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6
某處空曠的建筑一層, 大門已經被桌椅堵住,碎掉的窗戶也被封好,異能小隊的隊員分散坐在靠墻處。
作為隊長的光頭男人蹲在窗下, 瞇著眼小心揭開窗簾的一角,透過縫隙朝外面看去。
沒有動靜,只有被風卷起的白色垃圾。
他收回手, 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雷屬性的短發女人看著自己剛被包扎好的胸口上的傷,晦氣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真特么該死, 我們當初就不該招惹那只異能者小隊,什么都沒搶到還惹了一身騷。”
說這話的時候隱晦地看了光頭男人一眼。
男人沒什么反應, 異能者大多心高氣傲,即使是他手底下的隊員,不服他也是常有的事。
“算了別說了。”之前刻意挑釁過席言的流氣青年敲了敲自己的腿,他是覺醒了速度的異能者, 不滿地說道:“富貴險中求,裝滿了貨的兩輛大皮卡, 你見了你不動心?”
女人一臉嘲諷, “我可不會跟你一樣,狗見了屎似的就沖上去了,蠢貨。”
青年猛地站起,滿臉怒氣道:“想打架是吧!”
“夠了。”光頭男人終于開口阻止,不滿地看了兩人一眼, “都閉嘴, 想把喪尸引來是嗎!”
一旁的爭執薛亦并未在意,他獨自坐在一個小角落, 低著頭艱難地咀嚼著手里的壓縮餅干。
餅干的碎渣落下,他連忙用手去接, 低著腦袋去舔手心里的餅干渣。
事情的發展與他之前的想象背道而馳。
這個小隊雖然比席言更強,也找到了更多的食物,但他們不會輕易把東西分給薛亦。
薛亦忙碌一天,往往也只能在中午的時候分到一小袋壓縮餅干,外加半瓶礦泉水。伸手去接的時候,還要被對方不耐地說上一句“只會浪費食物的廢物。”
最開始薛亦還會委屈,慢慢地就習慣了,只當充耳不聞。
只是偶爾在晚上餓醒之后,睜大眼睛看天花板,捂著肚子回想起被他扔在喪尸堆里的席言。
席言跟這些人不一樣。
他找到的食物,大部分都落入了薛亦肚子里。不只有壓縮餅干和礦泉水,還有午餐肉罐頭和方便面。
至于席言自己,他總是吃得很少。
薛亦只會撇著嘴角,嫌棄他帶回來的東西不夠新鮮,卻從沒問過他有沒有吃飽。
現在薛亦知道了,原來饑餓是這樣難受的感覺。
談不上什么后悔和不后悔,他也只是選擇了兩條路里容易走的那一條。席言那么愛他,一定也希望他能過得更好,不會責怪他當初的選擇的。
“咳咳咳……”忽然□□巴的餅渣哽住喉嚨,面粉被唾液浸濕后黏成一團糊糊,他連忙奪過一旁的礦泉水,喝了幾口后終于咽了下去。
剛把水瓶放下,一個面容消瘦、眼神陰鷙的青年走過來,拉起他的手腕往一旁的小隔間走:“別吃了,跟我過來。”
小隔間里有一張小床,除了洗衣做飯,這也是薛亦的任務之一。
小隊的人都知道這事情,冷眼瞥了他一眼后,全都不感興趣地移開了頭,繼續討論其他的事情。
薛亦手里還拿著沒吃完的餅干,趁青年沒有回頭急忙又咬了幾口。等到全塞進嘴里,他這才松了口氣。
小隊的其他人開始說起返程的事情。
他們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也收集到了不少物資和晶核,等回去分分,每個人也能拿到不少一部分,夠得上幾個月不出門了。
“那個薛亦怎么辦?總不能帶回去吧。”
光頭男人直接說道:“殺掉。帶回去也麻煩。”
他連考慮都沒考慮,平靜地宣告了薛亦的命運。
庇護所名額都是有限的,普通人得花費一大筆晶核才能進入,花在薛亦身上太浪費了。
薛亦雖然長得漂亮,但這世上長得漂亮的男男女女多了。等到他們回到庇護所,一顆二級晶核就能買下曾經當紅明星的一夜。
光頭想起什么,抬頭問道:“上午是誰在外面放哨,怎么還沒回來找人換班?”
他這么一說起,其他人也覺得奇怪。
“是啊,放往常老黃早回來了,怎么今天這么慢,不會出什么事兒了吧?”
就在他們想著要不要出去看看時,外面忽然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震耳欲聾,就連地面都在微微震動。
“這是?”女人睜大眼睛,“樓塌了?”
“隊長,不好了!”在外放哨的人撞碎玻璃,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他臉上全是血,臉色驚恐道:“敵襲,是之前遇到過的那些人。”
“什么!”光頭臉色一凝,倏的站起身,厲聲道:“叫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按照之前的老辦法。”
眾人應了一聲,紛紛散開。幾秒鐘后,之前將薛亦推進隔間的陰鷙青年提著褲子跑了出來,等到外面沒了動靜,薛亦扒著門框,小心翼翼往外面看去。
而后直接朝著藏車的地方跑了過去。
門外煙塵漫天,光頭只看見煙塵里幾個模糊的身影。
文彥用手帕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扇了扇,散開面前飛舞的塵埃。
咳嗽聲此起彼伏,有男有女,文彥也跟著咳嗽了一兩聲。緩下來后,他對著身側的青年和氣說道:“小吳,下次動手前先跟大家說一聲。”
小吳是個年輕人,聞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啊隊長,下次我記得了。”
文彥搖搖頭,看向對面的敵人。
煙霧慢慢落下,文彥溫和的視線驟然犀利起來,透過鏡片落在光頭身上,而后又掠過他身側的其他人。
嘴角勾起,“只有四個人,其他人不在。即使文某不請自來,先生也該拿出待客之道啊。”
“讓我猜猜,他們現在在哪。”即使大戰當前,他的語氣依舊輕松寫意,暗藏鋒芒的眼睛直直盯著光頭的臉。
文彥抬頭看了看光頭身后的建筑,說道:“典型的現代主義建筑,臨近主干道,人流量大,底樓至少有三個出口……不,四個,還有二樓的連廊。”
光頭眼皮抖了一下,文彥瞇了瞇眼睛:“除了你身后的大門,另外兩個出口分別在……東、南方向。”
光頭微不可查松了口氣,文彥頓了一瞬,“不,他們不會從大門出來,太過明顯,也太危險,以逸待勞才是最好的選擇。他們躲在哪里?”
他問著問題,卻自己猜測著答案,“樓上?大廳?儲物間?看來都不是。那就只有……”
文彥逼視著對方的眼睛,直到對方呼吸停滯忍不住露出緊張之色的時候,才露出一個從容的笑,推了推眼鏡說道:“看來文某猜對了。”
文彥身后的隊員們聞言,齊齊消失在原地,去狙擊自己的目標去了。
望著光頭男人鐵青的臉色,文彥輕笑出聲:“在文某面前耍心機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先生。”
光頭將拳頭捏緊又松開,“精神系的異能者果然可怕。”
“隊長,怎么辦?”光頭男的隊員看了看眾人消失的方向,“現在動手?”
光頭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看著文彥,幾秒后忽然笑出聲來,朝他抱了抱拳說道:“這位兄弟,何必非鬧到生死相爭的地步,我們之間并沒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不是嗎?”
“不如化干戈為玉帛,在外行走誰都不容易。這樣吧,兄弟車上還有不少物資,算是兄弟的一點賠禮,就當交個朋友。”
他這算是認慫了,希望文彥拿了那些東西放過幾人。
之前兩支隊伍遭遇過,己方完敗,現在再打起來也不過是這個結果。何必為了一時意氣,白白送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后報仇的機會多著呢。
文彥笑容溫和,“抱歉,恕文某不能答應。”
“你!”談判失敗,光頭的臉徹底陰沉下去。
文彥取下眼睛,用手帕緩緩擦拭著鏡片,抬頭說道:“文某剛剛看上了一位美人,要拿你們小隊的人頭討美人的歡心呢。”
“嗡”的一聲,光頭聽見自己的腦海中傳來一聲嗡鳴。隨著文彥帶上眼鏡,他的異能也徹底發動。
明明一切無聲無息,但卻似有實質的波動蔓延開來,就連空氣中的微塵都在微微擺動,仿佛有一瞬間的滯空。
光頭腦袋眩暈了一下,再看去時,文彥已經到了眼前。
此時戰斗全面爆發開來。
隨著一聲凄厲的尖叫,鮮血劃出一道拋物線,濺落在灰白的墻面之上。
面容陰鷙的青年被割下右臂,剛剛醞釀好的異能無聲消失在半空。他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捂著自己右臂上斷裂的傷口,咬著牙想要逃走。
不是對手,完全不是對手,除了逃走別無他法。
然而他才剛剛轉身,便感覺視野一低,下一刻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低頭看去,不只是手,就連他的右腿也已被割斷。
逃不了了。嘴唇被咬破,他帶著怨恨的視線緩緩抬高,看向正靠近自己的敵人,似乎打算在進地獄前刻下對方的模樣。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雙運動鞋,鞋面干凈,沒有沾染上一點塵埃和血跡。而后是一條黑色休閑褲,順著對方修長的雙腿視線向上,掠過那白色的T恤,最后看到敵人的臉。
他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好像看到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你不是……死了嗎?”
面前的人竟然是被薛亦背叛了的男朋友。當初他親眼看到青年在與喪尸的戰斗后,因為受傷過重倒在了地上。
之后進入戰場查看青年死了沒有的人就是他。
當察覺到青年還有心跳后,他又伸手補了一刀。
當時他心里還覺得有些可惜。比起軟弱無用的薛亦,他其實更喜歡青年這樣的個性。
席言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漠然的眼神俯視著他:“是啊,死了。”
原主自然是死了。
“我從地獄而來復仇。”
陰鷙青年知道自己已是非死不可,對于死亡的恐懼一瞬間擊毀了他的精神。
他想到在末世降臨前,他還不過是個最普通的打工人,因為性格懦弱,受到領導的壓迫和同事的輕視,誰都可以在他頭上踩一腳。也沒有女朋友,因為沒有女人看得上他。
可是末世來臨后,一切都變了。他覺醒了異能,這個對他人而言恐怖的巨變,卻賜予了他新生。
他成了高貴的異能者,不用再像以前一樣看誰的臉色。以前從來不會多看他一眼的女人們,現在一顆晶核就能強拉到床上。
他肆意宣泄著以往積攢的怒火,百倍千倍的償還回去。
可是現在,他還沒享受夠人上人的生活,為什么這么快就要失去一切?
“求你,不要殺我,求求你放了我……”他拖著斷裂的左腿,用一只手撐著地面爬上前,想要扯住席言的褲腳求饒。
“我錯了,求你放了我吧,我以后會當個好人,再也、不害人了……”
鮮血流了一地,靠著異能者強悍的生命里勉強撐著,可到底無力回天。席言垂著眼,看他的動作越來越微弱,最后徹底摔在地上,失去最后一點生機。
“早知如此。”席言低聲說道,后背忽然被溫暖的懷抱擁住。
姜寧用安撫的聲音說道:“以血洗血,以命換命,這是他欠你的,不是老婆你的錯……嘶!”
席言給了姜寧一肘子。
姜寧捂著自己的腹部,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不對啊,以前看的小說都是這樣寫的啊。在女主脆弱的時候男主抱住女主細心安慰,感情很快就升華了,現在怎么在老婆身上不管用了?
難道是因為我看男頻小說看得多,水土不服了?
“席先生。”看見走近的席言,文彥笑著招呼道。
他推了把手底下壓著的光頭,將他推到席言面前,“那么他就交給你了。”
光頭男已經滿身傷口。
跟文彥戰斗的全過程,他都沒能怎么還手,時不時就被上個眩暈的debuff,導致他的力量系異能沒有什么用武之地。
看到面前的席言時,光頭男瞳孔一縮,隨即明白了文彥之前話里的意思。
他明明有多次機會可以殺了自己,但就是貓捉老鼠一樣把他留到了現在,不就是為了在這個人面前獻殷勤嗎?
輸了就是輸了,他沒什么好說。
席言看了他兩眼,開口問道:“薛亦在哪里?”
光頭男擰緊眉頭,反問道:“他沒被你給殺了?”
隨即想到什么,他臉色難看起來:“媽的,他跑了!賤人!”
