第141章 無限流的路人炮灰12
金色的騎士穿行在山道上, 隨著為首的圣殿騎士抬手示意,騎士小隊勒緊韁繩,馬車上的囚籠在慣性之下往前沖了沖, 囚籠里的惡魔一時不慎撞在欄桿上,發出一聲淺淺的痛嘶。
以圣殿騎士的耳力,自然是都聽到了, 但沒人敢多加理會。
只用了半刻鐘,便整理出一塊用于修整的干凈地面。
蒙著黑布的囚籠被安置在樹下, 離眾人有一段距離,但不至于脫離視野。
黑夜降臨, 林地上燃起火光,圣誕騎士安靜地進食,偶爾說些閑話,氣氛輕松而和諧。
起因是一位年輕的騎士驀地停下動作, 看著自己手里的食物愣神,半晌問了一句, “你們說, 它也需要進食嗎?”
這一句話如在水中放入了一顆滾燙的鐵球,眾人齊齊看向他,眼神驚愕,“你剛剛在說什么?”
“什么?我?”之前說話的人搖搖頭,“我什么都沒說!
“什么嘛, ”說話的人松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像休斯廷的那些人一樣,被那個惡心的黑暗生物誘惑了!
“為什么說它惡心?混亂和黑暗只是它的生存方式, 就像死亡是死亡的本質!
“你是在為它辯解嗎?光明的信徒。”
“不,我沒有, 我什么都沒說!彼K于認輸。
“呵,最好是這樣。”
凱恩擦拭著自己的重劍,沒有加入這場談話。
他性子沉穩,沉迷修行,不愛跟同伴玩鬧。
直到聽到熟悉的字眼,他抬起頭來,問道:“它怎么了?”
“凱恩,你怎么也……”
“噤聲!彬T士隊長忽然開口,打斷了他未盡的話。
男人凌厲的目光掃視過每一個人,“身為圣殿騎士的一員,時刻謹記不要背叛自己的信仰!
“凱恩,還有剛剛參與討論的人,去旁邊默念騎士守則一百遍。若有其他人,跟他們一樣動搖了對光明的信仰,你們自己知道該怎么做!
凱恩默然放下重劍,對于上級的懲罰不置一語,步伐堅定,心里默念早已背了上萬遍的箴言。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也告訴其他人,他的信仰一如既往的堅定,他從不曾為任何事物動搖,也絕不會背叛光明。
在他之后,跟隨著他的步伐的,是一開始提出問題的青年,他不如凱恩眼神堅毅,低著頭,腳步沉重。
凱恩兩人走開后,再沒人提起類似話題,騎士小隊短暫的恢復平靜。
牢籠里的惡魔有著恐怖名聲,短短數月就侵染了數百人,一開始這群圣殿騎士也戒心十足,但運送它的這段時間里,它一直很安靜,只夜里偶爾從牢籠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有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還能聽到牢籠里鎖鏈摩擦碰撞的細微聲響,不難讓人想象出,被鎖鏈縛住手腳的惡魔是在囚籠里艱難移動的。
也許它也曾輕輕依靠著囚籠,好奇地聽著外面他們的談話,像個真正的人類那般。
凱恩從河邊回來,打了一壺清水。
回來的路上,他慣性的抓住時機修行起來,默誦他昨夜沒有背完的一千遍光明神創世錄。
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他的信仰依舊堅定,不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光明神最忠誠的信徒。
等來到黑布籠罩的囚籠旁,他緊了緊手里的水袋,用從未有過的輕柔聲音問道:“夜深了,他們都休息了,你要喝水嗎?”
沒有聲音傳來,半晌后,囚籠里響起細微的金屬磨蹭聲,越來越近,最終停在凱恩面前。
凱恩不由揚起唇角,問道:“今天他們放下籠子的動作太粗魯了,你疼不疼?”
籠子里許久沒有動靜,凱恩他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凱恩,凱恩.法斯特,是我將你從主教那里救出來的!
這次惡魔終于有了回應。
它細聲說了句“謝謝!
雖然只是兩個字,已經足以讓凱恩振奮起來。
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聽到惡魔的聲音,恐怕也是對方第一次開口說話,低緩而有磁性,帶著胸腔共鳴,讓他耳朵微微發熱。
凱恩已經記不得要念他的箴言。
他將水袋遞過去,再次問道:“喝水嗎?我用神術凈化過,很干凈!
“我把黑布掀開一角,你伸手出來。沒事的,他們發現不了。”
雖然惡魔不需要進食人類的食物,但是凱恩想要這么做。
“凱恩,我記住你的名字了,謝謝你!
凱恩笑起來,原本堅毅的面孔此時如陽光般燦爛,“我掀開了,你伸手吧。”
他低下臉,看著囚籠的一角。
陰影中緩緩伸出一只手來,手掌大部分隱藏在黑袍之內,只露出半截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濃重的黑色的映襯下,更是奪目的白。
凱恩想起冬天落在枝頭上的細雪。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惡魔的指尖。
……………………
換了新的油燈,房間里確實更明亮了一些。
席言坐在床腳,絲毫沒有睡意的眼盯著某個角落,聽到了系統的機械音。
【宿主,之前的查詢有結果了!
席言半側著頭,看向系統所在的方向。
系統并沒有實體,他自然什么也看不見。
席言收回視線。
有時候他近乎產生一種錯覺,也許系統真的站在他身旁,它真的存在著,以一種他可以理解的方式,但他什么都看不見。
【你查到了什么,那些聲音的來源嗎?】
席言語氣輕緩,問道。
【是的,程序出現了一點錯誤!
【這個世界,本該是你之后要前往的另一個世界。】
【你在此地的身份是因血脈低劣而被逐出深淵的半血惡魔。】
【我忽略了不同世界時間流速的不同,導致出現了一些異,F象。】
【一些對你而言是未來的東西,在這個世界成了過去。過去已定,無限流世界的主神在構筑任務背景的時候,會截取特點時間點之后的一段歷史,所以你來到的,是已經經過你改造后的世界,那些人是在向你祈禱!
【至于原主缺失的記憶同樣與此有關!
【這具身體的原主來自于某個靈異復蘇的現代世界,同樣是你未來要前往的任務世界,在你接受該任務之前,你無法獲得原主的記憶!
席言聽懂了。
他覺得自己被系統坑了。
季若很明顯是原主在靈異復蘇世界里的舊相識,現在席言沒有那些記憶,根本不知道他跟季若有什么舊怨。
季若跟個被主人拋棄的瘋狗一樣,逮著原主使勁咬,原來全是系統的鍋。
隨即他想到一個問題。
【系統,這里既然是另一個任務世界,為什么會出現在無限流的世界里?】
它們本應該毫不搭界,卻奇妙的混合在了一起。
系統向來是有問必答,此時卻在極短的停頓后,再次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話。
【因為程序出現了一點錯誤!
【為什么會出現錯誤?】
席言很少追問一件事情,此時卻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他能隱隱感覺到,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些東西。
系統沉默得更久。
【因為你的存在,導致了錯誤的發生,這是唯一的解釋。你是這兩個世界重要的關聯!
席言指了指自己。
【我?一個炮灰嗎?】
席言覺得好笑。
系統的話讓他覺得自己很重要一樣,竟然影響到了一個世界的發展。
系統的聲音很快響起,但這次是拒絕回答。
【我暫時無法向你解答這個問題!
【我無法確定是否該向你解答這個問題。】
【或許這個世界,包括所有的世界,你都可以把它看作正在運轉中的巨大程序。它們因巧合而存在,因不可知的原因而運行。它們會產生很多錯誤,但是無關緊要,只要它們還沒有徹底崩潰!
【……它們,很珍貴!
系統的話,讓席言想到一個流傳已久的程序員的笑話。
這些世界就像是充滿bug的電腦程序,只要還能動,就不要管它。
仿佛它們十分脆弱易碎似的。
系統不肯再說更多的東西。
顯然席言的問題已讓它十分為難。
【也許不久之后,你會愿意告訴我答案!
席言轉移了話題,轉而問起另一件事來。
【這個世界身為半血惡魔的我還存在嗎?】
大抵是不存在的,席言如此想到。
果然,系統給了他否定的回答。
可惜見不到兩個世界的席言面對面站著的場景,席言有些失望,忽然覺得那一幕應該會十分有趣。
離開前,系統給他留了一句話。
【也許不久之后,我會愿意告訴你答案!
這是對他之前那句話的回應。
席言在床邊坐了會兒,忽然站起身來,立在房間中心,朝屋內四周望去。
他在思考,以他的習慣,如果留下什么東西,那么他會放在哪里。
幾秒鐘后,他忽而陷入自我懷疑。
未來再次來到這里的自己,真的會留下什么嗎?
如果這是一場通關游戲,而自己已經站到了出口處,當看到剛剛參與游戲的過去的自己,是會留下通關的線索,還是玩笑似的留下只言片語,將過去的自己帶進溝里。
席言并不反駁自己有這樣的惡趣味。
但隨即他又覺得自己庸人自擾。
惡趣味是惡趣味,他絕不會給自己招惹麻煩,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
他目光凝在一處,細看了幾眼后,抬步朝一面墻走近。
而后蹲下身,手指撫摸過略顯粗糙的墻面,在一處停下。
屈指敲了敲后,發現了一處異樣的地方。
墻灰簌簌落地,席言手心多了把鑰匙。
第142章 無限流的路人炮灰13
騎士小隊的速度并不慢。
返程后的第十天, 路程走到一半,原本該被送去主城受審的休斯廷主教卻追了過來。
他一身白金神袍已經凌亂不堪,身上的傷只經過簡單處理, 眼珠猩紅,眼窩深陷,用光明神術喚起漫天金色的雨。
半天天空都被照亮, 如同燃起了不滅的焰火,在升到最高處后, 彗星般轟然墜落,一切都在這光雨中無所遁形。
極致的絢麗之中, 主教額上的傷口再度崩裂,眼眶流下兩行鮮血,凄聲喊道:“還我!把他還給我!”
為首的圣殿騎士反應極快,迅速從這禁忌的壯麗金雨中回過神, 大喊道:“舉盾,御敵!”
戰斗并未持續多久。
敵人本就重傷未愈, 連著趕了幾天的路, 全憑一口氣撐著,再加上不要命的用了這等禁忌的神術,沒有堅持多久,便頹然地仰躺在地,口鼻溢出血沫, 胸口起伏微弱, 嘴里還在喃喃著什么。
騎士小隊井然有序打掃著戰場,從戰斗到恢復寧靜只有短短十幾分鐘, 造成的破壞卻極大,原本平整的地表如被犁過一遍, 滾燙的巖漿還在流淌,地面如有呼吸般涌動,金色的火焰蔓延開來,土壁旁有晶瑩閃爍,那是在劇烈高溫下凝結而成的水晶,一旁的樹枝上還燃著未熄的火星,樹干內部已經被燒空。
黑布遮蓋下的金屬囚籠安靜地佇立在戰場邊緣,與眼前這沸騰的景象涇渭分明,仿佛這場因它而起的戰爭與它無關,靜謐而安祥。
不管是敵人還是守衛者,都默契地避開了這個方向,就連一顆濺起的石子都不曾觸碰它分毫。
凱恩直到深夜才有機會去看惡魔。
他在戰斗之時一直注意著這邊,知道囚籠里的它并未受傷。
但凱恩還是憂心它是否被戰斗的動靜驚擾。
水袋里裝著他昨夜特意收集來的花瓣上的露水,當他來到囚籠旁時,卻發現這里早已有了另一個人。
對方顯然專注于與囚徒的互動,并未察覺到凱恩的到來,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起溫柔的笑容,說著討巧的俏皮話,將手里的鮮果與花露遞到黑布之下。
沒有立馬把手收回,反而抓著什么東西不舍的摸了兩下。
凱恩捏緊水袋,感覺是自己精心飼養的寵物,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忽然有了其他飼主。
囚籠旁的青年還在不知死活的笑著,一臉期盼的說起跟惡魔的以后。
光明神以憐愛眾生登神,即使對深淵下的黑暗生物依舊懷抱憐憫之心,光明教會謹遵禁令,這次押送惡魔前往圣城,也并非為了處死,而是要借圣城濃郁的光明之力徹底凈化它的靈魂,使它成為光明的眷屬。
“等我們到圣城之后,我就帶你去見我的阿父阿母,他們都是好人,肯定會喜歡你的。”
“如果你不喜歡城里的生活,我就帶你離開,我不做圣殿騎士了……”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他沒有注意到,身后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聽到凱恩嚴肅的質問聲,他才猛然回頭。
“你要背叛光明墮入黑暗嗎?跟它……那個黑暗生物一起?”
“凱恩!鼻嗄昝偷匾惑@,本想掩飾自己深夜來此的目的,聽見凱恩的問題,知道他什么都看到了。
沉默片刻,他抬頭堅定道:“既然你聽到了……是,我想帶它一起走!
“收回你的話,別忘了你的信仰。”凱恩厲聲喝道。
“信仰,信仰。大陸上信仰眾多神殿林立,光明本就不是唯一,我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愿意跟我走,我會帶他離開!”
凱恩額角青筋暴起,抓住青年的領口一扯,手指用力到發白,怒喝道:“你在說些什么!你明明知道,是我把他從休斯廷的神殿帶出來的,也是我,保護了他一路!”
“我當然知道,我當時就站在你身后,我也救了他!
“但是,”青年語氣急切,沒有在意自己被弄皺的衣領,激動地解釋道:“這是不同的。不是你對他好,他就會跟你走!
凱恩磨著后牙,憤怒地看著青年,原本俊朗而光輝的面孔,此時在氣憤之下顯得有些陰翳。
他忽地推開青年,拔出背負身后的武器,指向面前曾經的隊友,“話不多說,拔劍吧!
青年的表情變化了幾秒,情緒復雜至極,最后長出一口氣,“既然你這么說,好吧!
“凱恩,我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不管這場戰斗誰輸誰贏,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呵,朋友!眲P恩冷笑出聲。
如果對方當他是朋友,就不會明知他早已傾心惡魔的情況下,還每夜卡著時間在他之后到這里來。
他默誦光明神的神諭,騎士的準則,家族的教導,一遍又一遍,全都不能澆熄他心中的怒火,最后全都化為一句:“殺了他!”
長劍交擊的一剎,兩人齊齊頓住,朝同一出看去。
這場發生在雙方之間的戰斗忽然多了個不速之客。
“抱歉,我剛剛聽到了你們的話!
“我想,他并不想跟你們走!
“那邊怎么了?”
“凱恩他們怎么打起來了?”
“快住手!”
“光明神在上,我們無法阻止他們,凱恩受傷了!
“隊長來了,準備好治愈術!
一場毫無留手的對戰之后,三人都精疲力盡,被匆匆趕來的男人壓制在地。
“你們三個怎么回事?離開圣殿太遠,就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凱恩,告訴我,你們為什么戰斗!向光明神立誓,告訴我實話!”
“……沒有!眲P恩臉被壓在地面上,悶悶回應道。
“凱恩。”男人又氣又無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他是如此看重面前的年輕人,對方不只是自己的下屬,更是自己的后輩,他無兒無女,只想著培養這個唯一的子侄繼承他的衣缽。
“凱恩,自從你從休斯廷出來后,就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光明神指示我,這一切,”他語氣一厲,伸出一指指向囚籠的方向,“這一切,都跟這個惡魔有關!
“也許圣殿的決定就是個錯誤,這個該死的黑暗生物,本來就不該存在,它該滾回深淵里去。”
“不!”凱恩臉上驟然變色,“跟他無關,是我的錯!
他掙扎起來,力道大的差點讓以力量聞名主城的男人都壓制不住,要知道他們的實力可差著一個等級。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男人加重了力道,“你為它發瘋,它對此有一點反應嗎!黑暗生物就是如此,混亂、無序、毫無人性,它們只會把周圍的一切拖入深淵,你不能將它當做同類!
凱恩掙扎的力度減弱,表情逐漸恢復平靜。
男人見狀嘆息一聲,“好好想想吧,凱恩。這次我不追究你們,如果有下次的話……”
臨走前,他環視一圈,與他對上視線的人,有幾個低下了頭去。
他在心里想道:這個惡魔果然是個禍害,明明身上披著黑袍,囚籠也被黑布蓋上,卻還是無聲無息地影響了其他人。
月亮靜靜掛在天上,照著底下的山脈,樹林,以及關押著惡魔的黑色牢籠,白色月光照在黑布上,反射不出一點微光,如同一張吞噬萬物的巨口。
月光靜默,囚籠靜默,一切如常。
那只騎士小隊卻悄然起了變化。
……………………
我的舅舅,是一個英雄。
無人知曉的偉大英雄。
昏暗的光線下,尤里用鵝毛筆在紙上寫到。
寫完這兩行字,他咬著手指想了一會兒,繼續寫了下去。
信仰是一種可怕的疾病,對惡魔的信仰更是絕癥。它讓人瘋狂,讓人失去理智。
我的舅舅不幸感染了這種疾病。
他很堅定,獨自一人抵抗著疾病給他造成的傷痛。但那時的他絕想不到,這不只是無法治療的頑疾,更是一場擁有可怕感染力的瘟疫。
尤里筆下用了力,筆尖劃破了薄薄的職業,他下筆的速度快了起來。
那只惡魔,那只可怕的惡魔,舅舅已經將它困在了自己的身體里,可是已經感染上疫病的主教釋放了他,冠冕堂皇地說要將它凈化。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們在光明神的雕像下做著什么惡心的事。
不是光明凈化了惡魔,而是光明同惡魔一同墮落。
雪白的紙上堆著亂七八糟的字眼。
尤里用火苗點燃了紙張一角,一點點看著它燃成灰燼,忽而轉頭朝門外看去。
寂靜的走廊里,響起細細腳步聲,從走廊那頭一直到這頭,最后消失在樓梯旁。
咔擦一聲輕響,二樓的鐵門被人打開了。
他的舅舅,又犯病了。
……………………
席言在落灰的墻角找到一把鑰匙。
它藏得并不嚴密,只是沒人會多此一舉,蹲下身來細細觀看一面墻的風景。
至于為什么會藏在這里,因為席言剛剛想象自己藏東西的時候,第一眼看的就是這里。
他也完全不擔心會被其他人發現。
既然未來的自己會藏,就表示現在的自己確實成功拿到了鑰匙。
結局已定,藏在哪兒都一樣。
席言盯著鑰匙看了半晌,感覺好像被未來的自己給拿捏了。
他端詳著鑰匙,發現與自己這間房間的是一套。
是旅館其他位置的鑰匙?
不會是連軻他們的房間,應該是那幾間已被鎖上的空房。
二樓的走廊空空蕩蕩。
席言站在隔壁房間門前。
木門吱呀吱呀的轉軸聲響了一聲,被他伸手扶住。
手中的油燈照亮了房內的景象。
第143章 無限流的路人炮灰14
男人站在高處, 俯視底下的騎士小隊。
就連擦身而過都無人說話,所有人都情緒緊繃,好像空中有一根無形的線, 也許是一句話,一個動作,都可能讓這只曾經配合默契的隊伍分崩離析。
即使他不再追究那一夜的事, 不想讓隊伍與那只惡魔產生更多的聯系,但曾經發生在休斯廷的那些事還是無可避免地在他的隊伍之中重演。
男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沒錯。
那只惡魔, 果然不該存在。
“凱恩,你帶領一半人去前面探路!
“其余人, 清除雜草,暫時修整!
“把囚籠運到樹下,別離它太近!
等到安排完一切,男人握劍, 朝囚籠走去。
今天他要了斷一切。
他的腳步聲很輕,但很沉穩, 車上的囚徒卻聽到了。
惡魔緩緩坐起身來, 袖袍水蛇般游曳,他仿佛感受到了惡魔那濕潤的呼吸,撲打在他冰涼的耳廓上。
“你過來了嗎,凱恩?”
他語氣中的暖意驀地沉下,“還是, 其他人?”
“是我。”男人沒有停頓, 用劍挑開了囚籠上的黑布。
籠里的囚徒虛著眼睛看向太陽,這是他半個月來第一次看到陽光。
“光明, 真刺眼!
惡魔伸手試圖抓住一縷光線,再松開手掌, 掌心空空蕩蕩。
它終于用正眼去看囚籠外的男人。
坐在地上,視線從他手里握著的重劍一直上移,它的臉越仰越高,直到看到男人的眼睛。
身上黑袍的兜帽在重力作用下落到腦后,它似乎不知危險將臨,神態天真地問道:“你要殺了我嗎?”
那張秾麗的臉終于顯現于人前,這是男人第一次看清它的臉,如同被血澆灌出的艷麗的深淵之花,美麗的令人恐怖,鎖鏈成了他身上無用的裝飾品。
他緊閉上雙眼。
他五感敏銳,囚籠里偶爾的嘆息聲,衣物摩擦聲,在他聽來都無比清晰。
每次他都緊閉住雙眼,封閉五感,摒絕一切。
雖然覺得這惡魔該死,但還是從心底吐出一聲抱歉,更加握緊了手里的劍。
他知道不能再猶豫下去,拖的越久,他就越發覺得囚籠里的惡魔無辜可憐。
所以,“你只能死!
“哦!睈耗б琅f從容愜意,看向男人身后,不甚在意地應了聲。
“噗嗤”一聲,是利器穿透血肉的聲音。
感受到胸口的痛楚,男人半晌回頭,眼神沉痛道:“凱恩。”
凱恩的一頭金發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輝,如珍寶蒙塵,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對不起,叔叔,我要帶他走!
“呵,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了!蹦腥司购敛灰馔,只覺得這一天來得太快。
在他第一次為親手殺死惡魔而猶豫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感到自己會失敗。
凱恩一邊說著對不起,用力攪碎男人內臟的手卻絲毫未停。
男人搖頭,安撫道:“不全是你的錯,凱恩,是我疏忽了它!
“但是凱恩,你現在還以為你能帶走它嗎?”
男人痛笑出聲,看向凱恩背后慢慢圍過來的人。
眼神平靜,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
鏗然的武器碰撞聲如同這世上最美妙的樂章,在惡魔的周圍交響。
一滴溫熱的血濺到它的臉上。
那滴血來自凱恩。
他是這場混戰最后的勝者。
以囚籠為中心,地上躺滿死去的騎士,在不久之前,他們還都是鮮活的生命。
凱恩用自己僅剩的力量斬開牢籠,終于無力倒地。
騎士的榮譽不允許他跪著死去,他艱難杵著折斷的武器緩緩站起,看了囚籠里的惡魔許久。
“你自由了,走吧!
他想笑一下,至少給這無心的魔鬼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
看向惡魔的臉時,他皺了一下眉。
臉頰上的那滴血太過顯眼,像是純白無暇的寶物上多了一點瑕疵。
他伸手想要將它擦掉。
于是他跪了下去。
死亡不能折彎他的膝蓋,惡魔可以。
惡魔歪了歪頭,躲開了他的手,不解地望著他。
“好吧!眲P恩無奈笑著,“就這樣吧,我的血不臟!
說完這句話,他頹然倒下。
惡魔的眼神并沒有變化,從凱恩手下扯出被壓住的黑袍,自己擦了臉,推開已經被打開的籠門。
動作頓住,朝前方看去。
金色,又是金色,太陽一般耀目的金色,如同一團不滅的火焰。
光芒越來越近,惡魔虛著眼睛,看清了光芒之中的景象。
那是一個男人,已經越過青年的界限,真正成為了一個男人。
他的面容堅毅,眼神更堅定,是與凱恩一群人只經歷過生死,卻沒體驗過太多世事的堅韌完全不一樣的眼神。
這個男人,他不用念誦所謂的箴言,不需遵循任何準則來行事,因為一切都出自他的本心。
光明只是他的選擇,而不是他的皈依。
他身體內濃郁的光明之力昭示了他的身份,王國總共只有十二位的圣騎士。
要晉升為圣騎士,只有得到光明神的許可。
這個男人真的見過神明。
隨著走近,他周身的光輝逐漸暗去,變得普通至極,仿佛一個隨處可見的路人。
惡魔卻縮緊了它的豎瞳,警惕著男人的不斷靠近。
“你也想要殺了我嗎?”惡魔問道。
男人古井無波,眼中無愛無欲無悲無喜,他彎腰撿起縛在惡魔手腕上的鎖鏈,另一端綁在自己手上,將惡魔扯下囚車。
“跟我走。”男人聲音沙啞,吐字清晰,每個字都像是用銼刀銼出來的。
惡魔嘶了一聲,“痛!
