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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內宅的事情蕭晴很少過問, 但是昨兒?個蕭儷帶著柳修筠出府的事情,還是傳進了她耳中。加上這些?時日?蕭儷明里暗里對?他的回護。

    她這個女兒?今日?來請安,話還沒?張口, 她就已經猜到了她的意?圖。

    是來給她心尖尖上的人正?名分了。

    蕭晴眉頭輕皺,雖女子娶親之前,房里有那么一兩個通房侍兒?是尋常, 可若是弄個地位太高的, 蕭儷又這樣專寵, 以后進門的正?君面上就難看?了。

    一般都是正?君進門之后,由正?君將之前伺候的通房侍兒?提個名分,過個一年半載,女子才會陸陸續續的納側室。

    這些?都是高門大戶里, 心照不宣的規矩。

    她若是想?收個通房侍兒?在房里, 不是正?經主子, 這事她自己做主就行,根本用不著過來請示。

    看?她這架勢, 怕是想?給個正?經名分了。

    蕭晴在心里過了一遍,正?經的名分只有三個,正?君, 側君, 侍君。

    她們?這樣的人家,正?君需要請旨, 柳修筠罪臣之子,她相信蕭儷沒?起這個念頭。

    她一時有些?拿不準,側君和侍君, 蕭儷會開?口要哪一個。但是不管是哪一個,她都覺得極為?不妥。

    蕭儷見蕭晴許久不答話, 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輕易能成的。

    沈昭蒙瞧了妻主的神色,他在蕭晴身邊伺候多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給蕭晴盛湯的空隙,笑著說到:“儷兒?還未成親,后院里有名分高的寵侍,傳出去?,名聲可就不大好聽了!

    蕭晴抬手?將湯接了過來,贊同的點了點頭。

    沈昭蒙繼續道:“不如先收進房里伺候著,等以后娶了正?君,再抬舉不遲!

    蕭儷那里肯依從,恭敬的道:“柳修筠是難得的知書達理,時常規勸孩兒?讀書上進,實在是一個賢內助,孩兒?能有今日?的轉變,都是他從旁時時規勸的功勞。”

    “娘親看?在他這份好處上,準許他的名字入了族譜,有個正?經名分吧。”

    蕭晴喝湯的動作一頓,只有側君以上才能入族譜??來她這女兒?真是被迷得昏了頭了。

    她輕輕的將碗放下,沉思?著沒?有說話,她知道,沈昭蒙會想?盡辦法阻止,便暫不表態。

    果然,沈昭蒙錯愕道:“側君?,哪有正?君未進門之前先納側君的,你可是宰相嫡女,這事要是傳出去?,這相府的名聲還要是不要。”

    “保不齊會被禮部參奏,說一個背棄良俗。”

    “再說側君也是要三書五禮,正?正?經經抬進府里的,現在人都已經入府了,禮節這一塊要怎么走?”

    沈昭蒙不理會蕭儷難看?的面色,夾了一塊雞肉,放到蕭晴碗中,朝她問道:“妻主,您說是吧?”

    蕭晴點頭稱‘是’,又轉頭對?蕭儷沉身道:“你父親說的是正?理,正?君側君都不相宜,你就別打這個普了。”

    蕭儷不肯輕易放棄,堅持道:“也不需要三書五禮,柳公子為?人恬淡,不在意?這些?,就在族譜上記個名,讓府里上下知道就行,不用沸沸揚揚的鬧得滿城皆知!

    柳修筠現在的情況,也不能三書五禮。蕭儷已經打算好了,他雖然是側君,可她不娶正?君,柳修筠一樣不用低誰一等。

    蕭晴饒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現在臺子都沒?搭穩,刀才剛開?始磨,就將他捧的這樣高,就不怕他一個不小心,摔下來?”

    “等你那天穩住腳跟再說吧。”

    蕭晴一句話就將蕭儷的希望堵死了,她現在替皇帝進行科舉改革,從古至今,干革命的沒?有幾個有好下場。

    蕭儷雖有相府護著,可即便是有萬分之一的風險,她都不愿意?將柳修筠牽扯進來。

    或許,再等一段時間,等春闈結束,等柳家洗去?罪名,再做這個事情會更合適。

    蕭儷意?識到是自己太心急了,便退讓道:“母親,父親教訓的是,是孩兒?考慮的不周到。那柳氏就封為?侍君如何?”

    蕭晴沒?有了異議,輕聲問沈昭蒙:“夫君覺得如何?”

    沈昭蒙和蕭晴對?視了一眼,輕聲道:“雖然還是不合規矩,但是難得儷兒?這樣喜歡一個人,就依了她吧。”

    此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在蕭儷告退之際,蕭晴叮囑道:“你剛入仕,多花些?心思?在正?途,切莫耽于兒?女情長的事上”——

    蕭儷回了月華苑,在書房思?索了片刻,就召了白沐過來,問她:“那個李萍查清楚了嗎?”

    白沐站在書案下首回道:“查清楚了,她和李忠芳看?似同流合污,實則在暗中放水,府里七個侍兒已經為她佐證了!

    “那李忠芳的位置現在誰接著?”

    “主君那邊還沒有定奪!卑足迦鐚嵉。

    “不用再請示主君了,就讓李萍接任吧”

    蕭儷見白沐沒?有立刻接話,臉上神色有些?為?難,繼續道:“你不用擔心,照我的吩咐辦就行,如果主君問起,我親自去?向他說明。”

    他掌管的后院,出了這么大的胺臜事,他相信沈昭蒙此刻,應該只想?將這事無聲無息的掩飾過去?,那里會再來找她。

    既然暫時沒?有辦法給柳修筠一個正?經名分,那威望總是要替他攢起來。

    “現在就去?通傳吧!笔拑珨[手?道。

    白沐已經明白了,蕭儷這是要給柳修筠立威的,點頭出去?了。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府內上下都傳遍了此事。

    蕭儷帶著柳修筠入府的事,早就在相府引起了軒然dabo,侍兒?小廝都觀望著。

    原本柳修筠入府了半個月,大小姐都沒?去?一回,他們?以為?柳修筠算是失寵了,后來突然之間大小姐為?了他,重重發落了李管事,有些?狐疑,這也不像是不受寵啊?