此刻他心中對薛亦充滿怨恨。最開始跟席言起爭執便是因為他,這倒沒什么,平時他們做這樣的事做得多了,總會有人來報仇。
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這個賤人竟然趁著自己的隊伍跟敵人戰斗的時候一個人偷偷跑了。自己的小隊全軍覆沒,他倒是安安穩穩地脫身。
但是比起薛亦,他更不想讓面前的席言如意。
他露出挑釁的笑,說道:“我什么都不會說,你倒是自己去找啊。”
文彥蹲下身,笑瞇瞇道:“先生真的不肯開口嗎?”
光頭男臉一僵,想到文彥之前猜測答案的情形,下意識看了眼建筑后面的倉庫。
他們小隊的物資車就藏在那里,薛亦如果想走,只能依靠那東西。
席言看向文彥,“謝了。”
文彥搖頭道:“太客氣了,文某可是很欣賞席先生的能力,不知有沒有興趣加入在下的隊伍。”
他看著席言的眼睛,一臉真摯:“如果席先生愿意的話,文某可以許下副隊長的位置,與在下共同管理整個天風小隊。”
“副隊長。”席言一時失神。
“是啊。”文彥眼中的笑意更深,語氣也漸漸低沉下來:“沒人比席先生更適合這個位置了。”
“席先生是最適合站在我身邊的人。”
“呵。”席言輕笑一聲。
文彥還來不及露出疑惑的表情,便覺得臉上一痛,溫熱的血液順著傷口流下。
咔擦一聲輕響,他被風刃切過的鏡架徹底斷開,鏡框在重力的作用下下落。
文彥伸手接住落下的鏡框,臉上被割傷的傷口從他的顴骨處斜向上蔓延至眉梢,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癢。
他依舊在笑,看向面前的席言。
席言收回手,“不要再對我使用你的精神控制,很惡心。”
望著席言離開的背影,文彥瞳孔越發深邃,鮮紅的舌尖舔舐了一下嘴唇,卻嘗到了自己鮮血的味道。
他還是第一次,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被傷到。
“喜歡,好喜歡。”
“好想要。”
看到剛才文彥獻殷勤不成,現在又一副癡漢樣子說出變態的話,地上的光頭男冷笑了一聲,像是嘲笑。
第112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7
外面戰斗的動靜漸歇, 薛亦從縫隙里偷望一眼,隨即不停留地朝倉庫里跑去。
車頂的防水布已經被揭開,早已有人在他之前到來。
流里流氣的青年拉開車門, 拖著受傷的腿滾進車里,一邊低聲咒罵一邊將鑰匙插進鑰匙孔。
馬達突突了幾聲,隨即又沉寂下去, 他嘴里罵了一聲,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緊張地看了眼前方, 不死心的繼續打起火來。
他們小隊完了,就連隊長都不是對手, 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全被吊打了一頓。只有他運氣較好,覺醒的是速度型的異能,趁戰局混亂時躲了起來。
至于他的那些隊友,他不清楚, 估計是死了,他也不關心, 只一心想要逃走。
“來了!”汽車終于震動起來, 他滿臉喜色。
正要踩下油門之時,一道身影沖撞到車身,發出碰得一聲悶響。薛亦扶著車門把手站起身,拉開車門將自己摔在后座上。
而后臉色蒼白的催促道:“快、快走,我看見席言了。”
青年瞳孔微縮, 沒再糾結薛亦上車的事, 直接將油門轟到了底。
汽車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轟鳴,直接往外沖了出去, 撞破了面前的卷簾門,歪七八扭一陣后終于穩住方向。
青年被明亮的光線刺了一下眼睛, 不由瞇了瞇眼。而此時的薛亦卻兩手扒在車窗上,瞪大眼看著站在路邊的席言。
席言的視線跟隨著汽車移動,準確地落在薛亦身上。
他跟印象里不太一樣了,薛亦想到。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異能者的體質還是讓他清楚地看到了車外的人。
他神色沉靜,衣著干凈,比那時強大太多,與現在的自己形成鮮明對比。
席言沒有死,不僅沒死,還更強了。而當初口口聲聲想要奔向更好生活的自己,卻只能狼狽的逃跑。
薛亦心里有些苦澀。
席言抬手,狂暴的颶風向奔馳的汽車席卷而去,路面上的積石和塵埃被卷起,道路兩旁的枯草轔轔響動,而后在颶風的作用下徹底脫離地面,朝敵人追擊而去。
此時連天色也暗了下來,一副要下雨的征兆。厚重的積雨云沉甸甸的壓在頭頂,似乎隨時要掉落下來,將其下的一切碾成碎片。
“言哥哥。”薛亦忍不住喊起這個稱呼。
他正站在風暴的中心,不,此刻他就是中心,好像是這世界的王。
薛亦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初自己再忍耐一點,等到席言的傷勢好轉一點,而不是在他最無助的時候離開。那么現在,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站在他身旁,接受其他人艷羨的目光。
隨即他打了個寒顫,搖了搖頭,眼神中帶了些懼意。
席言看過來的眼神冰涼,是壓沉的風暴里如何也點不亮的寒星,讓他只對上一眼便忍不住心生寒意。
他心狂跳著,將自己藏到了車窗之下,抱著雙腿試圖安撫自己。
他不再去看,但那雙冷漠的眼睛,卻不知不覺間印進他的腦海里,再難抹去。
雖然難以察覺,但卻在他每一個午夜夢回時,或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如鬼魅一般跳將出來,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讓他難以呼吸。
此時的薛亦尚未料到,那個眼神將成為他永恒的噩夢。
青年專心致志的開車,偶然朝后視鏡看了一眼,臉色立馬變了。
蓋著車頂的防水布被風吹地嘩嘩的想,車尾被卷進風暴里,帶動著整輛車都在晃動。斷裂的樹枝和碎石擊打著特制的防護玻璃,每一聲都像打在人心上。
青年顧不上腳上的傷,將油門更加踩死。他覺得自己現在像是與自然的偉力做著抗爭,心里充滿了無力。
他現在后悔極了。
當初就不該為了薛亦得罪了席言,更別說逼人入絕境。但誰能想到那個不起眼的風系異能者,短短時間內竟能進化到這種程度。
這種力量,即使是在最強大的幾所庇護所里,也能當得一句強者。
“咔擦,咔擦——”耳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青年驚恐地看過去,才發現防護玻璃上嵌了一塊小石子,以它為中心,裂紋蛛網般蔓延開來,像盛開一朵繁復無比的霜花。
一聲脆響,特制的車窗徹底撐不住了,玻璃碎片飛箭一般射向駕駛座上的青年。
他下意識閉上眼睛,而后發出凄厲地慘叫。
碎片從他的眼前飛過,劃破了他的一只眼球,而后撞到車門掉落在地。另一塊更是危險,尖銳的角直接刺入了他的太陽穴,往里嵌進了好幾厘米。
至于薛亦,因為一直蜷縮著身體,玻璃碎裂的時候下意識抱住了腦袋,所以碎片只是割開了他暴露在外的部分。
即使如此,他依舊痛得叫出了聲。
他還沒受過這樣的苦,從小就有人寵著他哄著他,但他現在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衣服都被血浸濕了。
汽車徹底被卷進風暴里,像被怪獸吞噬的獵物。
要死了嗎?薛亦這樣問自己。
然而就在此刻,異變突生。
原本已經被打倒,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雷屬性短發女猛地躍起,嘴角溢血、瞋目切齒地朝席言發動了攻擊。
“死!”銀色的游龍閃耀在半空,照亮了厚重壓抑的陰云。
她用透支身體的方式,維持著自己微弱的呼吸,為的就是最后這雷霆一擊。
她不是為了逃走的同伴,只是單純的想要席言死。她不做賠本的買賣,即使命若懸絲也要拉一兩個人入地獄。
手中的雷霆悍然劈落,而專注于追擊敵人的男人似乎還未反應過來,她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幾乎已經看到了席言身死的那一幕。
但還未來得及獰笑出聲,便覺得自己胸口一冷,有什么冰涼的東西從她心口的空洞穿過。
她啪得摔在地上,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已經被攪碎,而兇器則是高度凝縮成固體的水。
“席言!”看到老婆有危險的那一剎,姜寧心都漏跳了一下,不自覺地喊出了聲。
他的心里滿是恐懼,甚至沒注意剛剛的呼喊聲尖銳地破了音,下意識就朝那女人攻了過去。
平時的從容再也支撐不住,他叫的是席言的名字。
自從在超市里救了席言,看著他從一息尚存一點點成長到如今,照顧他,保護他,姜寧明白他已經成為自己不可丟棄的責任。
自姜寧從自己的世界穿越而來,單方面插手進席言的人生,他就有了一種特殊的責任感。
他不會再讓席言走上劇情的老路,他要搞個大的,改變席言的命運。既然已經自作主張接手了席言的未來,那就不能半途而棄。
他所做的所有一切,全都只為了這一個目的。
看見女人摔在多上,席言沒有再繼續出手。
對面的姜寧猛地松了一口氣,噔噔噔跑了過來。
之前他也屁顛屁顛跟在席言身后,想著能不能趁老婆有危險時混個英雄救美。但沒想到老婆比他想的還厲害,他跟了半天都沒有用武之地。
正郁悶時,那邊不知為何換了一副眼鏡的文彥走了過來,伸手亮出幾顆三階的晶核,說是為之前的冒犯向席言道歉。
姜寧從中感受到了威脅。
文彥雖然跟光頭打了一場,但全程游刃有余得好像沒費半點力氣,連襯衣的衣角都沒亂,他甚至還特地換了一副新的眼鏡。
再看他手里的晶核,五顏六色剔透晶瑩,不說精挑細選出來的姜寧都不信。
姜寧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雄企鵝求偶般的氣息。
當著別人的面就敢撬人老婆,你配得上以后跟人分享主角受的命運。
他拉著老婆的手就走:“別理他,我們走。”
走了幾步又覺得不放心,文彥在原劇情里能是什么好人,他那單純又美麗的老婆受騙了怎么辦,于是停下腳步,回過頭,滿臉嚴肅的警告道:“你是我的老婆,以后離其他男人遠點。”
看見老婆沒有回答,他忍不住捏了捏老婆手腕,追問道:“聽到沒有?”
這世上好人壞人難分清,他也只是不想老婆受到傷害,薛亦那樣的人遇到一個就夠了。
當然這其中確實有他的私心,老婆的眼睛,最好永遠只看著他一個人。
當然,他愛老婆永遠比老婆愛他更深,他的心他的命他所有的愛戀全都是老婆一個人的。
想到老婆看到晶核時可能會露出的開心表情,他囑咐老婆注意安全,便一個人滿臉期待地去收集晶核了。
風聲漸息,風暴沒了異能維持,慢慢的停止了肆虐。車頭被颶風吐了出來,哐當一聲掉落在地,而后是車身,車尾。
經過改造的車輛防御力明顯更強,即使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徹底損壞,等到席言看過去時,只看到它歪斜著疾馳而去的影子,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烏云散去,天色放晴,原本空中漂浮的碎石落下,一切恢復寧靜。
“老婆,你看。”姜寧拉開沖鋒衣的口袋,語氣興奮地叫席言低頭看過來。
他從口袋里抓出一大把晶核,兩手捧到席言面前,流光溢彩,寶石一般剔透。
“我從敵人身上摸來的,姓文的沒搶過我。”他似乎還挺自豪,而后又看著席言眼睛,問道:“老婆,你不喜歡嗎?”
不得不說,他現在這副樣子,像極了叼著玩具給主人看的小狗。
沒有得到主人的回應,小狗的眼神黯淡下來,就連搖晃的尾巴都不再起勁。
他總是這個樣子,有時候又強勢又喜歡自說自話,什么都敢說,看上去浪得不行。但一旦席言表現出絲毫的不悅,他那點膽子便縮了回去,整個人委屈巴巴的,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
“喜歡。”席言隨手拿起一顆紅色的,想到以后確實需要大量的晶核,他沒有拒絕。
姜寧的眼睛驀地一亮,是挖礦都不用帶礦燈的程度。
他看著老婆撿起一顆晶核,打量幾眼后又放回他的手心。
“放在你的空間里吧,以后用得上。”
“以后。”姜寧低聲念著這兩個字,念了幾遍后,終于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是的,他跟老婆還有以后,很長很遠的以后。
姜寧臉上揚起個大大的笑容。
他就知道,他跟老婆之間是雙向奔赴!