男人沒有理會,扯動鎖鏈,帶著惡魔朝圣城走去。
……………………
打開房門,席言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陳腐潮濕是木頭死亡的味道,空氣中靜止的塵埃則是時間死去的味道。
席言靜聲走進屋里,抬手將門鎖恢復原樣。
推門的瞬間,他的手一頓。
如果未來的席言有過與現在同樣的想法,那么他是否給自己留下了關于那個系統未曾解答的問題的答案。
未來的席言又是否已經知道答案?
這個問題難以回答。
不過席言想,既然未來的自己還有閑心留下線索,未來的景象也許并不糟糕。
席言勾了勾唇。
這大概也算是某種程度的預知吧。
一點火燭照亮這個漆黑的房間。
這里的一切仿佛停留在十幾年前被封鎖的那一刻。
被木板封好的窗戶那面墻的墻角處,盤踞著一條粗長的鐵鏈,上面沾滿已經干涸的血跡,以至于讓它看起來呈現一種近似于黑色的光澤。
鐵鏈的一頭,連接著床腳,依次為固定,而另一頭,則拴著一具白骨。
白骨森森,呈坐姿靠坐在窗下,張開的上下頜骨猶能看出生前的驚恐和求饒。
在他身下及身后,墻面及地面已被血跡染黑,遠看像是一團不停生長的毛茸茸的霉菌。
席言持燈走近了些,將焰苗湊到白骨表面細細查看。
在灰白的骨質上,他看到了一條條長短深淺不一的劃痕。
這昭示了白骨主人的死因。
門窗被封的死緊,屋內無風,白骨卻似受到了震動那般,在席言移開油燈的時候,伶仃手腕一歪,從里面掉出個東西來。
那是一尊木雕小像。
不過十幾厘米的高度,雕像的面貌卻栩栩如生,好像隨時要抬起眼睛,睨向面前的人。
席言用黑袍的一角裹住手指,將它從地上撿拾起來,細細打量,發現那張眼眸半闔宜笑宜嗔的妖異面容,雕刻的竟然是他自己。
怔愣時,席言收到了來自主神空間的提示。
“!材悖@得隱藏任務道具——惡魔雕像(惡魔分身)
道具品級:低
使用方法:獻祭祭品,念誦禱詞,可召喚惡魔真身降臨,使用積分提取到主神空間
使用次數…滋滋…三…滋滋”
“數據出現錯誤……滋滋……正在重新計算”
“滋滋……數據已更新”
“道具數據已更新,請注意查看”
“輪回者信息已更新,請注意查看”
“惡魔雕像(惡魔分身,已與本體綁定)
道具品級:高
使用方法:無
使用次數:無限”
席言聽著腦內叮叮當當一通響,喊出了自己的系統。
【系統,如果我召喚惡魔真身,也就是這個世界本來的我降臨,這里是否會同時存在兩個我!
系統給出的答案并不肯定。
【理論上不會,你是唯一的,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
【在你還未前往那個未來之時,你口中的惡魔只是概念性的存在!
【只要你觸碰你手里的雕像,概念性的惡魔將變為真實,與現在的你合為一體!
【怎么樣,看你很感興趣,要試試嗎?】
席言擦拭著雕像上的灰塵,抬頭問道【嗯?你在慫恿我?】
【……看你很好奇的樣子,我以為你想試試。】
系統委屈。
席言默了一瞬。
【你也說是理論上,你還說我是兩個世界重要的關聯,整個世界都是充滿bug的脆弱而珍貴的程序,我不敢輕易嘗試。】
【……我也說過,做會讓你高興的事。】
系統沒想到,席言會將自己說過的話記得那么深。
【程序只是程序,程序可以再生。】
【只有你是重要的,最重要的。】
席言看著手中的雕像,感覺自己有一點點心動了。
他凝視雕像半晌,終于伸出手去。
第144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15
門窗緊閉的房間, 不知從何處起的一陣風滌蕩盡塵埃,帶走屋子里的陳腐味道,帶來窗外更久遠蒼茫的氣息。
席言瞳孔微震, 短暫的怔愣后,視線透過洞開的窗戶框,看向更遠處。
他看到地上螞蟻般擁擠穿行的人群, 中心廣場聳立的高大神像,以及更遠處翻涌著黑色浪花的海洋, 一如西頓從海里撿起那本奇怪的書時的模樣。
這就是休斯廷的真實樣貌。
他將小雕像收好,有些唏噓。
【系統。】
【嗯?】
【休斯廷曾經是個好地方!
系統疑惑地從席言剛才的角度看過去, 忽然明白了什么。
休斯廷的天亮得很早。
尤里一大早就起床準備早餐,充滿活力的笑容就像休斯廷早晨初升的太陽。
席言今天下樓慢了一些。
見到席言過來,季若立馬從凳子上站起,往旁邊讓了一步。
他昨天在席言面前打了成鄴的臉, 自以為討了席言的歡心,兩人的關系比之前更加親近, 便厚著臉皮喊他過來。
季若低頭用才換上的干凈衣服的衣袖使勁擦拭過桌面和板凳, 直到上面連粒灰塵都看不見,這才輕聲細語喊席言過來坐下:“席言,你來這里,我都擦干凈了!
席言徑直走過他身旁。
季若被他拋在身后,半晌無奈地笑了笑, 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地又跟了上去。
等席言坐下后, 他又把自己的板凳搬到席言另一側,手撐著臉解釋道:“我坐你旁邊, 早上天氣涼,我坐門邊給你擋著點兒風!
“隊長。”跟連軻打過招呼后, 席言看向正對面的張龍。
張龍并沒有注意到席言的到來,兩眼無光,神情比昨天從神殿回來時更加恍惚。
似乎一晚上沒休息好,臉色蒼白,下眼窩上掛了一層青灰,就連撕著面包的手都在隱隱發抖。
而且走神的厲害,跟周圍人隔著一層距離似的,過了半晌才忽然抬起頭,虛著聲音問道:“連哥,今天還去神殿嗎?”
連軻打量了他好一會兒,直看得張龍訕笑著扭開腦袋,眼中劃過一絲心虛,不敢看人,這才簡潔道:“去!
張龍臉上有了點光彩。
“那,我跟您一起去?”
見連軻沒有反對,他終于忍不住笑起來,手上動作快了許多,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餐盤中的食物,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他今天吃得格外的多。
席言看著他面前空蕩蕩的餐盤想到。
尤里怕他們去吃不飽,每次都會多準備一些。
昨天張龍只吃了餐盤里的一半。
席言看向對面的張龍。
他感覺不到似的,拍了拍手,催促般的對連軻說道:“連哥,我吃完了。”
說完后自顧自打了個飽嗝。
張龍摸了摸鼓脹的肚子,臉上看不出半點兒難受的跡象。
席言吃東西的時候,一旁的季若就一直沒移開過視線,一手拿著塊干面包,慢吞吞的嚼著,另一只手撐著臉,兩顆眼珠子都快凝在了席言臉上。
瞅見席言沒理他,自己又厚著臉皮坐近了點兒,席言瞥他一眼,他又慢騰騰的往后退去,過了會兒又殷勤地笑著挨過去。
手指攥住了席言黑袍的一點邊邊,黏糊糊的夸道:“席言,你今天穿的真好看!
“好看?”席言看都不看他,伸手把自己的黑袍扯出來。
黑袍只是普通的黑袍,沒什么款式,穿上就連臉都看不清楚。
但季若的語氣真誠的可怕,甚至眼睛更亮了一些,見席言終于理他,忙不迭就開始表達自己的真心,“真的,別人穿上都沒你好看!
“嗯。這兒怎么少了個人?”
季若看他看得入神,聽見他的問題,臉色霎時間陰下來,隨口道:“你問成鄴?不知道,昨晚上也沒回來,死外邊兒了吧!
話一出口,季若察覺自己的語氣太過于冷硬,他在席言面前似乎總是難以控制情緒,聽到席言問起其他人,便忍不住嫉妒起來。
他忙站起來,身后的凳子都快被他弄翻,他一點沒在意,為自己剛才的失言惶恐道歉:“對不起啊席言,我不是兇你,我平時不這樣的,你知道的……我是怪成鄴,大早上的就讓你擔心,他可真該死。”
誰知就在這時,成鄴剛好從外面回來,手扶著大門聽見了這句話,半晌咬牙切齒地喊了一聲“季若!”
成鄴一晚上沒回來。
他昨晚被季若指著鼻子罵了一頓,半點臉面都沒給他留,就差明說他是條舔狗,成鄴又氣又怒,甩手就出了旅館。
季若罵的難聽,幾乎是往他心窩子戳。
他把季若當恩人,當白月光,當一個需要保護的對象,季若說的話雖然難聽,但也有一句對,他確實享受被季若需要的感覺,那極大的滿足了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虛榮心和自尊感。
他也不過是個虛榮的小人而已,只不過戴上了保護弱小的正義面具。
這假象卻被季若一下子戳破了。
正義的面具被揭開,一下子露出了底下那丑陋的實質。
他一時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不敢相信季若真的騙了他,但又不能對季若長久以來的異常置若罔聞,心情復雜的厲害。
他暫時不想見到季若,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竟然大晚上的一個人跑去酒館喝酒。
在任務當中分心已經算是找死的行為,但成鄴當時根本沒想那么多。
更何況這只是個E級任務的世界。
成鄴神思不屬的走在街上。
休斯廷的夜里安靜地厲害,家家閉門閉戶,半點光都投不出來,別說酒館,就連一只活著的老鼠都沒有。
只有頭頂清寒的白色月光,照得他心里更加難受。
沒走多遠,便撞見一隊夜間巡邏的傭兵,見了他便厲聲喊他回去,不許他在外面再瞎逛。
成鄴轉身之后,還能感受到他們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深沉的目光,連忙加快了腳步,一進門就聽見季若正咒他死呢。
連軻去了神殿,張龍惶急地跟上,生怕被丟下了。
席言也準備去外邊看看。
看看過去的休斯廷。
經過成鄴身邊時,成鄴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想起什么后又急步追了上去,喊道:“席言!”
他跑了幾步,來到席言身側,“我始終無法相信小若會變成這副模樣,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如果你是在報復我之前的行為,你已經成功了。我求你……”
他表情扭曲著,仿佛覺得這三個字燙嘴似的,十分艱難地擠了出來,剛說完便松了一大口氣,“把以前的小若還給我!
他握緊拳頭,神情低落,第一次對著席言低下了頭。
“蠢貨。”席言毫無動容。
“什么?”成鄴一怔。
“蠢貨,我在救你啊!
成鄴有些聽不懂他的意思。
席言問道:“你覺得他變成這樣是我的原因?”
成鄴沒說話,但看他眼神分明就是這樣想的。
“嘖,季若。”席言喊了一聲。
“欸!”季若噔噔噔跑到席言身邊,一臉甜蜜的笑,繞著席言轉了幾圈,“席言,你喊我呢!”
成鄴心情復雜。
如果以前的他是犯賤,那現在的季若就已經賤到沒邊兒了。就連站在席言身邊的時候,他都下意識的落后半個身位,腰隱隱勾著。
這是個潛意識又深入骨髓的動作。
季若在席言面前是卑微的。
一直都是。
“季若!毕哉Z氣淡淡的,瞥了成鄴一眼,成鄴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的朋友,覺得是我把你給帶壞了,是嗎?”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滿。
季若愣了一愣,敏銳的聽出他情緒上的微妙變化,明白了席言想要讓他做的事情。
“不是!彼⒅裕f道:“我就是壞,我天生就壞,我壞的沒邊兒了,壞的天地不容,我既愛騙人又愛演戲,成鄴這個傻子不就被我騙了嗎?我壞成什么樣都是我自己樂意,跟你沒有一點關系。”
“成鄴他也不是我朋友,我只是單純利用他而已!
他笑了起來,瞳孔反射出光來,“席言,我這么說可以嗎?”
他邊說邊觀察席言的反應,發現對方并沒有表示出滿意,一時有些猶豫。
當著席言的面,他也只能放放狠話,到時候還能說是順著席言的話說,但卻不能真對成鄴做點什么。
席言現在什么也不記得,好不容易對他有點兒好印象,不能因為成鄴給毀了。
成鄴一口牙都快咬出血來了,“季若!”
他長出一口氣,“好好的人不當,你非要給席言當狗是嗎?”
“他逼你說這種話,把你當人看過嗎!”
季若沉默許久,成鄴以為是自己的話點醒了他,眼睛一亮,誰料季若卻問道:“席言,你一直把我當成你的狗?”
“是!毕曰卮鸬母纱。
在季若逐漸呆滯的目光下伸指撓了撓他的下巴,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不就是我的狗嗎?會咬人的。是吧小若?不然你還想到哪兒去!
被他的動作驚到,季若長吸了一口氣,眼睛都瞪大了,感覺自己一陣眩暈,呼吸都變得急促困難。
他嘴角咧開到極限,兩手抓住席言的手指,把臉更往前湊,眼睛黏糊糊盯著席言不放。
“當然,我就是你的小狗!
“唯一的!彼a充道。
席言笑了一聲,在他把臉蹭過來前收回手,“乖小狗,你現在該干些什么?”
季若眼神暗了下去,喉結滾了滾,半晌聲音沙啞說道:“小狗,要蹲在主人腳邊汪汪叫!
他慢慢蹲了下去,雙腳分開,兩只手撐著地面,吐出舌頭,自下而上的看向席言,迫不及待地張嘴“汪汪”叫了幾聲。
第145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16
成鄴到底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抖著唇來回看了兩人半晌,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垂著腦袋像是遭到了生活的連番毒打。
席言也想離開, 剛抬起腳,就感覺到了阻力。
低頭一看,季若仍蹲在他腳邊, 牙齒咬住他黑袍的一角,咬得緊緊的, 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含糊著聲音問道:“主人, 不能帶乖小狗一起去嗎?”
席言俯視他,心如止水,“演上癮了?”
季若叼著袍角不放,聞言使勁搖了搖頭, 甚至有些委屈,“才沒有演!
季若松了口, 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眼神暗示道:“我不可以做你的小狗嗎?小狗會很聽話的。主人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讓我咬死誰就咬死誰!
他仰躺在地,露出柔軟的肚子,四肢彎曲在身前,真像一只撒嬌的寵物狗一般, 用濡濕的眼珠子看向席言, 哈著氣說道:“小狗不會反抗的,主人!
看著地上的季若, 席言眼神微妙。
季若這人雖然沒臉沒皮,但當真豁得出去, 半點臉面都不要,大白天的躺地上也不怕人看見。
見席言沒有反應,季若身體扭來扭去,時不時碰碰席言的腳,急得眼珠子都快紅了,一迭聲地喊著他那個羞恥的稱呼。
席言踢了他一腳。
“滾遠點,別在我跟前礙眼。”
季若沒有躲,但還是矯揉造作地露出痛楚的表情。
席言力道不重,他并不覺得多痛,只是覺得被他碰到的地方又癢又麻,讓他忍不住想去碰一碰。
“主人是想讓小狗滾開嗎?”季若眨了眨眼睛,用不太高明的語言陷阱引著席言繼續去玩這個羞恥的主寵游戲。
季若一點也沒覺得不自在,甚至有些急不可耐。
在曾經無數個難眠的夜里,他曾幻想過離席言近一點,再近一點,哪怕做他鞋底的一粒塵埃,做跪在他腳下的狗,任憑他牽著鎖在自己脖頸上的鎖鏈。
哪怕他用滿是倒刺的鞭子抽打自己,哪怕自己被他傷得奄奄一息。
但直到最后,席言就連這個機會也不肯給他。
席言并沒有回答他的話。
季若有些失落。
他從地上爬起來,抖抖身上的灰塵,臉上重新恢復往日的寧靜,朝周圍一臉驚奇的鎮民笑了笑,說道:“見笑了各位,散了吧,沒什么好看的。”
……………………
張龍緊緊墜在連軻身后。
他昨夜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從神殿回來之后,他不時想起當時看到的那尊雕像。
當時他被墻后的聲音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就跑了出去,其實并沒有看得多清楚。
然而當他離開神殿后,腦子里卻時不時的浮現出那時的畫面來,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悔意,像是本能促使著他要去補全什么一樣,讓他抓心撓肝地想要將那雕像徹底看個清楚。
他想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一安靜下來,各種混亂的畫面浮現在他腦海,由不得他假裝看不見,入了魔一般。
這一輾轉反側就捱到了天亮。
神殿依舊凄清。
連軻遠遠就看見門外多了一匹駿偉的白馬,脖子上一圈潔白鬃毛纖塵不染,正踢腳打著響鼻。長著一撇小胡子的鎮長站在馬旁,與面前的主教交談著什么。
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話題,鎮長的表情越來越亢奮,語氣激昂,兩只手下意識的揮舞起來,而主教卻一臉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冷漠。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鎮長氣沖沖走了。
路過連軻兩人身邊時,連軻拉著張龍往旁邊讓了讓,朝他點了點頭。
鎮長卻沒從他讓出的空隙走過去,反而停下步子陰惻惻看了兩人一眼,半晌發出一聲冷笑。
“來找主教?”
不需要連軻回答,鎮長已經確定了答案,兩撇小胡子動了動,抬起下巴一臉不屑道:“去吧,去看看那個目中無人,自以為被祂所眷顧的男人!我就不奉陪了!
“唉~”鎮長走后,主教嘆息著搖了搖頭。
“讓兩位見笑了,鎮長他是來和我商量滿月之夜的祭祀儀式的。”主教主動解釋道:“休斯廷被神明拋棄的太久,我們都太想再次見到祂,鎮長想要親自主持這場祭祀,但我拒絕了。”
他不再多說,“兩位,請進吧!
“說來古怪。昨天兩位離開之后,神殿吹起一陣大風,把東西吹得四處散落,就連神像上的黑布都掉落在地!
張龍聽著這話,心虛的笑了笑。
附和道:“確實怪得很!
主教笑容溫和,閉目祈禱道:“光明神在上,愿今日也庇佑著祂的信徒。”
“連哥!睆堼垊倓傋戮驼玖似饋,扭捏道:“我肚子不舒服,我去趟廁所!
“坐著!边B軻伸手按住他肩膀,沉聲說道。
張龍狀態不對勁,想必是昨天在這里遇到了什么。神殿作為主教的據點,即使是連軻也不敢擅闖。
滿月之夜即將來臨,他自然不會再放任張龍亂跑,以免影響他的計劃。
張龍“哎呀”了一聲,急忙解釋道:“我就是去上個廁所,馬上就回來!
說話時試著推開肩膀上的手。
連軻紋絲不動,又重復了一次:“坐著,別亂跑。”
張龍有些急了。
他現在一心想著雕像的事,好不容易來了這里,怎么能被連軻攔下。
情急之下,他連一直以來的對連軻的忌憚都顧不著了,提高了音量道:“我說了就是去上個廁所,你這都要管?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我肚子難受,你放開。”
他猛地推開連軻的手,頭也不回地朝之前的地方跑去,舉動魯莽又大膽。
連軻剛站起身,祈禱完畢的主教正好返回,他只好又坐下。
現在只能希望張龍運氣不夠好吧。
……………………
張龍覺得自己運氣很好,沒走多久就來到了昨天的房間外。
他悄悄地進了屋,從背后把門關上,看向房間最深處的位置。
雕像上的黑布被蓋上了。
主教果然發現了。
張龍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然而就在這時,他驀地聽見一聲沉重的嘆息,嚇得他立馬停下腳步。
一道滄桑的聲音從墻后傳來:“你果然又來了,可憐的迷失者。”
后半句話,他的語調沉了下去,仿佛夾雜著深重的悲切。
張龍瞬間心臟狂跳,身體僵硬,聲音發抖地問道:“你,你是誰?昨天裝神弄鬼的也是你吧!我、我不怕你,滾出來!”
張龍握緊拳頭,勉強保持著腿不發抖,用越來越高的音量來給自己壯膽。
這方法似乎真有點效果。
張龍覺得自己沒那么緊張了,反而對連續嚇了自己幾次的神秘人感到惱火。
男人沉默了。
“我嗎?”短暫的停頓,大概是在思考如何介紹自己,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回憶自己到底是誰,最后他給出答案:“你可以稱呼我為監管者!
“我在這里孤獨的坐了十多年,監視著整個休斯廷的所有人、所有事,包括你們一行人來到休斯廷的那天,都在我的眼下!
他的聲音并不蒼老,抑揚頓挫,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執劍的騎士,剛毅而堅忍,只是如今他的語氣里帶著隱約的厭倦,仿佛這句話已經對無數人說過無數次。
監管者?
張龍只疑惑了一瞬,便不再關注。
他現在只想看看那雕像。
他兩眼直直地看向前方,指向黑布遮蓋著的那東西,隨口敷衍后問道:“那神像,是敬奉的哪位神明?”
男人再次沉默。
遙遙地看著那個方向,半晌才以沉緩的語氣道:“他不是哪位神明!
“他是恐怖的魔鬼,是黑暗,深淵,是死亡。是混亂的肇始,是感染一切的可怕瘟疫,是避無可避,是無處逃離。”
“他是……”
第146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17
在休斯廷小鎮之外的這片大陸上, 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或者稱呼它為一段結局令人唏噓的陳年舊事。
故事最初的講述人,那位曾是光明圣子守護者之一的強大的圣騎士, 如今守著一塊破敗的墓碑,向偶然間誤入此地的吟游詩人講述了這段往事,或是出于警示, 或是出于銘記。
常年流浪于各地的吟游詩人有著天生的浪漫氣質,在他的敘說之中, 那段令光明教會無數高層齊齊閉口不語的禁忌往事也多了幾分纏綿意味:光與暗,圣與惡, 深淵與神國,你我的靈魂在死亡間交織,靈魂不朽,愛意不朽。
當然, 后世人可以肯定,這絕不是那位圣騎士講述這個故事的初衷。
因為直到如今, 他仍守在那位叛出教會的前光明圣子的隕落之地, 為自己沒有履行好守護圣子的職責而向神明日夜懺悔。
視線回到故事最開始的休斯廷小鎮。
那是很平常的一個午后,一個名為西頓的青年撿到了一本來自深淵的書,召喚出了真名為“**席*言**”的惡魔,隨后它的存在如病毒一般擴散開來。
光明教會低估了它的破壞力,在主教和圣殿騎士相繼淪為傀儡, 對光明神的信仰接二連三讓步于對惡魔的癡迷之后, 他們終于開始正視起這只血脈渾濁、被他們視為低等物種的骯臟生物,并且傳令附近的圣騎士將它帶往圣城。
在那里, 這只黑暗生物將受到最為嚴厲的審判,被綁在圣架上, 被熾熱的光明之力灼燒至死。
這個過程會持續很久,也足夠痛苦,久到就算住在圣城郊外的老人都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走來觀看處刑,痛苦到受刑的惡魔發不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只能無力的痛恨起自己為什么要出生在這個世界。
這就是這只名叫席言的惡魔將要遭遇的未來,只是它現在對一切還一無所知。
鑒于惡魔之前的那些戰績,一些好奇的聽者可能會提問:在前往圣城的途中,難道惡魔就沒有試圖蠱惑過圣騎士?主教和神殿騎士都被引誘成功,圣騎士即使堅守了本心,難道就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嗎?他們最后是否成功到達了圣城?
然而這里沒有諸多聽者,只有一間破舊木屋,一塊石碑,一個手持銹劍的男人和他面前落魄的吟游詩人。
“他確實嘗試過這么做。”男人堅毅的面容上,一雙歷經滄桑的眼為他添了幾分風霜,但并不顯得蒼老,他垂下眼,手掌細細摩挲過橫放于膝蓋上的滿是銹跡的武器,緩緩說道:“我們也確實成功到達了圣城!
其他的,他不愿多說。
“既然如此,它最后怎么又回到了休斯廷?”吟游詩人問道。
“因為光明圣子。”男人下頜肌肉繃緊,“他本是光明神在人世的代行者,教皇的接班人,卻可恥的有了私心。”
“那一日,我站在廣場上,看著熾烈的光明之火燃起,身為禍亂之源的惡魔即將被燒為灰燼,一切都將結束,一切都將恢復平靜,圣子卻忽然終止了審判!
