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卿擅琴棋書畫,他擅長舞刀弄槍。若論相貌,他絕不比謝玉卿差,可若討女子喜歡,謝玉卿自負才華,一襲白衣如謫仙臨凡,被京中女子爭相追捧,這一點,他的確比不上。
但十年征戰他從未輸過,于情愛之事他更不會認輸,他定會贏得薛凝的心。
出了王府,霍鈺利落地跨上一匹黑色戰馬,朝清風巷的武德候府疾馳而去。
今日是謝家二郎與薛相之女定親的好日子,自是高朋滿座,賓客云集。
武德候謝玉琦和王念云已經完婚,謝玉琦在月輝堂招呼前來賀喜的賓客。
男女不同席,廳堂中間用雕刻著花鳥蟲魚的木質屏風隔開,女子的席面則由董菀帶著王念云忙前忙后的張羅。
因與相府結親,昔日門庭并不算熱鬧的武德候府如今卻是人滿為患,丫鬟仆婦端著托盤魚貫而入,盤中盛著美酒美食。
只是不見謝母到場,據說是前幾日,她強撐著病體去了一趟薛府,回府后便一直臥床不起。
今日,薛雁發間并無任何點綴,妝容干凈淡雅,因是她和謝玉卿的好日子,自然是全場的焦點。
而薛凝則低眉垂眸,今日是妹妹和心上人的定親宴,八月十五便是她和寧王的大婚之日,薛老夫人提前解除了她的禁足,準她來謝府赴宴,但她眼睛紅紅的,看上去神色憔悴,像是才哭過。
薛雁從心情緊張、忐忑難安再到心如止水,無波無瀾,她接連飲了三杯果酒,終于等得一襲白衣的謝玉卿姍姍來遲。
薛雁本就有了些醉意,白皙的臉頰像涂重了胭脂似的泛著紅暈,抬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被落日的余暉籠著的心上人,唇邊漾起了淺淺笑意。
謝玉卿一襲飄逸白袍,氣質清冷卓然,為初秋燥熱的天氣帶來了一絲清涼之感,那俊逸灑脫的風姿,似謫仙臨凡,看得人臉紅心跳。
薛雁那原本布滿紅暈的雙頰似夏日天空紅彤彤的晚霞。
只見謝玉卿白袍廣袖中卷著一幅字畫,邁進月輝堂,展開了手中的字畫,畫上美人眉目含淚,眼下一點朱砂淚痣,美若天仙。
那畫中美人正是薛雁。
他將畫放置桌案上,由書童清竹替他研磨,只見他提筆在紙上勾勒,行云流水般寫下了兩個字:簌簌。
那一手字氣勢恢弘磅礴,如鐵畫銀鉤,筆鋒蒼勁有力,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落筆便贏得滿堂喝彩。
謝玉卿擱了筆,笑看向薛雁:“雁兒,這是我送你的小字,你可喜歡?”
謝玉卿天生一雙含情的桃花眸,笑時看人更是風流繾綣。被那雙眼瞧著,薛雁莫名覺得自己心跳如擂鼓,魂兒都被勾走了,暗嘆一聲:“真好看。”
也不知是說人好看,還是夸贊字好看。
可當她余光掃向美目含淚、滿面凄苦的姐姐時,薛雁便察覺那畫像中的美人與姐姐落淚時的模樣簡直一般無二,越看越覺得畫像中美人像姐姐而非她,尤其是眼下的那顆淚痣似筆蘸朱砂新點上去的。
薛雁本就洞察力強過旁人,看到姐姐那美目含淚的凄苦神態,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原來這畫像中的美人是姐姐,這小字自然也是二表哥為姐姐所贈。她的心情瞬間便沉到了谷底,不禁自嘲發笑,謝玉卿果然還是忘不了姐姐。
薛雁接過畫像,卻仍然帶著笑,道:“多謝二表哥。”
而這時,謝玉卿袖袍微抬,只見那骨節分明的指上執一支發簪,發簪清淡素雅,可那發簪上嵌著的水滴形的寶石卻晶瑩剔透,耀眼奪目,宛若神女的淚珠。
從未見過如此好看、別致剔透的寶石,那發簪竟將在座女子所有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謝玉卿手執發簪,掃向眾人,最后將目光轉向薛凝睫上凝著的那顆似墜的珠淚上,露出凄苦的笑容,“這顆美人淚是謝某游歷四海,遍尋西域,從胡商的手中購得。也是在那時結識了雁兒,便讓人打造了這支發簪,待到雁兒生辰再親手將這簪奉上。”
謝玉卿當眾一番情深告白打動了在場的所有人,又是親筆作畫,又是贈字,更是遍尋千山只為心上人尋來簪上的寶石,如此深情,這世間有哪個女子不羨慕。
席間不少貴女對薛雁投出艷羨的目光,羨慕嫉妒不已,那個從小流落在外,長于鄉野的薛家次女何德何能竟然配得上相貌才情樣樣出眾的玉面潘郎。
那些曾經愛慕仰慕謝玉卿的女子更是對薛雁目光鄙夷仇視,恨不能取而代之。
謝玉卿眸含深情,緩緩走向薛雁,“雁兒,我能為你戴上這支美人淚嗎?”