“真的不加入在下的隊伍嗎?文某可是很誠心的邀請席先生。”看了眼緊緊黏在席言身邊、用警告的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的姜寧,文彥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當然姜先生要來文某也同樣歡迎。”
“不用了。”席言再次拒絕,“我更喜歡自己組建一只新的隊伍。”
這下不只是文彥,就連姜寧都有些吃驚。
但看見同樣驚訝的文彥,他上前一步,握住席言的手,點頭道:“對,這是我跟老婆早就商量好的。”
“啊,這樣……”文彥卻似有些疑惑道:“可在下看姜先生的樣子,似乎也是才將知曉而已。”
姜寧看他的目光像在看著死人。
半晌,才語氣堅定道:“這是默契,你不懂。”
第113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8
文彥的人收拾了戰場, 繳獲了一部分未來得及帶走的物資和晶核,還有一輛沒油的小轎車。
那輛小轎車最后給了席言,文彥還讓隊員給他留了一小桶汽油, 繳獲來的物資也給了他一半,說是要感謝席言……哦,還有姜寧的幫忙。
席言收下后道謝, 文彥頓了瞬又問:“席先生真的不考慮加入文某的隊伍嗎?”
席言沒有回答,文彥看了眼站在不遠處朝這邊死亡凝視、隨時打算沖過來的姜寧, 只好嘆惋道:“看來席先生是要拒絕文某第二次了,真是遺憾。”
“文某不會忘記席先生的。”他指了指額角的傷痕, 開玩笑似的說道,而后朝席言伸出一只手,禮貌的作別。
他眼神深邃,笑容充滿魅力, 看上去讓人陡生好感。
即使合作期間有些許不愉快,但不得不承認他出手確實大方。席言伸出手去, 忽然頓住, 眉頭一皺。
“嗯?”他看向文彥。
“怎么了席先生?”文彥神情自然。
“沒什么。”席言笑了,握上他的手:“既然忘不了,那就記一輩子吧。”
“唔…”兩手交握的一剎,文彥猛然色變,第一次完全失去了往常的從容。他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被席言捏碎了, 想掙扎卻無法。
席言很快放開了他的手, 這次是真的告別:“再見。”
文彥倉惶抬頭,正看見席言嘴角未散去的笑意, 心頭被冒犯的惱怒不由消散了,有些無奈道:“好吧, 至少能博美人一笑……只是這次居然又被發現了。”
他甩了甩仍在發疼的手。
他的精神系異能不同常人,比起元素系要隱秘許多,大多時候敵人根本感覺不到自己已經被他的異能影響。
上次他試圖對席言精神控制,卻被席言發現,他只以為是席言的精神力強大,但依舊自信于自己的能力。
這次文彥不再試圖一步到位,只是潛移默化地影響,但依舊被發現,被小小的教訓了一下。
“真是,太可惜了。”
“隊長又這個樣子了。”看著一個隊友打開小車的加油蓋,將一小桶汽油灌了進去,另一個隊友正在搬運送給席言的物資,當初給姜寧讓了路的男人說道。
“隊長不一向這樣?”正在擦車的女人聞言回頭道:“他看上了誰就大方的很。無所謂,反正打不過他。”
“我覺得這次還是不一樣。”跟兩人一樣看完全程的年輕人挨了過來,捏著下巴滿臉嚴肅,半晌后指了指文彥的背影,“你們看,隊長的肩膀都下塌了一點弧度。”
“而且他還多次使用了異能。”他似又找到了一個證據,問道:“隊長什么時候這么認真過?”
小轎車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
兩側無其他車,所以姜寧開得相當肆意。
他邊開車邊擺弄著收音機,頻道里斷斷續續傳來電臺的播報聲,不間斷的播報著最近的城市和庇護所的位置。
“去Y城。”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席言忽然說道。
“Y城?”姜寧疑惑了一秒,想到剛剛電臺播報的離這里最近的人類城市。
不是每座城市的人都像這里的一樣好運,在末世后不久便分批逃出。有太多地方的人去無可去,一是不知道究竟哪里還是凈土,不肯離開唯一熟悉之地,更多的則是沒有逃走的力量,路上到處都是喪尸,還不如蝸居在原地。
Y城就是這樣的一個城市。根據估計,還有大量的人類滯留在那里。
“老婆,你真的要組建自己的隊伍?”姜寧還以為席言是故意說來搪塞文彥的,當時還興奮了一會兒。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老婆放棄文彥選擇了自己,說明自己在老婆心里份量不輕,比文彥許諾的副隊長還要更重。
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有些想多了。
姜寧有些失落。
不,不對!姜寧忽然捏緊了方向盤,眼神堅定。
姜寧啊姜寧,你怎能輕易懷疑老婆對你的情意!
一個男人,他愿意讓你參與他的抱負,同你分享他的未來,讓你繼續涉足他的人生,這不是愛情是什么!
席言已經懶得糾正他的稱呼,反正也說不聽。
“當然,我什么時候說過謊。”又提醒道:“綁好安全帶,好好開車。”
“是嗎?”姜寧嘴角勾了勾,忽然說道:“你既然從不說謊,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說我就信。”
他頓了一下,問道:“老婆你喜歡我嗎?”
席言回答地很干脆,臉色沒有半分變化:“不喜歡,滾。順便,綁好安全帶,好好開車。”
姜寧默了兩秒,搖頭道:“我不信,你騙我。”
席言沒說話,也沒解釋。過了兩秒后,姜寧終于忍不住了,把頭轉了過來,問道:“你是我老婆,你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
“說不出來?我就知道老婆你在騙我。”他哼笑了一聲。
席言終于正眼看了過去:“你的人設挺多變啊。好好開車。”
當是時,姜寧想到以前看過的一句土味情話,他凝視著席言的眼睛,滿臉深情:“愛你是我唯一人設,從未變過。”
席言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手抓緊了安全帶。
“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什么意思?正當姜寧腦筋急轉,思索這是不是什么新型情話之時,車輪卻忽然碾到了一塊石頭,系著安全帶的席言自然是無事,姜寧卻整個人從座椅上蹦了起來,腦袋撞到了車頂,發出碰得一聲響。
他連忙打方向盤穩住方向,又系好安全帶,而后轉過頭,用隱含的哀怨目光看著席言。
“我提醒過你了。”在他出聲之前,席言率先開口說道。
但他還是小看了姜寧的腦補能力。
“你心里果然是有我的。”看著席言,姜寧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下輪到席言疑惑了,他到底又做了什么讓姜寧產生了誤會。
但對方顯然不打算回答,很快把頭轉了回去專心地開起車來,只是嘴角帶著輕快的笑意,嘴里還輕輕地哼著歌。
姜寧很高興,剛剛他在和老婆的雙向奔赴之路上又找到了一個證據。
他的老婆,他清冷又傲嬌的老婆,平時那么不愛說話的一個人,好像世事都與他無關,今天竟然提醒了他三次,整整三次!
這分明是擔心他,卻又不肯明說,只好用這種隱晦的方式來表達對他的關心。
媽的,更喜歡了。
姜寧抿緊了唇,一臉認真。
喜歡老婆。
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歡。
如果喜歡這個詞有一個極限,那么他每一天都在突破極限。
汽車平緩地行駛在馬路上,離目的地越離越近。
此時的Y城,鳥兒飛過無云的天空,什么也沒留下。
Y城是一座工業城市。但如今經濟活動近乎停止,從前被大肆抨擊的工業煙囪再沒有排出任何污氣,但天空并未因此變得澄澈。
一切都成了不可重現的奢求。
末世降臨,不只是人類,就連動物也難免被病毒感染,末世爆發初期,有許多動物被集中處死,包括一些家養的寵物。
而幸運未處死的,最后也成了人類的食物。
可惜支撐不了多久,最后還是要鼓起勇氣出門。從房間里搜羅來的器具并不能給人類帶來多少安慰,絕境之中,勇氣是唯一的武器。
他們已經兩天沒有一點食物進過肚子,最后一口水也在昨晚消耗殆盡。
季宇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將妹妹的腦袋擱在自己肩膀,兄妹倆相依著,感受著僅剩的暖意。
妹妹睡著了,表情很安詳。
季宇很高興她還能睡著。
兄妹倆已經餓了兩天,但其實早在更早之前,他們就再沒吃過一頓飽飯,夜里時常餓得睡不著,即使睡著了也很快醒來。
季宇不止一次看到,他的妹妹半夜醒來,神色痛苦地捂著肚子,卻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這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了。
兄妹倆已經兩三天沒再入睡過,睡不著,也怕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
兄妹倆的父親,在母親感染喪尸病毒后艱難拉扯著兩個孩子的普通而偉大的男人,看著兩眼深陷、面色無光的一對兒女,嘆了口氣。
拍著季宇的肩膀,神色如常但卻無比細致地囑咐著什么,他讓季宇承擔起做哥哥的責任,照顧好妹妹,又讓妹妹聽哥哥的話,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樣哭了。
說完這一切,他深深看了兒女們一眼,而后拖著因過度消瘦而無力的雙腿,出去給家人找食物去了。
也許他當時已有預料,這一趟,應該是回不來了。
也許人就像動物一樣,能提前預知到自己的死期,所以要離得遠遠的,再孤獨的死去。
其實當時他已因為極度的營養不良,身體出現了各種征兆,季宇多次捕捉到父親轉頭看來的深沉的不舍的眼神,但當時的他并不了解,這個眼神背后的含義。
又或者他只是不肯了解,不肯相信。
曾經的他有家人,有交心的朋友,有沒說過幾句話但路上碰見也會點頭示意的同學……但后來一切如夢般消散,他只剩父親和妹妹,他們是剩下的全世界。
但現在,他所在世界的一半將永遠與他割裂,他不再完整了。
“哥哥。”妹妹睜開眼睛,本來是美好的年紀,臉頰卻呈現一種脫水般的干瘦。
“爸爸他不會回來了,是吧。”
第114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9
“爸爸會回來的, 等他回來,我們就有吃的了。”季宇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
他沒有力氣多說什么, 仰靠著柱子,看著墻上唯一透光的天窗。
“爸爸真的會回來嗎?”季月小聲問道,眼里充滿了迷茫。
季宇喉嚨梗了梗, 反復道:“會的,一定會。”
他騙著妹妹, 也騙著自己,只是不知道這個謊言還能支撐多久。
也許是一天, 也許是兩天,但他沒想到,最后的自欺破滅的那么快。
天光一點點亮起,門外傳來人類的腳步聲, 不止一個。那人用他熟悉的節奏扣門,季宇一下子坐了起來, 眼里寫滿了不可置信的欣喜。
這是他們一家約定好的暗號, 除了他們沒其他人知道。
“爸爸。”季宇跌跌撞撞站起,伸出顫抖的手拉開大門。
門外逆光站著兩個人,季宇滿眼喜色看去,咧開的嘴角猛地僵住。
“季宇是吧,”對方伸手, 遞給他一樣東西, “抱歉,沒能救下他。”
季宇遲鈍地接過他手里的東西, 不過是半包包裝袋上染了血的方便面。
空蕩的屋內響起腳步聲,季月踱步到季宇身后, 張了張嘴,什么都還沒說,眼淚率先流了下來。
死亡有時是一瞬間的,也是寂靜無聲的。
這一路不知道還要遇上多少次這樣的事情。姜寧站在跪著的兩兄妹背后,看著他們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也不由有些沉默。
季宇季月兩人都是原著角色,當然戲份并不多,還比不上席言,能記住他們全靠姜寧記性好。
至于兩人出場的劇情,大概就是某個和主角攻受的隊伍產生矛盾的小隊成員,最后被主角攻用計死在了某次任務中。
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現在兄妹倆連異能都沒覺醒呢。
“席先生,”季月回頭看向席言,紅著眼睛請求道:“可以讓我們燒點紙嗎,這是我們老家的風俗。”
季宇也看向席言,張了張口,但沒說話。
他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火光可能引來敵人和喪尸,從理智上來講他們不該這么做,可是從感情上來講,這是他們能為父親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兩人都望向倚著枯樹干的男人,席言終于收回了看天空的視線,說道:“燒吧,就當是流浪前的最后一次任性。”
失去家的人,走得再遠都只是在流浪。
一輛小車剛好容納四個人,再多一個都會稍顯擁擠。
“老婆,我們去哪?”姜寧一邊鼓搗車載地圖一邊問道。
席言給自己系好安全帶,看了眼又把上次的教訓忘了的姜寧,抱著手靠在椅背上:“擎天庇護所。”
姜寧的手猛地一頓,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為什么要去這里?雖然它是最強大的幾座庇護所之一,但不是還有更合適的選擇嗎?”