“他說:光明神并未賦予我們殺戮的權力,神教我們仁慈。”
圣子將惡魔從圣架上解救下來,治好了他的傷,允準他以黑暗生物的特殊身份留在神殿,不受其他神職者的打擾,唯一的條件就是留在自己身邊,直至自己徹底完成對他的教化。
圣子做了和休斯廷主教同樣的事,出于不同的目的。
教會高層認為他太過自大,竟然忘記了主教和神殿騎士的前車之鑒,覺得憑借一己之力就能拯救無可救藥的深淵惡魔。
圣子無視了所有自以為是的指教。
他從不覺得自己能拯救什么,他要的是惡魔的出現能給他帶來一點什么。
在成為地位尊崇的圣子前,他只是個普通的農夫之子,因為出生后與光明之力極高的契合性,僅出生三天就被教會高層從母親身邊抱走。
從此他不再是農夫的兒子,他成了光明之子。
光明,到處都是光明。放眼望去,一切建筑都是淺金,布置的好像他們的神會隨時降臨。
這里的人也很無趣,嚴肅、板正、一絲不茍,他從記事起就再沒哭過,似乎也沒笑過,因為他們離神太近,神明面前,不能有一絲褻瀆。
這里太平靜了。
他尊崇光明神,發自內心的尊崇,只是偶爾也會對這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感到無趣。
直到惡魔在他的潭心拋下一顆石子。
他屏住呼吸,久久移不開眼睛。
漣漪從石子落下的地方一圈圈泛起。
他有了一種沖動,對于一個從未真正想要擁有過什么東西的人來說,這種沖動是可怕的,幾乎是自毀性的。
他將惡魔留在身邊,幾乎是卑微的跪求著面前的劣等生物來摧毀他所擁有的一切,引誘他犯戒,引誘他背叛神明,犯下瀆神的罪行,帶領他滑入禁忌的深淵。
這不是一時的狂熱,他很清醒。
正如光明奔赴黑暗,黑暗向往光明,光與暗是彼此的齒輪,永遠的尋找著與自己嚙合的另一部分。
現在,他找到了。
他也逐漸理解了主教的瘋狂,神殿騎士為何戰斗至死。
他相信,他確信!他的愛人,給他帶來全新生命體驗的愛人,那只他人口中可怕而殘忍的魔鬼,他的席言,即使在懼怕和痛恨光明的同時,也曾有某一刻試圖去擁抱光明的所在。
因為他們是彼此的齒輪,是磁石的南北兩極,木質構件的榫與卯,是光暗永遠互相奔赴互相交錯直至最后混亂不清難分彼此的黎明與黃昏。
光明神無疑是寵愛這個孩子的,竟然放任了他將黑暗生物安置在自己神殿之中的大膽行為,對惡魔在自己神像前的放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神對人世間的大部分事都漠不關心,雖然也曾警示過自己在人間的代行者收斂行為,但真正令祂發怒的導火索則是圣子體內被徹底沾染上深淵氣息的光明之力。
失去了潔凈之身,也就失去了圣子的資格。
祂給了圣子兩個選擇:一是凈化他體內的深淵氣息,他親手殺了惡魔,繼續做神的代行者;二是凈化他體內的深淵氣息,惡魔將由神帶往神國親自看管,他的過錯將被寬恕,一切如常。
圣子拒絕了,而神不會再給出第三個選擇。
祂命圣子閉門思過,不可出自己的殿堂一步,至于蠱惑了圣子犯下大錯的惡魔,則一日三遍為神擦拭神像,早晚念誦頌神之歌,以博取神的歡心,祈求神的原諒。
然而第三天一早,圣子就突破了守衛,帶走了正枕著神像膝頭打盹的惡魔。破開門的一瞬間,他看見一道帶著神性的光輝迅速退去。
圣子大膽的行為昭示著他已墮落。
光明神罕見的動了怒。
他命教會立即追捕叛逃的圣子,帶回神殿永遠的監禁起來,至于惡魔則就地格殺,只將其頭顱帶回,放置于圣子可望而不可觸及之地,使其日復一日的痛悔于對神的背叛。
教會高層難以理解光明神忽然的失態,只當是對于自己最受寵愛的孩子的墮落的痛心。
十二位圣騎士出動了一半,全都一無所獲。最后還是那位最初的圣騎士憑借著對圣子的了解,來到了一切初始之地休斯廷。
圣子已經隱去自己的真名,難怪教會用盡各種方法都無法找到他,他拋卻了曾經尊貴的身份,親手搭建了幾間小木屋,和惡魔一起在休斯廷的某個偏僻角落,像一對平凡夫妻一樣生活。
“我見到圣子時,他是港口漁船上一個最普通的漁夫,手忙腳亂,動作僵硬,會因為船長嫌棄他笨手笨腳而撓著頭發靦腆的笑。”曾經的圣騎士說道。
“我在圣子不到十歲就成了他的騎士,從未見過他如此真心的笑容,但我還是要帶他回去。可他已經看到了我……”
“他一定請求你放過他!币饔卧娙它c著頭,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蹦腥宋兆×藙Ρ八揖人!
“他說,他已經將惡魔鑄成他生命的另一半,他不能離開他的愛人,否則他會死的。他求我救他,這是一個孩子對看顧了他十幾年的長輩的請求,我遲疑了。”
想起往事,男人閉上了眼睛,“幾天后,當我再次見到圣子,他已經隕落。”
“我不知道圣子死在誰的手上!
“也許是黑暗教會的人,也許是其他深淵生物,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夫。他已經被自以為的柔情蜜意消磨了警惕,以至于對自己的死亡毫無預料。至于他所謂的愛人,早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就離開了!
“它根本就不懂得人類的感情!”男人握住劍柄的手開始用力,語氣中帶上了痛恨的味道:“我不該相信的,惡魔永遠不值得信任。它擺脫不了自己惡劣的本性,它就是要攪亂平靜的水面,要人們為它瘋狂,為它獻出生命,它樂得見到這混亂的局面!
男人緩緩松開手,長出了一口氣,面容平和下來。
“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有違自己圣騎士的職責,我已向光明教會說明,將永遠守在圣子的隕落之地,再不離開一步。”
吟游詩人看著面前的男人,忽然明白了他自稱“守墓人”的原因。他守著的不只是前圣子的墓碑,也是將困囿自己余生的墳墓。
至于前往圣城的路途中到底發生了什么,圣子到底怎么死的,男人為何懺悔至今。對于這些問題,吟游詩人心中仍有疑問。
但男人已低下頭,沉默不言,如同他身旁的冷寂的墓碑。
第147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18
這個故事的結局太過冰冷, 天性浪漫的吟游詩人并不喜歡,他憑自己的意愿,重寫了其中的一些細節。
他以此為生, 知道什么樣的題材能迎合聽眾的興趣。他是流浪的詩人,不是歷史的記錄者。
圣子與惡魔的故事經他流傳各地,在他的詩歌中, 沒有惡魔引誘圣子墮落,只有一對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戀人, 被命運無情的分開。
有好事者為此詢問過教會中人,得到的只有緘默, 只有少數教會高層嚴正聲明,前任圣子已在抵抗深淵入侵的戰爭中犧牲,他的靈魂已被光明神接引入神國。
一位新晉加冕為圣騎士的劍士也說道:在加冕儀式上,他的靈魂曾短暫的進入過神國, 在神的身后,確實看到了一位特殊的天使, 天使黑色的翅膀與光明的神國格格不入, 看他的模樣,與前任圣子別無二致,只是天使低眸不語,似在垂淚。
教會高層解釋道:那是圣子在為人類之間永不消弭的戰爭哀泣。
圣騎士和吟游詩人兩個版本的故事連軻都曾聽過。
現在他的背包里還有一本叫做《吟游之歌》的古本,那是他在通關一個以王國戰爭為背景的S級任務世界時, 完成了某個與黑暗教會有關的支線任務時所得到的獎勵。
當時他并沒有在意, 直到后來將其中的人物與之前經歷過的某個任務世界聯系起來,才驚覺原來部分世界之間有所關聯。
至于圣騎士那個版本的故事, 連軻是從他口中聽到的。
作為資深輪回者,這不是連軻第一次來到休斯廷。
準確的說, 是第五次。
輪回者成長到一定程度后,便能挑選下一次任務的難度等級,但不能挑選具體的任務世界。
相同等級的世界數量雖多但終究有限,連軻長期徘徊于E級任務中,不過是想憑借自己進入的次數夠多,再次進入某個特定的世,那是他的來處。
因此他才會自薦為隊長,不過是想節省時間,迅速通關前往下一處。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連軻還是個新人,他的運氣還算好,隊伍里有一個二次進入的資深者,帶領小隊找到了線索。
在神殿的某處,當觸碰神臺上被黑布遮蓋的雕像時,圣騎士就會出現。
他就像某種特殊的NPC,大部分時間只會驅趕不速之客離開,只有當輪回者說出特定的詞匯,比如誠實、守護、騎士的榮耀之類,他便會主動提起這件往事。
他向吟游詩人自稱“守墓人”,卻在輪回者面前稱自己為“休斯廷的監管者”,連軻無法理解他的異常行為,但最后圣騎士會教授他們一種特殊的騎士技,并告訴輪回者離開這里的辦法。
只有等到滿月之夜,主教才會離開神殿前往中心廣場,去主持他的祭祀儀式。只有那個時候,輪回者才能通過神殿的出口離開休斯廷。
連軻知道還有其他方法,但他并沒有嘗試過。
事實上,他一直覺得小隊內的季若帶給他的感覺有些熟悉,像極了某個S級任務中,使勁給他使絆子差點把他給背刺死的某個老冤家。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以對方的性格應該會選擇另一種通關方式。至于具體的,等他回到旅館應該就有答案了。
他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即使張龍見到了圣騎士,也會一無所獲。
圣騎士會像挑選繼承者那般挑選令自己滿意的目標,很明顯張龍并不是那樣的人。
事實正如他猜想的一樣,當張龍再一次問起神像的事情,對方卻忍無可忍地將他驅逐了出去,并關閉了神堂的大門。
當他試圖再次進入之時,發現自己已經迷迷糊糊走了老遠,不遠處正是交談中的連軻和主教。
…………
“小老板,在忙嗎?”
正在后廚準備晚餐的尤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被忽然出聲的季若嚇了一跳。
他低頭加快了備菜的速度,平靜道:“確實有點忙。客人今天沒出去嗎?這樣的好天氣可不多了。”
季若輕笑一聲。
尤里年紀不大,看人卻挺準的,在幾個人里偏偏挑中了席言作為目標,卻對自己態度冷淡,應該是察覺了什么。
見門邊的人不肯離開,尤里停住手上的動作,轉過頭,如往常那般熱情地笑著問道:“還有什么事嗎?客人。”
“當然!奔救艟碇l絲笑道:“我想知道你幾次三番在席言門外弄出動靜,是想告訴他些什么呢?”
“為什么不肯對我說?這不是你慣常的把戲嗎。等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被恐嚇住,主動找到你要一個解釋,你就會告訴我們離開這里的方法。不是嗎?休斯廷的救世主!彼脑拵еI嘲的味道。
笑容從尤里這張清秀的臉上消失。
他握緊刀柄,冷著聲問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在害怕嗎?小老板!奔救粢晦D話題問道,看著尤里皺眉警惕的模樣,他笑了笑,說道:“等一等,再等一等。事實上,我對于你自以為是的使命感并不感興趣,我只是不想輸給連軻那個蠢貨。再等一等吧,你會愿意告訴我答案的!
尤里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他只是單純的厭惡季若的態度,好像什么都算到了,就等著他往圈套里跳。
尤里剛張開嘴,就聽見樓上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么東西被推倒了,接著是成鄴的怒罵聲:“媽的!你神經病吧,拿刀來捅老子!”
尤里在短暫的怔愣后面色巨變,他下意識看向季若,發現他表情如常,終于明白對方等待的是什么。
季若往旁邊讓了讓,“樓上好像發生了什么事情。小老板,不上去看看嗎?”
尤里狠狠剜了他一眼。季若毫不在意,慢悠悠跟在他的身后。
如果說休斯廷是個造景真實的游戲,那么尤里和圣騎士就是其中的兩個特殊角色,分別代表著兩種離開休斯廷的辦法。
與圣騎士一樣,尤里也會被特定的事件觸發,其中包括家人,親情,救贖。
之所以不選擇圣騎士那條路,是因為季若早就被對方拒絕過,對方甚至明言他與光明格格不入。更何況,他不會和連軻做出同樣的選擇。
…………
成鄴自從與其他人分開,便獨自回了二樓的房間,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任憑誰當了這么久的大冤種,心情都好不起來,他現在只覺得臊得慌也氣悶得慌。
他一回房間就看見屋里放著的季若的東西,想到與對方還要住在一起便煩悶得很,于是立馬收拾起東西來。
說是收拾,其實來的時候也沒帶上什么,只有尤里給他們一人抱來的一床被子。
今天晚上他就跟其他人換個位置,哪怕是去跟連軻他們三個人擠一擠,哪怕是跟席言一起住……算了,這個也不太行?傊,他是暫時不想再見到季若了。
但他抱著被子剛轉過身,便驚覺自己身后站了一個人。還沒看清,肩膀便挨了一刀。
憑借幾個世界鍛煉來的反應力,他迅速的往旁邊一滾,險之又險地躲過了男人的下一次攻擊。
男人身量很高,看上去消瘦,眼窩都陷了下去,力氣卻出人意料的大,似乎陷入了某種狂熱的狀態。哪怕連軻在他的腹部重擊了數下,對方也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
成鄴的腹部,胸口,脖子上接連捱了幾刀,漸漸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對方完全是抱著將他弄死的目的在下手。
“你是……尤里的舅舅,為什么……”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成鄴還是認出了對方。可惜男人似乎完全聽不懂他說的話,低著腦袋在他身上嗅聞了幾下,而后雙手更加用力,就連眼珠都變得猩紅,用撕裂的嗓音問道:“你的身上,有祂的味道。你見過祂?”
“祂在哪?祂在哪?告訴我祂在哪!”
成鄴無法回答,眼睜睜看著男人瘋狂的嘶吼起來。
之前男人要殺他的時候,動作冷靜的像個老練的獵手,現在卻像個陷入迷亂的狂信徒,為拋棄了自己的神明而哭泣。
匕首再次毫不留情地刺入胸口,大量失血之下,成鄴緩緩失了力氣。此時房門被人重重推開,撞擊在墻上再被反彈回去。
滿臉焦急的尤里撞開了男人。
成鄴艱難偏過頭,看到了尤里身后緩緩跟來的季若,他面色平靜,眼中既無慌亂也無關心。
他心里又響起了那道可怕的聲音:如果我們當中有人死了呢?
原來死的竟是他。
長期處于虛弱狀態的男人并不是尤里的對手,或者說,在年復一年與男人的爭執中,尤里早已有了應對的手段。
只是這次男人掙扎得尤其久,嘴里不斷的重復著一句話,尤里低下頭湊過去細聽,才發現男人不停地說著:“祂來了,祂來了……”
尤里咬緊嘴唇,眼睛一下子紅了。
“你住口,別再說了!
尤里試圖捂住他的嘴,卻聽見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機警地看了過去。男人也瞬間安靜下來,朝某個方向不停嗅聞,直到看到某個不停走近的身影。
季若在距離兩人幾步外蹲下,漫不經心的說道:“小老板,原來你的舅舅是個瘋子啊,瘋的可真厲害,真可怕啊。”
尤里眼眶幾乎溢出血來,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反駁:“他不是瘋子,他是英雄,與惡魔的蠱惑抗爭了十幾年的偉大英雄。”
“哦,是嗎?”季若看著他,眼里帶著譏誚的笑。
尤里終于是跳進了圈套。
他閉了閉眼,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受傷的客人身上,有惡魔的味道,我的舅舅只想清除他!
第148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19
受傷的成鄴做了簡單的包扎, 被放置在一旁,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休斯廷是個巨大的孵化場!庇壤锶绱苏f到。
只是它孕育出的不是生命,而是欲/望和瘋狂。
這里沒有商業, 沒有政治,沒有宗教,更沒有所謂的神明。
主教是個可怕的騙子。
他編織了一個巨大的謊言, 將整個休斯廷籠罩在他的騙局之中。
他鼓動休斯廷的居民去信仰他那至高無上的神?墒撬强尚Φ纳衲兀恐皇且粋卑鄙的惡魔而已。
那些鎮民,他們根本不了解自己信仰著什么, 尊奉著什么,如同沒有理智的蛆蟲, 在主教的控制下向他們自以為的信仰奉獻一切。
他們所要的財富,權勢,愛情,最后全都是一場空。主教說:你們的信仰不夠虔誠, 你們獻給神的還不夠。
于是他們獻祭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依舊不夠啊,惡魔還要更多。
祂太貪心了, 哪怕休斯廷已經變成了屠宰場, 仍吝惜于向祂卑微的信徒們投注來一道憐憫的目光。
仿佛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獻祭或禱告換不來祂的一絲回應,但祂最狂熱的信徒——曾經光明神殿的主教仍不肯放棄。
這一次,他選中的祭品是季若幾人。
“我的舅舅曾獨自抵抗著惡魔的蠱惑,他幾乎要成功了, 可是長久的凝視深淵使他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面對著這個日益扭曲的世界, 他終于瘋了!
“他是固執的獵人,孤獨的屠“神”者, 窮追不舍地追尋著那一點點線索。在徹底失去理智之前,他要殺了那只惡魔, 那位客人身上的味道刺激到了他!
床上躺著的成鄴呼吸微弱,尤里從他的身上移開目光,看著季若的眼睛慢慢說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休斯廷僅余的清醒者,我做著我舅舅沒有做完的事。”
味道?
季若心中有過瞬間的疑惑。
這是在之前不曾得到過的線索。
他對尤里口中的惡魔了解不多,那不是他的任務范圍,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是一種寶貴的品質。但他猜測那個惡魔應當具有某種強行扭曲認知的能力,并且這種認知扭曲具有高度的污染性,這是即便現在的季若也不能輕易觸碰的領域。
休斯廷的人變得如此異常,大致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只不過,對于尤里敝除認知污染的能力有些興趣。
或許是看出他此刻的想法,尤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第一次露出一個不符合他性格的肆意的笑:“很簡單,但你不會想要嘗試的,哈哈哈!”
季若忽然感到一種被面前的少年輕蔑了的惱怒,但轉瞬間,嘴角勾起一半的冷笑消減了下去,抱著手臂,大度地原諒了少年的冒犯。
何必呢?
在錯亂的世界生活得太久,他真的還能保持徹底的清醒嗎?自己懶得跟一個即將跌落懸崖的人計較。
尤里依舊在笑,笑得久久停不下來,季若聽著聽著便生出一點可憐。
尤里有一條小船。
這條船真的很小很小,只能載得下幾個人,任誰看見都會說上一句簡陋。
但這條小船,是尤里躲避著所有目光,于清晨無人的森林里伐木,在寂靜的夜里用小刀切割木料,在陰冷的海霧里摸索著組裝,花了幾年的時間,終于攢齊這條簡陋的小木船,像拉扯大了一個極脆弱極珍貴的嬰孩。
也許他該感謝主教,畢竟對方自大的認為不會有人背叛他那尊貴的主,無視了尤里一次次的異常。
尤里把小船藏在無人能到達的地方,將那些無意闖入休斯廷的可憐祭品送出這恐怖的地獄。
有時送走了一個,有時送走了兩個,有時他們全死了。
尤里不會表達他的哀悼。獻祭惡魔的時候,他也是站在萬千信徒中的一員,他連一個悲哀的眼神都不能有。
為什么這么做?他在堅守些什么?就連尤里自己都開始記不清楚了。
或許不是每一次沖動都有理由,但人總該為自己的存在尋找一點意義。
尤里就是這樣活著的。
海邊的風總是要比岸上更冷一些的,席言拉了拉幾乎快要被風吹落的兜帽。
翻涌的海面卷起黑色的浪花,其上籠罩著一層視線不可穿透的霧氣,海水冰冷,就連海霧都是冷的。
席言卷起衣袖,蹲下身去,一只手伸進水里。
手指接觸到海面的剎那,他的手指僵了一下,片刻后才適應這刺骨的陰寒,細細地在水底摸索著什么。
在看不見的海面之下,有一道裂縫聯通了休斯廷小鎮和惡魔席言所在的深淵,當時的席言就是通過這道裂縫流亡到休斯廷的。
直至現在,裂縫依舊存在,微弱的深淵之力順著縫隙蔓延開來,緩慢地改造著整個休斯廷,直到將它變成一個微型深淵。
這個過程或許會持續成千上萬年,但現在顯然已經不需要了,休斯廷早已變成了另一個煉獄。
召喚惡魔席言附身的狀態下,他同時擁有了惡魔席言的記憶,明白了自己當年離開后發生在休斯廷的事情。
雖說并不由他直接造成,但席言也不能說與他毫無關系。他只得承認,身為惡魔的自己是有一點惡劣的性格在身上的。
在惡魔席言所在的世界里,原主只是一個最不受歡迎的、最低等級的混血惡魔。
有多不受歡迎?他直接被趕出了以力量為尊的深淵,不得不流亡到現世的休斯廷小鎮,靠著蠱惑普通的鎮民而活。
混血惡魔在深淵本就是異類,更何況原主混的種族太多,又大多弱小,更是DEBUFF疊加。至于混了哪些,連原主自己都不清楚,他只能憑借自己的技能特性猜測,這其中應該有一小部分的魅魔血脈。
惡魔世界的主角攻是高高在上的光明神,主角受則是不通人事的光明圣子,在長久的伺奉神的過程中產生了畸戀,而他的感情在一次次虔誠的禱告中傳遞到神的耳邊。
要知道圣子可是又被稱為光明之子,神的兒子,就主打一個禁忌。
至于原主……原主膽子小得很,在流亡到休斯廷后,便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生怕那些神職者會發現自己。
直到他見到主角受。
身為圣子的主角受容貌精致,淺金色的頭發,笑容明媚,還有著與深淵完全相反的溫暖的氣息,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是原主膽小啊,他根本不敢走上前,只敢躲在陰暗的角落,小心又渴望地看上一眼。
他也只想看這一眼。
但圣子身旁的光明神化身卻似感到了冒犯,祂遲疑著,第一次伸手摟住身旁的少年,在對方驚訝又喜悅的目光中,彈指將原主燒成灰燼。
圣子問,在他們身后哀嚎著的是什么。
神說,只是一只意圖玷污光明的骯臟的惡魔。
席言來到這里后,不可避免的受到其身份的影響,這放大了他性格中惡劣的那一部分。
對于西頓等人的不幸遭遇,他只能說,正如貓掌上的爪子生來就是要破壞某些東西的,惡魔的天性也如此,席言只是放任了而已。
席言表現得比原主還像個真正的惡魔。壓制住身體內的最后一絲人性之后,蠱惑別人對他而言變成了極為容易的事。
就連最厭惡他們這些深淵生物的光明神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一些影響,更別說不諳世事的光明圣子。
對方誤以為的完美愛情,那只是在他蠱惑之力下產生的一種錯覺,至于對方因此失去了生命,席言為此稍感抱歉,反正他毫無負擔。
總得來說,成功被他蠱惑的人某種意義上將淪為他的傀儡,情感和理智都會受到他的影響,圣子就是死在席言的另一個傀儡手上。
有意思的是,圣子死后,對方隱約開始后悔了。
在意識到席言似乎并不打算兌現承諾跟他一起離開之后,他終于清醒了過來,擺脫了席言對他的影響,選擇拋下席言獨自離開。
第一次有人擺脫了席言的控制,這人可比光明神還要難搞呢。
終于,席言的手頓住,他摸到了什么東西。
大約手腕般粗壯,表面粗糙,很長,席言往前摸了摸,離另一端還很遠,憑手感像是一條麻繩。
他將另一只手也伸進水里。
兩手前后交替用力往后拉,水面波動數秒,一條尖尖頭的木制小船出現在岸邊。
這是尤里的船。
他把木船藏到了深淵的裂縫里。
席言能夠想象對方每次是忍受著怎樣劇烈的痛苦,抵抗著深淵對他理智和□□的侵蝕,才能將這條小船從深淵拖出來,不愧是休斯廷最后的清醒者。
他手輕輕一推,小船再次飄進海里。
晃悠了幾下后,沉入了水底,再次藏進它已經呆了十幾年的深淵裂隙。
席言拍拍手站起身,該回去了。
連軻和季若都找到了離開的辦法,但席言有自己的通關方式。
禱告聲再度響起。
廣場的最中央,海風吹動遮蓋在巨型雕像上的黑布,黑布邊緣不時翹起,像是有人正要揭開它的面紗。
第149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0
離滿月之夜越來越近, 小鎮的運轉幾乎陷入停滯,席言幾人進入休斯廷那天熱鬧繁榮的場景,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那位曾為幾人畫過畫像的青年畫師也不再出現。
小鎮的居民紛紛走出家門,簇擁在廣場中心的雕像下,安祥地向他們的神明做著禱告。
席言逆行在擁擠的人群中, 如同一尾靈活的游魚,身側的行人未能阻攔他的腳步半分, 身上的黑袍是這近乎灰白的世界中唯一的色彩。
“香味!币幻磐奖犻_了眼睛,轉過頭去, 試圖去追尋剛才讓他心頭一顫的味道,卻一無所獲,目光所及只有蠕動著的人群。
席言再度攏了攏身上的黑袍。
在他經過的路線上,不止一個信徒在迷茫間停下了禱告, 本能般的轉身朝向某個方向,直到往前走了幾步后才緩緩停下, 又于迷惑間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從席言的角度看去, 就像是他在人海中掀起了波浪。
出于一個世界只能有唯一的席言存在的原則,他并未呼喚惡魔席言的真身降臨,只是借木雕小像召喚來一道投影,相當于某種特殊的附身狀態。
這種狀態維持的越久,這具身體也將出現更多的奇特變化, 直到最終完成從人類到深淵惡魔的轉化。
所幸在這之前, 席言足以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
等席言回到旅館,季若已經在門口等了一段時間。
見到席言, 他從地上蹦起,使勁朝席言面前湊, 就真像一條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正嗅聞著主人身上令他安心的味道。
在席言伸手推開他的臉之前,季若真的聞到了一種奇異的香氣。
這香氣在之前還沒有的,至少季若偷摸進席言房里的時候沒有聞到,早已在多次高危任務中凝煉的強悍精神力幾乎瞬間就向他傳達了警告,然而就在他退開前的這極短的時間內,他的思緒不符合常理地空白了一剎,剛才感受到的那點危機感消失殆盡。
他甚至更往前進了半步,扯著席言的袖子說好香。
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于敏感了,這香味明明就很正常。
季若完全無法將席言身上的味道與尤里所說的味道聯系起來,此刻他連思維都變得緩慢起來,哪怕強行打起精神試圖去思考些什么,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切正常。
“席言,主人,”季若搖晃著他無形的尾巴,笑著問道:“乖小狗今天從老板那里聽到一個有趣的故事,主人想聽嗎?”