    現在又聞令,李萍成了新的管事。一時都轉不過彎來了,她是李管事義女,李管事倒了她該受牽連才對?,怎么還不降反升,這是什么道理?

    午膳過后,主子們?都午睡了,奴才們?也迎來了一天中最為?閑暇的時刻。

    廚房之內,十來個侍女小廝聚在一處,談論這個事情。

    有幾個知道內情的侍女,神神秘秘道:“你們?還不知道吧,自打青梨院那位入了府,李萍日?日?殷勤周到,當?時大小姐發落了李忠芳,她立馬就去?青梨院負荊請罪!

    “瞧瞧,這才兩日?就成了管事,怕是青梨院那位,在大小姐耳邊吹了枕頭風吧。”

    小廝侍女圍在一處閑話,侍女聽了這話哄笑了一團,有一個邊笑邊補充道:“外面帶回來的,是有幾分伺候人的功夫的!

    侍女的笑鬧聲更大了,幾個小廝聽完,立馬紅著臉跑開?了。

    青梨院的哪一位,以后遇到了,他們?就得規規矩矩的行禮,再叫一聲‘柳侍君’了。

    其中有一個小廝,是負責給青梨院準備餐食的,他眼中的笑意?最為?明顯。

    這種晉了位份的,他晚上送膳的時候,去?磕個頭,十有八九是能得賞錢的——

    青梨院

    趙憐兒?打開?院門,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眼前,他眸中閃起了光亮,驚喜的問道:“你,你怎么過來了?”

    “過來給柳侍君道喜!崩钇级ㄑ矍浦w憐兒?,柔聲道。

    趙憐兒?瞪大了雙眸,喃喃道:“柳侍君?”

    李萍面上的笑意?更盛:“是啊,剛剛白大人來傳的令,府內上下都知曉了,我特意?過來恭賀侍君。”

    趙憐兒?激動的嘴角輕顫,他一直以為?,柳修筠要從通房侍兒?慢慢往上熬,沒?成想?,一躍就成了半個主子。

    這可是宰相府啊,此刻趙憐兒?真的覺得,柳修筠大概就是得上天眷顧之人吧,都成了流犯了,居然還能翻身,還翻的這樣漂亮。

    他聲音發顫:“我這就去?告訴公子。”

    李萍見他轉身欲走,立刻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急切道:“等一等,我還有事情和你說。”

    趙憐兒?轉過身來,狐疑的目光投到她面上,問:“什么事。俊

    李萍抿了抿嘴唇,輕聲道:“我被升為?內院的管事了!

    趙憐兒?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愣住了。

    李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李忠芳之前的位置,今天來一是恭賀公子,二是過來給公子磕頭,感謝公子替我在大小姐面前美言,我才僥幸得了這個位置。”

    趙憐兒?驚喜之余,心中卻有一絲失落,她這 樣年輕就高升了,自己在她面前就更加的自慚形穢,他們?之間以后就是云泥之別了。

    趙憐兒?微微斂了眸子,繼而又勾起嘴角,衷心的祝賀她:“恭喜你啦”

    她高升了,他該替她高興才是。

    李萍望著趙憐兒?狹長的漂亮的眉眼,輕聲道:“你是我的福星呢,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會有今天!

    趙憐兒?心中酸澀,聲音低了幾度:“是你運好才高,心底仁shan,才有了今天,我可擔不起你這樣的重謝。”

    李萍察覺到趙憐兒?語氣低了下去?,溫聲道:“反正?我覺得你旺我”她觀察著趙憐兒?面上的神色,低聲道:“我們?的八字,應該會很配吧?”

    趙憐兒?得了此話,本來沉寂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喜,怔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面上已浮了紅暈。

    娶正?君才合八字。

    趙憐兒?心中不可置信,故作輕松的道:“你,你別拿我打趣了!

    李萍定眼瞧著眼前人,認真道:“我沒?打趣你,都是認真的。”

    趙憐兒?心中涌起一陣狂喜,原來跟在運氣好的人身邊,真的能沾染上好運啊。

    他的面龐更紅了,一時無話,二人之間的氣氛曖昧的厲害。

    良久,趙憐兒?才將院門完全打開?,道:“你先等著,我替你向公子通傳”話畢,步伐慌亂的進了院子。

    他先是進了內室,柳修筠正?坐在妝臺前,手?中拿著那條珍珠鏈子,在手?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珠子。

    見他來了,順勢將東西握到手?心,垂手?將其攏如袖中,扭頭問他:“怎么了?”

    趙憐兒?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開?,對?著他行了個禮,高高興興的將著兩件事情給柳修筠講了一遍。

    他講的眉飛色舞,柳修筠神色淡淡的,趙憐兒?聲音越來越小,講完之后,沒?有看?到柳修筠欣喜若狂的模樣。

    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不是一直最在意?名分嗎?為?了這事還和蕭儷鬧了好幾場。

    這會子如愿以償了,怎么這幅反應。趙憐兒?試探的問:“公子您怎么沒?反應?”

    柳修筠昨兒?個就預料到了,十有八九是這么個結果,只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還有李萍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柳修筠抬眸問:“李萍在院外?”

    趙憐兒?點點頭:“她想?來給您磕頭,說還有些?事情向您請示!

    柳修筠默了片刻,道:“那就見見吧。”

    趙憐兒?跟著他出了院子,柳修筠在石凳前坐下,趙憐兒?去?院門處將李萍引了進來。

    李萍一見柳修筠立刻就跪下了,‘砰砰砰’的磕頭,語氣欣喜:“奴才李萍參見柳侍君!

    趙憐兒?在一旁抿著嘴笑,才反應過來,自個剛剛還在喚‘公子’,現在應該叫主子了。

    柳修筠溫言道:“快起來吧!

    李萍又磕了一個頭,才抬頭,她并不直視柳修筠,而是垂著眼眸:“奴才還要謝柳侍君,若不是您替奴才美言,奴才怕是要和李忠芳一起被逐出府了!

    “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沒?齒難忘,今生愿追隨侍君,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柳修筠心中一暖,他看?了一眼趙憐兒?,溫聲道“也是你自己的緣法,憐兒?當?時聽說你在院外請罪,就一個勁的求我,我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罷了。”

    “起來吧”

    李萍這才緩緩的站起身,視線在趙憐兒?身上一閃而過,復又落在柳修筠的腳邊,語氣又幾分溫吞忐忑:“是,您二位都是我的貴人,奴才都記在心里了!