席言要去的地方離這里并不很遠,但還是有一段距離,憑文彥留下的一小桶汽油根本不夠。
而且那里強大的異能者頗多,完全以力量為劃分等級的依據,一般人過去難以適應那里的生活,簡言之就是不自由。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擎天庇護所是主角攻的地盤,也是幾個主角上演他們那潑天狗血的愛情故事的主場。
姜寧不想讓席言見到薛亦,雖然他自信自己在老婆心里的地位,但難免薛亦那個綠茶吊腦子一抽想吃回頭草,使出些不太當人的手段,他天真善良的老婆受騙了可怎么辦。
不行,自己一定要糾正老婆的錯誤決定,不能讓他一直這么自作主張,小事可以由他來做決定,但這種決定未來前程的大事必須要聽自己的。
他目視前方的道路,正肅地開口:“我覺得……”
席言忽然轉頭看向他,神色自然地問道:“怎么還沒開車,對我的決定有其他意見?”
姜寧閉上了嘴。
隨后幾度欲言又止。
見老婆還在看他,他一本正經道:“沒什么,我覺得這車火沒打起來。也不知道姓文的送的什么破車,打火打這么久。嗯,我完全支持你的看法……”
大概是覺得自己語氣轉變的有些快,他又補充道:“我不是聽你話,我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擎天不錯,是我也會這么選擇。里面異能者又多,又講規矩,挺好。”
“那開車吧。”席言不再看他。
姜寧默了默,緩緩松開離合,忽然又問道:“老婆,你是不是忘了點什么事?”
席言沒理他,“開車。”
此時后座上的季月卻忽然坐直了身體,指了指他的座椅旁,“姜哥,你安全帶忘系上了。”
她頓了頓,又問:“你不會在等言哥提醒你吧?”
姜寧臉一僵,看了眼席言后,透過后視鏡朝季月投過一道幽幽的視線。
季宇把季月給拉了回去,小聲道:“小月,別亂說實話。”
這兩小鬼比姜寧想象的要機靈一些,更準確的形容是,敏銳。
他們很快便發現了小隊的主導者是誰,并對席言有一種奇怪的親近與敬意,但在姜寧面前,偶爾會說兩句玩笑話。
這幾年的經歷使他們得以迅速從之前那種悲傷的狀態中抽身,再加上他們年紀尚小,姜寧自然不會與他們生氣。只是幽幽看了兩人一眼后,這才氣悶地發動了汽車。
他剛剛故意忘了系安全帶,還以為老婆會像上次一樣提醒他,最好是俯身過來,親自給他系上愛的安全帶。他都準備好了,呼吸都屏住了,心跳都放慢了,但沒想到老婆完全沒有情、趣。
席言不僅沒有情、趣,還覺得姜寧是個傻子。
如果不是因為他……席言真想把他給丟喪尸群里。
這腦子,喪尸吃了都得中毒吧。
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中會經過一系列的大城小鎮,姜寧看了看車載地圖,又看了看副駕上并未注意路線的席言,悄悄地改變了一點方向。
“嗯?”剛一拐上小路,身旁的席言便發出一聲疑問。
姜寧手一抖,車子也跟著拐了一個彎,他穩住手,先發制人道:“怎么?不是你說的路上多經過幾個城市?現在就季宇季月兩個人,要組建隊伍只有他們可不夠。”
“男人做事你別管,現在是我在開車,你睡你的覺,別想著跟我換位置。”
“……嗯。”席言繼續去看窗外。
姜寧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雖然改變不了老婆的決定,但至少把他和薛亦見面的時間往后延,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就不信了,這么長的時間里,憑他的強大主觀能動性,還不能成為老婆心里的唯一嗎!
姜寧開車前往下一座城市的同時,另一條并不平行的馬路上,另一輛車因為撞到樹干而停在路邊。
薛亦推開車門,搖搖晃晃從車上下來。
眼前是一座庇護所,他大腦暈眩,看不清庇護所的名字,但也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他咬著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而后打了自己兩巴掌,逼出一些眼淚,踉蹌著朝面前的建筑跑去,邊跑邊喊:“救命,救救我……”
第115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10
連續開了幾個小時, 幾人到了一座小鎮。
姜寧臉上絲毫不顯疲態,下車后先挑了間帶窗的房間,然后從自己的空間里拿出了床墊被單被子等物。
末日里的太陽是少見的, 但被子上依舊帶著陽光的味道,是姜寧連續努力了十幾天的結果。
他甚至還在窗戶前掛了一張窗簾,白底帶小碎花, 床邊的小桌上放了只藍色花瓶。因為暫時沒找到好看的花的緣故,現在里面插著的是兩根野草。
姜寧時常可惜, 他的空間里只能裝死物,要不然非得在里面養幾只走地雞, 這樣天天都有新鮮的雞蛋吃了。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席言的時候,席言第一次覺得這異能給他是有些浪費了,沉默了許久。
收拾完一切,姜寧看著這充滿家的味道的房間, 滿意地拍了拍手。
桌面被他打掃得一塵不染,地上也用水拖了好幾遍, 被子上的花紋淺色清新, 就連門口的地毯配色都是那么和諧。
席言進門,一腳踢中了什么東西。
他低頭看去,疑惑問道:“你把地毯放在門口做什么?”
“那是我的床。”姜寧辯駁道,把淺色的地毯拉到床腳處,又拿出一床同色的被子。
“好, 你的床……我是說, 為什么你的床會在我的房間里。”
“因為你的床太小。”姜寧理直氣壯道。
不然他就直接爬床了。
雖然他從未成功過。
隨后他將鞋子一脫,躺到了床腳的地毯上。由于地毯的長度不夠, 他手比劃了幾下,抱著自己的雙腿蜷縮了起來, 將折好的被子扯開蓋在自己身上。
他用這種奇特的角度仰視席言,一本正經地:“你別管我,我喜歡睡地上,還喜歡睡床腳。”
“季宇的房間也有床腳,還寬。”
姜寧張了張嘴,半晌說道:“這里風水好。”
席言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蹲下身,看著地上的姜寧:“你家里以前養過狗嗎?”
姜寧點了點頭,心里有點激動。
老婆居然問他家里的具體情況了,以前他主動說老婆都不愛聽的。
“你猜它們喜歡在哪兒睡覺。”
姜寧陷入了沉思。
他家養的是只拉布拉多,性格溫順,而且黏人,看不見人就緊張,白天喜歡跟著家里人到處跑,到了晚上,就喜歡睡在主人的床腳。
老婆的意思這是……
他眼睛一亮:“我知道,老婆你說我是你家的!”
席言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站了起來,說道:“挺好,你這選擇性耳聾到哪都不吃虧,別人說什么都聽不見。”
席言走后,姜寧獨自尋思著老婆剛剛話里的意思。
老婆是在夸我吧。
他說我這性格在哪都吃得開,這不是對我的肯定是什么?
姜寧從席言剛剛一句話共二十四個漢字外加三個標點符號拆分開來又排列組合,每個筆畫里都品出了十幾種意思。
如果讓席言知道的話,大概會覺得讓他覺醒異能真是白費了,異能提升后帶來的精神力活躍真不是這樣用的。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準備晚餐的時候。
晚飯照例是姜寧來做。
最初季宇兩人還十分不好意思,想要接手的時候卻被姜寧阻止,理由是席言習慣他做飯的味道。
雖然季宇也不知道,肉食罐頭加速食產品能做出什么特別的滋味來。
姜寧一邊朝鍋里倒水,嘴里輕輕哼著歌。
曲調沒聽出來,季宇倒覺得他倒水的動作十分豪橫,這就是所謂的水系異能者嗎?不知道自己覺醒了異能的話會是什么樣子。
“姜哥,你今晚看上去很高興啊。”季宇不經意的問道。
季月也在一旁插話:“是因為席哥的原因吧。”
要不怎么說,這兩小家伙十分敏銳呢,這么快就看出來了。
姜寧得意地揚了揚頭,而后輕咳一聲,裝作不在意地道:“沒什么,今天老婆說我跟他家里養的小狗一樣。”
雖然他的用詞十分講究,但兄妹倆還是覺得席言說這話時的表情和語氣肯定不是現在姜寧這副樣子。
兄妹倆對視一眼,季宇說道:“從某方面講,確實有相似之處。”
姜寧輕哼了一聲。
“說起來,我一直不明白姜哥你為什么要這么稱呼言哥。”季月說道:“言哥不會生氣嗎?”
“傻孩子。”姜寧臉上充滿了柔和的笑意:“當然是因為愛了。”
“欸?”季月有些意外:“姜哥不是在單方面的追求言哥嗎?因為言哥看你的眼神和看我們一樣。”
季宇跟著點了點頭。
姜寧翻動鍋里的動作頓住了,從后面看,像是他整個人都僵成了石雕。
良久,他拿著鍋鏟回過頭,臉上的笑容夸張,“你們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事情。聽話,回屋看書去,以后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話就別說了,你言哥看你們哪能跟看我一樣。”
“也是,言哥看我們的時候好像還省心些。”季宇沉吟著說道,說完后還自己點了點頭。
姜寧鍋鏟子都快捏折了。
“我之前路過書店,找到一堆沒人要的教輔書,本來打算過段時間再給你們,正好最近沒什么事,你們找找時間全做了吧。”
季宇他們不過十幾歲的小孩兒,正是讀書的時候,姜寧打算做這個惡人,即使末世也不能放松了他們的學習。
兩人走后,他獨自面對著灶臺,有些落寞地低語道:“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果然還是太遲鈍了,哪里懂得我跟席言的感情。”
屋里,剛在書上寫好名字的季月忽地放下筆,說道:“姜哥剛剛是惱羞成怒了吧。”
季宇點頭:“姜哥……是挺像小狗的。”
他忍了忍,沒說出那個不太尊敬的詞。
相處不過短短幾天,姜寧異能者的高大形象迅速的崩塌,在兩兄妹心里半點威嚴都沒了。
季月歪頭,看著哥哥在紙上寫下幾個清瘦的文字,問道:“那這件事以后不能說了?言哥可真累啊。”
季宇搖搖頭:“還沒到能說這種話的時候。”
他們和姜寧席言兩人認識時間尚短,雖然說得上幾句玩笑話,但關于席言姜寧之間關系這種對于姜寧來說比較禁忌的話題,能不說就不說。
他當時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打算的。
但是當天晚上,姜寧一臉不爽地拖著地毯來敲他的房門時,季宇的表情從“怎會如此?”的驚訝,變成了“啊,我竟然可以猜到”的釋然。
“姜哥,你這是?”
沒想到季宇開門的動作這么快,姜寧臉上的不爽還沒來得及藏起來,他眼神游移了一瞬,而后盯著季宇的眼睛,語氣自然道:“你言哥說,他那邊房間小,怕我睡得不舒服,特意!特意讓我再找個寬敞的房間。”
“你不知道,你言哥向來就是這么關心我的身體,口是心非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盯著燈罩上撲火的飛蛾,沒再看季宇的眼睛。
見季宇神色為難,姜寧面露狐疑,問道:“怎么了?”
就在這時,用簾子隔開的另外一間小隔間里傳出季月的聲音,“哥,外面怎么了?”
季宇回頭應道:“是姜哥過來了。”
“姜哥啊。”季月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說道:“他終于被言哥趕出來了嗎?”
一時間,房間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就連說出那句話的季月都一下子清醒過來,剛剛她被吵醒,腦子有些不清醒,下意識就把心里的想法脫口而出了。
季宇神色如常,“沒,姜哥睡不著,來找我說話。”
姜寧長吁了一口氣。
“是這樣,季月你睡吧,我跟你哥哥有話要說。”
“……好,姜哥你們別聊太晚了。”
姜寧帶著季宇,來到了屋外的長凳處,先是望著沒幾顆星星的夜空,沉默許久后悵然回頭,幽幽開口道:“你知道嗎?我跟你言哥遇見,那是個晴朗的夜晚。”
“那天陽光明媚,萬里無云……從那天起,我就做了決定,要一直保護他,保護這世上最后的美好……你言哥看上去人挺冷的,關心誰從不放在面上,都是背后默默的,很可愛……”
“……我說這么多,你都聽懂了嗎?我跟席言的感情,絕不是那么輕率的事情。唉,跟你一個小孩子說這種事做什么呢?”姜寧擺了擺手。
季宇面容嚴肅地點點頭,道:“聽懂了。你跟言哥相識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晚上,那天繁星滿天,星空暗淡,天上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樹上的知了一直叫……”
季宇用他強大的記憶力,完整的復述出了姜寧講了兩個小時的復雜至極的相遇故事。
姜寧覺得有哪里不對,但隨即點了點頭:“對,是這樣沒錯。相愛的人總會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多次遇見,這是奇跡。”
已經用奇跡兩個字來圓了嗎姜哥。
姜寧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拿旁邊的水杯,沒摸到,卻被人給遞到了手上。
他回頭,看見身后的板凳上安靜坐著的季月。
“你怎么也在?什么時候來的?”