“不想。”
“為什么?”季若看上去有些失望。
“沒有必要!毕哉f道:“由他人轉述的故事總是不真實的。”
“他們貶低他人時總是不遺余力,對那些不利于自己的內容卻存心隱瞞!
進入旅館大門后,席言忽地頓住,似有所覺地向上看去,卻看到了正站在二樓走廊上的尤里。
他安靜地站立,臉微微垂著,與樓下的席言目光對視,滿是活力的笑容消失在了他的臉上,如同一尊靜默的雕像。
季若順著席言目光看去,“是小老板啊!
他勾了勾唇,看向席言說道:“忘了跟你說了。今天你們走后這里發生了一些事,成鄴受了傷,跟小老板的舅舅有關。我已經跟老板商量過,這里不適合再住下去了,我們今天就得另找一個住處。”
“我知道了。”席言點了點頭。
他并不覺得意外,反而一直看著尤里。
在季若提到舅舅的時候,尤里的眼中有過一瞬間細微的波動,而后迅速沉寂下去,什么也沒說。
他只是朝席言點了點頭,而后轉身朝走廊深處走去。
沒有道別,反正以后也不會再見,說什么都多余。
成鄴確實傷得很重。
經過簡單的治療后,他在當晚醒了過來,這多少讓季若覺得有些失望。
“咳咳……咳”成鄴咳嗽了幾聲,一張臉蒼白無比。
尤里舅舅的那幾刀刺傷了他的胸肺,他現在喘氣都費勁,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傷口劇痛。
瀕臨死亡時季若那漠然的眼神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他現在已經無比確信對方是真的想讓他死了。
真可笑,他之前竟相信了一條豺狼。
成鄴握了握掌,眼神冷的可怕,而后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他幾乎是顫抖著打開了主神商城。
之前他已經通關過兩個世界,攢下了一點積分,一直忍著沒有動,為的就是這樣的危急時刻。
雖然少得可憐,但已經足夠買下一顆最低級的凝血藥丸。
接下來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想到這,成鄴苦笑了一聲。
想來自己的運氣應該是極差的吧,不然也不會遇上季若。
主神商城里商品玲瑯滿目,成鄴一眼沒敢多看,直沖自己的目標。一顆最低級的藥丸就幾乎要了他的命。
成鄴咬了咬牙,按下購買鍵。
裝著藥丸的小瓶子落到他手心,瓶身冰涼。
成鄴用力握緊瓶身,忍耐到這一波咳嗽結束,他強撐著坐起試圖拔開瓶塞。
就在他幾乎快要成功的時候,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瓶子落到地上,黑溜溜的藥丸從瓶口滾了出來,滾到了離他幾米遠的地方。
這一幕來得如此巧合,巧合得差點讓成鄴覺得老天爺就是想弄死他,此刻他近乎要絕望了。
求生的本能如此強大,成鄴把自己摔下床,用手支撐著向前爬去。
嘎吱一聲,有人自外推開房門。
成鄴抬頭看去,隨即愣住。
席言站在門口,視線向下,看到了趴在地上陰暗爬行的成鄴,一時沒有動作,大概也有些意外吧。
成鄴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恥辱,這種奇怪的情緒讓他下意識扭過了頭,不愿去辨別席言此時的反應。
想到自己之前因為季若而誤會過席言,甚至還數次差點真的動手,雖然并沒有造成什么嚴重后果,但成鄴還是為此感到歉疚,更不知該如何去面對。
短暫的靜默后,他察覺到席言俯下身,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那是他的藥。
他立刻回過頭來,眼神緊張地注視著席言的動作,卻什么都沒說。
他之前對席言的態度那么差,所以幾乎下意識地便認為席言此舉是要報復他。偏偏席言的報復又是合理的,他本就該這么做,如果他真的想,成鄴不會反抗。
然而席言卻只是將藥瓶重新放進了他手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沒做。
在成鄴怔愣間,席言已經站起身來,退出房間,并重新關上了房門,將成鄴渾身的狼狽留在了房間。
這是個極為貼心的舉動。
至少讓成鄴狼狽的模樣沒被更多人看見。
成鄴長久地凝視著手心的瓶子,久久回不過神,直到許久過后,才低著聲說了句“謝謝。”
他把藥丸吞進肚子,眼神不像之前那般冰冷了。
既然爬不上床,他索性不再嘗試,就這樣躺在并不算干凈的地面上想到:好在現在,又找到了一點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了。
另一邊,席言迅速地離開了成鄴的房間,直到走得老遠后速度才漸漸慢了下來。
心里想道:好險,還好自己走得快。
不然成鄴就要讓自己幫忙把他扶上床了。
成鄴身上血淋淋的,席言不想弄臟手。
席言幾人搬出了尤里的旅館。
對此連軻雖然有些疑惑,但并未表示反對。
這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卻不知為何驚動了鎮長。鎮長先為成鄴受傷的事表示了歉意,又以保護傷者免再受傷害的理由,派遣了一只隊伍守在房屋四周。
搬出旅館的第二天早晨,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
一夜未眠的張龍神色恍惚地走出大門,他的前方不遠處,陸陸續續走過幾個涌向中心廣場神像的小鎮居民。
居民口中念念有聲,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似乎是在做著禱告。
張龍表情一片空白,移動腳步,慢慢跟了上去,匯流進了人群里,與他們一起朝神像下走去。
他的嘴唇蠕動著,慢慢的發出聲音來,仔細聽去,與他周圍的人群別無二致。
第二天中午,張龍沒有回來。
第二天晚上,張龍依舊沒有回來。
之后他再也沒能回去。
天上的月亮越來越圓了。
那一天一整個白天都沒有見到太陽。
光線早早地暗了下去,今天的夜晚來得格外得早。最后一絲夕陽的余暉消失在天際,休斯廷所有人等待了許久的滿月之夜終于來到。
此時的神殿,主教已經沐浴完畢,換上了新的神袍,對著光鏡仔細地觀察著身上的每一個細節,不厭其煩地整理著每一根發絲,卻怎么都不滿意。
他已為今日準備了許久。
至于為何選擇滿月之夜這天來進行獻祭……
沒有任何理由。
這只是他為再次見到他所做的無數次嘗試中的最平常的一次。
沒有滿月之夜,也有紅月之夜,蝕月之夜。
這次失敗了,還有下一次,直到他死亡的前一刻為止。
在此之前,他已經失敗過無數次,獻祭了他所能奉獻的一切,早已變成了比惡魔還要恐怖的魔鬼了。
第150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1
客人離開后, 旅館空了下來。
尤里不用再為誰準備一日三餐,徹底閑下來的他打了水,仔仔細細地清理著前一批客人留下的痕跡, 每一下都擦拭得極為認真。
他的計劃已經完成,等到滿月之夜,客人們就會乘坐木船離開這里, 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按理說他該感到松了口氣,可是他的心里總梗著一點東西, 說不出也吞不下,甚至辨不清。
這讓他沒了繼續工作的欲/望, 天一暗就早早上了樓,進了房間。
在書桌旁坐了好一會兒,他才終于有了動作,隨手拿起一支筆, 在紙上寫下他已經重復過千萬遍的句子:我的舅舅,是一個英雄, 無人知曉的偉大英雄……
最后一筆卻遲遲無法落下。
他的手空懸著, 視線空茫地落在某處,墨水順著筆尖在白紙上印出污點,不遠處房間內響起一陣陣悶響,像是有人正不停地撞擊著房門。
尤里聽到了嘶吼聲,一聲又一聲, 如同充滿憤怒的困獸。
那是被尤里用鐵鏈綁住的舅舅在掙扎。
嘶吼聲再次響起, 尤里猛地回過神,刷刷幾筆, 在剛剛寫好的東西上劃出一個巨大的叉。
尤里將廢紙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 再次扯過一張。
這一次他沒有停頓,一行接著一行寫了下去。
我的舅舅,他得了一種可怕的絕癥。
我想要治好他。
尤里也曾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那個家里,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個舅舅,還有他自己。
從尤里剛開始有記憶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就住在一起。舅舅對他極好,總是帶著他到處跑,山里海里,哪里都去,等他走累了,就把他扛在肩膀上帶著他回去。
舅舅的肩膀,是小時候的尤里睡得最安穩的地方。
那時家里并不算富裕,舅舅怕他羨慕別的孩子,就自學了一點木雕,笨拙的給他雕出一把丑陋的小木刀,讓他被其他孩子笑了好久。若是打零工攢了一點錢,也總不忘給尤里帶回來一點新鮮的糖果。
尤里五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花了許多錢都不見好,他的母親為此日夜哭泣。
為了孩子,也為了日益窮困的家庭。
舅舅第二天便輟了學,為了他疼愛的小外甥,在外做了一年的碼頭工人,攢下的錢全數寄回了家里。
尤里艱難地挺了過來,這其中不能說沒有奇跡的存在。
當時他的母親將他拉到面前,鄭重地對他說:你的命是你舅舅救回來的,以后你要像對待你的父親那樣對待他。
尤里認真地點點頭,記下了這句話。
而后不久,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改變了一切,舅舅變得不再是以前的樣子。
他很少出門,沉默寡言,眼神陰郁,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知在做著什么奇怪的事,家里人因此與他爭執過許多次。
年幼的尤里不懂,為什么在聽到小鎮上接連有人失蹤之后,母親的眼神會變得那么擔憂,嘴里不住地念叨著:尤里……不,不會是他,可是他變得太陌生了,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是我的弟弟。
年幼的尤里真的不懂,他只是隱約地感覺到舅舅不再疼愛自己了,他不再帶著自己到處瘋跑,也不會再給自己雕丑丑的玩具。
甚至因為尤里不小心進了舅舅的房間,碰到了桌子上一個奇怪的木雕,舅舅便大發雷霆,拎著他的脖子將他扔了出去,滿臉暴躁地警告他的母親,讓她將這個惹人厭煩的小雜種看管好。
更令尤里感到不安的是,有時他一回頭,便撞見舅舅看過來的陰鷙的目光,如同一個屠夫在打量著砧板上的一塊肉,而且似乎快要按捺不住。
尤里的感覺沒有錯。
那天他回到家,沒有一個人迎接他,空氣中充斥著不祥的死寂,屋子里傳來血的腥氣。
尤里躲在門口,看到了他至今無法遺忘的畫面,那一幕幕如今仍在他每夜的噩夢里回旋。
他的父親,那個正直溫和的老實男人,此時正安靜地躺在地上,血流了滿地。而被他看作親弟弟的人,正單膝跪在他身邊,用匕首剖出他的心臟。
他的舅舅獻祭了親人,去召喚一只惡魔。
尤里從此失去了父親。
很快的,他又失去了母親。
兩位老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病不起,很快與世長辭。
尤里在葬禮上哭得不能自已,旁邊的舅舅卻只冷漠地說了一句“可惜”,就連一眼都沒有多看,轉身又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時的尤里心里真恨啊,心里只剩一個想法:殺了他,他早已成了惡鬼,再不是自己的舅舅了。
可是想法還未實行,休斯廷卻已悄然變化。
鎮上失蹤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曾是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親,現在卻只是尋人啟事上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
更多如尤里舅舅一般的人出現了,殺戮、恐懼、絕望充斥著這個曾經平和的小鎮,整個休斯廷混亂一片,鎮長卻對此毫無反應。
尤里為他們眼中的瘋狂感到心驚,這里的鎮民一半是屠夫,一半是獵物,休斯廷成了屠宰場,他的舅舅在這群毫無理智的野獸中顯得如此普通。
慢慢的,尤里在仍舊仇恨和厭惡著的同時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憐憫。
這群早已失卻了人性的惡鬼,他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如果他們尚有一絲理智存在,面對著這樣的人間地獄,他們真的能夠無動于衷嗎?
如果是這是一場無法避免的疫病,他們都只是些可憐的病人,他們是,舅舅也是,只是病人而已。
尤里望著面前的日記出神。
良久,他閉上眼睛,不斷地告訴自己:我會治好他的,會有那一天的。
至少卡爾也曾為自己的失控痛苦掙扎過,尤里的存在,是他還未徹底無藥可救的最后證明。
尤里沒想過成鄴受傷的事能瞞過主教。
對方向來對他珍貴的祭品看得極重。
這次成鄴受了重傷,還是因為尤里的舅舅才受的傷,哪怕尤里平時受主教看重,這次也不得不接受懲罰。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如果成鄴真的死了,哪怕他皮再厚,這次也不得不去掉半條命。
好在這種程度的痛苦他已經很習慣了。
尤里捂著手臂,艱難地回到了小旅館,只有在這里他才能感到片刻安心。
三樓的走廊依舊黑暗,舅舅房門外的餐盤依舊沒有動過,尤里抿了抿唇,還是敲了敲門。
“舅舅,出來吃點東西,聽話!
門里沒有動靜,只有悉悉索索的細微磨蹭聲傳來,尤里再次敲了敲門,“舅舅,卡爾,吃點東西吧。”
依舊沒有回應。
屋內的男人坐在地上,身旁只點著一只蠟燭,只剩下短短的一節,快要燃盡了。
他一手拿著一塊木料,另一只手拿著刻刀,小心翼翼地在木料上剮蹭,神情專注而投入。
哪怕是聽到門外的聲音,他也沒有分出一絲注意力,只盯著自己手里的東西。
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滿滿當當擺了一排又一排的小雕像。
尤里疲憊地放下手,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氣我把你綁起來,但是卡爾,你也應該明白我的苦心!
尤里低垂著眼睛,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疲倦,發絲無力地搭在腦袋上,“這十幾年來,我為你處理了多少次這種事情,你總是失控,我也是會累的……卡爾,你在屋里干什么?我進來了。”
尤里徑直推開門,然后便僵立在了門口。
“卡爾,你……”看著這滿屋滿桌的雕像,尤里的聲音哽住,半晌后才接上了話,“我明明將它們全都燒掉了,該死,為什么你從火堆里又將它們撿了回來!”
他隨手拿起一個小雕像,雕像底部黑色的痕跡昭示著它曾經受過火焰的燒灼,以至于有一小塊已經缺失,看上去有些怪異。
尤里握緊了手,聲音激動起來,“你明知道,我為了燒掉它們付出了多少代價,你瘋了嗎卡爾,你還想繼續受到那該死的惡魔的控制嗎!”
卡爾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頭朝他看來,中指豎在嘴唇前:“噓。不要提起他的名字,會被他聽到的!
“會被他聽到的。他的信徒,有我一個就夠了!
卡爾喃喃說著,刻刀再次動了起來,“我會為祂獻上我的忠誠,我的生命,我的靈魂,我還需要更多的祭品,雕刻更多的神像,讓祂看到我虔誠的心。”
“祂一定會再次出現,祂從未拋棄過我……”
嘎吱嘎吱——尤里握著雕像的手不停地用力。
“!夠了!”尤里尖叫了一聲,將手里的雕像扔在了地上,“我已經受夠了!”
在卡爾豁然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怨毒的目光中,他一腳踢翻了桌子,任憑滿桌的雕像滾了一地。
“我受夠了為你無窮無盡地收拾爛攤子,我受夠了這種沒有盡頭的日子,我受夠了為你恕罪,我受夠了你這個瘋子!”
自席言幾人離開之后一直強壓著的情緒,此刻終于崩潰了。
尤里幾步走到卡爾面前,踩住了對方正慌亂撿起雕像的手,一只手拾起地上的刻刀,語氣恍惚地說道:“我錯了,我媽媽也錯了。”
“你根本就不需要救贖!
“你本來就是個瘋子,從來就無可救藥!
第151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2
黑夜迫近, 黃昏落下帷幕,銀白色的滿月破開云層,將小鎮籠罩在明亮的月色中, 天地一片透亮,就連空曠的街面都隱隱泛著一層光,一切的黑暗在此時的月光下都無所遁形。
廣場中心, 地上已被畫上繁復的陣圖,一座巨大的雕像聳立入天空, 光影變幻間,雕像的全貌映入張龍眼中。他仰望雕像, 眼神癡迷,獻祭般張開雙臂向前走去。
高達數米的大理石底座鑄成祂的王座,王座之上,祂閉目安眠, 面容安詳美麗。冰冷堅硬的大理石被刻刀雕琢得線條柔軟,肌理分明, 就連被睫毛投下陰影的眼窩都如此栩栩如生。
祂似乎只是睡著了, 此時正傳來輕而細微的呼吸聲,只需要輕輕一觸碰,祂就會睜開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祈禱聲越發急促,匯聚成聲音的河流。主教撫摸著冰冷的雕像, 如同撫摸著宿世的愛人。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 幾乎耗盡他半生光陰。
“信仰以靈魂為食,忠誠以血肉鑄就, 祂已經沉睡得太久,滿月之夜終于到來, 該是時候,為我們的主,獻上最后的祭品。”
他的手貼著冰冷的雕像,試圖讓它沾染上掌心的溫度,目光不曾有片刻移開。
“鎮長!敝鹘虛崦罄硎f道:“是時候將我們尊貴的客人請過來了,在此之前……”
他看向已被雕像吸引了全部心神,滿臉狂熱的張龍,臉上帶上一點虛偽的憐憫,“就以閣下作為開場。”
他掏出一把銀色的匕首,遞到張龍面前,張龍看著手中的利器,臉上不見恐慌,只有迫不及待與興奮。
他解開外套,露出胸膛,將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沒有猶豫,匕首朝胸口刺去,劇痛使他的臉下意識抽動了一下,隨即便被激動和滿心充斥著的喜悅所掩蓋。而后兩只手握著刀柄用力劃下,在自己胸口拉出一道十幾公分長的傷口。
他的手不時因痛楚而顫抖,嘴角不停地抽動,即使如此,他的動作卻絲毫未停,甚至越痛苦他便越興奮,只有足夠的疼痛,才能證明他的虔誠。
“我做到了!敝钡礁杏X到已經差不多了,他手一松,匕首落在地上,嘴角夸張地咧開,臉上的笑容因極度的亢奮而顯得猙獰。
張龍伸出兩只手,手指探進胸腔,用力一扯,本就深長的傷口再度撕裂,他就借著這樣的姿勢,緩慢而堅定的挖出了自己的心臟。
隨著胸膛失去溫度,他的狀態一下子萎靡下來,抖著手將心臟遞給了在一旁等待的主教,喃喃道:“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他腳下踉蹌了兩步,臉色瞬間變得灰白,不顧自己仍在流血的傷口,搖搖晃晃朝前方走去,伸出手想要觸碰雕像,卻轟然倒地。
臺下所有人探著腦袋,目光熱切。
這樣的場景他們已見過無數次,嘗試過無數次,也失敗了無數次。
“成功了嗎?”人群里傳出聲音。
“成功了嗎?”又有人問道。
“沒有,他還是沒有出現!”
“該死的,又失敗了!”
“我就說了,這種方法不可行!”有人站起身,煩躁地甩手。
“主教騙了我們,他在利用我們!绷硪蝗苏Z氣悲觀。
“也許卡爾才是對的,我要單獨舉行獻祭,如果他真的會出現,我為什么要跟你們分享?”
身旁有人站了起來,給了說話的人狠狠一拳,“住口,你這混蛋!卡爾總是私自對那些外來人下手,如果不是尤里幫他,那個自私的家伙早被我弄死了,你也想變得跟他一樣嗎?”
“來啊你這家伙!我會讓你也成為祭臺上的一灘血肉!”
人群躁動起來,漸漸失去控制,哀嚎聲、怒吼聲交雜在一起。
每次他們都要來上這么幾遭,心底的憤怒需要得到釋放,主教已經習以為常,他只關注地凝視著雕像,希望得到一點回應。
扣扣——有人敲響了大門。
季若打開門,看見鎮長帶領一隊騎士堵在門前,見門打開便說道:“幾位客人,我受托邀你們前往廣場觀禮,跟我走吧!
對方強硬的態度和手里的武器分明沒給人拒絕的機會。
“看來這次我們是不得不去了。”席言語氣平靜,忽而回頭看向屋內,喊了聲連軻的名字。
“連軻,帶上成鄴!
連軻下意識應了聲,隨后才察覺怪異。
席言從沒喊過他的名字,叫他時多是“隊長”二字,客氣又疏離,可是今天席言的語氣中透著不容拒絕,近乎于一種命令,卻讓連軻討厭不起來。
哪怕他早已獨來獨往慣了,可是剛才席言說話時帶給他的那種莫名的熟悉感,讓他在短暫的沉默后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本來不打算帶上成鄴,輪回者的世界就是這樣,冷酷殘忍,死在任務途中很正常。
但他最后還是去了后屋,將成鄴背在了背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使他不至于影響自己的行動。
見此情形,季若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想過席言可能會帶成鄴走,但沒想到憑席言和連軻之間話都沒說過幾句的關系,連軻竟會答應這個有些過分的要求。
大約席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想過連軻會拒絕。
嫉妒,季若握緊拳頭。時隔多年,他再次感受到了瘋狂的嫉妒。
哪怕席言什么都忘了,哪怕連軻根本沒認出他來,但這該死的青梅竹馬間的默契和莫名其妙的信任,還是將他這個后來者排擠在了兩人的世界之外。
他松開手,壓下眼底的負面情緒,蹭到了席言身邊,低聲道:“待會兒跟著我,我帶你走。隊長還要照顧成鄴,顧不上你的!
季若伸手去抓席言手腕,心里已經有了計劃。
他會趁此機會將席言與連軻分開,避免他們更深入的接觸。他得感謝連軻那莫名的固執,讓自己有了更多機會。
席言按下他的手,搖頭道:“你一個人走!
“什么?”季若愣住。
“你們先走!毕蕴ь^,看向天上的月亮,“我還有事要做!