    柳修筠余光瞥見,趙憐兒?眼底的目光軟的不像話,心中了然,對?李萍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內院你長待也不合適,以后有什么事讓憐兒?轉達就行。”

    李萍正?色道:“還有一事請示侍君,您的位份是可以再添兩個侍兒?的,您有特別的要求嗎?比如找您家鄉的人,或者性?子是要乖順的還是伶俐的,奴才好大致選幾個,帶來讓您挑選!

    柳修筠思?考了一瞬,道:“選個嵩陽的吧!

    柳修筠袖中的手?,摩挲著手?心的珠鏈,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盡數都在嵩陽了。

    李萍稱‘是’然后退下了。

    柳修筠瞧著趙憐兒?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李萍,直到人都消失在門口了,還沒?收回來,打趣道:“別瞧了,人都走遠了!

    趙憐兒?慌亂的收回來目光,扭捏的輕聲道:“公子”

    聲音婉轉羞惱。

    柳修筠輕笑道:“去?把我那個錢袋子拿出來,你拿些?碎銀子備在身上,這兩日?應該會需要打賞。”

    趙憐兒?不了解大宅院里的彎彎繞繞,但這些?曾是他在閨中的必修課。

    果然,一下午的時間,無論是送膳食的,還是添他這個位份該有分例的,但凡來了這院子,送了東西都過來磕頭討喜。

    柳修筠從shan如流,都一一賞賜了。

    快到晚膳時分,有一個穿戴不同尋常的侍兒?過來了。

    他自稱是主君身邊的人,趙憐兒?不敢怠慢,立刻去?稟了柳修筠。

    然后將人引進來了,那小侍兒?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禮道:“明日?請柳侍君去?給主君請安,服侍主君用早膳!

    柳修筠心中泛起一股酸澀,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低聲道:“請您回稟主君,我明日?定一早前去?拜見。”

    “是,奴才一定轉告”

    柳修筠對?趙憐兒?道:“憐兒?,好生送出去?!薄

    蕭儷下午又去?了吏部,為?了春闈的事情,一直忙到了晚上,等回到相府的時候,已近是二更天了(晚上9點),她直接去?了青梨院。

    屋內燃著燭光,她心中一暖,推門而入,柳修筠居然還沒?睡。

    蕭儷余光瞥見他屋子里多出來的東西,知道這兩件事他已經知道了。

    柳修筠穿著一身鵝黃的褻衣,輕輕靠在床柱上,見她回來了,朝她柔柔一笑,起身相迎。

    “你回來了”柳修筠溫潤的笑著,又低聲抱怨道“這么晚了,當?心累壞了身子。”

    蕭儷牽起了他的手?,在手?心握了握,觸感綿軟,昏黃的燈光和溫潤的人,讓蕭儷孤曠了許久的心,有了一絲安定的感覺。

    柳修筠又問:“用膳了嗎?”

    蕭儷點點頭:“在吏部用完了”

    柳修筠伺候著蕭儷洗漱完了,不等他將水到了,蕭儷已經迫不及待的牽了他的手?,一把將他帶上了塌,將他壓在身下,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處,蕭儷聲音溫柔似水:“柳柳,該走的流程都走完了,現在可以睡覺了吧?”

    柳修筠眸光一閃,偏頭沒?說話。

    蕭儷當?他默認了,勾起嘴角輕笑一聲,輕輕親了親他的嘴角,輕快的說到:“真乖”

    另一只手?已經向下動作。

    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蕭儷又聽到了柳修筠的低泣。

    在柳修筠看?不見的地方,蕭儷輕輕皺了皺眉頭,她很快平復了心緒,抬頭嘴角上勾起一抹笑意?,溫聲問道:“又怎么了?”

    即便是她已經掩飾的很好了,敏感的柳修筠,還是在她眸中捕捉到了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柳修筠的心像是被針尖扎了一下,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算了,此刻情緒上頭,賭氣的別開?了臉。

    蕭儷已經知道,柳修筠是故意?的,她以為?昨晚上他那樣是想?要名分,她今日?已經盡力?去?辦了。

    蕭儷捫心自問,她對?柳修筠已經是竭盡全力?的替他打算,可是他一有事就愛甩臉色,上次銀霜的事情是這樣,這此又是這樣。

    什么都不肯說,就讓她去?猜。

    蕭儷心中的那一股情緒愈演愈烈,她盡力?控制著,繼續溫聲問身下的人:“柳柳,你有什么要求,你就直接說好不好!

    她這話說的無意?,柳修筠聽著卻覺得難堪。

    難道她覺得,他這樣拿著自己的身子吊她,是想?要東西嗎?

    柳修筠口不擇言,語氣冷淡:“我不敢有什么要求”

    一二連三的被拒絕,蕭儷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煩躁,她閉了閉眼,極快的翻身下床,扯過架子上的衣裳,邊穿邊說道:“既然你不歡迎我,那我回去?睡!

    各自冷靜冷靜也好。

    她不等柳修筠答話,便大步流星的出去?了,一直到院中才停下來。

    心中的憋悶再也控住不住,對?著梨樹框框就是幾腳。

    趙憐兒?本來都已經睡下了,猛然聽見院里的動靜,嚇了一跳,合衣起身,透過窗戶看?見蕭儷正?在捶樹。

    他頓時睡意?全無,還沒?等他有什么反應,蕭儷又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院子。

    趙憐兒?心道不好,立刻直奔主屋去? 了。

    他見柳修筠躺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隔著被子,能聽見他輕微的哭聲。

    趙憐兒?坐到床邊,輕聲問道:“公子,發生什么事了,大小姐怎么忽然走了。”

    柳修筠也覺得自己委屈的厲害,明明之前她說八抬大轎娶他進門,她沒?有兌現諾言,他現在也認了,做個奴才不奴才,主子不似主子的侍君也就罷了。

    以后還要給她的正?君側君磕頭請安,早晚伺候。

    這些?他都認了,他不過是心里有些?難過,所以過是鬧了兩次脾氣,她就這樣沒?耐心了,以后她院里的人一多,還不定怎么樣呢。

    柳修筠的哭聲更大了,趙憐兒?問不出來緣由,但是柳修筠向來是愛鬧脾氣的,之前蕭儷都哄著他讓著他,把他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就一個勁的作。

    男人都是這樣,覺得女人越是包容,就越喜愛他。

    今兒?個八成是鬧得太厲害,把蕭儷的脾氣都磨沒?了。

    趙憐兒?在心中嘆了口氣,現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他低聲建議:“要不我去?請大小姐回來?”就說你知道錯了。后半句趙憐兒?沒?說出來。

    被子里的人哭著說道:“不許去?”