雖然由于夜生活缺乏,他們睡得一向早,但為什么現在季月還在這里?
“在姜哥背相遇的情節背到《霸總心尖寵》這本書的時候。”
姜寧:……
“你知道的。”他面色不變:“太陽底下無新事,藝術源于生活。總有這樣的事發生,才有作者寫進書里。”
“是的,”季月點頭:“另外九本書的描寫也一定是這樣來的。”
姜寧拍了拍季月的腦袋:“早點睡吧。不然以后遇見別人,我怕被人問為什么要帶著個小學生到處瞎跑。”
第116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11
水泥和鋼鐵的厚厚高墻在末世圍出一片難得的凈土。姜寧繳納了一定數額的晶核, 準備帶幾人進入庇護所。
這不是他們路過的第一個庇護所。原本姜寧只是打算稍微偏移一些方向,后來機緣巧合下反而越走越偏。
當然,路上也救了一些人, 季宇也在前幾天覺醒了異能。
在得知席言三人是異能者,其中一個還是珍貴的水系異能者時,原本態度冷淡的登記員熱情起來, 將幾人的晶核份額又遞了回去,還從旁邊的鐵架上拿了一份介紹庇護所的小冊子給他們。
“異能者不收入門稅。”他解釋道:“但如果要在市場交易的話, 需要繳納部分商品稅。”
這也是為了拉攏一些強者。
雖然現在覺醒的人越來越多,但絕大部分都還是些普通人, 擁有一個強大的異能者對于庇護所來說益處頗多。
一進入庇護所,便看見路上來往如織的人流,人聲喧嘩,仿佛回到了以往的文明世界。
姜寧一眼就看到賣肉的攤販, 跟席言說了一聲跑了過去。季宇兩人身上晶核不多,只敢隨便看看。
等姜寧買好東西, 就看見席言已經跟人搭上話了。
對面是個年紀不小的婦人, 那說話的姿態,放以前村頭也該是個全村的情報中心。
“新來的異能者,有哦。”婦女說著,問自己旁邊的同伴,“是吧, 你也看到了。我們這天天來的異能者不少, 但治愈系的不多,當時還挺熱鬧的。”
婦人回想了一下, “當時他是開著車來的,一到外面就開始喊救命, 說是后面有喪尸在追,把守門的小伙子都整得挺緊張的。”
“后面的喪尸?嘿,當然派人去檢查了。啥都沒有,就只有一輛車,車上還有一個死人,脖子都被捅穿了,血淋淋的,太嚇人了。”她嘖嘖了兩聲,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后怕,似乎親眼見過那場面一樣。
“那小伙子——是叫薛亦是吧,挺可憐的其實。聽說車上死的那個是他哥哥,他原來還有個男朋友,兩人挺恩愛的。不過你也知道,這個世道,哪里還有什么真情在?他男朋友看他長得漂亮,把他賣給了一個異能者小隊,后來遇到了喪尸,又想把他丟到喪尸群里當誘餌,幸好他哥哥救了他,搶了輛車逃了出來。還沒到庇護所,哥哥又死了。唉!你說這種事……”
姜寧聽了幾耳朵,聽了個半懂不懂。
“打斷一下,”他舉手示意,“您確定您說的是叫薛亦的治愈系異能者?”
前半段跟他知道的大差不差,但后面這段……怎么比他還會胡編亂造?
婦人瞪大眼睛,“是姓薛,他在庇護所里挺有名的。咋的,你認識?”
沒等姜寧回答,她接著說道:“這小伙子性格挺好,長得也俊。要不是他喜歡男的,我非得把我侄女介紹給他不可。雖然是個異能者,但身上一點脾氣沒有,還經常幫其他人免費治療傷勢。”
說到這兒,她用手肘杵了杵同伴的后腰,問道:“欸,你家那口子,上次回來受了傷,是不是就是那小伙子治的?”
“好像是。”同伴提著個菜籃,揮手驅趕著上面的蒼蠅,“本來我那口子打算熬過去的,涂點藥得了,畢竟找異能者治療也貴。聽說姓薛的小伙子不收晶核,只收點東西意思意思,干脆就找他試試。”
“后來怎么樣?”姜寧不由問道。
同伴笑了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可能是我那口子沒注意,回家后包扎好的傷口又流血了,還是養了好一段時間。”
她露出一點猶疑,還是遲疑著說道:“這也沒啥,本來這么重的傷也不容易治好,也不止我那口子一個人這樣。”
婦人沒有在意這點小插曲。
“是吧,我沒說錯吧。那小伙子熱心得很,就是人有點……”她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而是說道:“有點嘮叨,總是講他被男朋友害了的事情,還說他男朋友要殺了他,一說就要哭。同情當然是同情的,就是聽多了也煩。”
“他跟上面的人關系不錯,有好幾個說要給他報仇來的,不過我看……他們關系可能不太尋常。”她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跟席言兩人說道,眼里帶著異樣的光彩。
同伴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少說兩句,這話不好叫人聽見。”
婦人把衣袖抽出來,“這有啥不好說?又不止我一人看到。他在庇護所的時候,不就跟別人同進同出的。”
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跟記憶里的樣子一樣綠茶。
姜寧倒是忽略了一件事。他只記得劇情中寫到過的一些重要景點和薛亦最后到達的目的地,而對于路途中他到底途經了哪幾個地方,姜寧并不清楚。
“他現在在哪里?”席言問道。
“走了,前幾天就走了。”
薛亦在庇護所的時候挺高調的。不像其他異能者與普通人分成等級鮮明的兩個階級,他樂于行走于普通人中,樂于助人,也樂于一遍遍訴說他那些傷心往事。
他的那些故事,隨著他的名聲一起越來越廣。不夸張的說,庇護所里有五成的人知道他那些細碎往事,并且大多對他表示出同情。
“所以說,這人不能干壞事,不能害人。你看他那男朋友,把庇護所一半的異能者都得罪了,可惜照片也沒有,就知道個名字。哎對,小伙子,跟你說這么久,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阿姨看你也挺俊的,有沒有女朋友啊,阿姨家里有個侄女兒,你們年紀差不多……”
眼見姜寧要說話,席言伸手將他拉到自己身后,回頭睨了他一眼,姜寧一臉憋屈,還是沒敢說話。
席言這才禮貌回答道:“不用了阿姨,任務為重。”
這時候的任務就跟以前的事業和工作差不多。婦人遺憾地咂了咂嘴,上下打量了席言幾眼,連說了幾遍可惜。
席言他們來晚了一步。
幾天之前,薛亦跟著一個男人走了,帶走的還有一個科學家。
這時代,科學家比異能者珍貴,畢竟研發出解藥的希望在他們身上。但這個科學家似乎并不受歡迎,離開的時候,庇護所的管理者并未多加挽留。
聽說他的脾氣古怪,在學術的問題上過于認真而瘋狂,甚至想過拿活人來做實驗,是以被眾人排斥。
他之所以跟著薛亦離開,也許是找到了用武之地吧。
席言幾人在庇護所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換取了足夠物資的幾人再次踏上路程。
離開庇護所的時候,席言回頭望向身后的高塔,與高塔上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男人掌著欄桿的手下意識用力,瞳孔都縮緊了,等他緩緩松開手,身前的鐵質欄桿上已經多了幾個深深的指印。
“首領,他們都要走了,還不動手嗎?”旁邊的助理看得著急,提醒道。
他并不是異能者,只是在管理和組織方面有特殊的才能,所以才成了庇護所的高層。
昨天席言的名字被登記后,他們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庇護所的異能者聚集起來,想要替薛亦報了這個仇。
被他稱作首領的男人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們覺得呢?”
他沒有看向誰,助理便也不知道他在問誰。
就在這時,身后有一道沙啞的聲音說道:“回去吧,沒這個必要。”
助理不解地回頭望去,卻發現除了自己,其他的異能者都未露出驚訝的表情,仿佛這個突然的決定理所當然般。
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好賣薛亦這個治愈系異能者一個面子嗎?
“是啊,沒必要。”首領自言自語道:“薛亦說的話不能信,那個叫席言的男人,他不會是做那種事的人。”
助理的眼神更加迷惑。
這是某種可以自由心證的事情嗎?而且不管那個男人有沒有做過傷害薛亦的事,這些都不是重點,他們本來就是做給薛亦看的。
“如果你是個異能者,這種事你只需要一眼就明白了。”似乎是特意給助理解惑,首領嘆了口氣,補充道:“因為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強者有強者的傲氣。
以他的風骨,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首領望著出口的方向,久久未移開視線。
助理怔愣著,轉頭看向底下已經轉過頭去的席言,又回頭看看身后的高臺上的眾強者,竟未從他們臉上看到半分不甘。
仿佛事情本應如此,理應如此。
一處實驗室內,一身白大褂的阿列克謝瞇了瞇眼,推出針筒里最后的氣泡,轉身背對床上的薛亦,挑選著待會要用到的器具。
他是一個瘋狂的科學家,做著瘋狂的實驗,薛亦暫時是他唯一的試驗品。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跟薛亦一起來到這里。而庇護所的首領,是他背后的資助者。
阿列克謝不在意誰資助自己誰討厭自己,他只想完成實驗。這并不是出于某種救世的高尚理念,他為內心中某種藝術的沖動做事。
身后忽然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阿列克謝轉過身,皺眉看向床上的人。
薛亦睡得十分不安穩,眉頭緊緊蹙著,兩只拳頭握緊,而后忽地坐了起來。
“你違反了我的規定。”阿列克謝語氣冷冽。
“抱歉。”薛亦慢慢緩過來,臉色怔忪,撐著腦袋無力道:“我剛剛,又夢到了席言。”
第117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12
“我不在乎你說的席言是誰, 但你違反了我的規定!”
“真該死。”阿列克謝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煩躁,在實驗室里快速的走來走去:“我該把你徹底麻醉,這樣你就不會突然坐起來跟我說些毫無意義的話!”
忽然, 他停下來,轉身在桌面上準備麻醉的藥物。
他的實驗并不需要深度麻醉,為了達到最好的實驗效果, 他嚴格控制著藥物的用量。
“不,你不懂。”薛亦語氣惶恐道:“你沒見過他, 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他手指撫摸著身上淺淺的疤痕,滿臉后怕。
這么長的時間, 那些傷口早就痊愈,只剩下與膚色接近的淺淺白痕,但那些傷卻永遠留在他的心里。
只要碰到那些傷疤,他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恐懼而無助的時刻, 那種絕望一直伴隨著他,不給他片刻安寧。
“呵。”阿列克謝冷笑一聲, 手里注射器的針尖銀光閃爍, “他不過是個可憐蟲,你的流言卻更甚魔鬼。”
“是他要殺我,”薛亦捂著臉,小聲抽泣道:“我只是自保而已。你也不信我嗎?”