連軻和季若身為資深輪回者,這里能給他們帶來威脅的其實少之又少,至少不包括鎮長和他的騎士。
如果不是離開休斯廷需要特定的方式,他們不會滯留到現在。
離開前,連軻忽然回頭看向席言。
自從感受到那種冥冥中的熟悉感后,他總是忍不住地關注對方,連軻搖搖頭,壓下心底那奇怪的情緒。
不可能是他的。
不可能那么湊巧。
他不會出現在這里,他明明還在家里等著自己回去。
席言深吸了一口氣,抬手解開了黑袍,第一次毫無克制地釋放出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
隨著狀態的變化,他的外形也開始朝著神話生物的方向轉化,面容精致到妖異,就連頭頂也探出兩只小巧彎折的角,皮膚蒼白如雪,唇色卻鮮紅。黑袍的下端動了動,探出一根靈活的帶尖角的尾巴。
席言瞥了眼自己的狀態欄,看見名字后的括號內已經多了四個大字“惡魔真身”,并未多在意。
此時呈現在他眼前的休斯廷是最真實的樣子。
破敗,荒涼,滿目廢墟。
小鎮的半空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霧氣,形成了一個特殊的領域,使得小鎮的所有居民——如今已是失卻了記憶的亡靈,仍重復著生前的生活,仿佛他們并未死去。
休斯廷早已是一片死地,一個巨大的墳墓。
失去愛人后徹底喪失了理智的主教遍閱古籍,試圖找到喚回愛人的辦法,可是無數次嘗試全都失敗。
極度絕望之下,他做了一個令他徹底墮落為惡鬼的決定——獻祭整個休斯廷。
那天,金色的光雨流星般泄流而下,輕而易舉地毀滅了休斯廷。
殺死圣子后仍徘徊于小鎮外的圣騎士察覺異樣,看見了眼前的慘狀,片刻后恍然大悟。
他并未上報光明教會,沉默地追殺了主教許久。
直到某一天,他發現廢墟之上再次建起一座城市,街道上人流穿行,一切都與往常無異。
圣騎士終于明白,是主教強大的執念影響了這個已被深淵之力改造過的小鎮,這個虛假的幻境依憑他的存在而存在,他是虛幻中唯一真實的所在。
更何況,憑借主教對休斯廷的掌控力,自己再也無法輕易找到他了。
圣騎士退出了休斯廷,監管著小鎮的每一個變化。
雖然受到監視,但主教仍不肯放棄,他需要更多的祭品,活著的祭品。
張龍的尸體還躺在地上,嘴角帶著扭曲而滿足的笑。
主教垂下眼睛,獻祭再次失敗了。
有人跑上高臺,向他稟報道:“主教,那幾個外來者跑了。”
主教嚯地抬起頭,眼神冷戾,“去追……等等,尤里呢?”
“在旅館。自從昨天回去后他一直沒有再出來,卡爾也沒出來!
主教剛要說話,忽地心頭一顫。
烏云遮住了月光,一瞬間的黑暗過后,視野恢復光明。
他抬頭看向雕像之上,一道身影剪著月光。
人群中有人問道:“他來了嗎?”
似乎想要看得更清,他站起身,一步步往前走去,直到撞上一樣東西。
看向身側,與同樣目光渴慕的同伴對上視線,片刻沉默過后,他們齊齊撲向了對方。
第152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3
廣場上一片寂靜, 如同被人按下了停止鍵,無人說話,人群齊齊仰頭, 仰望著雕像頂端,仿佛凝望這灰暗世界中唯一的太陽。
銀色的滿月下,他安適地坐在雕像上, 一只手撐著腦袋,視線微垂, 靜靜地看著底下的紛亂,黑袍之下, 一只赤裸的小腿輕輕搖晃,好像底下這一場因他而起的混亂與他無關。
這里的風景與之前看到的并無不同。只是站得更高,視野更廣,但是除了廢墟還是廢墟。
席言抬手掩住唇, 輕輕打了個哈切。
低頭看向雕像底下,用盡全力想要攀爬上來的人群。有人艱難地前進了一兩步后, 又被身后的人伸手扯下, 毫不留情踩在腳底,成了臺階的一部分。尸體在雕像下堆疊了一層又一層,如同一座尖尖的高塔。
“讓我上去,滾開!他是我的。”
人堆里伸出一只手,試圖撥開壓在身上的其他人, 再度爬上去。
然而下一秒便被滾落下來的人群重新壓住, 手指在半空無力地掙扎幾下,而后再沒了動靜。
席言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他在等人, 一個亡靈的國度中唯一的活人。
忽然,席言放下手, 看向前方,他等的人來了。
主教踩著腳下扭曲的肢體拾階而上,白色的神袍纖塵不染,席言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愉悅激動的味道,心跳聲很快,血液在身體內鼓噪。
然而奇怪的是,雖然對方的呼吸和心跳尚存,但其身體的某一部分卻傳來死亡的味道。
看來主教不止獻祭了休斯廷,他還獻祭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除卻心肺之外,他的身體內部早就空了。
真瘋啊。
席言歪了歪腦袋,他記得自己和對方曾經發生過一些有趣的事,但遺憾的是,他已經記不清了,他甚至沒問過對方的名字。
惡魔的記憶里遇到過不少有趣的人,不是每一個都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更何況主教并不是劇情中出現過的人物,也就是說并不是他的任務目標。
“你……終于回來了!敝鹘掏O履_步,停在了席言面前一兩米的距離,垂在身側的手隱隱顫抖,是一種想要接近卻不敢接近的矛盾態度。
“這十幾年來,我一直在嘗試著尋找你,并且一度陷入絕望之中。”他幾乎是急切地訴說著自己的過去,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痛苦與心情,然而話到一半,卻又突兀地頓住。
他并不確定面前的惡魔是否想要聽到這些事情,惡魔的心思太過飄渺,如煙霧般難以捉摸,他也從來沒看透過。
“嗯!毕暂p輕應了聲,朝他伸出手。
穿著神袍的男人身體僵直,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最后一次突破極限的跳動之后徹底平靜下來,陷入一種久違的安寧。
“我以為你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彼虻乖谙悦媲埃~頭貼住了惡魔的膝蓋,努力維持著平穩的聲音中再也掩飾不住情緒。
“我確實早已離開。”席言垂眸,伸手撥了撥他耳側的頭發:“可是聽說了一點有趣的事!
他語氣隨意,哪怕這是自己和面前的男人之間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也半分不覺得尷尬,態度自然地做著這種近乎親昵的事,“休斯廷的變化真大,是吧?我記得它之前是個不錯的地方!
主教抬起頭,神色癡迷,“你看到了?這只是我為了尋找你所做的無數次嘗試中的其中之一。”
“嗯。看上去,你給我造成了一點小麻煩。”席言并未回應他的期待,說了句另外的話。
主教沒有作答,他看著惡魔的眼睛,一時弄不清他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惡魔的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不可捉摸的笑意,手指拂過他的眼角帶來些微的麻癢,主教聽見惡魔說道:“雖然我并不是很在意,但我也不想因為休斯廷的事情,讓我被莫名其妙的人記恨上。”
“我討厭現在休斯廷的樣子。你明白的吧,就像以前一樣,再為我做一件事。”
長久的沉默。
主教嘴唇動了動,想道:果然是惡魔啊,他不會在意有誰為他做了什么,他只想解決麻煩,而現在自己也成了他的麻煩之一。
他坐起身,看著惡魔說道:“休斯廷與我共存,如果休斯廷消失,我也會死。我背叛了光明神,靈魂再無法進入神國,我會徹底消散……”
“那聽上去真叫人遺憾!毕源驍嗨脑挘瑖@了口氣,疑惑問道:“可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還是說,你要拒絕我嗎?”席言輕聲問道。
“……不!敝鹘涕]了閉眼睛,臉上重新帶上笑容,低頭吻在他的手指尖,“如果這是你的要求,我沒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站起身,緩緩朝后退去。
在他腳下,一道道暗色的陰影蔓延開來,連接向休斯廷的四面八方,這如臍帶般的東西鏈接著休斯廷和他的生命。
隨著他的后退,鏈條一根根斷開,他的身影隨之黯淡下來。
咔擦——咔擦——聳立的雕像上出現一道道裂縫,藤蔓纏繞著立柱向上生長,破碎的大理石雕像里,探出一朵倔強生長的小花。
不遠處的旅館三樓,最角落的某個房間,尤里蹲坐在地上,捂著臉一臉失魂落魄。
在他的腳邊,是卡爾之前用過的刻刀,更遠一點的地方,是安靜躺著的卡爾。
只是他再也不會醒來了。
這十幾年來的痛苦,被尤里親手了結。
尤里沒有參與獻祭,卡爾死后,他在這里呆坐了一天一夜。
咔嚓聲在耳邊響起,尤里轉頭看去,在他的視野中,高大的雕像轟然倒下。
仿佛這一瞬間已過了幾十年,休斯廷消失在了風中。
…………
【階段任務一:休斯廷小鎮命案
任務描述:休斯廷小鎮上發生了一起離奇命案,身為輪回者的你以旅客的身份來到小鎮,卻發現了小鎮的異樣。夜里門外的奇怪聲響,小鎮居民的奇特行為,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任務等級:E(危險等級低)
任務進度:可提交】
席言聽到了主神的提示音,看著那個寫著“可提交”的按鈕,沒有動作,一分鐘后,提示音再起。
【恭喜你,你的隊友在規定時間內提交答案,任務成功。小隊存活人數4/5,獲得基礎積分100,存活獎勵加成80%,階段任務二開啟,請注意查看。】
屏幕上的字跡消失,換上了新的。
【階段任務二:逃離休斯廷
任務描述:在調查命案真相的過程中,你發覺了更多的異常,旅館的老板尤里,管理小鎮的鎮長,留守神殿的主教,他們都有著自己的秘密,你的行為似乎已經引起了他們的關注,在他們下手之前請及時逃離休斯廷。
任務等級:B(危險等級高)
請注意,此危險等級下你的死亡風險大幅度提高,利用環境中的有利條件,可提高你的生存幾率。
任務進度:已完成
隱藏任務已開啟。隱藏任務難度較高,可選擇性接取!
【隱藏任務三:埋藏于歷史中的休斯廷
任務描述:在休斯廷小鎮之外,有一位自稱“守墓人”的古怪男人,他年復一年地守在一塊墓碑前,向偶爾經過的吟游詩人講述自己的故事。他是誰?他講述著什么?休斯廷的歷史需要一位見證者。
任務等級:S(危險等級極高)
請注意,此危險等級下你有隨時隕落的風險。
任務進度:已完成。
副本背景故事已解開,隱藏中,可隨時查看。
你已獲得特殊獎勵物品:惡魔之書原本。
物品介紹:從聯通深淵的裂隙中漂流而出的神秘之書,被名為西頓的青年從海水中撈出,其上帶有惡魔席言的一縷氣息,裝備可抵抗一定程度的精神污染!
席言正在查看三個任務的通關獎勵,忽然再次聽到了提示音。跟之前不同,這次的提示音急促了許多,發布任務的屏幕邊緣閃爍著紅光,預示著某種緊急情況的出現。
【注意!注意!該副本唯一隱藏任務已完成,副本boss已被擊殺,不可生成。休斯廷副本已不具有完成條件,將在輪回者離開后永久性關閉,通道將于三分鐘后打開,請隨時做好準備!
副本永久性關閉了?
席言想了想,主神的副本選擇真實的世界為背景,休斯廷消失后,以休斯廷為背景故事的任務再也進行不下去。
他也是時候離開這里了。
他這樣想著,忽然聽到了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這具身體的感知太過敏銳,他能很輕易地分辨出腳步聲來自于誰。
季若謹慎地行走在滿地廢墟之間,他沒有離開,在看見連軻離開休斯廷后就返回了這里。
只是還沒找到席言,卻先目睹了休斯廷的巨變,在那座倒塌的雕像之下,他看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主人,乖小狗來找你了!奔救袈白吡藘刹,試探著開口喊道。
主神的提示音他當然聽到了,明白發生在休斯廷的變化跟那個隱藏的任務有關,只是還來不及查看具體情況。
面前的陌生身影轉過身來,季若警惕地停下了腳步,仔細地感受著什么,而后眼前一亮,“真的是你,主人!
席言沒有說話,朝他招了招手。
確定過對方的身份后,季若眼中警惕盡失,顧不上去思考他這么做的目的,只知道席言在叫自己去他身邊,興沖沖地便跑了過去。
“主人,你現在的樣子……”他的視線在席言頭頂的尖角上流轉了幾圈,舔了舔莫名干澀的嘴唇,聲音干啞道:“比之前更好看了,小狗很喜歡!
席言低著臉輕笑了聲。
季若目光灼熱,視線追隨著對方垂下的臉移動,他啟唇想要說些什么,卻兀的眉頭一皺,低頭看向自己胸口。
在惡魔強大的□□力量下,席言的手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季若的肋骨,將他的心臟捏在了手心。
“為什么?”季若嘴角溢出鮮血。
就在這時,席言兩人腳下出現一個閃著藍光的圓環。
離開副本的通道開啟了。
席言視而不見,面色平靜的捏碎了季若的心臟,引起對方一聲帶著痛意的悶哼。
“為什么這么對我?主人!奔救暨算冷靜,只在心臟被捏碎的那一剎皺了皺眉,他看著席言,眼神委屈,執著的想要一個答案。
“我以為你知道的。”席言輕聲說道,深淵的力量順著他的經脈游走,毫不留情地摧毀著他的生機,“殺死我的未婚夫,又搶走了他身份的小偷先生。”
季若瞳孔微縮,而后慢慢的笑出聲來。
“哈!原來你早就想起來了,什么時候?因為連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愛你了而已,別怪我。”
“糟糕,好像來不及了,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奔救艨粗_下,歉意地對席言說道。
通道徹底開啟,瑩瑩的藍光照亮了兩人的臉,席言“咦”了一聲,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空無一物。
他已經感受不到季若的存在,明明他還在自己面前,但已經失去了實感,好像一團觸摸不到的空氣般。
“還真是危險!奔救粑孀⌒乜诘拇蠖矗鏌o血色,但眼睛仍在笑著:“如果不是我有著足夠的積分,緊急買了點保命的道具,恐怕我就真的被你害死了,好狠心,咳咳……”
他的身影越發虛幻起來,近乎透明。
季若繼續往后退,直到退到身后的通道里面,才終于抬起一只手,向席言作出一個飛吻的動作,“那么主人……親愛的,下個世界再見了。”
隨著他的身影消失,休斯廷副本徹底關閉。
席言覺得可惜。
他本來沒想動手的,可是一見到季若就實在沒忍住。
未婚夫什么的他不怎么在意,畢竟在他和季若所在的劇情線里,他的未婚夫根本不止一個。
他只是單純的想把季若弄死而已。
不過,下個世界再見嗎?
與此同時,系統空間里,沈寂看著徹底灰暗下去的副本封面圖,疑惑地詢問著自己的破壞者系統。
“系統,為什么這個任務世界忽然進不去了?”
“該任務世界已經遭到破壞,無法進入!毕到y回答道。
“無法進入?是有其他的破壞者前輩先行完成了任務嗎?‘’
“算了,進入其他世界吧!
可惜了,沈寂這么想著。
這次任務的積分很豐厚,失去了這次機會,他不知何時才能攢夠足夠的積分,回到悲劇發生之前,改變一切。
第153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4
席言在一間小屋里睜開眼睛。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干凈修長,骨節分明,帶著獨屬于人類的溫度, 不是惡魔那雙蒼白纖細的手。
回到主神空間后,他退出了惡魔附身的狀態,好在那些記憶并未一并帶走。他從沙發上站起身, 打量著眼前這個神秘房間。
房間不大,布置得很簡單, 只有一張長條桌子,桌子一端擺著一個白色花瓶, 花瓶里插著兩朵藍色小花,是這純白的空間里唯一的色彩?繅Φ牡胤剑窍詣倓傋纳嘲l,是這房間里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再沒有了, 只有液體般流動的白色墻壁泛著銀光,為房間提供著微弱的照明。
不是主神摳門, 實在是作為一個新人的原主手上沒什么積分。在這里主神積分是唯一可用的貨幣, 不僅可以購買生活物品,還能在主神商城里換取想要的一切。
比如提升力量的藥劑,某種特殊能力,神話生物的血脈,或者一些普通輪回者不敢想象的神奇物品:逆轉時間以及復活亡者的道具。
這些都離現在的席言太遠了。
他估摸著這次任務獎勵下來的積分, 打開主神商城, 給自己的簡陋小屋添置了幾件家具。
他不是會讓自己受苦的性格,要是積分再多點兒, 他本打算將小房間升級一下,擴充下空間, 至少要擺得下他剛剛看中的那張兩米寬的柔軟小床。
做完這一切,席言打開門,門外喧嘩的人聲穿進耳朵里。不時有陌生的男女從他門前走過,繞著環形的走廊走進自己的房間。
這里是低級輪回者的集中住宿區之一,不講舒適度,主打一個性價比,這里的每一扇門都一樣,僅靠門上的數字門牌區分,遠遠看去,如同一個巨大的蜂巢。
這樣的蜂巢不止一個,主神空間劃分為數個區域,住宅區,交易區,訓練場……更多的原主就不知道了,也從沒去過。
席言在交易區買了一份最新的報紙。
很神奇,在主神空間這樣科技含量過高的地方,還有報紙這種古早的東西,不過輪回者——哪怕是最低級的輪回者,也總是有某種程度的好奇心,而報紙無疑是性價比極高的東西。
又或許,輪回者們正試圖以這種方式來重新觸摸人類社會的文明。
席言展開報紙,看到頭版頁面寫著幾則消息,仔細看了起來。
第一則消息是某資深輪回者從低級任務世界回來后受了重傷,幾近隕落,不知是遭到了隊友的背刺,還是不幸遇到了敵對陣營的破壞者那群瘋子。
第二則消息是久未出現過的S級隱藏任務被人觸發,但具體情況不知,不知是哪個任務副本,更不知道觸發人是誰,至今仍在收集資料中。
第三則消息是休斯廷副本的永久性關閉。雖說只是個E級副本,但永久性關閉這種事情,即使是資深輪回者一輩子都不一定遇到一次。
看完最重要的三則消息,席言順便瞅了瞅其他版面的內容,不出預料都是些八卦閑談以及求交易。
主神限制了任務副本相關訊息的交流,報紙上能寫的東西并不多,席言把報紙重新疊好,起身準備離開這里,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帶著面具、腰間配著一把短刀的連軻從一間店鋪里走出,腳步不停地離開了這里,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席言。
席言理了理黑袍的兜帽,沒有湊上去跟他攀談的意思,轉身換了另一個與連軻相反的方向,隨即離開了這里。
“白狼,你從任務副本回來了?”
回到自己位于資深輪回者聚集區的住所外,連軻聽到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喊道。
他轉過身,看向面露驚喜、朝自己走來的兩男一女。
白狼是連軻的外號,因為他臉上的面具是白狼的模樣,而且自始自終都沒取下來過,被人笑話其實他的本體是臉上的白狼面具,于是這群人便如此稱呼他了。
“有事嗎?”連軻問道。
他跟這些人不是太熟,不過一起參與過幾次超大型的團體任務,對方便自覺跟他成了朋友,平時碰見也會打聲招呼。
對于這種自來熟的人,獨來獨往慣了的連軻不是很適應,好在他們碰面的頻率并不高。
“真的是你,剛剛娜娜說在交易區看到了你,我還不怎么信,你不是又去低級任務副本里炸魚去了嗎?”三人里相對年輕的男性開口問道。
連軻沉默,他想說那不是炸魚,卻不知要如何解釋,或者說沒有解釋的必要。
看連軻不回答,青年還待再說,卻被一旁的娜娜撞了下手臂,對方給他使了個眼神,低聲問了句“你是不是傻?”
青年愣了下,隨即想到連軻頻繁進入低級任務副本的真實目的,雙手合十做出個抱歉的動作。
“我說錯了,說錯了嗷,白狼你知道我說話向來不過腦子的……臥槽!娜娜你特么別再擰我了,我這被吸血鬼血脈強化過的身體都快被你擰散架了!
唯一的女性娜娜聞言,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連軻。
笑著說道:“你別聽他的,他這個人向來夸張得很,比山上的猴子還跳呢。”
青年聽見了,卻敢怒不敢言,暗自揉著自己青紫的腰肉,嘴里低聲抱怨著什么。
娜娜再次不動聲色地踩了他一腳,看青年終于老實下來,這才有空問連軻道:“白狼,你是剛從休斯廷副本出來嗎?”
這沒什么好隱瞞的,連軻點了點頭。
“看來真是你!蹦饶日f道:“我就說休斯廷副本怎么忽然關閉了,還刷出個隱藏任務來,原來是你的原因!
資深輪回者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副本不會輕易關閉,總有一個理由,再結合隱藏任務的事情,他們便有了猜測。
她嘆了口氣,表情遺憾:“之前我們也經歷過這個副本,可是沒刷出隱藏任務來,聽說任務是S級,怎么樣,任務獎勵很豐厚吧?”
獎勵豐不豐厚,連軻并不清楚。
他聽到提示音的時候,已經帶著成鄴離開了小鎮,根本沒有觸發任務的時間,能夠這么做的除了季若就是席言。
他偏向于季若。
對于席言,他并不怎么了解,但如果季若真的是他的老熟人的話,能做到這種事就不意外了。
想起席言,連軻皺了皺眉。
對方帶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太像了,以至于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了某種道具的影響,直到如今,他仍不敢細細回想那天席言的模樣。
聽主神的任務結算音,這個副本的存活人數為四個,這就代表席言還活著。
既然還活著,以后也許還會碰見吧。
連軻不再多想,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在那之前我就已經離開了小鎮!
“不清楚,怎么會呢?”對面的三人皆是一愣,“難道不是你嗎?”
隨即他們反應過來,這樣窮追不舍地問屬實是不太禮貌,每個人都有秘密,也許連軻只是不愿意說呢。
“那這個人還真是運氣好,這么難的隱藏任務都被他給碰上了!蹦饶热绱苏f著,隨即轉移了話題,“對了白狼,你看今天的報紙了嗎?有個資深輪回者在低級任務世界里受了重傷,差點死了。”
連軻疑惑搖頭,便看見對方臉上帶了些興味,故作神秘地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嗎?就是那個在團體任務中背刺我們的毒蛇,差點害死你的那個。”
“聽說他的心臟被人捏碎了,”娜娜翹了翹嘴角,臉上帶著大仇得報的得意的笑,“可真是活該啊,就是可惜咋沒把他給弄死呢!
跟白狼這個外號不一樣,叫毒蛇這個名字是因為這個跟連軻幾人做對了許久的資深者真的像是條陰冷的毒蛇一樣。
因為沒人知道他的真名,久而久之,毒蛇這個稱號便傳了開來。
跟連軻的獨來獨往不同,毒蛇善于利用他那無害的外表盤繞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等到對方一松懈便是狠狠一口。
至今被他害死的人不知多少,以至于他的名聲不太好聽,平時也不與誰交往,看上去孤僻陰郁的很。
雖然毒蛇下手不挑對象,但連軻就像被刻意盯上了一般,至今為止,連軻已經記不清吃了對方多少次虧,但讓他疑惑的是,他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對方針對他的原因,好像自己搶了毒蛇的老婆一樣。
連軻不是蠢,只是對于這種人際關系的處理不太擅長,大概是有些低情商。
記憶中那個人也總是說他笨,連軻是同意的,甚至覺得有些失落。他不像其他人一樣,可以輕而易舉討那個人歡心,他甚至不清楚那個人為什么有時會不高興。
但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連軻眼神黯了下去,摸了摸臉上的白狼面具,只有這面具,是現在的自己唯一還擁有的東西。
“白狼又在想他的初戀了!笨粗B軻離開的背影,三人中的青年說著,搖了搖頭一臉感慨:“媽的,真夠癡情!
娜娜嘆氣,“是這樣,他無數次進入低級任務副本中,不就是想著再回到自己的世界,再看他的心上人一眼嗎!
第154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5
【歡迎來到F級任務世界, 輪回者!
一輛列車之上,空曠的車廂里稀稀落落坐著幾個乘客,分布在座位四處, 大概是這場旅行來得太過匆忙,他們明顯來不及準備些什么,有人還穿著拖鞋和睡衣。
乘客們的年齡都不大, 從十幾歲的少年到三十出頭的青年,此時聽到了這奇怪的聲音, 盡皆起身慌亂地四處尋找著什么。
“這什么地方?我怎么在這兒?”
“我明明在家里睡覺來著,夢游了?”
“剛剛那是什么聲音?”
忽然出現在陌生的地方, 周圍又都是些不認識的人,哪怕再心大的人此時都不免有些焦躁起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綁架了。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想法,不是每個人都會暢想自己是小說中的主角, 總有一天會穿越到其他世界。
“安靜。”就在眾人驚慌時,一道張揚的男聲響起, 盡頭的車廂門打開, 一個左耳打著耳釘的青年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的身后還跟著幾個人。
耳釘青年環視了一圈,重點落在他們不安的臉上,抬起下巴傲然道:“你們就是新人?素質也太差了,F在都別說話,有什么問題先給老子憋著, 先聽聽主神怎么說, 別進了任務還什么都不知道。”
主神?新人們想到剛才聽到的機械音,再看耳釘青年抱著雙臂一臉倨傲, 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終于定下了點心, 安靜地等著主神的播報。
【歡迎來到F級任務世界,輪回者!
【世界性質:現代娛樂圈,主角:柏霖。請抽取你的任務,并及時查看!