    “我不說是你請的,我就說公子你把自個關在屋里,奴才擔心出事,所以來請大小姐過去?看?看?。”

    被子里哭聲小了一點,沒?有反駁,趙憐兒?知道他默許了,立馬起身出去?了。

    柳修筠聽外面沒?動靜了,用被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悶悶的打算著,如果蕭儷回來,他就算了。

    第52章 第 52 章

    蕭儷捶完了柳樹, 心?中的氣?終于順了幾分,春夜里?的涼風一吹,體內的躁動也逐漸平息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里?面?靜悄悄的。蕭儷又停了片刻,沒有等到任何的挽留,她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沒有任何猶豫, 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回了月華苑, 在主屋的廊下遇到了守夜的邀風,他跪坐在地上的蒲團上,披了一條藏青色的薄毯,忽然見她回來, 眼中還?有些剛睡醒的惺忪, 卻立馬勾起了笑臉問她:“小姐您回來啦?”

    說話間便將身上的薄毯松開, 扶著門柱立馬站起來了。

    蕭儷冷著臉道:“不是?不讓你守夜嗎?”

    邀風神色一緊,怯懦道:“奴才怕大小姐晚上回來, 要用水用膳,身邊卻沒人伺候,就自作主張的在這候著”

    他輕輕的瞟了一眼蕭儷的面?色, 見蕭儷冷臉, 立馬低頭跪下,顫聲道:“小姐恕罪, 奴才下次不敢了!

    蕭儷瞧著他被嚇到的模樣,軟下了目光,他也不過是?按著規矩辦事, 自己在柳修筠那里?受了氣?,不應該回來擺臉色, 嚇到無?辜的人。

    蕭儷伸出雙手?,躬身將他扶起來,溫聲道:“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之前說過多次了,不允許你們守夜,你老是?當?耳旁風!

    將人扶了起來,蕭儷目光落在他面?上,察覺到他紅了耳尖,意識到自己逾越了,立刻松了手?。

    她一邊抬腳進?了屋內,一邊對道:“以后不許這樣了,這是?我說的最后一次,要是?我發現你再犯,就真罰你!

    邀風得了這話,心?中沒有任何害怕,面?上反倒浮起了一層喜色。

    他跟著蕭儷進?了屋子,蕭儷在書案前坐下了,邀風上前問道:“大小姐用膳了嗎?”

    蕭儷目光落在折子上,輕聲道:“用了”

    邀風又問:“那小姐可要現在洗漱歇息了”

    蕭儷朝他望去,見他穿的單薄,“我洗漱完了,你下去歇著吧!

    邀風退下了,在院內站了一會,見主屋的燭火依舊沒滅,他心?中有些擔心?,又去小廚房熱了幾樣點心?。

    他在輕輕的敲了門,得了蕭儷的準許才進?去。

    蕭儷果然還?坐在桌案前,右手?執筆,寫的認真。

    邀風輕輕走到蕭儷身側,溫聲道:“奴才見天色晚了,猜想大小姐晚膳用的早,這會子又還?忙著公務,定然是?餓了,便做了些點心?給您送來!

    “您要用些嗎?”

    現在大概都到了亥時(晚上十點),蕭儷確實有些餓,不過他在柳修筠那氣?飽了。

    蕭儷抬頭掃了一眼邀風手?上的糕點,沒什么?食欲,也不想駁了他的面?子,隨意指了指桌案:“放下吧!

    繼而又將目光移回筆尖,繼續寫著條陳。

    邀風依著吩咐放下,又等了片刻,見蕭儷專心?致志的寫著,他便無?聲的行了個禮,慢慢退下了。

    主屋內的燭火一直亮著,邀風并不敢下去歇息,他站在院中候著,忽然反應過來,剛剛送去的糕點都是?噎人的,蕭儷要是?吃了,定然要喝水的。

    雖然屋內一直備著溫熱的茶水,可大晚上喝茶,入睡就難了。

    邀風糾結了一會,又去廚房熱了一碗參湯。

    蕭儷伸了個懶腰,聽到外面?又有人敲門,眉頭微皺,冷聲道:“進?”

    之間邀風這會又端了一盅湯過來,她不等邀風說話,就先開了口,語氣?已?經有了幾分煩躁:“怎么?又來了,我不是?讓你歇著去嗎?”

    邀風一張小臉立刻就白了,吞吞吐吐的‘我’了半天。

    蕭儷越過呆愣這的邀風,起身往內室去,冷聲吩咐:“我要睡了,你趕緊回去,誰也不許再來打?擾。”

    邀風眼角已?有了濕意,行禮后立刻退了出去。

    他站在院中平復了一會情緒,就見院門口走進?了一個人,近了身才看清,是?看門的侍女蘇婷。

    蘇婷在他面?前站定,輕聲道:“哥哥,青梨院的人過來,說要求見大小姐。”

    邀風眸子微張,這么?晚了,過來干什么?,不會是?想狐媚著大小姐去他院里?歇息吧。

    邀風心?中輕嗤,上次一見,還?當?是?個知書達理的呢,還?真是?會裝。

    他挑了挑眉,冷笑道:“我去會會”

    趙憐兒見他出來,立刻熱絡上前,“邀風弟弟,我是?柳侍君身邊的侍兒,勞煩您通傳一聲,奴才有事求見大小姐!

    邀風輕笑道:“這么?晚了,不知柳侍君有何急事?”