他紅著眼睛,哀求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試圖伸手去拉男人的衣角。
阿列克謝是個混血兒, 身形比一般的東方人高大,頭發也是微卷的深栗色, 但除此之外,他身上屬于外國人的特征并不太多。
此時他眉頭緊皺, 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看著薛亦的眼神像看著什么惡心的病菌。
薛亦拉了個空,神色委屈。
“別做多余的事。”針頭扎在薛亦的脖子上,阿列克謝神色冰冷,“我隨時可以把你換掉。”
風卷起地上的碎石,一直滾到楚粵腳下。
他撥弄了一下半長的頭發,已經許久未打理的發絲輕而易舉地定型在腦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腳步蹣跚地往前走。
左腳踢到一個礦泉水瓶,他愣了一下,蹲下身將它撿了起來。瓶子是干凈的,里面還剩下半口水。
只猶豫了半秒鐘,他舉起瓶口朝自己嘴里倒去。
腦袋忽然一疼,楚粵放下瓶子,看見一個矮小的身影隱沒在墻后。
兩分鐘后,大概是察覺他并沒有跟過去,墻壁后面偷偷探出一顆腦袋,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小孩子躲在墻后,眼神警惕地看著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水瓶,手里捏著幾顆小石子。
剛剛就是這東西,襲擊了楚粵的腦袋。
“喂。”楚粵表情無奈,舉起手來:“不過是撿了你一個水瓶,不用拿石頭砸我吧。”
楚粵話還沒說完,后腦勺又疼了一下。
回頭看去,又是個小孩,叉著腰對楚粵大聲喊道:“壞人,不許欺負他”。
喊完這句話,兩小孩一起跑走了。楚粵追了過去。
新鮮的包裝袋,用過的尿布……在住宅樓的一角,楚粵發現了這些東西。這說明這里不只有人類居住,甚至還是聚居。
他看到了那兩個跑走的小孩,在他們父母的懷里,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膽怯。
“你是什么人?來這里做什么!”一個壯漢向他質問道。
他的手里還拿著自制的武器。放眼望去,這里單是壯年男人就有十好幾個,更別說數量更多的婦人和孩子。
但他們都只是些普通人。
楚粵放松下來,將要釋放的異能也收回。
他舉起雙手,“別誤會,只是路過,我沒有惡意。”
壯漢沒有放松警惕,依舊拿武器指著他。
楚粵有些無奈,“真的只是路過,我是個流浪的異能者,只想找個能換物資的庇護所,看見外面有人類生活的痕跡,不小心誤入了。”
“話說,”他環視了一眼眾人,目光重點在其中的小孩身上掠過,“為什么你們不找個庇護所生活,這么多孩子,在外面總歸不安全。”
“我們才不需要庇護所。”之前給過楚粵兩石子的小孩反駁道,面色驕傲地抬起頭:“我們會建立自己的庇護所。”
他的母親連忙把他抱進懷里,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但她的臉上有著同樣的自豪。
“自己的庇護所。”看著空蕩蕩的四周,楚粵下意識笑出聲來,一回頭就看見神色不善的眾人,他表情一僵,連忙舉起手:“喂,這是很正常的表現吧。庇護所至少要有防御喪尸的外墻和用來交易的市場吧,你們這……連個定居的異能者都沒有。”
“這跟你無關,外來人。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會有的。”
楚粵沉默了。他看得出來,對方并不是在虛張聲勢,反而話語里充滿了信心。
同時他也看到了,男人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不斷朝自己身后瞥的眼神。
后面有什么呢?
身后忽然傳來破空聲,楚粵動作迅捷地朝旁邊一躲。
是了,后面有偷襲的人。
一擊未成,對方顯然有些意外,短暫地調整后再次朝楚粵攻了過來。
這時楚粵也看清了對方的樣子。有些驚訝,因為對方年紀太小了,還只是個正在讀書年紀的少年而已。
“季宇哥哥!”一個孩子興奮地喊了一聲,沖出母親的懷抱后,抱住了季宇的大腿。
季宇摸了摸他的腦袋,看著楚粵的神色凝重。
像是有了靠山,小孩子蹭了蹭他的掌心,而后伸手指著對面的楚粵,告狀道:“季宇哥哥,他是壞人,你快打他。”
楚粵臉上的表情都快支撐不住了,沒想到這小家伙居然這么記仇。
在季宇冷著臉看過來時,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還是解釋了一句:“我可沒招惹他,他還用石頭打我呢。”
卑鄙的大人,竟然學我告狀。
小男孩呲了呲牙,扯了扯季宇的手,讓他看向自己,委屈巴巴道:“是他先說我們沒有庇護所的,他竟然懷疑席言哥哥說的話!”
什么!季宇瞪大了眼睛,看著楚粵的眼神里帶著怒火。
竟然懷疑言哥的話,不可原諒!
“喂喂,不用這樣吧。”楚粵擺著手,苦笑著往后退,心里有些疑惑。
這個席言是誰?怎么一提到他那個冷著臉的小少年忽然就變了臉色?
自己雖然不怕,但明顯沒必要跟對方做無意義的爭斗,而且自己的狀態并不好。
這樣想著,他用異能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后便想逃走,然而轉身沖向出口時,卻看見了早就等在門口的幾人。
站在居中位置、領先眾人一步的似乎是首領的男人眼神漠然地瞥了他一眼,說道:“定居的異能者。”
楚粵還沒聽完,便覺得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倒了下去,昏睡前聽到了對方的未盡之語:“……現在有了。”
定居的異能者,現在有了。
楚粵腦海里回蕩著一句話:“完了,我被敲黑棍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眼一睜,猛地坐了起來。
此時天已黑,旁邊燃著篝火,火光茸茸,在他的視網膜上跳躍。
“醒了。”說話的是楚粵認作首領的男人。
他側對著楚粵坐在椅子上,伸手朝篝火里丟了一根柴火,輪廓優越的側臉在火光的照耀下變得柔和起來。
楚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忽地聽見一聲咳,他回過神,看見男人身后站著的另一人。
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后,對方咧了咧嘴,伸出手想放在男人的肩上,但不知為何頓了一下,隨后放在了椅子左邊的扶手上。
隨后轉過臉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發紅。
楚粵:……
神經病。
沒有理會莫名其妙的男人,他看向席言,抬起被繩子縛住的手腕,問道:“兄弟,這是?”
之前向季宇告狀的孩子噔噔噔跑到席言面前,朝他張開手掌,手心里躺著一顆皺巴巴的糖,眼巴巴地看他。
“席言哥哥,吃糖。”
“你吃吧,哥哥不愛吃糖。”席言摸了摸他腦袋,轉頭看向地上的楚粵,說道:“你知道的。”
手里的糖沒有被接受,小男孩有些失落,看向楚粵時朝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后又噔噔噔跑走了。
楚粵好笑地看他跑走的身影,對席言說道:“我只是個流浪的異能者。”
“現在不是了。”席言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楚粵把頭越抬越高,努力不讓自己陷入劣勢。
“沒有這種強買強賣的。”他笑著說道。
席言顯然也不喜歡低著頭說話的感情,半蹲下身,平靜道:“只有這個選擇,你沒有其他路走。”
好霸道。楚粵嘴角抽了抽。
“好吧好吧。”半晌,他無奈地松了口,反正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識時務者為俊杰了。
“既然是庇護所,外墻總要有吧,住宅區總要有吧。”他提議道:“這不是個小工程。”
“靠你了。”
楚粵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席言。
“既然都是你提出的建議,就全靠你了。”
這是報復。
楚粵想到:這一定是來自這個剛剛成為他頂頭上司的男人的報復。
好吧。
其實加入庇護所也不錯的。
這個叫席言的上司也不錯。
雖然性格霸道了點。
但也不錯。
席言走后,姜寧本來打算跟著離開,卻忽然腳步一轉,來到楚粵面前:“多做事,多鍛煉,少盯著別人老婆看。”
他指了指席言,又指了指自己,拍了拍楚粵的肩膀。
第118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13
姜寧蹲在滿是石子的河岸邊, 背對眾人,抱著膝蓋看著河水靜靜地流,像朵遺世獨立的陰暗蘑菇。
早上楚粵拖著木材從這里走過時看見了他, 見他奇奇怪怪不免有些好奇。但想到姜寧對自己的態度并不友善,便沒有不知趣地湊過去。
中午他又拖著木材從岸邊走過,扭頭朝姜寧之前蹲的地方看了一眼, 人已經不在了。
傍晚的時候第三次經過,不經意又看見了姜寧, 依舊是早上那副模樣,背影甚至還矮了幾分, 在夕陽的余暉下看上去有些寂寥。
楚粵拉過一旁的季宇,問道:“小子,你姜哥今天怎么回事,在那河邊上瞎emo啥呢?”
季宇看了一眼, 臉上有種司空見慣的漠然,“因為言哥吧。前兩天新來的一批人里有個廚子, 把姜哥給言哥做飯的工作搶了。言哥讓他實在閑得慌就出去做任務, 別整天繞著自己轉,就這樣了。”
他嘆了口氣,“沒事兒,每隔幾天總會有這么一次的,你待久了就習慣了。”
“就因為這, 他抑郁成這樣?他這是等著席言去哄他嗎?”楚粵捋了捋自己的半長頭發, 譏誚道:“他當自己是小孩子呢。”
“不是,他等著自己想清楚了去哄言哥。”季宇不感興趣地轉過頭, 說道:“走吧,事情還多著呢。”
姜寧撿起一顆石子, 朝河里扔了過去,石子在落水處直直沉了底。
他的心情更憂郁了。
當初老婆說要建立新的隊伍,他雖然驚訝,但還是做了老婆背后的男人,百分百的支持。后來又說要修建庇護所,他也毫無異議。
但是人一多起來,姜寧就發現了問題,他不被老婆需要了。
所有他能做的事情都在逐漸被人取代,那個新來的廚子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在老婆面前越來越沒威嚴。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仗著救命之恩拉拉老婆的手,語氣強勢地假裝威脅老婆兩句,說說別人不太懂的小情話。但是現在,老婆一個眼神都讓他心驚膽戰,生怕老婆又生氣了不理他了。
期間他曾數次嘗試奪回自己的話語權,至少讓老婆不要再無視他,但時至今日他節節敗退,底線一降再降,已經降到了老婆喊他一聲名字他能高興好幾宿的程度。
他到現在都沒想清楚,自己天胡開局,到底是怎么輸成這個樣子的。
救命恩人的身份原本是多大的優勢,又趕上席言剛被背叛心靈脆弱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樣樣齊全,怎么后來就不如人愿。
“怪我對你太過容忍,才會讓你有恃無恐,”姜寧望著水面,臉色陰沉,“我姜寧也不是那么下賤的人。這是最后一次了,我也是個有尊嚴的男人,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跟著你屁股后頭跑……”
“剿滅喪尸任務,需要五個人,人滿就出發,誰來!”
忽然響起的聲音打亂了姜寧的思緒,他咬了咬牙,沒有理會:“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跟著你……”
“剿滅喪尸任務,需要五個人,人滿就出發,言哥帶隊,現在還差兩個!”
姜寧嚯地抬起了頭,蹭的一下站起身,朝著人群聚集之地沖了過去,用肩膀擠開了正要舉手報名的男人,一只手高高舉起,大聲喊道:“我來我來,讓我來!”
他動作迅捷的在登記表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自覺地打開車門擠上了車,嘴角帶著難以抑制的笑容。
終于找到和老婆說話的機會了。
嘿嘿。
待會兒還是跟著老婆屁股后頭走吧,外面太不安全了,自己得保護好老婆啊。
席言看了眼后視鏡,不經意間看到姜寧臉上的笑,忽然就想把他給換了。
但他實在無法高估姜寧的腦子,不知他又會從自己的行為里意會出什么別樣的意思,席言只好側過頭去,看向了窗外。
姜寧也跟著看向窗外,面露沉思,忽而恍然。
原來如此,樹上有兩只成雙成對的鳥兒,正親密地依偎在一起,老婆這是以物喻情,好直白的心思。
好大膽,他好喜歡。
席言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擎天庇護所。
薛亦走在干凈的廊道上,眼神沉寂,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忽見一人擋在他面前,薛亦一愣,抬眼朝對方看去。
面前的女人穿著制服,面容清秀,身材姣好,手里的木盤上放著水壺茶杯,應該是去給秦天送茶的。
作為擎天庇護所的首領,秦天自然也有伺候他的人。雖然沒什么地位,但至少比外城的普通人過得好多了。
想到對方能和秦天說上幾句話,薛亦的眼睛里蔓延出真切的歉意,“剛剛想問題太入神了,沒有注意到你,真抱歉。”
他本就有一雙純潔的眼睛,不管做起什么表情來,都極易讓人相信他是出于真心。
對方明顯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有揪住不放,只說自己本來要去送茶,但臨時有了其他工作,又正好碰上薛亦。
“我當然是沒什么意見,但是……”薛亦咬了咬唇,看上去有些為難。
“什么你的工作我的工作,就送個水的事情你還做不得了?”