耳釘青年嗤笑了一聲。
F級任務?還是現代娛樂圈?瞧不起誰呢。他都已經是完成過好幾次任務的老手了,哪怕是E級任務副本都勉為其難通關過一次。
自然是比不過那些資深輪回者的,但在耳釘青年自己看來,他跟那些人差得也不是很遠,至少比這群新人懂得多得多,足夠他在人前顯圣了。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他的提點,青年得意地想道,轉過頭恨恨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兩人。
不只是這群新人,就連耳釘青年自己,都是在毫無準備之時被主神強制傳送到這里來的。
等他恢復意識的時候,車廂里已經多了幾個人,跟他一樣,都是些已經完成過幾次任務的老手。
憑借自己完成過E級副本的寶貴經驗,他很容易跟其他人搭上了話,并隱隱當上了隊長的職位,但偏偏有兩人不給他面子。
其中一人,是坐在靠門的位置,披著一身黑袍的男人,雖然看不清臉,但莫名有種吸引人的特質,耳釘青年在跟其他人搭話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
不過對方似乎并未發現他的視線,只轉頭盯著另一個帶白狼面具的男人看。
至于第二個不搭理耳釘青年的,就是那個戴面具的男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欠了人錢沒還,在黑袍人看過來的時候,戴面具的男人下意識移開了臉,躲閃著對方的目光。
大概是真的心虛吧,面具男人本來打算跟他搶隊長的位置,還特意介紹自己經歷過五次任務,不算新人,結果一抬頭看見倚在門邊的黑袍人,愣了一下后,就低下頭去什么都不說了。
耳釘青年冷笑一聲,他還打算看在隊友的情份上提醒對方兩句呢,現在看來是不用了,只能便宜這群新人了,不過享受享受他們艷羨崇拜的目光也是極好的。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卻聽到了滋滋的電流聲。
主神出毛病了?他驚疑不定的想著。
【開始抽取任務……滋滋】
【滋滋……數據未知錯誤,數據未知錯誤,正在重置劇情,正在生成新的任務,請稍等!
【再次檢測到數據錯誤,正在清查。】
“這是怎么了?”
“主神也會出錯嗎?”
這忽然的變化讓幾個老人臉色難看起來,不知道出了什么變故,但他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最后的結果。
一旁的新人更加迷惑,心底重新染上不安。
車廂被一種緊張的氛圍充斥著,除了最角落處的席言。主神檢測到錯誤的原因,他隱約能猜測到。
同一個世界,只能存在一個席言。
剛剛主神抽取任務的時候,席言已經將任務描述簡略看了遍,而后發現,這個將要去往的任務世界竟讓他感到有些熟悉。
不管是柏霖這個名字,還是主神發送的大致劇情,分明就是他之前做炮灰任務時曾經去過的地方。
他想到娛樂位面的自己離開前聽到的那些聲音,輪回者,任務,都對上了。
曾經經歷過的世界,成為了主神的任務副本之一,看來席言運氣不怎么好,再次遇上了系統所說的bug。
不知道這次主神會如何處理。
其余人都在緊張地等待著,幾分鐘后,主神的聲音徹底平靜下來。
他們收到了新的指令。
【歡迎來到D級任務世界,輪回者!
【世界性質:現代科技,主角:柏霖(已重置)。請抽取你的任務,并及時查看!
【列車將于三分鐘后靠站,目的地:主角柏霖所在城市,請帶好你的行李!
F級任務變成了D級,這顯然不是個好消息。
咔噠一聲,列車停站,耳釘青年抱著雙肩包,看著腳下的大地深吸了一口氣,隱藏住心里的忐忑,伸腳踩上了地面。
在他背后,是一群更加忐忑的新人。
連軻握住腰間的短刀,下車前刻意回頭看了一眼,車廂里已經沒有席言的身影。
對方什么時候離開的,連軻并未注意到,握著短刀的手緊了緊。
一個D級任務而已,連軻并不在意,就像定位E級任務副本的休斯廷小鎮能刷出B級和S級的隱藏任務一樣,某個副本的任務本就不止一個,全看主神如何分配。
就比如他曾參與過的某個以王國戰爭為背景的任務副本,資深任務者能接觸到的自然是能影響整個戰局的S級任務,至于那些新手輪回者,能做的不過是選擇某個陣營,當當炮灰,這些任務等級再高也不過E級。
真正令連軻憂心的是主神檢測到的錯誤數據,這是他在成為輪回者這么久以來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事已至此,希望席言能像上一次那樣運氣好吧。
…………
“席少,這就是我說的那個人!
“小霖,”男人拍了拍柏霖的背,將他往前推了推,使了一個眼神道:“還不快跟席少打招呼!
柏霖腳下踉蹌了下,來到席言面前,卻怎么都不肯說話,只是直直地盯著他。
席言仰靠在椅子上,雙臂展開,動作肆意,右手指間夾著根未點燃的煙,左肩靠著一個年輕男人,正緊張地抱著席言的腰,正是柏霖的前男友越光。
席言沒能跟其他輪回者一起下車。
他只記得意識恍惚了一瞬,等他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的席言。
看著面前明顯與之前不太一樣的柏霖,席言將指間的彈到垃圾桶里,抬了抬下巴,示意柏霖道:“不敬我一杯?”
騰的一下,柏霖的臉紅了起來。
第155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6
今春第一場高規格酒會在本市最豪華的酒店舉辦, 一樓大廳內酒香襲人,燈影搖曳,來者都是些商界名流, 酒杯輕碰,談笑間又是一筆生意。
席言獨自坐在角落,任憑場上氣氛熱烈也懶得去湊這個熱鬧, 只手撐著頭搖晃著酒杯。感謝他有個在商界舉足輕重的小叔叔,一時倒也沒人不長眼地去打擾他。
窗外月亮慢慢地爬上來, 夜漸深,天空從夕陽燃盡后的橙紅變成深邃的墨藍, 幾顆星子綴在月亮旁,勉強充當一點點綴。
柏霖站在燈火明亮的酒店大門外,手上端著托盤,良久深吸了一口氣, 伸手扯了扯制服的衣角,撥了撥胸口的紅色領結——今晚他的身份是酒會的侍應生。
自覺準備好一切后, 柏霖這才昂首闊步的向前走去。
這仔細又繁瑣的準備工作讓站在一旁的耳釘青年看得焦急不已, 恨不得魂穿到柏霖體內代替他進去,手都捏成了一個泛白的拳頭。
眼見柏霖終于有了動作,耳釘青年不免睜大了眼睛,流露出一點興奮與緊張來,就連上半身都不由往前傾了傾。
然而這興奮沒能持續多久, 因為柏霖不過走了幾步路, 臉上就現出一抹遲疑來,而后越來越不自信, 就連挺直的胸膛都再度佝僂起來。
最后柏霖卸了氣般停下腳步,看向一旁的友人, 耷拉著眉毛一副可憐味道,在友人踉蹌了一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逼視下,柏霖舔了舔干澀的唇,低下頭去,小聲道:“我,我有點緊張。”
這話說完,他臉上微微發燙,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臉。
這實在不是他的性格,他向來是游刃有余,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哪怕在高位者面前也絕不失控,如今做出這種赧然表情卻也自然得很。
柏霖曲指刮了刮自己發紅的臉頰,“張揚,你說我今天就這么進去是不是有點魯莽啊?”
柏霖壓著眉頭,臉上呈現出有如實質的憂心,“我們畢竟只正式見過一次,他都不一定記得我,而且……”
柏霖扯著制服的衣領,嫌棄道:“扮成侍應生什么的混進去,我覺得這個計劃還是太蠢了,我當初就不該聽你的話!
那你當時就不要答應!
耳釘青年,也就是柏霖口中的張揚眼角抽了抽,硬生生把自己要脫口的話憋住了,他弓著腰,兩手合在胸口處,小心謹慎地詢問道:“那,我們今兒先回去?”
話未說完,便發覺一旁的柏霖投來一道凌厲的視線,冰冷的刀子一樣,張揚頭皮發麻,背后立時出了一身冷汗。
“你說什么?”柏霖冷聲問道。
“沒,沒有!”張揚連連搖手,額頭的冷汗都甩到了地上,大聲道:“我說!我們再想辦法!”
“……哦,是得再想想辦法。”柏霖移開了視線。
張揚松了口氣,等他艱難地平復住心跳,滿臉后怕地看向柏霖時,驚覺對方已經恢復了之前那副焉頭耷腦、一臉失落的可憐模樣。
“草!睆垞P嘴里輕輕吐出一個字,沒有發出聲音,怕面前的人聽到。
哪怕看再多次柏霖的變臉過程,他依舊習慣不了。沒別的原因,因為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這個D級高危任務世界——對張揚而言是無可置疑的高!畲蟮年P底boss。
原諒他用如此游戲化的名稱來稱呼柏霖,他實在沒其他辦法了,面對隨時可能的死亡危機,他只能如此苦中作樂。
在看到主神發布的任務描述時,張揚已經罵不出聲了,他一個只完成過F級任務的小嘍啰,就連E級的任務都要蹭大佬的順風車,現在直接破格到D級……如果不是輪回者數據不收集幸運值,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幸運E了。
當時跟他一起下火車的一批新人,有的已經走散了,不知道在這座城市的哪個角落,有的已經死了。
是的,就是死了,在他們對自己的命運惶恐不安試圖一勞永逸對面前的柏霖下手之后。
張揚回想著自己看到的任務描述,試圖從中找到一點破局的可能性。
他可不是那些慌不擇路的新人,越高難度的副本任務,所依靠的越不是那所謂的力量,而是智慧,加上一點點的靈性。
這次任務的名字是“時間行者”,顧名思義是穿行于時間洪流中的人,很符合主神對這個副本現代科技的定位。
任務描述就更有意思了。
柏霖原本是某個現代娛樂圈世界中的主角,準確的說,是主角受。這個描述讓向來自詡直男的張揚呲了呲牙,不過主神手底下的副本那么多,總有些基調不太對的,他得習慣。
柏霖的未來軌跡很清晰,因為男友越光為了在娛樂圈出人頭地榜上了某款二代,慘遭拋棄的柏霖一怒之下黑化,走上了打臉渣男、成為影帝、嫁給豪門老男人的人生巔峰之路。
然而不知哪里除了差錯,柏霖并未按照即定的命運走,他不止退出了娛樂圈,還暗地里組織起一批科學家,試圖發明出可以倒轉時光的機器。
當時的柏霖已經成為商界首屈一指的人物,除了一生沒有伴侶外,成就已經超過世上的絕大多數人,然而當旁人問起柏霖為何如此做的原因,他只說:“人生有憾。”
無人知道他的遺憾到底是什么,也無人知道他的所求是否實現,張揚猜測大概是失敗了,因為在那不久之后,柏霖就癲得要毀滅世界了。
按照主神給出的信息,柏霖曾多次回到過去,試圖彌補那些遺憾。然而無數次嘗試都不能使他滿意,反而引起了時空的失衡,導致這個世界出現了一些糟糕的變化。
柏霖不管不顧,一心想著再次回到更遙遠的過去,于是這個倒霉催的世界就在柏霖回到過去和瀕臨破碎之間循環往復,無法掙脫。
主神發布的任務是:阻止柏霖無休止的撥動時間線,簡言之就是快救救這個可憐的世界吧。
這個任務聽上去很難,做起來卻也不簡單,至少張揚完全想不到一點辦法。
來到這個世界的輪回者不止張揚這一批,其中不乏一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新人,其中有一個脾氣比較暴的,揚言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制造問題的人,于是找到了癥結的所在柏霖。
張揚雖然諷刺對方頭腦比草履蟲還要簡單,但是在那人帶著刀埋伏在柏霖的必經之路上時,他還是悄悄地躲在了身后不起眼的地方,緊張又期待地等待著結果。
雖然知道完成任務的方式不至于如此簡單,但是萬一呢?萬一主神就是本著“既然人人都這樣想,那我就是要打個出其不意”的想法,把通關方式設置得讓人意想不到呢?
結果顯而易見的失敗了。
柏霖被一刀捅倒在地,再起不能,然而第二天張揚醒來時,發現時間再次回到了昨天早上。
等張揚慌忙沖下床,穿好衣服來到柏霖樓下,看見柏霖好端端站在垃圾桶旁,手里提著一袋正要扔的垃圾,臉上是這些日子以來常有的愁緒。
柏霖的死導致了時間回溯,他就說這個任務不會如此簡單。
而那個暴脾氣的新人,此后就再沒有看到過。
張揚雖然人如其名,性格比較張揚,但能茍的時候決不含糊。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沒有開始行動,就茍在其他輪回者背后看他們如何操作。
他不知看過多少次柏霖倒下,然而第二天,相同的柏霖又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對著張揚驚恐的眼神面露疑惑。
次數多了,張揚忍不住就在想:難道那時間機器就那么神奇嗎?竟然可以讓一個人死而復生。既然如此,它又為什么無法彌補柏霖的遺憾呢?
【時間機器并不神奇。】
同一時刻,席言也問出了這個問題,但與張揚不同的是,他得到了系統的回答。
【哦?能回到過去的東西,難道不神奇嗎?】
席言一邊批閱文件一邊問道。
再度返回現代社會,拿上鋼筆在紙上唰唰簽字的感覺,激起了他工作的熱情,這可比做任務有意思多了。
系統一時無聲,系統在思考,片刻后,給出了自認為更準確的回答。
【世上并沒有能回到過去的東西,那只不過是心有遺憾的人所能抱有的最后的幻想。】
系統頓了一下,再次出聲時,語氣清晰可辨得低沉了些。
【即便是有,也一定附帶著極大的副作用,以及無法想象到的代價,如果真的簡簡單單就能擁有,我也不會……】
【宿主,你有遺憾嗎?】
系統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席言不覺它的轉變生硬,略微思索后放下了筆,抱著手臂認真地思考起來。
【我的遺憾啊……】
席言的尾音散落于空氣中,系統屏蔽了周圍的一切噪音,專注于仰靠在真皮椅上的男人,認真而仔細的聽著。
系統打開了備忘錄,試圖記錄下什么。
第156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7
最后系統還是未能得到一個答案, 或許連席言自己都不清楚,他這輩子到底還有什么遺憾。
人生的前十幾年也經歷過一些風浪,但他早就知道世間事難有一個圓滿, 所以從不苛求。更何況在他原來的世界中,他憑借自身努力——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好心人的鼎力相助,他輕易就成為了商界的新貴。
雖然輕易兩個字聽上去有些討嫌, 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的命運出現轉機之后,做什么都輕而易舉, 仿佛是世界將他想要的一切東西推到他的眼前來,不管他是真的想要還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哪怕死于意外后被逆襲系統選中, 系統也并未如何嚴格要求他,主打的就是一個任務愛做不做,反正沒有懲罰。他若再說有什么不甘心之處,就屬實有些不知好歹了。
不過缺憾啊……席言再度拿起了筆, 將桌上的文件翻了一頁,這次翻閱的速度慢了許多, 從自己的記憶深處扒拉出一件小事。
席言并不清楚他曾于自己所在的世界中占據著如何重要的位置, 但他覺得自己就像游戲新手村中玩家刷的小怪,不過是出村前的最后一道試煉,只是通關的條件是他的好感度。
攻略者們蝗蟲一般闖進他的世界,高高在上地試圖賜予他溫暖和愛,試圖成為他的獨一無二。
席言能想象到一旦好感度滿值后他們會怎樣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去, 就像那個為了成為他的白月光而刻意死在他懷里的攻略者一樣, 席言的心情并不如何重要。
哪怕他們之后動了真心,席言也只覺得厭煩透了。所以他的好感度永遠飄忽不定, 今天高興明天就不高興,并且吝嗇嚴苛得可怕, 連一個及格的分數都不肯給出。
然而在那段逐漸遠去的回憶里,席言不太確定的記得,自己似乎給過一個人滿100的好感度,而且是在一個極其混亂的情況下。
他已經忘了對方是如何騙取走他的信任了,但是在那之后,那個人就消失了。
席言稍微有點在意。
事實上,對于那時的他來說,隨意更改自己對他人的好感度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他樂意,任何人都可以成為他的“此生摯愛”,這是個不太特別的“殊榮”。
只是這個“殊榮”,他也只給過一個人而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人是不同的,但他之后再沒出現過。
或許是任務完成離開了,或許是死了,席言記得不太清楚,只知道在那之后不久,所有的攻略者全都消失了,他的世界恢復了平靜。
系統關閉了備忘錄,空白的頁面上什么也沒能記錄下來,這使它不免有些苦惱。
苦惱畢竟不是人類的專屬,對于有智慧的種族而言這是常有的情緒,不值得稀奇,它甚至比一般的人類還要情感豐富得多。
窗外的星子閃爍,車流聲漸漸淡下,系統不再開口打擾席言工作,離開前悄悄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些。
席言頓了頓,剛剛他隱約聽見,系統讓他做個好夢。
…………
這場酒會對于席言來說到底還是無聊了些,他沒能堅持到最后,在察覺到自己已經產生了厭煩之后,給自己的助理林羽發去了信息。
他現在的身份就是個不學無術,依仗著家里人的勢力作威作福的富二代而已,任性是他的權力,這些人或直白或隱晦的打量也讓他失去了交際的興趣。
想回去了,有這時間不如去公司看看文件,再不濟去看看柏霖的情況,那些輪回者應該已經想盡辦法接近這個任務目標了吧。
席言指尖按著手機,仿佛屏幕上有什么吸引人的東西,半點也沒有分出注意力給旁邊的人。
也許是沒看到吧,畢竟在那么認真地看著手機。一旁站得跟根木樁子似的金發青年這么想著,算是給自己找回了點面子。
扯了扯后腦勺頭發綁成的小揪揪,他挺直胸膛,今晚上不知道第多少次假裝無意地從席言面前經過,并且刻意弄出了一點動靜。
恰好走到席言跟前的時候,他側了側眼睛,想要看看對方是否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然而結果卻是完全沒有,人家連頭都沒抬一下。
這個發現令他感到有些挫敗,同時也更加的興奮起來。
他為了今天晚上,早早就開始打探消息,特意從國外趕回來,為的就是和席言來個偶遇。
甚至在進門的時候,專門請了兩個托以一種毫不刻意的方式念出他的身份,重點強調了一下他的背景強大、年輕有為、感情專一、至今仍是單身。
那兩個托也是敬業,足足吹捧了他好幾分鐘,這一長串念出來跟念誦魔王的真名一樣,金發青年即使不看周圍,都能感受到來自其他人的鄙夷的目光。
顯得他像個傻子一樣。
丟臉是丟臉了點兒,但也足以讓人印象深刻了。
根據他的調查,席言家里只有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歲的叔叔,還是個不良于行的瘸子。被這樣一個人壓在底下,不受重視,就連家里的生意都跟他沒什么關系,只能委委屈屈地守著一個小小的娛樂公司,這種情況下,想必席言心里一定有許多不甘,早想自己闖出一番事業了吧。
金發青年想得清楚,單憑席言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勢必會尋找其他勢力,自己花錢找那兩個托打的就是這個注意。
他要讓席言注意到自己,一旦兩人順利搭上話,他再展現出自己的背景優勢,后面的一切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席言對他的身份并不怎么感興趣,雖然確實多看了他兩眼,但那眼神中的含義,絕對不是出于欣賞之類的目的。
完全打動不了他嗎?金發青年舔了舔唇,眼神更加火熱。
不是不能理解,抱有同樣想法的肯定不止自己一個,這種事情對席言而言只是稀疏平常。
不過宴會已經進行到一半,自己再不想想辦法,就真的一點收獲都沒有了,下次可不一定還有這樣好的機會。
他垂著眼睛想了想,忽地眉梢一揚,眼中染上篤定的笑意,一只腳伸出,在席言看不見的地方狠狠踢向桌柱。
咔擦——他感受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腳背以一種扭曲的形狀從中間擠出,身體完全無法再維持平穩,無法控制地向前倒去。
他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盡量使自己的舉動不顯得刻意,原本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痛苦難忍和慌亂,還抽空估量了下自己倒下的方向。
沒問題,這方向這角度,控制的好會直接摔進席言懷里,就算運氣不好,也能摔到席言腿上。
看著席言終于放下手機,抬起頭驚訝地看向自己時,金發青年嘴角咧開,露出一個略顯變態的笑。
就這樣倒下去,他就不信席言還能逃掉。
金發青年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正當他要全身心地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擁抱時,忽然聽得身側傳來一句冰冷的怒喝:“你要干什么!”
還沒等他睜開眼看看,就感覺腰側傳來一陣巨力,接著眼前的景象極速轉換,耳邊呯呯嘭嘭一陣響,腦子懵了一瞬,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被人一腳踢了幾米遠。
他坐起來,朝自己剛才的起點看去。
罪魁禍首此時正護在席言面前,看上去一身正氣,眼神凌厲地指著他喝道:“你這混蛋,你要對他做什么!”
大廳猛地一靜,席言看向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保護欲還是這么強烈啊,柏霖。
此時的大廳外,窗下的張揚看了看自己身側的位置,又看了看里面的柏霖,來回看了好幾次,眼神逐漸崩潰。
剛剛還在這里和他觀察酒會情況、糾結到底要不要進去的柏霖,到底是怎么忽然之間出現在酒會上的,還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他是什么特定條件觸發的NPC嗎?比如滿足英雄救美的情況時就會隨地刷新?
第157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8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讓整個大廳都靜了一瞬,從天而降的柏霖成了視線的焦點。
他出現得太快,誰都沒看清他是怎么進來的, 又是怎么一腳把人踢飛的。
短暫的寂靜后,終于有人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你做干什么?保安呢!”
穿著制服的保安快速穿過人群朝這里靠近, 金發青年捂著自己的腰,白著臉扶著地慢慢坐起來, 嘴里低聲罵了句旁人聽不懂的話——腰子疼,剛剛那一腳踢他腎上了。
他懷疑對方是故意的。
發生了這種事, 席言也不好再假裝沒看見。
他收起手機,一抬頭,就撞上堵在自己面前的柏霖那修長的背影,雙手張開跟只護崽的老母雞似的。
吊燈明亮的光投射在他身上, 將席言籠罩在他背后的陰影里,一根頭發絲兒也不露出去。
這一幕有些熟悉。
柏霖好像天生就保護欲旺盛, 總將席言當作一個需要保護的弱者。后來還專門去學了泰拳, 徹底頂替了席言保鏢的位置。
不知道主神對這個世界進行了什么改造,柏霖的命運線已經產生了偏離。
自從上次短暫的會面后,席言雖然沒有主動接觸柏霖,但也讓林羽關注過他的消息,自然也知道柏霖身邊多了一個人——那個曾在列車上大放厥詞的耳釘青年張揚。
看著騷亂起來的大廳, 柏霖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有些過于沖動了。
金發青年的身份不簡單?粗袷莻外國人, 以前沒見過,但從其他人將他小心扶起的態度就可以看出端倪。
但是柏霖不后悔, 哪怕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么做。
席言那么柔弱單純, 那個沒用的助理林羽也不在他身邊。就憑金發青年剛才那強行碰瓷的架勢,他要是放著席言不管,那不是把席言往火坑里推嗎?
雖說他之前因為越光的關系,對席言有些許……誤解,誤以為他也是那種以勢壓人的富二代。
但是自從見過席言之后,他就改變了想法。
席言長得那么好看,還有錢,他只是比較喜歡玩而已,他有什么錯?都是不要臉的越光倒貼的。
不后悔歸不后悔,但柏霖看著朝自己走近、面色不善的金發青年,也覺得有些麻爪。
他好像給席言惹了個大麻煩。
“你是誰?席……嘶~”金發青年趔趄了一下,扯動了腳上的傷。
“席言,你認識他?”他用陰惻惻的眼神看了柏霖一眼,而后看向席言時,目光倏的柔和下來,像條溫馴的金毛犬。
腦子里轉著各種念頭:若是席言說認識,那他便不好再追究,更不好叫他千方百計才得見一面的心上人為難。
但若是席言說不認識……他也頗懂一點以力服人。
金發青年看著席言,預備著自己等會兒該有的反應。柏霖同樣也在看著席言,心里有點亂,眼神半是緊張半是期待。
他既怕席言牽扯進來,寧愿他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又怕他是真的忘了自己。
哪怕那短短十幾分鐘的會面,已經以各種形式出現在他每晚的夢里,讓他睡著了都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
只是越回憶,柏霖的記憶就越模糊。他已經漸漸想不起當時的自己是何種模樣。
衣著是否得體?舉止是否大方?言語是否恰當?柏霖記不清了。只記得席言坐在椅子上朝他笑。
之后的那十幾分鐘里,他整個人都暈暈乎乎,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也都忘了。只知道等他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越光給他發了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哪怕換了新的手機號,但柏霖還是從那逐漸氣急敗壞的語氣里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越光警告他不要癡心妄想,還說可以再給他一筆錢,從此之后兩人的事情兩清,再別讓第三個人知道。
柏霖收了錢,同意了越光后半句話——他比越光還怕這段黑歷史被席言知道。
至于另一個要求,柏霖全當做沒看見。
這段時間一來,他一直在想辦法再見席言一面,可總是不得其所。
后來遇上了現在的好友張揚,也是對方打探到席言的消息,出主意讓他假扮侍應生到這里來的。
至于張揚哪來的能量知道這些,柏霖沒想那么多,總歸是不重要的事。
保安趕過來后本想動手,被金發青年抬手攔下。
“等等,他也許是席言的朋友,”金發青年想了一下,“席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或許這只是我的新朋友跟我開的一點小玩笑。”
所有人都聽出來了,青年將以柏霖的身份來定義這件事的性質。
席言動了動唇,柏霖心中一緊,搶先開口道:“我認識席總,但席總大概并不認識我。”
他的話說得又重又急,堵住了席言未說出口的話,他決定把這事攬在自己身上。至于后果,他沒有多想。
席言頓了下,看他一眼后說道:“確實沒什么印象!