    蕭儷可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這要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他可不敢為了他去觸這個眉頭。

    趙憐兒聽著邀風語氣不shan,心?沉了幾分,他又編不出緣由?來,總不能說他家主子將人氣?走了,現在又來討饒吧。

    他糾結了片刻,從袖中掏出一錠碎銀子,慢慢的往邀風袖中塞,壓低了聲音:“求弟弟行個方便,就通傳小姐一聲即可,就說侍君派我來求見!

    只要能見著蕭儷,就好辦了。

    邀風眉眼上挑,眼底浮起鄙夷的神色。垂著的手抬了起來,輕輕抖了抖衣袖,躲開了趙憐兒伸過來的手?。

    公事公辦,聲音倨傲:“大小姐睡下了,請回吧!

    邀風比趙憐兒高出半個頭,垂眸瞧趙憐兒,見面?上猶豫,還?欲張口,冷冷的堵住了他的話頭“不送了”

    說罷便轉了身,抬手?示意門房關門。

    心?中啐道:‘真是?不知羞恥’——

    柳修筠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等了許久,更鼓又敲了一遍。

    之前腦子里?都是?蕭儷的各種不好。

    這會反倒都浮現出了蕭儷對他的好來了,無?論是?在嵩陽將銀錢交給他保管,還?是?出去會特意給他帶禮物?,來了上京百忙之中也會抽出時間帶他出去玩。

    一樁樁一件件,別說尋常女人對正頭夫君,就是?對寵侍也沒這待遇。

    柳修筠越等心?中越慌。

    右手?去摸左手?的手?腕,想去撥弄珠鏈上的珍珠,這已?經是?他心?不定時,下意識的動作了。

    卻摸了個空,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珠鏈還?在妝匣子里?面?。

    他慌忙的起身,也顧不上穿鞋,赤著腳踩在涼津津的青石地磚上,一路小跑著來到妝臺前,從匣子里?面?抽出珠鏈,拿在手?心?,對著燭火瞧了一瞬,就將其套在了手?腕上。

    妝臺上的菱花鏡里?倒映著他的容顏,柳修筠錯眼瞧見,鏡子里?面?的人頭發散亂,雙眼浮腫。

    登時被嚇的退后了一步,怎么?這么?丑啊。

    柳修筠著急的拿過梳子,一下下的將自己的長發理順,忽然聽到院內有腳步聲,轉頭期待的看向門口。

    趙憐兒推門而入,柳修筠目光越過他,一個勁的往他身后看去。

    直到趙憐兒轉身關上了房門,柳修筠的目光移到趙憐兒面?上,

    趙憐兒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柳修筠登時就明白了過來。本來挺直的腰肢,瞬間泄了氣?,委頓到了椅子上。

    柳修筠失落的垂下了眸子,趙憐兒見狀勸道:“公子,許是?太晚了 ,大小姐回院之后就歇息了。”

    趙憐兒靠近了才注意到,柳修筠赤腳踩在地上,眉頭一皺,擔憂的說到:“倒春寒可是?厲害呢,公子去床上歇著吧,別凍出風寒了!

    柳修筠腦子里?嗡聲一片,根本聽不清趙憐兒在說什么?,只覺得剛剛憋住的眼淚又上來了。

    趙憐兒見他哭了,上前扶住柳修筠的肩膀,輕輕搖晃著:“公子,不能哭啊,明天還?要去給主君請安,可不能失態!

    肩頭的搖晃,將柳修筠從悲切的情緒中晃出幾分清明,最后這句他聽見了。

    趙憐兒用袖口幫他擦著眼淚,勸道:“之前不也鬧過幾此不都和好了嗎,公子放心?,大小姐也就是?一時生氣?,女人氣?性來得快去的也快,說不定明早上就好了呢!

    他瞧見柳修筠淚眼中泛起一絲希冀,繼續道:“您放心?,我最了解女人了,明兒個夜里?,蕭娘子定然就來找你了。”

    柳修筠真的被這幾句話給寬慰到了,但愿真的如此吧。

    趙憐兒將床邊的鞋子給他拿過來,又蹲下身子,抬起他的腳,把鞋給他穿上,然后才起身扶他去榻上休息。

    柳修筠躺在床上,偏頭看著彎腰替他捏被角的趙憐兒,心?中安定了幾分——

    翌日,主院。

    沈昭蒙深著一身絳紫色的里?衣坐在妝臺前,七八個侍兒端著釵環衣物?站在他身后。

    他身側立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手?上拿著齒梳,手?指靈活的挽出一個發髻。

    沈昭蒙左右擺了擺頭,看著鏡子中的發髻,二人的目光在鏡中相匯。

    中年男子從邊上侍兒手?中的托盤中,拿過一個金釵,慢慢簪進?發髻,目光看著境子,一邊調整角度,一邊輕聲道:“主君,青梨院那位,已?經在門外侯了半個時辰了。”

    沈昭蒙看著鏡子里?的倒影,眸中劃過一絲詫異,薄唇輕啟:“還?真是?懂規矩呢!

    “長得應該挺漂亮的吧,將蕭儷迷得神魂顛倒,保父看他是?什么?做派?”

    保父望著鏡子,將釵環一一替他戴上,一邊答話:“老奴瞧了一眼,確實漂亮,打?扮的也素凈,面?容冷清,倒不像是?狐媚的!

    沈昭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蕭儷也贊他知書達理,性子恬淡,你信嗎?”

    保父也笑了,眼角浮現兩道細細的皺紋:“知書達理的男子,怎么?會無?媒無?聘就委身于人,還?恬不知恥的住進?了女人府上!

    “老奴已?經打?聽過了,和他一起進?府的侍兒,曾是?揚州的瘦馬,怕不是?一對樓子里?出來的兄弟吧!

    沈昭蒙嘴角勾的更彎了,眼中的目光陡然間變得凌厲:“就這么?個貨色,攛掇著蕭儷廢了李忠芳!

    保父停下了手?,輕嘆道:“廢一個李忠芳,有什么?打?緊的,不過是?個奴才,只要您是?主君,就會有千萬個李忠芳求著您差遣……”

    “老奴擔心?的是?大小姐,她現在愈發的上進?了,就連家主也對她改觀。如果真是?他規勸的功勞,那這個人可萬萬留不得。”

    沈昭蒙起身走到身側的一面?大鏡子前面?,緩緩張開雙臂,就有侍兒伺候著將外袍替他穿上,另一個侍兒跪在他身前替他系腰帶。

    待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沈昭蒙看向鏡子,欣賞了片刻道:“先會會吧。”

    柳修筠在正屋的廊下,已?經端正的侯了半個時辰了,院里?的侍兒各司其職,進?出低聲快步,井然有序,只是?并沒有人搭理他們。

    趙憐兒看近處無?人,輕聲抱怨道:“公子,咱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你累不累啊?”