女人直接把木盤往他手里一放,薛亦手忙腳亂地去接,女人見狀笑了一聲:“拿好了,這可是上等的大紅袍,都有數的。”
薛亦捏緊木盤的兩邊,抬起頭勉強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女人又哼笑了一聲,這才轉身走了。
薛亦臉上的笑容迅速消散,神色陰沉地看著女人離開的背影。
雖然是伺候人的工作,但一般人根本進不來。能出現在這里的,大多有些背景。
薛亦呼出一口濁氣,敲了敲會議室的大門。
擎天庇護所建立多年,雖然比不上一些有軍方背景的其他組織,但已經算得上末世里一股極大的勢力。擎天二字,也可看出其野心勃勃。
作為庇護所的建立者,秦天本人更是個霸道強勢之人。擎天既是擎天之柱,也是秦天二字的變音。
但此時他正與人交談甚歡。
秦天性格強悍,庇護所里其他高層對于他而言與其說是伙伴,不如說是下屬。這說明對方至少是他看重的人。
薛亦心念一動,原本一直低眉順眼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的他慢慢抬起眼睛,朝座位上的人看去,卻不料對方也正好看向自己。
原本漠然的表情在短暫的沉思后緩緩勾起唇角,薛亦肯定他認出了自己。
他的手一抖,蓋子碰撞茶壺發出響聲。
薛亦連忙穩住手,看著地磚的眼睛里帶著余悸。
這個人他見過的。
在那場滿是絕望的出逃之前,這個人就站在席言身邊,看著席言的眼神很是不尋常。
薛亦放下茶壺,不安地走出會議室,沒敢再抬頭。
文彥微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屈指敲了敲桌面,“秦兄,你說的這些條件,文某都同意。”
“哦?”秦天撩起眼皮,看了文彥一眼,有些奇怪他的忽然松口。
秦天以前當過雇傭兵,賺夠了錢后自己開了家安保公司,專門保護那些達官貴人們的安全。末世降臨后,靠著自己手里的資源,迅速建立了一個庇護所,成了不可小覷的一方大勢力。
末世初期,他和文彥因為搶奪資源發生過幾次爭執,最后都沒能奈何得了對方,反而因此相識。
當取得的利益不如預期,那么競爭便失去了理由,這次文彥便是來談合作的。
只是雙方都不肯吃虧,誰也不肯松口,于是僵持到了現在。
他看著文彥,等待對方的下一句話。
“文某確實有個要求,我要一個人。”
秦天咂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說道:“說說看。”
文彥笑了一聲,他就知道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句俗語在秦天身上是不適用的。
秦天若是狡猾起來,比狐貍還更狡猾,只是大多時候大多數人用不著他費這個心機。
“剛剛出去的人。”文彥瞇了瞇眼,“是叫薛亦吧?我要他。”
秦天吹走水面的浮葉,“可以。”
“理由呢。”
第119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14
文彥手指摩挲過杯檐, 看向廊外的晴空,心情頗好道:“想讓一個人、欠我人情。”
“誰?”秦天挑眉問道,陷入思索。
他和文彥不是朋友, 往來不過關乎利益。但他看人很準,知道文彥這副文雅皮面下有多薄情寡義。所以他說的人是值得拉攏的強者,還是……
“是席言吧。”秦天不經意問道。
文彥眉心跳了跳, 笑著問道:“秦兄認識?”
秦天把控著擎天所有權力,這段時間以來, 有關新出現的庇護所的消息陸陸續續傳到他耳朵里,其中也包括首領席言的名字。
之前薛亦待過的庇護所也傳來消息, 不再插手有關席言的事情,還送來一車物資表示態度。文彥寧愿自己吃虧也要讓對方欠下一個人情,至于薛亦,他怕席言怕到要死, 聽到這個名字都發抖。
是個怎樣的人呢?
秦天放下茶杯,語氣平淡:“不認識。”
文彥沒有在意, 微笑著問道:“那薛亦……”
“我說可以, 因為我隨時可以找到人代替他,但對你而已,薛亦卻是唯一的。”秦天漫不經心地說道。
雙方條件不平等,所以這筆生意還有的談。
對于對方的忽然加價,文彥怔愣了一瞬后, 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秦天將他看得太清, 對聰明人來說,任何的應對都是多余的。
他斂下笑意, “文某可以再讓步半成利潤,不, 一成……兩成。秦兄,就當給文某一個面子。”
秦天不動聲色,只在聽到文彥后一句話時眉梢挑了挑。這句話相當于文彥也欠了他一個人情。
“你知道做生意嗎?不管一方讓出多大利潤,只要還沒徹底放棄,那就代表還有賺頭。”所以秦天只會認為,席言的價值比文彥做出的讓步還要大得多。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氣氛冷凝。
“秦兄,”文彥聲音輕幽幽的,“非要如此嗎?”
秦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下個月這里會舉辦一場晚宴,我會邀請一位特殊的客人。你不忙的話,可是在這里再待一段時間。”
“不必了。”文彥站起身,“文某還有事,先告辭。”
秦天依舊坐在位置上,等到文彥徹底離開后,才輕聲說了句“可惜。”
姜寧站在席言房門前,轉頭看了看周圍,見左右無人,這才推開面前的大門。
掩上房門,他輕嗤了一聲:“呵,不讓我進來,現在屋里就我一個人,我要做什么你管得著嗎?”
他打開自己的空間,從里面拿出了拖把抹布以及水桶等物。為了節省時間,水桶里早就接了半桶水,抹布也早已打濕,他找了張桌子,手臂用力、面目猙獰地擦拭了起來。
沒兩分鐘,桌面脫了一層漆,姜寧才終于收了手。
等把所有能擦的都擦得蹭光瓦亮,他又拿起拖把,面目猙獰地拖起地來,邊拖還邊低聲指責道:“你別以為你是我老婆我就事事都要聽你的,你不讓我進你屋我偏進,你不讓我做的事我偏做,我脾氣就這么大,怕了吧,生氣了吧。”
“哼,等你生氣了,我就有理由跟你說話了……”他頓了一下,忽然滿臉惱怒,用拖把狠狠杵了一下地,怒道:“可惡!我姜寧豈是如此毫無底線之人!”
門外有人敲了敲門,問道:“席先生,在嗎?席先生?”
姜寧一驚,連忙把被自己杵爛的地磚藏了起來,看著缺了一塊的地面,心都涼了半截。
完了,這下真要惹老婆生氣了。
沒有聽見回答,屋外的人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眼神慌亂的姜寧。
“哎呀姜先生!”女人一驚,連忙過來搶他手里的拖把,“你是要出任務的人,怎么又跑來做這種雜活!”
姜寧只掙扎了一下。
女人輕易奪過他手里的東西,抬起頭,表情狐疑地看著他。
不對啊,以往都要你來我往拉扯好一段時間,今天姜先生怎么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姜寧雖然把東西給了她,但卻久久不肯挪腳,表情僵硬,女人也就往他腳下看去。
“姜先生,這個坑……”
姜寧喉結滾動了一下,舔了舔莫名干澀的唇,聲音干啞道:“你覺得,把我殺了,填這兒怎么樣?”
“填什么?”席言問道。
姜寧眼皮一跳,腦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先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然后才后知后覺這聲音過于熟悉。
他緩緩看過去,露出快哭了的表情,張了張嘴,半晌委屈地喊道:“老婆~我不是故意的。”
此時席言也看到了他腳下的坑,默了兩秒,轉身離開。
真的,姜寧能做出這種事來,他一點都不奇怪,以姜寧的性格,不管做出什么來都不奇怪。
圍墻的一角,楚粵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拿毛巾抹了把臉上的汗,對眾人招呼道:“再加把油,防御墻就能完工了。”
聽見眾人的歡呼聲,楚粵也不免露出真心的笑容,這里的工作雖然累,但也挺有成就感的。
他彎下腰鏟起沙石,正準備送去混合,卻看見席言走了過來。楚粵吹了聲口哨,站起身朝席言看去。
席言應聲看向他,點了點頭,而后目光略過他的身影,看向他身后的人群,找了一個面容普通的水泥工。
“麻煩你,幫我個忙。”
“什么忙,我幫你唄。”楚粵揭開頭上的安全帽,終于感覺涼快了些。
席言看了他一眼,“你留在這比較有用。”
等到席言走后,楚粵扯了扯嘴角:“好家伙,把我當驢是吧。”
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姜寧已經不在了。
據跟他搶拖把的女人說,席先生離開的時候,姜先生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比路上的死人臉還白。她還打算安慰兩句,但對方聽都沒聽,低著頭、拖著腳走了,怎么喊他都沒回應。
席言竟有些習以為常。
傍晚遇到季宇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姜寧在哪。
季宇想了想:“姜哥啊,應該是在河邊吧,他從來不換位置。”
基本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姜寧每隔幾天就要自閉一次,而且每次都在同一個地方坐著,背后人來人往他也不理。
之所以不挪位置,一是那里風景好,安靜,適合他自閉的心境;二則是希望席言能主動去找他,哪怕只有一次。
“言哥,找姜哥有事嗎?”季宇問道。
“沒事。”席言回答道:“我明天會出一趟遠門,可能需要幾天時間,姜寧是唯一的水系異能者,這里離不了他,你跟他說一聲。”
季宇一愣:“是收集物資的事?言哥,你把我帶上吧,我跟你久,用得順手。至于姜哥,”他沉思了一下,想到姜寧的性格,點點頭道:“確實,姜哥留守挺好的。”
這一趟出門,席言誰都沒打算帶,除了開車的司機。
因為他要去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主角攻所在的擎天庇護所,有秦天在,帶再多的人都沒用。如果起了沖突,反而會造成毫無意義的傷亡。
第二天一早,在眾人的目送下,席言的車離開了還未建成的庇護所。
而在他離開后不久,自閉了一整個下午加一整個晚上的姜寧終于打起精神,再度振奮起來。
這樣逃避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夫妻哪有隔夜仇,床頭打架床尾和。自己昨天雖然犯了一個大錯,但還沒有到不可原諒的地步,老婆那么善良,只要自己跪著求他,他一定會原諒自己的。
什么,底線?
哪個好男人在老婆面前還有底線這種東西,這都是不夠愛的借口。
他在岸邊躊躇了一會兒,又去旁邊扯了幾朵野花,把葉子清理干凈之后,滿心忐忑地回了庇護所。
走到圍墻邊的時候,旁邊有與他相熟的工人笑著跟他打招呼,“呦小姜,你怎么還在這兒?隊長走的時候沒帶上你啊,又被趕出來了吧。”
姜寧拳頭都硬了:“你胡說,什么趕出來!我跟席言之間的事,能算趕嗎!不過是偶爾吵鬧,增添情、趣而已。”
那邊傳來并不帶惡意但令姜寧拳頭都捏緊的笑聲,他憤然扭頭,也沒問對方話里所說的席言離開的事情,加快了腳步。
而后腳下越來越快,幾乎用跑的速度來到席言房門前,惴惴不安地伸手敲了敲門。
“老婆,起來了沒?”
他打理了一下頭發,又整了整衣袖,松開手的時候,才發現用力太大,手心的花束都快被他折斷了,不由放松了力道。
敲了很久都沒人回應,他本想直接推門進去,但又不想惹老婆更生氣,轉身在外面找了個認識的人。
“小張,看見你言哥了嗎?是出去了還是在屋里?”
小張睜大了眼睛,看著姜寧有些遲疑地說道:“姜哥,隊長今天一早就坐車離開了。”
“出任務去了?”此時姜寧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人員安排不過來的時候,他們也曾分別帶過隊,但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姜寧自覺主動地跟在席言身后。
久而久之眾人都知道了,凡是席言在的地方,眼睛再往后看一看,總能看見姜寧也在。
姜寧懊惱,“我沒收到消息,言哥什么時候走的,現在去還趕得上嗎?”
小張上下掃視他一眼,為難道:“姜哥,言哥走之前說了,不讓你去,說是……姜哥,姜哥你怎么了!姜哥!”
姜寧的手猛地用力,野花在他手心成了一坨。
他感覺自己有些耳鳴,眼前的人嘴巴張張合合,他卻聽不清楚,兩眼放空落在某處,嘴里念叨著:“不、讓、我、去。”
“不、讓、我、去。”
雖然晴空萬里,他卻像是被雨淋了遍身,短短四個字,卻對他造成了無數次暴擊。
“姜、姜哥,你沒事吧?”小張不放心地問。
姜寧深呼吸了一口氣,“沒、事。”
他轉過身,腳步迅速地朝外走去,迅速消失在小張的眼中。
沒兩分鐘,季宇走進來,張望了一圈,朝小張問道:“看見姜哥了嗎?”
“他現在應該在河邊,自閉著呢。”小張思索著說道。
經過一個早上加半個下午的路程,席言終于在太陽落下前到達了擎天庇護所。
庇護所里設施完善,防御喪尸的外墻厚而結實,席言在外面就聽到了墻內喧嘩的人聲。
“站住。”守門人看了看衣著干凈的席言,又看向他身后的汽車,認識到這并不是一位任務過后亟需一個交換物資和休短暫休息的庇護所的流浪異能者,神色終于認真了些,“先生,請說明你的來意。”
“來找一位老朋友,薛亦。”
“你找薛先生?”守門人有些驚訝。
看來薛亦在此地依舊非常活躍,席言想到。
就在這時,有一人從內走出,看了眼席言之后,來到守門人身后,低聲對他說了句什么。
守門人點了點頭,朝席言一躬身,說道:“先生,薛亦出任務去了,大概要幾天后才會回來。但擎天庇護所的首領想請您留下來作客。”
話音剛落,身后傳來腳步聲。
席言側頭看去,十幾個異能者將自己和司機重重包圍住,雖然沒有出手的意思,但氣勢已足。
他又看向守門人,對方笑著解釋道:“只是想請先生留下來作客。”
“隊長,是席言。”
“他被秦天的人困住了,我們要幫忙嗎?”