明知這支發簪是謝玉卿為姐姐準備的,可面對那般溫柔多情的謝玉卿,薛雁卻說不出拒絕的話,眼前之人她放在心間整整四年,更何況她因姐姐和心上人私會之事答應和謝玉卿成婚,冒然拒絕只會無法收場。
薛雁只得點了點頭。
謝玉卿先是取下她頭上用來綰發的銀簪,再將這支美人淚替她簪上。
突然,他微微傾身,俯身去親吻她的眼睛。
薛雁猝不及防,無法避開,一股溫熱的感覺印在她的眼睛上,她只覺得呼吸停滯,心臟怦怦亂跳,雙頰灼燙,面色緋紅,緊張得緊緊抓緊裙擺,出了一身汗。
“二……二表哥怎么會?”他竟當眾親她。
謝玉卿見她臉頰通紅,說話語塞結巴,靈動的雙眼睜的大大的,睫毛微顫,心也似泛起了漣漪,勾唇淺笑道:“雁兒喜歡嗎?”
“雁兒實在太美了,方才沒忍住,抱歉。”雖這話是對薛雁說的,但謝玉卿卻看向了薛凝。
薛雁難擋美/□□惑,頓覺口干舌燥,趕緊低頭找茶水,可她面前只有果子酒,她只好將那杯酒飲盡,暗暗覷向謝玉卿,見他目光追隨姐姐而去,而薛凝見到方才那一幕深受刺激,早已離席。
方才眾人的目光都被謝玉卿和薛雁吸引,沒有人注意到薛凝是何時離開的。
薛雁擔心姐姐,著急追出去,可不料有個貴女往她身上一歪,手中的酒也順勢全都潑在她的身上。
“喲,實在對不起,剛飲了酒起得猛了,不小心弄濕了薛二小姐的衣裳,薛二小姐不會怪我吧?”
說話的是王念云的手帕交薄若煙,薛雁剛要開口,王念云卻一改往日對她的敵意,態度大變,搶先訓斥:“怎的如此不小心,今日是二表妹與二郎定親的好日子,你怎的這般毛毛躁躁,還弄濕了二表妹這身好看的衣裳!”
王念云趕緊上前,親密地挽著薛雁,“瞧你這滿身酒味的可真難聞,我帶你去更衣。”王念云得意洋洋,說話時眉眼往上挑,儼然一副侯府女主人的做派。
薛雁低頭見胸前濕了大片,趕緊雙臂抱胸遮擋住胸前,避免走光,想到王念云無事獻殷勤準沒好事,便對福寶說了幾句,讓她悄悄去找三兄薛況。
但她不熟悉候府的路,王念云便主動提出要帶她去謝玉嵐的清宵院換衣,薛雁跟著王念云去了侯府后宅,走過一條翠竹籠罩的小徑,經過蓮花池,來到了一間小院。
院子雖然不大,但見幾棵枝葉繁茂,郁郁蔥蔥的白玉蘭,這里環境清幽,雖也遠離前廳,但卻并不似謝玉嵐的清宵院那般冷清偏僻,薛雁更是起了疑心。
王念云為她介紹這個院子,笑道:“你就要嫁進武德候府,今后我便是你的長嫂。我雖不喜歡你,但也不會當眾讓你難堪,畢竟丟的是我們侯府的臉面。不過今后你嫁入侯府,需以我為尊,人前得敬我這個嫂嫂,尊稱一聲武德侯夫人。如今府里是董姨娘管家,她最重尊卑孝道,你倘若對我無禮,不敬長嫂,她定不會輕饒了你。”
王念云儼然以長嫂的身份訓話,見薛雁一聲不吭,也不搭話,她好似并未聽進去,便也覺得無趣,不再自顧自說個不停,回頭見她滿臉警惕防備,心中不悅,不滿地道:“我好心引你去換衣,你這是在懷疑我?”
哪知王念云氣性大,生氣丟下薛雁離開,冷哼一聲便撒手不管了,一溜煙出了院子,入了洞門之后,便沒了蹤影,任憑薛雁如何叫喚,她也絕不回頭。薛雁心中感到一陣無語,她衣衫濕漉漉的也不便追上去,只得獨自前往面前的小院換衣。
又囑咐婢女錦霞守在屋外。
這間屋子擺放了不少的珍貴擺件,墻壁上掛著不少名家字畫,布置得十分雅致,足見主人的高雅品味。
房中伺候的婢女拿了一件干凈的衣裳交給薛雁,便關上門退了出去。
薛雁低頭見胸前濕了大片,濕答答的有些難受,還隱約可見透出內里小衣的海棠花刺繡,她不禁皺了皺眉頭,褪下衣裙,解下脖頸的細帶,正要換下小衣,衣裳半褪之時,竟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悶響。
“錦霞,發生什么事了?”
但并未聽到錦霞的回答。
突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股酒氣撲鼻而來,薛雁來不及再穿上衣裳,趕緊用雙手擋在胸前,被解開的細帶也松松掛在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