    柳修筠身姿不曾晃動半分,面?上神色如舊,低聲冷呵:“閉嘴”

    趙憐兒立刻禁了聲。

    柳修筠聽到屋內有腳步聲傳來,他抬眼一看,為?首的男子三十歲上下,身著絳紫色云紋長袍,頭戴鑲了寶石的金釵,面?容精致,神態矜貴。一雙丹鳳眼,隨意的朝他掃了一眼。

    周身的氣?勢一下子就出來了。

    柳修筠屈膝行禮道:“奴才柳氏給主君請安。”

    柳修筠的目光落在面?前這雙滿繡的鞋面?上,它?的主人停頓片刻,便往外走去,越過他的時候,上首傳來一句淡淡的聲音:“起來吧,隨我去前廳用膳。”

    柳修筠垂眸跟上,趙憐兒沒經歷過這些事,只敢怯生生的跟在柳修筠身側。

    待到來了前廳,沈昭蒙已?經在主位上坐著了,柳修筠在侍兒捧著的水盆中凈了手?,然后走到沈昭蒙身側。

    他抬手?接過侍兒手?上的茶水,立在沈昭蒙身側,雙手?將茶盞遞到他面?前,低眉順目的溫聲道:“請主君凈口”

    沈昭蒙自柳修筠一進?屋子,余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居然挑不出半分錯來。

    他面?上笑的溫婉,輕聲道:“都是?一家人,這么?客氣?做什么?,有下人伺候就行了,你坐下吧!

    柳修筠捧著茶盞的手?沒動,輕輕抬了眸子,目光落在沈昭蒙面?上,他眉心?之中有一粒細小的紅痣,離的近才能看見,給他本就艷麗的面?容更添了幾分容光。

    柳修筠恭敬的回道:“伺候您用膳是?奴才分內之事,也是?奴才的福氣?,還?望您別嫌棄我蠢笨!

    沈昭蒙的笑意不達眼底,抬手?接過了茶盞:“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柳修筠見他漱口,又接過侍兒手?中的寬盞,奉到他身前。待沈昭蒙吐盡了口中的水,才撤了回來。

    又將一個絲帕遞過去。

    柳修筠知道,大宅院里?,都顧忌著臉面?,即便眼前人眼底一片冷意,也會扯著一張笑臉,裝出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

    他伺候著沈昭蒙用完了早膳,沈昭蒙貼心?的對他說道:“好孩子,我這不講那些規矩,以后不用日日都來了!

    柳修筠恭敬的道:“奴才不敢沒了規矩。”

    “那隨你吧”

    柳修筠行著禮,直到人消失在視野中,才緩緩起身。

    對身側的趙憐兒道:“回去吧”

    主仆二人離了院子,趙憐兒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輕聲問柳修筠:“公子,您干嘛要自稱奴才?明明您現在都已?經有名?分了,不是?該自稱女婿嗎?”

    柳修筠淡淡的道:“尋常人家是?該這樣,但是?宰相府這種高門大院,有宗祠族譜。只有名?字入了族譜,才是?正經的主子,能以女婿自居。”

    “我現在這身份,下人面?前是?主子,可在正經的主子面?前,就是?個有身份的奴才罷了!

    趙憐兒瞪大了眼眸,顯然沒料到是?這樣的,面?上浮起了一層難過的神色。

    走了一會又問:“我看著主君也挺和shan的,他不是?說不用日日去嗎?”

    趙憐兒偏頭看向柳修筠:“公子,那咱們明天還?去嗎?”

    柳修筠嘆了口氣?:“當?然要去,天天都得去。”

    “為?什么??”

    “依著規矩就是?要日日去的,主君是?體諒說不用去,可若我真的不去,一兩日還?好,長此以往不就會落得個目無?尊長的風評嗎?”

    若是?嫡親的父親還?好,可偏偏這位主君是?蕭儷的繼父,不僅是?內院的當?家人,更是?當?朝的陛下的親弟弟,若是?被他揪住了錯處,他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況且今天那位看上去和shan,可眼中的笑意虛浮著,不達眼底。

    柳修筠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中發酸,翁婿之間的為?難,他只要日日勤勉,不出差錯,renren也就過去了。

    以后蕭儷娶了正君,他天不亮就要去正君院里?請安了,也要像如今這般,伺候著用膳。

    或許還?能撞見蕭儷從正院出來,起身上朝的一幕。

    他現在只要稍稍一想,心?就疼的厲害——

    越是?到了晚間的時候,柳修筠心?中越是?忐忑,也不知蕭儷氣?消了沒有。

    他一個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食指和拇指之間,捏著一朵五瓣的梨花,輕輕搓動著。

    潔白的梨花在他指尖來來回回轉著圈。

    柳修筠目光落在轉圈的梨花上,眸中的神色卻沒有聚焦。

    趙憐兒將晚膳在石桌上擺好,瞧著柳修筠發愣的模樣,輕聲喚道:“公子,用晚膳吧!

    柳修筠回了神,抬頭看太陽已?經西沉了,一點最后的余暉照耀著天邊的紅霞。

    柳修筠轉了眼珠問他:“門房上有信了嗎?”

    趙憐兒輕笑道: “我的公子呀,這還?早著呢,大小姐自從公務以來,哪有這么?早能回府的!

    柳修筠面?龐一紅,拿眼輕輕的瞪了他一下,嗔怪道:“你越發放肆了,如今都敢打?趣我了!

    趙憐兒嬉笑的將筷子遞到他面?前,賠罪道:“公子贖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晚上柳修筠一直等到了半夜,也沒等到蕭儷的身影,悲切的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去正院請了安,回來的路上,就吩咐趙憐兒去打?探,蕭儷昨晚上回府了嗎。

    趙憐兒立刻去找了李萍。

    柳修筠在院中來回踱步,見趙憐兒回來了,上前兩步到他身側,眼中盡是?焦急的神色:“怎么?樣?”