離庇護所數里外的高處,停著一輛皮卡車。
文彥閉著雙目,手指輕敲,聞言終于睜開眼睛,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會有事的。”
“薛亦找到了嗎?”
“找到了,確實在出任務。他們人手不多,不是我們的對手,要去把他帶回來嗎?”
很簡單的問題,文彥卻陷入了思索。
席言這邊和薛亦那邊,他只能選一邊。
良久他問道:“你說,如果席言有危險的時候文某救了他,他對我的印象會不會好點兒。”
女人看著他,半晌不可置信問道:“不是吧隊長,你來真的?”
文彥閉上眼,把頭側了過去,自言自語道:“算了,問你這個做什么。”
第120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15
薛亦是被臨時塞到這個小隊的。
之前他沒有收到過任何消息, 小隊出發的那天早上,他被幾個男人直接送到了車上,連帶著兩件換洗衣物。
按照他和秦天的約定, 他本不用出任務。秦天提供他庇護,他做秦天收攏人心的工具。
薛亦時常以異能者的身份行走于生活在外城的底層民眾之中。
他很擅長做這種事情,任誰都會覺得這個眼神干凈、態度親和的青年與其他目空一切的高層迥然不同。更何況他還那么熱心善良, 幫人治傷從不求回報。
原本薛亦還有些不適應外城骯臟無序的環境,可是看多了那些被他幫助過的人感激的目光, 那些衣衫陳舊的孩子們對他仰慕的眼神,他的心態漸漸有了變化。
是的, 就像阿列克謝和秦天所說的那樣,他薛亦不過是個工具,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將自己替換掉,換成另外任何一個人。
只要他們高興, 只要他們想要。
但在那些生活日漸壓抑的底層民眾心里,他是高貴而強大的異能者, 是溫和慈愛的醫生, 是唯一待他們不同的庇護所高層。
唯有在他們那里,薛亦是不可替代的。
薛亦喜歡他們。
就像喜歡以前的席言一樣。
他覺得,這些崇敬和喜愛都是自己應得的。除了自己,沒人會對這些在喪尸臨城時只能淪為炮灰的人予以尊重。
只有他,只有他做到了。
薛亦漸漸沉醉于這樣的生活, 直到今天被一把扔出庇護所。
急匆匆的, 像是特意想讓他離開。
薛亦強行加塞的這只小隊明顯磨合已久,相互之間都有默契, 異能屬性也相配,顯得新加入的他極為突兀。
除了隊長跟他說了幾點注意事項, 其他人的態度都說不上熱切。反倒是薛亦主動打招呼時,其他人的第一反應都有些詫異。
看見薛亦愣在原地,有些可憐無措的樣子,隊里的副隊長主動走到他身邊,低聲解釋道:“你不用在意。我們小隊常年在外面做任務,對城里的事情不太關心。剛剛看到你被首領的人帶來,都以為你是空降的首領親信,來這里混經驗的。”
治愈系異能者畢竟特殊,幾乎全無攻擊性,很能讓人察覺出強弱。
解釋完這一句,副隊長沒再理會薛亦,拉開車門上了車。
薛亦忙跟在他的身后。
他雖然認不全小隊的人,但對庇護所里有名的強者都心中有數,知道唯一對自己表露了善意的副隊長也許將會是自己接下來僅有的依靠。
他坐到了副隊長旁邊,頂著對方掃過來的有些訝異的目光,臉色猶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湊近對方小聲說道:“其實我告訴你哦,我不是首領的親信,我是個治愈系的異能者,我很厲害的。”
他說的小聲,但又說的認真,生怕面前的男人不信。
副隊長確實驚訝了一瞬,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那之后麻煩你了。”
看見對方如此說,薛亦臉上綻出一個明朗的笑容,重重點了點頭,朝男人伸出手道:“嗯嗯,我叫薛亦,你叫什么名字?”
交換了姓名之后,之后的交談便順理成章了。
薛亦眼睛亮亮的,聽著副隊長說起一些過去的經歷時,臉上充滿了向往。
尤其是在說起一些細節,涉及到戰斗的部分時,他的眉心也微微蹙起,仿佛正為面前的男人而憂心。
他說的最多的便是“你真厲害”“大家都好厲害啊,我還什么都不會呢”這幾句話。
副隊長淡然笑道:“這沒什么厲害,等你待久了都知道了。”
“這怎么會不厲害呢!”薛亦露出不贊同的神色,聲音因為激動而高揚,惹得副駕上的人微微皺眉。
這輛車只坐了四個人。
除了后座的薛亦和副隊長,還有正在開車的隊長和坐在副駕駛的少女。
隊長沒什么好說,倒是少女似乎不太愛理人,自薛亦出現后只是好奇瞥了他一眼,隨后便又轉過頭去,笑嘻嘻地跟同伴玩鬧著。
一上車她就戴上了耳機,之后再沒睜過眼。此時聽著后面傳來的聲音,表情越來越煩躁。
她猛地扯下耳機,扭身朝后面看去,吼道:“你能不能安靜會兒?一路上吵死了!”
薛亦被嚇了一跳,身體猛地一抖,像是僵住了,半晌才顫巍巍道:“對、對不起,我不說話了。”
即使他已經道了歉,但少女似乎并不滿意,用挑剔的目光上下看了他幾眼,嘖了一聲說道:“煩死了。”
然后扭過頭去,重新戴上了耳機。
薛亦半晌沒敢說話,低著頭撥弄著自己的指甲蓋。
除了馬達的轟鳴聲,車內再沒有第二個聲音。
幾分鐘后,他慢慢伸出手,輕輕敲了敲旁邊副隊長的大腿,滿臉忐忑地小聲問道:“副隊長,妹妹是不是不喜歡我?”
副隊長也小聲回答道:“沒事兒,她年紀小,被我們給寵壞了。你休息吧。”
而后便不再說話,閉目養神。
就在這時,薛亦聽到前面傳來一聲小小的輕嗤:“切,綠茶。”
薛亦有些無所適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知道綠茶的意思,所以才不可置信于少女竟然用這么惡毒的詞語來形容他。薛亦覺得她對自己有些誤解,也許是看自己跟副隊長相談甚歡所以有些不高興了。
但無論如何都該解釋一下。畢竟大家都是要一起做任務的人,如果產生矛盾就不好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們終于到達了這次的目的地。
臨近中午,正是用午飯的時候,薛亦殷勤地搶過了做飯的任務,又被隊里的人給搶了回去。
“還是我來吧,我做慣了,動作快些。”
那邊又有人正在準備戰斗將要用到的武器,薛亦湊過去,發現更加幫不上忙,只能悻悻走到一旁。
這里的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唯有薛亦,在哪里都極突兀。
他有些難過,雖然是被秦天強行塞到這個小隊里的,但他確實努力想要跟所有人打好關系,可是似乎所有人都在排斥他,沒人把他當成隊里的一員。
連之前跟他聊了半路的副隊長都是如此。
他環視四周,發現少了一個人。
正疑惑間,少女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從之前的T恤短褲換成了一件白裙。
她提著裙擺轉了個圈,神采飛揚道:“隊長,看我好看嗎?”
正在忙碌的男人聞聲抬頭,擦了把額上的汗,露出無奈地笑:“還行。你穿裙子,我看你等會兒怎么辦。”
少女不滿地嘟囔了一聲:“什么等會兒怎么辦,反正我就站隊長你背后了。”
她又笑嘻嘻跑到另一邊:“副隊,我裙子好看嗎?”
副隊問道:“你又去哪弄來的?不是說任務當前不要亂跑嗎。你下次被喪尸嚇得哇哇大叫的時候別指望我和隊長救你。”
“那都什么時候的事兒了你還講。死直男,就想聽你夸我一句很難嗎?”
一旁正在整理醫藥包的隊員忍不住說道:“副隊你就隨口夸她兩句,孩子還小,你夸她兩句讓她高興高興唄。”
“別理她。”副隊長搖搖頭,“就是被寵壞了,現在我們在還好,等哪天我們出事了回不去了,誰還能慣她。”
走了一圈都沒得到預想中的反應,少女癟著嘴,悶悶不樂地轉身走到一旁,隨手拔下一根草莖,當劍一樣的揮來揮去。
本來今天挺高興的,幾個老男人,一點意思都沒有。少女低頭扯了扯裙角,覺得它似乎也并不那么好看了。
經過薛亦身旁的時候,薛亦喊住了她。
“妹妹,我覺得……你身上的裙子真的很漂亮。”薛亦眼神澄澈而真摯,“自己喜歡就好了嘛,干嘛要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呢?而且我覺得,白色又純潔又干凈,很適合你的。”
聽了他的話,少女明顯有些驚訝,盯著他看了半晌。
薛亦有些難為情,抿著唇,抓了下自己的衣角。
忽然間,少女大笑出聲,仰著頭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薛亦愣愣地看著她,感覺事情好像與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樣。
“妹妹,你……”
少女伸手抹了下眼角,“好好笑哦。我又沒問你,亂搭什么話。你看隊里的人除了副隊,還有人理你嗎?”
“還有,我跟他們的事情用得著你來管嗎?我就聽他們的話,跟你有什么關系,管這么寬?我的裙子漂不漂亮你說了不算,又不是穿給你看的,用你來指手畫腳!”
薛亦臉色白了白,想到對方年紀畢竟還小,跟小孩子生氣,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占理,還是解釋道:“妹妹,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少女翻了個白眼。
“對嘛,你最單純你最善良,你只是想跟所有人打好關系,你有什么錯嘛。”少女冷笑一聲,“我跟隊長他們組成小隊三年,同生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他們每個人都是我的家人,憑什么你說來就來,憑什么!”
“你、你對我有些誤解,我不是想搶走你什么東西,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家人。”薛亦急忙說道。
但少女的態度已經向他表明,她不僅抗拒薛亦,更抗拒他接近小隊的其他人。
“為什么會這樣呢?我明明很想和你好好相處的。”薛亦眼神受傷。
他知道的,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他也并不令人討厭,否則他在外城的底層民眾里不會那么受歡迎。
所以是少女的錯。
是其他人的錯。
這是席言來到擎天庇護所的第三天。
薛亦沒有回來,他也沒見到秦天。
雖然秦天留客的方式不太令人滿意,但至少在待客這方面,他做了一番準備。
席言住在內城最繁華的街道上,一棟修建不久的高樓里,水電設施完善,甚至還有娛樂設施。
只有擎天庇護所的高層才能住在這里,席言站在陽臺朝下望去,樓下的大街平整干凈,商店電影院一應俱全。
但顯然它們的擺設作用大于其實際意義。秦天在盡力重現末世前的街景,這大概是某種來自文明社會的人類莫名的執念。
墻角的攝像頭隨他的身影移動。
半分鐘后,有人敲門而入,站在席言身后彎腰恭敬道:“席先生,今日溫度偏高,紫外線強烈,還請不要在陽光下久站,以免曬傷。”
過了片刻,見席言沒有動作,他偏頭思索了片刻,試探著問道:“席先生是想看電影嗎?可以的。庇護所里保存有部分高清電影資源,如果席先生需要的話,我這就去跟電影院的老板說一聲。”
“還是,席先生想在屋里看?”
“薛亦什么時候回來。”席言問道:“或者,邀請我來做客的此地主人什么時候來見我。”
“很抱歉,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會幫席先生轉達的。”
席言點了點頭。
這幾天來,不管是來送飯還是來打掃衛生的人都對席言異常尊敬,只是他們大多數時間都不肯多說話,低頭忙完了自己的事便急著離開。
只剩下屋里的席言。
他帶來的司機被安置在另一處,當然,現在還好好活著,除了不太自由以外,活得相當的好。
屋子的外面圍著幾個人,偶爾換班也是急匆匆來急匆匆來,沒弄出一點聲響。
秦天似乎并不打算對席言做些什么,只是將他晾在一旁,席言甚至還抽空給季宇他們寫了兩封信,讓他們好好干活,不要擔心。
兩封信順利地寄了出去,當然在這過程中,它們不免在其他人手里走了一遭。
晚餐的間隙,秦天坐在了屏幕之前。
微微調整了攝像頭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