柏霖松了一口氣,只是當聽到席言說不記得自己時,心底還是有絲微妙的失落。
柏霖被保安帶走了。
酒店查出他并非入職的侍應生,也不知他是從哪里混進來的。
席言又給林羽發了條消息,借口有事先走。
金發青年還惦記著跟席言說上幾句話,暫時沒空去管被帶走的柏霖,左右人也跑不了。
眼見人是真的要走,他再也顧不上什么東方人的含蓄,推開攙扶的人后幾步拐了過去,熱切地跟上去問道:“席言,席言,你是要走了嗎?”
“你還記得我嗎?我、你當年帶著……”他的臉色扭曲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帶著小男朋友,出國旅游,路過我所在的城市,我當時就在那里讀大學!
“當時你還指著尖頂的建筑,對你的、男朋友……”他表情再次扭曲了一瞬,“對他說這是國外頂尖的大學,你的叔叔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你們在大教堂合影的時候,就是我給你們拍的照。你還記得嗎?”
“你說我拍照的技術很好,問我有沒有興趣做你的導游,還給了我你的名片?墒堑诙炷銈兙娃D道去了另一個國家!
“這兩年我一直在學習攝影,還去非洲的大草原上拍過獅群,就因為你當初說我拍出的照片好看。席言,你想起來了嗎?”他眼神希冀,試圖喚起席言的記憶。
可惜看到的只有對方夾雜著些許陌生的疑惑眼神,他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看著青年帶著光澤的金發都黯淡了下去,忽地,席言恍然大悟般“咦”了一聲,而后禮貌的笑了一下。
“原來是你,我當然記得。”
金發青年的眼睛刷的亮了起來,剛想隨棍兒上跟他留個新的聯系方式,就見席言低頭看了眼手機,隨即略帶歉意地對他說道:“抱歉,我有點事情,先走一步,以后再聯系。”
“……哦,以后聯系。”金發青年張嘴,干巴巴地“哦”了兩聲,卻也不敢上前阻攔,只能眼瞅著席言的身影遠去。
而后忽地支愣起來。
席言回過頭,漫不經心問他道:“對了,剛剛那個人,就交給我處理如何?畢竟這事因我而起,是我該向你賠罪。”
金發青年連他的話都沒聽完,便連連點起頭來,生怕遲疑了一下惹得人不快,忙道:“好好,都聽你的……賠罪?我不怪你,跟你沒有關系……不是。我的意思是,席言做什么都是對的!
他忙不迭給自己找補,也不知道都說了寫什么。
再加上說的并非是自己的母語,一時間嘴里的話都有些燙舌頭。
席言話才說了一半,見狀也停下來,見對方吐詞越來越亂,急得都快跟自己動手了,這才輕笑一聲:“那就多謝了!
敏銳的察覺到席言語氣柔和了些,金發青年不再跟自己較勁,看著席言眼角淺淡的笑意,不由也露出個傻乎乎的笑容。
席言看了眼時間,遺憾地嘆了聲氣:“我本該與你敘敘舊的,看來也只能改天了。而且你的腳傷得不輕,還是早點處理比較好。我就先走了!
金發青年胡亂點了幾下頭,然后猛地愣住。朝著席言所說的地方看去,終于看到了自己那變形的右腳,整個腳背都向外拱起,以至于他只能用另一只腳歪站著。
奇怪的是,他剛剛并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好像整只腳早已經離他遠去。
可此時卻有一種劇烈的疼痛,隨著席言話音落下而清晰的浮現,讓他一瞬間煞白了臉,整個人痛得往旁邊倒去。
仿佛那種足以麻痹他痛苦的良藥,正隨著席言身影的遠去而消失。
“先生,沒事吧先生!”
金發青年背后浸出涔涔冷汗,用氣音斷續道:“送我……去醫院。”
要去處理腳傷。
對,去醫院處理腳傷。
剛剛席言是這么說的。
……………………
“哦豁,boss被抓,這一局保安完成絕殺。”
張揚鬼鬼祟祟躲在窗下,看著柏霖被人帶走,自以為幽默地吐槽了一句。
柏霖被圍住的時候,張揚并沒有上趕著去救人,哪怕他知道這段共患難的經歷會讓柏霖對他的好感度大幅上升,使他的任務成功率提高到一定程度。
打不過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比起現在把柏霖救出來,他更想觀察觀察那個讓柏霖一提起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席言到底是何許人。
這段時間以來,張揚明察暗訪、旁敲側擊地收集了不少有關柏霖的線索。
發現他除了一個重置時間的被動技能以外,其他處處都與原本的設定無異。既無親緣也無親近的朋友,符合設定中冷心冷情的評價。
唯有一件事,就是柏霖對席言那異乎尋常的態度,幾乎稱得上是狂熱。
當時張揚就是察覺到這一點,借此與柏霖拉近關系的。
至于怎么操作的,一言以蔽之:能與敗犬產生共鳴的只能是另一只敗犬,所以在張揚的自我介紹里,他也有個對他不屑一顧的心上人。
不過他比柏霖還要慘一點,因為對方對他全是負面印象,從來沒有半點好臉。
柏霖當時聽到這話,竟還對比出一絲優越感來,連說席言溫和善良,比張揚的心上人好得太多,并反過來勸誡張揚趕緊換一個。
這革命友誼來得太快,張揚迅速成為了柏霖的狗頭軍師,相比起其他還找不到頭緒的輪回者,張揚占據了極大的優勢。
這些日子除了每天看柏霖無頭蒼蠅似的轉來轉去,想出一個個絕妙的偶遇計劃又一個個掐掉,整個人頹喪又暴躁,張揚也一直在思考關于任務的事。
根據任務描述,柏霖一次次回到過去是為了彌補遺憾,但沒人知道他想彌補的到底是什么。
但如果柏霖沒了遺憾,也就沒有了再重置世界的動機,張揚不就能通關了嗎。
至于柏霖的遺憾,張揚曾經試探著詢問過柏霖本人。
柏霖紅了耳朵,沉默半晌后,非倔著說自己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遺憾都沒有。
張揚又問:“席言也不想要?”
柏霖耳朵更紅了,吭吭哧哧半晌,才低頭小聲說道:“那還是想的。”
“但也沒那么想!边^了半晌,他又自顧自補充道。
“世人喜歡星星和月亮,卻不會想把它們占為己有,我對席言亦如是!彼竺娴脑捖曇籼停瑥垞P聽不清楚。
大概柏霖也并不想讓他聽清楚,有些事情只需自己知道就行了。
事業、名聲、財富……柏霖已經得到的夠多,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張揚有個大膽的想法,也許……也許柏霖的遺憾就跟席言有關呢。
哪怕對于柏霖這個差點毀滅整個世界的大boss而言,男男之情聽上去似乎有些沒有格局,但真心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么該被嘲諷的事。
喜歡一個人,哪怕犯些錯又如何?張揚對此深有感觸。
這也使他在之后的時間里更加積極主動的為柏霖謀劃。
柏霖被帶走后沒多久,席言也離開了。
張揚看著席言的身影穿過人群,穿過疏朗的樹影,披著一身皎白的月光,逐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他往旁邊躲了躲,將身體壓得更低,直到席言走遠后才重新走出來。沒有靠近,更沒有試圖與他搭話。
在他看來,眼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席言可比現在的柏霖還可怕得多。
定定站了片刻后,張揚才拍拍臉,回神似的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是柏霖的方向。
雖然把人弄出來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毫無希望。
只是好像已經不需要他動手了。
張揚趕到的時候,才發現柏霖已經出來了。
他站在檐下,眉頭壓著,帶著微妙的不悅,偏又顧忌著什么似的壓制著情緒。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穿著西裝、戴著平光眼鏡的青年,青年的面容只能算是清秀,有了容貌昳麗的柏霖做對比,更顯出他的平凡。
但他面無表情站在柏霖面前的時候,卻生出一種莫名的氣勢來,仿佛商界精英正在教訓某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
張揚認出那人是席言的助理林羽。
“柏先生,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今晚的事情就此結束,后續的賠付您也可以聯系我,希望您不要借此打擾席總;蛘呶铱梢灾Ц赌还P錢,徹底買斷這件事,我的提議,希望您能考慮一下!
察覺林羽話里隱約的敵意,柏霖眸色漸漸暗了下去。
他抬起頭問道:“這些話是席言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聽見柏霖直呼席言姓名,林羽輕輕皺了眉,回答道:“是我的意思,也是、席總的意思!
他短暫地停頓了一瞬,轉而說道:“席總向來不管這些小事,這些事由我處理!
“也就是說,他沒說過這話了。”像是抓住了林羽話里的漏洞,柏霖眉梢一揚,心情好了起來。
林羽深深看他,“柏先生,自信是件好事,太過自信不是,在我看來您并不特殊。我言盡于此,告辭!
看了眼不遠處樹下看戲的張揚,林羽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眼見后面是真的沒戲看了,張揚這才現出身形,朝柏霖跑去。
邊跑還邊用熟稔的語氣抱怨道:“我說兄弟,你今晚可真夠鬧騰的,我還在想法撈你出來呢,沒想到你已經沒事了。對了,剛剛跟你說話的是誰?”
張揚語氣自然,也不怕柏霖發火。
在不涉及到席言的事情時,柏霖的脾氣穩定的一比。
果然柏霖聞聲松開眉頭,搖頭道:“我沒事,是席言幫了我!
他嘴角勾了勾,想起剛才林羽的態度,嘴角幅度又壓了下去:“至于剛才那人,席言的助理,不用管他。”
“他跟你說了什么?你看上去不太高興!
“他讓我離席言遠點兒。”
“普通的助理會說這話?”張揚訝了下,“他是不是也對席言……”
話未說完,便見柏霖又擰了眉,張揚頓住話頭,不敢再說了。
半晌后才緩和氣氛般說了句玩笑話:“你的男神看來很搶手啊,有太多人喜歡他、愛他。兄弟,你這不好弄啊!
柏霖沒有回應他這句混話。
張揚也不求他回答,聳了聳肩道:“行吧,我們走吧!
兩人順著腳下的石子路一直往外走,柏霖手插兜不知在想著什么,張揚左看右看,想象著之前走在這條路上的席言所看到的風景。
隨后停下腳步。
一輛勞斯萊斯低調地停在路邊,后座車窗半降,從里面伸出一只修長的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車門,在月光下似籠著層柔和的薄紗。
林羽站在車外,副駕駛的方位,見到柏霖兩人,表情有些僵硬。
俯身說話時卻又柔和下來,溫聲道:“席先生,柏霖來了。”
第158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29
“嗯!鼻脫糗囬T聲停下, 車里的人應了一聲, 說道:“讓他過來!
林羽睫毛顫了顫,正欲起身, 便聽席言又道:“算了。你到一邊去。他們已經過來了!
這次林羽用了更長的時間沉默,良久后直起身,應答的聲音卻依舊平靜:“是, 我在旁邊的樹下等您!
他長久地凝睇著后座的男人,柔順地低下了頭, “還請您注意時間。夜已經深了,熬夜對身體總歸是不好的。”
林羽沒有走遠, 距離席言不過十來米,他站在樹下,自覺轉過了身去,這下就既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席言讓他走開, 就是不愿讓他聽到的意思。
林羽面色平靜,握緊的拳頭卻鼓起了青筋。
以前席先生不是這樣的。
他可以吩咐林羽做任何事, 連自己那一大堆情人都交給林羽處理, 他對林羽極信任。
席言可以有很多情人,但陪著他最久的卻是林羽。
這是一種殊榮,哪怕是以助理的名義。
所以林羽無法接受突然冒出來的柏霖。
他咬著唇,品嘗著唇瓣上的血腥味想到:那個柏霖有什么資格?
不過與席先生見了一面,不知道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竟讓席先生對他上了心, 讓他關注一下柏霖的情況。
席先生自己卻不與柏霖相見,也不讓林羽與他接觸, 只是單純地關注。
林羽有些迷茫,他忽然不知道席先生要做什么了。
如果看上了柏霖, 那就像以前做的那樣,威逼利誘地讓對方做自己的情人,這樣的事林羽做過很多次,這次也一樣。
林羽有些怕了。
他不怕那些所謂情人,他見過席先生看他們的眼神,與看一朵漂亮的花無異,寵與愛,只占了前面一個字。
但剛剛席先生讓他走開了,只因為一個柏霖。
林羽仰頭望著墨色的天空,恰逢一整朵烏云慢悠悠蓋過月亮,又慢悠悠將它顯露出來,半遮半掩如籠上一層淡紗。
林羽此時的心境也如這淡紗一般迷離。
柏霖看著面前的車,心跳漸漸加快,腳步卻越來越慢了。
張揚推了他一眼,朝他使了個眼神。
柏霖嘴唇動了動,一開口才發覺聲音竟在發顫:“席先生,你還沒走嗎?”
柏霖沒想過席言在特意等著自己,他做夢都不敢做這么大的,本來兩人就只是一面之緣的關系,席言能把他撈出來已經仁至義盡。他以為席言是有事要處理。
席言降下車窗,探出手朝他招了招。
“柏霖,過來。”跟喚狗似的。
說完這句話席言便收回手,坐回座位上,似乎從沒想過對方有不過來的可能性。
聽到席言叫他過去,柏霖心里先是一喜,又疑心自己是不是日有所思聽錯了,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張揚。
隨即一斟酌,不管聽對聽錯,能再見席言一面不就行了嗎?
于是沒等張揚回應,自己便顛顛兒的跑了過去,把后邊兒的張揚都氣笑了。
站在車窗旁,柏霖低下身,手撐著膝蓋朝車里望去。
怕嚇到了誰似的小聲喚道:“席先生。”
“嗯!毕詻]有看他,說道:“今晚上的事謝謝你!
柏霖一下子笑彎了眼睛,整個人都明亮起來,“你不怪我給你惹麻煩就好。是我該謝你,特意讓人救我出來。”
他語氣拉長,語調聽上去越發柔和。完全不覺得自己剛才做了回英雄,更遑論挾恩圖報,只慶幸自己終于替席言做了件事。
面對剛剛才幫過自己的人,更何況他還如此真誠,再冷漠的人也不免緩和態度,于是席言也輕笑出聲,終于轉過頭看向車窗外的柏霖。
青年的姿態放得極低,勾著腰,一點也不覺這姿勢疲累,只為了跟他說上幾句話。
“你很不錯!毕灶D了下,又說道:“跟我以前見過的人不太一樣!
柏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猛地怔愣。
他覺得席言這句話說得過于可怕。
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他都已經為這句話動心。
仿佛對于席言而言,面前的他是特殊的。
也讓柏霖更加確信了一件事:席言只是太單純,又加之年輕愛玩而已。他的那些情人包括越光,有多少是主動靠上去的?
該是很多吧。
不僅僅是為了他的錢,他手里的資源,還有他這個人。
柏霖恍惚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席言時,越光緊緊抱著席言的腰,看著自己時那敵意又排斥的眼神,其中的獨占欲讓人心驚。
柏霖能理解。有幾個人見了他對自己笑,又聽了他這樣有歧義的話,不為之心蕩神馳的呢?
反正柏霖完全無法抵抗。
哪怕那笑里藏著的是毒,埋著的是刀,柏霖也會心甘情愿的吞下去。
在這一刻,他被完全的馴服了。
他已將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良心、未來……擰成一根足以奪走他性命的韁繩,溫柔而馴服地遞到席言手上。
席言察覺到他的變化,勾了勾唇。
“你的臉很有潛力,我不想讓你做我的情人。”席言打量他的臉,說道:“你適合這個圈子!
他遞給柏霖一張邀請函:“我最近打算推出一批新人,如果你有意愿,就帶著邀請函來找我。我會給你最好的資源,以你的資質,娛樂圈很快會成為你腳下的王土!
“柏霖,我希望你會來。”車窗慢慢搖上,柏霖也緩緩站直身體,目光始終看著車里的人。
席言不需要柏霖的回答,他知道對方會來,一定會來。
操控他的韁繩緊緊握在席言手里,除了席言身邊,他哪里都去不了。
至于為什么非柏霖不可……像柏霖這樣動輒重置時間的重要人物,還是放在自己身邊比較放心。
席言不想在某一天早晨醒來時,一看手機,發現又回到了一天之前。已經做過的工作還得再做一遍,煩人且乏味。
那些跟席言一批來的輪回者也在尋找柏霖,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好幾個。
但后來他們都沒再出現。
車窗上升了一大半,轉頭前的最后一刻,席言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另一人。
那人也正看著他,兩人的視線倏忽交接。對方紋絲未動,席言卻愣了一瞬,隱隱覺得那人有些熟悉。
防窺玻璃隔絕了兩人對視的視線,席言順勢收回目光。
他想起來了,那個在列車上試圖拉起一只小隊、自視甚高的耳釘青年張揚,這段時間他一直跟在柏霖身邊。
席言將那張看不太順眼的臉與林羽遞給自己的資料聯系起來。
“他的名字,張揚嗎!毕院仙涎,低語了一聲。
林羽適時轉過身,見車窗已經闔上,席言已無話再講,便迅速走了回來,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頂配的汽車起步很快,沒幾秒就消失在柏霖眼中。
“欸,怎么這就走了?”張揚快步走過來,望著車尾氣遺憾道:“光顧著給你創造機會了,都沒來得及跟你男神說上話。”
“我還打算跟他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讓他也給我介紹個工作的機會呢,可惜了!
不像之前經歷過的解密通關任務,既然是要彌補柏霖的遺憾,阻止他不停息地重置世界,張揚早就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輪回者也是要吃飯的嘛。
當然他說想跟席言搭話也不只是這一個原因,他不能告訴柏霖的是,他同樣對席言非常、非常的好奇。
這份好奇不全是因柏霖對席言的關注而起。
他怕說出口讓柏霖知道,柏霖會當場發癲。
“會有機會的!甭犚姀垞P話里的遺憾,柏霖摩挲著手里的邀請函,低聲道。
硬質的、造型精美的邀請函被他小心放在胸口,他知道他完了,沒得救了。
自從聽見席言那句“我希望你會來”之后,他滿腦子的想法就是盡快趕到席言公司。
事實上,自從在酒局上第一次見到席言后,他就變得不太像以前的自己了。
以前他有向上爬的野心,哪怕出身微末,他也有不屑于被其他人看懂的驕傲。被越光背叛后,他有短暫的心痛,更有被羞辱了的憤怒。
但現在,他的記憶如同被清洗了般,沒了野心,沒了復仇的欲/望。
所有的情緒都淡淡的,空蕩蕩的腦子里只容得下一件事,仿佛出生時就印刻在腦子上的烙印——席言,席言,全是席言。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
“前天我們放出去的餌,又死了一個!
“進入任務世界才多久,這批新人卻已經損失超三分之一!
“是啊,該怎么辦?”
一間陰暗的小房間內,幾個輪回者聚集在一起,語氣沉重地討論著。
這里的大多數人都已經通過了幾次任務,自然知道對于這個D級任務副本來說,自己實在是太過渺小。
比起對不確定通關獎勵的爭奪,自然是活下去更重要,聯手是他們現在唯一的機會。
至于那些新人,他們并不在意新人的死活,不過一群炮灰而已,而且是一群十分好挑動的炮灰。
他們不過隱晦地暗示了幾句:任務的重點應該在柏霖身上,新人們便急不可耐地去替他們趟這道雷。
也不想想,能成為D級任務世界里最終boss,柏霖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
果不其然,動了手的新人一個也沒回來。
不過這也讓他們得到了一些線索。
柏霖重置時間的時候,他們這群輪回者是不受影響的,仍可保留重置前的記憶;目前觀測到的最長的重置時間是一天之前,最短的不過兩個小時,暫時還沒找到規律。
最重要的是,柏霖每次重置都在那些新人對他動手后,不排除是柏霖的死亡觸發了重置機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只要保證柏霖不受到致命傷害,那么問題自然解決。
“我覺得應該不會這么簡單!比巳褐,一個毫不起眼的中年人開口說道。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根據主神的任務描述,柏霖多次回到過去,次數頻繁甚至造成世界崩潰,難道他死了這么多次不成?”
“這可是個現代世界,又不是什么高危異能,哪來那么多危險!
“我贊同。”另一個大學生似的青年附和道:“你們難道都不仔細看任務描述嗎?就跟教科書的導言一樣,往往是理解全部信息的關鍵!
“柏霖多次回到過去,是為了改變過去的一些事情。用柏霖自己的話說,他有遺憾。”
“他已經站在了巔峰,做到了大多數人的極致,我猜測他的遺憾應該與另一個人有關。與其緊盯著柏霖,不如查查他的人際關系!
他的話得到了其他人的贊同。
“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正常狀態下的柏霖比較無害,他的很多資料稍微一收集就能到手!
說話之人拿出一堆打印出來的資料,說道:“這些東西很容易就能查出來,我也不藏著掖著,你們都看看!
“據我所知,柏霖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人際關系簡單。雖然與周圍的人都交好,但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應該是那種面熱心冷的人!
“唯一比較特殊的,就是他在大學的時候交往過一個男朋友!彼麖馁Y料里抽出一張照片,介紹道:“他的男朋友越光。”
“兩人交往了幾年,期間沒鬧過什么矛盾!
輪回者們觀察著手里的照片,拿著話筒的越光站在舞臺上,朝氣蓬勃。
“柏霖的遺憾跟他有關?”
“不知道,后來他們分手了。越光為了在娛樂圈闖出名頭,拋棄柏霖跟了個富二代,做了他眾多情人中的一個!
“至于那個富二代的消息,我只知道他是誰,但沒查出更多信息,仿佛是被人刻意抹除了!
眾人都沒說話,能查到這些已經不容易,更何況對方還不吝于與其他人共享。
“怎么說?”是那個中年男人開口了:“去越光那里試試?至于那個富二代……”
他沉吟著,試圖揣摩柏霖的想法:“我要是被人搶了男朋友,哪怕我不喜歡他,估計也難吞得下這口氣。那個富二代可能也是個突破的契機!
“那誰去?”大學生似的青年問道,看向了提議的中年人。
見對方頓時不說話了,心里冷笑了一聲。
話倒說得冠冕堂皇,但其實中年人也沒什么把握,所以問到他時反而沒動靜了。
這時另一人解了圍,說道:“還好這次的新人夠多,應該不止我們見到的那些?梢栽僮屗麄儙臀覀兲颂死。”
“還有,當初跟我們一個車廂的張揚,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成功混到了柏霖身邊,我們可以找他合作!
“合作?他會愿意嗎?”
當初他們也是見過張揚那趾高氣揚的模樣的,現在對方占據了優勢,不一定會答應合作的事情。
提議合作的人搖了搖頭:“只要他不傻,就知道該選什么路。實在不行,就照他之前說的那樣,由他當隊長,積分多給他一些好了。”
商定了計劃,屋子里的輪回者散盡,各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個大學生似的青年人也正想著辦法要去席言身邊。
第159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30
勞斯萊斯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 將路燈和行道樹遠遠甩在身后,特制的隔音玻璃圍出一小塊難得的靜謐。
林羽坐得很正,頭微側, 盯著車內后視鏡發呆。
從他現在的角度去看,可以很輕易地看到后座閉目小憩的男人,優越深邃的容貌此時顯得安靜而平和, 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樹影和燈光在他側臉上輪番掠過, 似在爭奪停留在他身上的主導權。
林羽望著他眼下那一塊兒陰影,心里在想:席先生到底跟柏霖說了什么?
席言對柏霖異乎尋常的關注, 令他不得不在意這個問題,只是他連詢問的資格都沒有。
陷入思索的林羽沒有注意到席言眼皮動了動,自然也沒聽到對方叫他的名字。
司機目視前方,不著痕跡地碰了下他腿側, 小聲提醒道:“席先生叫你!
林羽這才猛地回神,垂下了眼睛, 應道:“是, 席先生!