    趙憐兒弱弱的看了他一眼,柳修筠的心?沉到了谷底。

    趙憐兒低聲道:“門房的人說,約摸在戌時大小姐回來了(晚上九點)”

    柳修筠難過的閉了眼,以前蕭儷從來沒有這么?久不理他。

    趙憐兒輕聲勸道:“要不您今晚上送點東西過去,服個軟!

    柳修筠搖了搖頭,白天送個膳食湯藥的還?好,大晚上送就有些狐媚了,若是?蕭儷還?沒消氣?,閉門不見他該如何自處。

    趙憐兒輕輕嘆了口氣?。

    又過了七八日,趙憐兒每天清晨都去門房打?探,得了消息后,他只能硬著頭皮回來回話,說蕭儷夜夜都回來了。

    柳修筠的神色一天比一天落寞。

    今日趙憐兒說完,眼前人眼中已?經有了淚痕。

    趙憐兒一把扶住柳修筠的手?,著急的道:“公子,今晚上讓我去大小姐送一碗參湯吧,不能再拖了!

    趙憐兒覺的蕭儷這回是?正生氣?了,要不怎么?會這么?長時間不來。

    柳修筠也顧不得許多,無?奈的點了點頭——

    蕭儷在書房內奮筆疾書,身邊已?經摞了十幾本申辯的折子了,手?邊還?有六本要寫。

    這幾日,白天在吏部和同僚一起擬定二十六個郡縣的試題。以前全國一個試題,現在改革之后,每個郡縣一套,足足要弄二十六套。

    數量增加了不說,還?需要均衡難度,又有許多雜事要處理。

    瑯琊王氏的門生,但凡是?在朝為?官的,都寫了折子參奏她,扣的帽子還?很大,背棄祖制,不敬先皇等等。

    皇帝沒有問罪她。但依著規矩,每一封參她的折子,她都要寫一封申辯的折子交上去。

    因此,她白天在吏部忙著組織新的春闈,晚上回到家還?要寫十幾封申辯的奏折。

    每天睜眼就是?干活,干完倒頭就是?睡覺。

    今夜她手?腕都酸了,放下筆活動的時候,見邀風推門而入,手?里?捧著一盅湯。

    蕭儷皺了眉頭道:“不是?說了,晚上我不喝這些東西嗎?”

    邀風輕聲道:“是?青梨院的柳侍君派人送來的”

    蕭儷愣了一刻,這幾日她忙著外面?的事情,已?經很久沒去找他了。

    其實她私心?里?也是?有幾分煩悶的,就一直刻意無?視這件事。

    “端過來吧”

    邀風聞聲就將參湯放到了她面?前。

    蕭儷抬手?解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轉頭對邀風問:“誰送來的?”

    “是?柳侍君身邊的侍兒,趙憐兒!

    蕭儷沉思了片刻,將蓋子合上,隨意道:“去和他說,晚些時候我過去,讓他公子準備準備。”

    人走之后,蕭儷又看了一眼參湯,心?中輕笑道,都這么?些天了才知道錯了,不過自己還?不親自來,派個侍兒過來試探,這倔脾氣?還?沒改,該好好教?訓。

    第53章 第 53 章

    趙憐兒從月華苑出來的時候, 天都快黑盡了,他趁著最后一點余暉往回趕。若不是顧忌著府里的規矩,非急躁事情, 一應奴仆不得跑動喧嘩,他恨不得飛奔回去報喜。

    他克制著自己的步伐,等進了自己的院子, 院內已升了燈籠。

    柳修筠在院內踱步, 余光就沒離開過院門, 趙憐兒一進來,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

    柳修筠望見趙憐兒面上的喜色,內心也開始期待,不等人靠近, 就焦急的朝他問:“怎么樣了, 送去了嗎?”

    趙憐兒三步并作兩步, 來到柳修筠身前站定,語氣輕快:“送進去了, 小姐還讓人傳了話,說晚些時候過來,讓您準備準備!

    柳修筠雙眼一閉, 輕輕的呼了一口?氣, 心道:這關總算是過了。

    趙憐兒高興的問:“公子咱們怎么個準備法?”

    柳修筠睜開了眼,思索了片刻:“現?在已經過了用晚膳的時辰了, 讓梅香去廚房拿些點心和果子!

    “再備些熱水!

    梅香是前兩日才選上來伺候的小廝,嵩陽人,年齡比柳修筠還要小上兩歲, 此刻正做著灑掃的活計,他聽?了柳修筠和趙憐兒的話, 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帕子過來了。

    柳修筠觀察了這孩子幾日,他年級雖小,干事卻麻利,平時也有一股機靈勁,柳修筠很是滿意。

    笑著和他囑咐道:“選些口?味清淡的點心個果子,切記是不要太甜膩的!

    蕭儷口?味偏酸辣,尤其?不喜甜膩之物。

    床套被?褥都換了新熏的,柳修筠在院子里轉著圈,查看是否有不妥當的地方。

    趙憐兒跟在他身后,輕聲?道:“公子,我看這院子,梅香都收拾的很好了。”

    柳修筠覺得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倒是您自己個,不得拾掇拾掇嗎?”

    柳修筠回頭,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又望向趙憐兒的眸子,皺著眉問:“我有什?么不妥嗎?”

    他身上穿著一身新做的春裝,是瑩白如玉的常服,他剛剛還特意照了鏡子,發髻一絲都沒亂。

    趙憐兒在心底吐槽,就是太寡淡了。

    柳修筠見趙憐兒猶猶豫豫的,也不說話,正準備再問問,就聽?到院外?有腳步聲?。

    主仆二人目光一對,二人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蕭儷進了院子,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廝,手上皆捧著文?書,跟在蕭儷身后,徑直進了內室。

    以前蕭儷來了都會先到他身前來,然后牽著他的手,并肩去內室,一路上還會關切的問他悶不悶。

    柳修筠內心一沉,須臾,隨著蕭儷進去的兩個小廝已經出來了,遙遙的朝他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他感覺自己的后腰被?人推搡了一下。

    趙憐兒手還在柳修筠的后腰處,他壓低了聲?音:“公子快進去吧,好好給大小姐賠個不是!