“林羽。”席言睜開眼,看向車前一寸寸被車燈破開的黑暗,說道:“回公司后,定一套新的偶像打造計劃,把柏霖拉進來!
“……是。”林羽默了數秒, 眼見席言又要閉上眼, 終于忍不住問道:“席先生,如果只為了一個柏霖, 是不是耗費太大了?他……”
“他配得上!毕源驍嗔钟鸬脑。
林羽面色漲紅了一瞬,腮幫隨之鼓緊, 兩秒后才平復下來,用冷靜的語氣分析道:“可是柏霖是越先生的前男友,憑您與越先生的關系,我擔心……”
“林羽。”席言第二次打斷他,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今夜的話有些多了!
察覺到席言眼中的冷意,林羽嘴唇抖了抖,低頭聲音干澀道:“抱歉席先生,是我多話了。我會盡快做好準備的!
接下來的一路都沒人再說話。
行駛到路口的時候,林羽提前下了車。他就住在這附近的住宅區。
林羽關上車門,看向后座。
雖然車窗關的嚴實,但他知道車里的席言能看到他。
他張口欲道別,誰料此時車里傳來冷漠的一聲“開車”,汽車起步極快,沒有留給他再多說一個字的時間,轉瞬走遠了。
徒留林羽站在原地,落寞地望著那個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他知道席言是生氣了。
他冷漠的態度,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樓道燈次第亮起,空寂的房間里沒有半點生氣。
林羽按亮了燈,看著房間的每個角落都被燈光照亮,才終于覺得有了一點暖意。
他癱坐在沙發上,一手放在額頭上,面上是罕見的疲憊。
電話鈴聲響起,過了幾秒后,林羽才收拾起表情,重新換上平時那副冷靜模樣。
他看著來電人,一時不太想接,卻又不得不接。
“晚上好,林助理!彪娫捊油ǖ囊凰查g,對方平靜的聲音隨之傳來,沒有片刻耽擱:“小言最近過得還好嗎?”
“晚上好,席漠俞先生!绷钟鹛蛄颂蚋蓾拇剑行┬木o。
席漠俞是席言的叔叔,席家如今的主事人,也是席言肆意妄為的底氣。
因為不良于行的緣故,養成了他偏執陰鷙的性格,但偏偏對這個唯一的侄子寵愛非常,且十分在意,不放過席言身邊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就像席言曾經的那些情人,席漠俞比席言還清楚他們的來歷秉性,每個人的資料他都曾仔細研讀過。只有他認可了,那些人才會被送到席言身邊。
林羽能猜到席漠俞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但還是回答道:“席先生最近很好,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他的態度恭謹,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很多人都清楚,席漠俞是席言的靠山,席言手下很多人都與席漠俞有著各種牽連。哪怕以前沒有,之后也會有。
林羽就是如此。
席漠俞不覺得厭煩。相反,他很喜歡席言借他的勢、用他的人,去做各種事,似乎這樣就能加深他們之間的聯系。
所以席言調查柏霖的事情瞞不住他。
“呵,是這樣嗎?林助理!毕岬恼Z調聽上去像笑,但質感卻是陰冷的,林羽脖頸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即使相隔遙遙,他依舊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致命的危險。
林羽深吸了一口氣,反問道:“那您認為呢?”
“小言年紀輕,喜歡玩鬧,他要什么我都會給他……”
花園里,席漠俞坐在輪椅上,望著夜空,修長的手指碾碎了一朵開得正盛的月季。
指腹扎進一根尖刺,席漠俞無動于衷,拔掉那根刺的同時對林羽說道:“但我不喜歡小言身邊出現別有用心的人!
“柏霖就是那樣的人!
“小言只是一時上頭,柏霖消失后,他也只會難過一陣子。很快的,他會把柏霖忘得干干凈凈。”
他仍舊望著夜空,望著月亮。
今夜月光太盛,星辰都暗淡了下去。
席漠俞抬起一只手,試圖遮住那輪寒月。
太矚目了,所以刺眼。
席漠俞寧愿他看到的是萬千星辰中的一顆。
電話那頭安靜許久,席漠俞聽到了對方的回話:“我不會背叛席先生,永遠不會!
既是說給對方,也是說給自己聽。
電話被掛斷,席漠俞臉上失了最后一點表情。
柏霖嗎。似乎有很多外來人在找他的麻煩,雖然并不清楚他們的來歷,但不妨礙席漠俞視他們為可用的工具。
………………
“你好,你們席總說如果我有意愿,可以帶著邀請函來你們公司!
星娛一樓前臺,柏霖將邀請函展示給前臺小姐看,當看清他手里的東西時,前臺小姐原本友好的表情稍顯疑惑。
“你好先生,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太清,麻煩你再說一次。”
她看向面前的青年,對方身材高挑,腰細腿長,長相堪稱漂亮,像朵妍麗的芙蓉花。一身白衣黑褲,留著碎發,應是精心打扮過的。
這里是星娛的總部,饒是前臺小姐見過諸多長相出眾的明星,此時也不免覺得青年的相貌有些過于優越了。
柏霖滿心想著席言當時對他說的那句話,未曾發現前臺小姐表情上的異樣,只當對方是真的沒聽清楚,便用更慢的語速再次解釋了一遍。
于是前臺小姐更加納悶了。
青年說的有理有據,還有邀請函作證。但她作為前臺,卻沒聽說公司最近又推出了新的偶像培養計劃,也沒有接到相關的文件。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柏霖,揣摩著對方是來碰瓷的可能性,思考著到底是想辦法把人弄走還是先請示一下領導。
這下連柏霖也發現不對了。
“怎么?邀請函有問題?”他不再整理自己的衣角,眉頭輕輕皺起。
不可能啊。邀請函是席言親自交到他手上的,那句“希望你會來”也是柏霖親耳聽到席言說的,總不至于是一場夢吧。
哪怕席言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單純看不慣他,想戲弄他,也不至于紆尊降貴,親自演這一出好戲。
隨便找幾個人,套上麻袋打他一頓,也總比弄這一出容易。難道是席言覺得他傻乎乎的樣子特別可笑嗎?
柏霖沒懷疑過席言,只覺得可能是傳達消息的時候出了問題,他也覺得有些麻煩起來了。
這可怎么辦?難道今天要先離開嗎?
恰巧就是這時,前臺小姐看見了什么似的喊了一聲,“林助理,請稍等!”
而后便快步走了過去。
手拿文件的林羽聞聲停下腳步,看見前臺朝他走來,低聲說了些什么,說話間不時看向站在原地的柏霖。
很快林羽便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合上文件,朝柏霖看去,朝他點了點頭,一點也看不出兩人上次見面時對峙的樣子。
柏霖的眉頭卻皺得越發緊了。
說實話,他對林羽的初印象并不好。哪怕上次對方幫了自己,但也只是礙于席言的命令,他更反感的還是對方試圖插手席言的事、警告自己時的傲慢態度。
他有點擔心起來。擔心就算林羽知道了這件事的原委,也不會替他說話。
柏霖掏出手機,給陪著自己一起來、正等在不遠處的張揚發了條短信:“我覺得我可能進不去了!
對方很快回了一條短信:“冷靜。”
雖然是句廢話,但也讓柏霖不安的心情平復了些。
不多時,林羽兩人的交流結束,前臺小姐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羽卻來到柏霖面前,朝他伸出右手。
“你好柏先生,歡迎你加入星娛這個大家庭。席先生特地吩咐過,所以你的待遇我們會盡可能做到最好,經紀人和助理也都會為你配齊,這些你都不用擔心!
“接下來我會帶你熟悉熟悉環境,席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盡快進入狀態,星娛這兩年都沒什么像樣的新人進來了。”
柏霖盯著他伸出來的手盯了半晌,才伸手跟他握了握。淺淺觸碰一下就收了回去。
“謝謝,但我希望能帶自己的經紀人進來!
柏霖轉身,朝著墻角招了招手,兩米高的綠植底下鉆出一個人影。
張揚穿著一件花襯衫,一副站在時尚圈潮流前線的模樣,朝林羽自我介紹道:“你好你好,我是柏霖的經紀人——張揚。跟了他幾年了,他什么毛病什么癖好我都清楚,習慣伺候他了!
“實在不好意思啊,讓那位經紀人兄弟白來一趟,但我這兄弟毛病多,換了人怕是不適應,您多擔待!
柏霖咳嗽了一聲,在張揚看過來的時候瞪了他一眼。
他對經紀人是誰根本無所謂,但張揚正巧需要一個正經工作,而且他說自己暗戀經驗豐富,能當柏霖的狗頭軍師。
柏霖一想也是這么一回事兒。
張揚雖然跟他一樣是個敗犬,他既然學不了張揚是怎么成功的,還不能學學他是怎么失敗的嗎?
到時候只要他反向操作一波,成不成功不好說,但至少不會失敗的太難看。
張揚側了側身背對他,右手放在身后做了個OK的手勢。
林羽靜靜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說道:“經紀人的人選隨你高興,之后我會讓公司安排給你的助理去找你,有些重要消息畢竟需要通過助理向你傳達。”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柏霖自無不可。
接下來就是簽合同,介紹公司環境,帶他熟悉工作流程。
與柏霖之前的預想不太一樣。
他以為席言會推他進演藝圈,他擅長的也是這一方面。雖然之前拍的幾部戲都沒火,但這并不是他的實力不行,只是時也命也,被人壓了而已。
他看著眼前寬敞的練舞室,萬萬沒想到,席言想讓他做的竟是唱跳偶像。
他年紀也不小了,做偶像已經是超齡,萬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有如此活潑的時候。
看著練舞室一群扭屁股扭腰、滿是青春活力的小少年們,他沉默許久,轉頭看向身旁的林羽。
“這、也是席言的意思?”
“他喜歡看我這樣?”
他指著練舞室里一個白襯衣的少年,對方剛剛做了個滑軌的動作,挺著胸膛,伸手撕開了身上已經被汗濕的襯衣,露出底下經過鍛煉的、緊實的蜜色胸膛。
他想了想自己做這種動作時的模樣,再一想席言正在舞臺下看著他,滿眼欣賞,不禁覺得胸口微熱,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行了。
………………
柏霖練舞有多辛苦,席言并不清楚。
他連柏霖正在為了作為唱跳偶像出道而努力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的目的只是將柏霖留在星娛,至于具體細節則由林羽全權負責。
他知道林羽偶爾有些小心思,但也知道在沒有自己指示的情況下,林羽不會犯那種原則性的錯誤。
在做他的助理這一點上,林羽是個很優秀的工具人。
席言端著咖啡返回辦公室時,目光在敞開一條縫隙的玻璃門上頓了頓。
他記得自己離開時門并沒有關。
席言一手端穩了咖啡杯,另一只手推開了門。
辦公室里多了個不速之客。
是個長相俊朗陽光的青年。
他沒穿鞋,赤著腳踩著木制的地板上,甚至沒穿外衣,只披著一件白色的浴衣,上面露著半邊肩膀,下面則露著一雙勁瘦修長的小腿。
渾身透著粉,像是剛剛才沐浴出來。
他站在辦公桌前,一手撩下肩上的浴袍,從裸著的半邊肩膀處低眸回首,淺笑含羞,聽見腳步聲,緩緩抬眼,又倏地移開,加深的笑容在嘴角處抿岀梨渦。
“席少,你回來了!鼻嗄暧锰鹉伳伒穆曇糨p輕抱怨道:“你好久沒來看過我,我實在想你得緊,就自己過來了!
“越光?”看著青年做作的模樣,席言想起了他的名字。
隨即疑惑道:“不是說你死了嗎?”
越光臉上表情僵住了。
第160章 無限流的炮灰路人31
“我、我死了?”越光語調上揚, 磕磕巴巴問道。
席言端著咖啡,繞過他,坐到辦公椅上, 隨口答道:“嗯,聽人說的!
越光咬了咬牙,狠狠一跺腳道:“哪個不要臉的混蛋造我的謠!是那個姓卓的小賤人還是那個姓計的王八蛋?”
“我就知道, 他們嫉妒著我呢。”
他委屈異常,轉身朝席言走過去, 一迭聲道: “席少,席少~你可別聽人亂講, 我就是受了一點兒小傷!
越光坐在地上,倚靠在席言腿邊,伸出一條腿撩起浴袍,指著腳踝上的一塊青紫說道:“你看, 都已經好了。席少,我傷一好就來找你了……”
那青紫半個拳頭大小, 養了快一個月才消失, 不算小傷,但也不至于嚴重到快死的程度。
他眨了眨眼睛,手放在席言左膝蓋上輕輕搖晃,暗示性地說道:“席少,我今天不想回自己家了。”
“衣服拉上來, 好好說話!毕运﹂_他的手, “不然就出去!
越光本來就是偏俊朗的長相,給自己打造的人設也是健氣陽光型, 現在夾著嗓子說話還真有點怪異。
見席言始終無動于衷,即使不甘心, 越光也只得把衣服拉了起來,心里暗道可惜。
他辛苦鍛煉出來的結實胸肌!他洗完澡后特地全身涂抹的美白粉!全白瞎了。
席少他不看啊。
越光輕咳一聲,語調恢復了平日的清朗:“席少!
見越光終于正常,席言抿了口咖啡,感受著黑咖啡特有的苦澀余味,問道:“說吧,來干什么!
金絲雀來找他的金主,除了要錢要資源還能要什么?席言如此想到。
不過他記得,在進入任務世界后不久,他就因為嫌煩讓林羽把金絲雀們都處理走了。
作為總裁,哪怕星娛只是席漠俞送給他的玩具,席言那也是很忙的。
這個情人今夜給他打電話,說臥室空蕩蕩,枕邊沒人心慌慌,問席言什么時候去他家小住一晚;那個情人在網上暗戳戳發帖“是的,我有一個男朋友。他很帥,我們很相愛”,而后裝作不經意地給po出了席言背影照的帖子手滑點贊。
有時候也來個團隊合作,幾個電視上光鮮亮麗的小鮮肉約著打群架,各個鼻青臉腫的要席言給他們評理,一個一語不發背對著席言黯然垂淚;一個委委屈屈拉著席言衣袖不放;一個給家里人打電話,一句話哽咽一下,說自己心好痛好想回家。
一天天的,都不夠席言煩的。于是讓林羽都處理了,多給他們一些資源便是。
現在看來,林羽是沒處理干凈了。
“席少!痹焦庀岛昧嗽∨蹘ё,斟酌著說道:“林助理讓我們所有人都走,合同提前結束,他說這是你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席言干脆道,將杯子放在桌上:“對補償不滿意,你可以跟林助理提!
“不是這回事!痹焦夂鋈挥行┡つ螅骸跋,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不是為了那些東西留下來的。”
“林助理給我的補償我都不要,以前給我的,我也可以還回去。我只是想跟著你!
他面上發燙,脖頸不用擦粉便紅了,低聲道:“要是席少喜歡,我以后賺的錢都可以給你!
“席少。”越光直視著席言的眼睛,忽然興奮地提議道:“你把他們趕走,把我留下吧!我常健身,身體壯實,比他們耐用。而且我剛接拍了一部新劇,能拿到上百萬的片酬,我都給公司,就當我跟你續簽合同的費用!
越影說完這句話,心里也有些惴惴。
他不確定席少是否會答應。
做金絲雀做到他這個地步,不僅不要金主的資源,還得倒貼錢,也算是獨一份了。
但越光肯定這么做的肯定不止他一個。
比如他剛才才罵過的姓卓的小賤人和姓計的王八蛋,還有姓程的姓蘇的姓顧的,姓蕭的姓葉的姓阮的,姓陸的姓秦的姓白的……
。】蓯海∵@個世界好多王八蛋。
越光想起他們就氣得牙癢癢。
當初林羽通知他們解除合同時,王八蛋們聚到一起開會,先是震驚與不可置信,而后是抗拒與焦躁,最后竟然開始互相指責起來。
姓顧的說姓計的脾氣暴,說話太大聲,在床上叫起來跟被人打了一樣,不討席少喜歡;姓陸的說姓顧的非要裝高冷,席少一來就拉著個臉,想要顯示自己的卓爾不群,但是戲不好,裝得像個智商不高的面癱;姓計的說姓陸的白練那么多肌肉,渾身硬邦邦,還把自己曬得黢黑,夜里一看見他不是萎了就是以為自己撞見鬼了……
就這么排列組合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遍后,不知道哪來的攪屎棍滿臉嚴肅地問了句“席少是不是有新歡了?還是要定下來了?”
攪屎棍越想越有可能,滿臉正直道:“嗯,一定是我給席少寫的那箱子情詩被他發現了。各位,這種聚會以后我就不參與了,我跟你們已經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
他過于囂張的話語引發了新一輪的罵戰。
期間因為越光立場太靈活,輸出頻率太高,從而遭到了眾人一致的針對,被生生按在地上打了一頓,他的腿就是那時候被打折的。
越光當即被送到了醫院。
身為偶像明星,最怕的就是負面新聞,團隊本來想把越光受傷的事壓下去的。但是越光轉念一想,他這傷受就受了,但不能白受啊。
于是通過媒體把他受傷的消息傳了出去。
他想著:他都傷得這么重了,席少總不至于急著趕他走吧。
而且萬一席少余情未了,來醫院看他了呢?
到時候他展示一下自己的脆弱,淚珠子一落,興許席少就不趕他走了。
越光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背刺。
畢竟是明星受個小傷都要被大肆報道的娛記,知道越光住了院那還不搞個大的?報道轉載一圈,上個熱搜,再被粉絲們心疼一波,事情越演越烈。
于是越光僅僅養個傷的時間,報道就發展到了“越光重病臥床不起”“問及越光病情經紀人黯然沉默”,再過幾天新的洋蔥新聞一出,得知越光已經死了兩天了。
這里面沒那幾個王八蛋添亂,越光是不信的。
他們不止想借著這件事給席言上眼藥,還想借此試探試探席言的態度,看看他是否真的郎心如鐵。
誰料席言真的不聞不問,一群人試探了個寂寞。
這場戲里沒有贏家,那群王八蛋不是,他們花了錢耗費了精力得到了沉默。
席言更不是,從始至終他根本沒入場,林羽也不會拿這些事讓他煩心。
只有越光,是真的被死亡了,成了真真正正唯一的輸家。
聽到越光的提議,席言揚了揚眉。
“想留下?”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想!痹焦馐箘劈c頭,拍著自己的胸膛道:“席少你看我這一身肌肉,就是為星娛而生的!
“失去星娛,簡直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席言被他的話逗笑了,看在他讓自己心情不錯的份上,席言松了口:“行吧。你去找林助理,讓他安排。”
“現在你可以換上衣服走了。”
越光還沒顧得上高興,便聽見席言趕他走。
嘴角只揚起了一瞬間又壓了下去,砸吧嘴道:“好吧,席少,那我先走了!
他撿起沙發背后的衣服,毫不顧忌地在席言面前換上,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走到門口時又轉過身,想要說些依依惜別的話,好叫席少多惦記他一陣子,不料席言率先朝他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出去把門關上!
“好。”越光下意識應到。
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已經過了道別的時機,只好訕訕出了門,將門輕輕掩上了。
一抬頭就看到經紀人在等著自己,見他出來立馬走近,看了看辦公室的方向,小聲問道:“如何,席總同意把你留下了嗎?”
越光重重點頭,臉上帶著一股喜氣。
見狀經紀人也松了口氣。
笑道:“那就行,看來我又能帶你一段時間了。”
她是越光跟著席言后,公司特地派給越光的經紀人,自然對他們之間的事一清二楚。在她看來這事兒不止影響越光的資源,也影響她未來的工作。
“那今天就先回去。至于之后的事情,我會去跟林助理交接!
經紀人側身看向樓道拐角處,喊了一聲:“李哥,你過來!
拐角處走出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臉上帶著自信的笑,一走近便先跟越光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你的新助理,我姓李!
“姐,這是?”越光打量了男人幾眼,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經紀人。
這個李哥看上去快四十歲了,他原來的助理才是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
倒不是嫌對方年紀大,只不過這個年齡段的男人大多已經成家立業,怎么會放得下姿態去做自己的助理。
經紀人也無奈,解釋道:“原來的助理小王出車禍了,傷得很重,醫院說是要截肢,短時間內肯定是不能回來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消息。唉~小姑娘家家的,還這么年輕,要是真截肢了以后還不知道怎么辦呢!
他們這個小團隊一起共事了不短時間,彼此關系都不錯,一時間經紀人和越影的表情都有些黯然。
只有一旁的李哥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對了!苯浖o人平復了心情,指著李哥道:“我剛好想著再找個人呢,還愁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結果我昨天去醫院探望小王回來,路上遇見攔路搶劫的,剛好李哥出現幫了我!
“我聽說他剛失業,又有家要養,就問他愿不愿意來這兒當個助理。別看李哥這樣子,身手是真的不錯,三個混混兒圍著他沒擦破他一點皮。”
“是的!崩罡缱孕诺匦χ骸澳惴判陌稍较壬,有什么臟活兒累活兒都可以交給我,你叫我一聲李哥,我肯定幫你弄得服服帖帖的。”
越光皺了皺眉,感覺他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太在意。
說話間,幾人穿過一間練舞室,聽著里面爆裂的音樂聲,經紀人笑著說道:“聽說這間練舞室是新建的,為了推出新的偶像團隊,席總費了很大心呢!
越光不太高興,強調道:“偶像吃的就是一口青春飯,到最后還是要往演藝圈走,我已經開始接戲了!
經紀人看出他心思,沒有反駁:“你說得對,席總對你肯定是要更上心些!
越影嘴角一彎,洋洋得意。
李哥跟在兩人身后,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知心里想著什么。
快要走過的時候,越光心念一動,忽然透過窗戶看向舞室內。
里面的人剛剛結束了一場激烈的舞蹈,正呼哧呼哧坐在地上休息,互相遞著礦泉水瓶。
越光盯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看見他耳后的一顆紅色小痣,表情有些疑惑。
他覺得里面的人眼熟,但一時想不起是誰。
“怎么了?”就在他快要想起的時候,經紀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越光看向經紀人,又看向舞室內,白色的墻壁阻擋了他的視線,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于是搖了搖頭,“沒什么,我們走吧!
喝空的礦泉水瓶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徑直落在柏霖腳邊,在地上滾了幾圈后,被一只修長的手撿起。
柏霖拿著礦泉水瓶,抬眼看向緩步走向自己的少年,一雙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緒。
半晌后,□□渴摧刮的嗓子發出沙啞的聲音:“喝完的礦泉水瓶,應該丟到垃圾桶!
說話間,他站了起來,慢慢走到垃圾桶旁,眼睛盯著少年的同時,將水瓶扔了進去,像是在向他示范。
“明白了嗎?”柏霖拍拍手,面色依舊冷淡。
“什么?”少年一愣,隨即怒道:“柏霖,你別在這兒裝瘋賣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柏霖只當沒聽見,切了另外一首歌,隨著音樂節奏慢慢動作起來。
這些時間以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挑釁,足夠做到置若罔聞。
“呵,你看他,那么努力做什么?”
少年見柏霖不理會自己,先是怒不可遏,冷靜下來后冷笑了一聲,看向身旁的其他人,背后蛐蛐道:“年紀也不輕了,骨頭都硬了,還這么拼,是想讓誰看呢?”
另一個少年也嗤笑著附和道:“還能給誰看呢。我們這里的人誰不清楚,柏霖可是皇族,我們這些小蝦米,不過都是些陪跑的。就連這個練舞室,都是席總給他準備的呢!
柏霖眉頭擰了起來。
他不喜歡其他人用這樣輕佻的語氣說起有關席言的事。
“?真惡心。”之前挑釁的少年作出嘔吐的表情,“不過席總怎么會在意這種小事,怕是有人扯著虎皮充大旗吧。”
想起林助理過來時特意找到柏霖,話語間透露出來的席總對柏霖的關照,少年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嫉妒的毒汁日日夜夜灼燒著他的理智。
他拼命的練舞,揮汗如雨,肌肉拉傷了也不敢停息,為的不就是成為第一,讓席總注意到他嗎?
那個柏霖憑什么!
什么都沒做,就讓席總對他另眼相待,以至于林助理特意找到練舞室其他人,讓他們多關照關照柏霖,話語間透露出柏霖與席總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
從那之后,練舞室的人看柏霖的眼神就變了。
之前只是不熟悉不親近,但也不曾刻意針對。
現在柏霖每過兩天都要掉一件衣服,過了幾天后發現在廁所垃圾桶壓著。
柏霖也再不敢隨便喝他們遞過去的水,時間一長練歌的嗓子都劈了。
他們也不怕柏霖告狀。
再說告狀又如何,大不了挨罰。
挨罰之前都要把柏霖拉出來先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