    柳修筠神?色緊張的進了內室,抬眼見蕭儷正坐在桌案前,右手執筆在寫著什?么。她?面色冷淡,見他進來了也沒有任何反應。

    他這屋子小,配的桌案也很小,平時擺放著他和趙憐兒一起繡的帕子,此時都已經被?收走了,全部擺滿了蕭儷帶過來的東西。

    柳修筠抬眼瞧著,除了常用的筆墨紙硯,摞的老高的是一個個黃皮的折子。和蕭儷現?在寫著的是一樣的。

    柳修筠輕輕咬了咬嘴角,慢慢往前挪步,等到了蕭儷身側,心中更加忐忑了,不知道是該磨墨,還是出去候著。

    他猶猶豫豫了半響,幾次抬眼去尋蕭儷的眼色,發現?蕭儷都只專注的寫著折子。

    幾次抬手想去磨墨,都收回了手,心中忐忑的厲害,來都來了,又這樣冷著他是什?么意思。

    他就這樣愣愣的站在桌案不遠不近的地方,一直等著,越等心中越是煎熬,以前都是蕭儷放下身段來哄他,今晚上怕是要反過來了。

    他腦子里一直琢磨著,一會該怎么開口?。

    蕭儷心無?旁騖的將最后一封申辯折子寫完,抬眼瞧著柳修筠還怵在原地,垂眸看著他腳下的青石板出神?。

    眉梢一挑,故意用了幾分力氣,將折子扔到書案上。

    柳修筠果然像是被?驚嚇了一半,慌亂的抬了頭。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柳修筠的眼底全是茫然無?措的神?色。

    蕭儷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直截了當的問他:“你就杵在那,也沒什?么話想和我說嗎?”

    柳修筠眸子又睜大了幾分,這要怎么說,難道說他現?在不矯情了,愿意伺候了嗎?

    這話如何說的出口,不是一會榻上的時候,她?自己就明?白了嗎?

    柳修筠抬眼瞧著蕭儷冷淡的神?色,心里直打鼓,是不是不說的話,她?又要生氣了。

    倆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直到柳修筠察覺到蕭儷眉頭輕皺,面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神?色了,心中一慌,也顧不得羞恥了。

    期期艾艾的張了口?:“蕭娘,夜色深了,不如,不如就寢了吧!

    沒成想蕭儷聽?了他這話,臉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的不耐,抬腳往門口?的方向去,她?步伐很快,聲?音更冷。

    “ 既然你不想說,那等你什?么時候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柳修筠沒想到會這樣,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蕭儷和他擦身而過,他才下意識的牽住了蕭儷的衣袖。

    蕭儷回眸,瞧著柳修筠兩個指節輕輕拽在她?的衣袖,眼中已有了淚痕,可憐巴巴的望著她?,心中滑過一絲不ren,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柳修筠這種一有事情就憋在心里,也不溝通,開始甩臉色的行徑,即便是現?在和好了,也是個疙瘩,待到有了新的矛盾,就會全部爆發出來。

    柳修筠見蕭儷面上青冷一片,心中愈發慌亂,可腦子里亂的跟一攤漿糊似的,根本組織不出語言來。

    過了半響才憋出一句軟話來:“蕭娘你消消氣,我知道錯了。”

    蕭儷聽?完這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聲?音也柔和了幾分:“那你說說錯哪了?”

    柳修筠手還搭在蕭儷的衣袖上,他垂了眼眸,視線正上落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心下頓時有了主意。

    “蕭娘你先坐,我慢慢和你說好不好”柳修筠抬眼軟軟的瞧著蕭儷。

    蕭儷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還是點頭答應了。

    兩邊的床前擺了一副小茶幾,并有兩個八仙椅,平日里會擺些茶水和果子。

    今夜擺的尤為多,還有幾樣精致的糕點。

    蕭儷余光掃過,就往那去了,隨手找了個位置就坐了下來,對柳修筠道:“坐下說吧。”

    柳修筠見蕭儷神?色軟了下來,心中安定了些,也沒坐下,就站在蕭儷身前,用左手從碟子里拿起一塊冰晶糕。遞出去的時候,狀作無?意般露出了一節瑩白的晧腕。

    蕭儷不明?所以的瞧著遞過來的糕點,余光落在了手腕上的珠串上,眼中的神?色一閃,沒有接過來,輕抬眼眸,見他面頰泛紅,眼神?躲閃,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想開口?又怕交代?不過去,就露出珠鏈來服軟。

    柳修筠輕聲?道:“今天的冰晶糕清淡爽口?,蕭娘你嘗嘗看?”

    蕭儷心中升起了笑意,偏偏不接他茬,一雙眼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過來前用過膳了!

    柳修筠愣住了,難道沒看見嗎?

    他只得磨磨蹭蹭的將糕點放下,腦子回憶起以前,蕭儷也為銀霜的事情和他冷過臉,不過那次的事情沒隔夜,甚至在他伺候完蕭儷洗腳后,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就消散了。

    柳修筠眼神?一閃,蕭儷總是容易心軟的,他舍不得他跪在地上,即便是被?他撩撥到了極致,只要聽?到他的哭聲?,即便是知道他是裝的,也會耐著性子停下來。

    柳修筠咬了咬唇肉,反正跪自己的妻主也丟臉,他討個饒,這事情就過去了。

    蕭儷見他放下糕點之后,眼珠亂轉,心里不知打什?么鬼主意,現?下又咬著嘴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就在她?以為他編了什?么鬼話來糊弄她?的時候,柳修筠忽然上前一步,然后雙膝一軟,就跪在了她?面前。

    蕭儷被?驚的睜大了眸子,問他:“這是做什?么?”

    柳修筠朝著她?膝行了兩步,在他腳邊跪的端端正正,一張小臉仰頭望著她?,語氣軟糯:“蕭娘,我……我真的知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腕,舉到蕭儷眼前,繼續道:“珠鏈我已經戴上了,以后再也不嘔你生氣了。”

    蕭儷內心哭笑不得,為了不說到底為什?么矯情,他連這招都使?出來了。

    這個緣由就這么張不開口?嗎?

    蕭儷瞧著他那低三下四的模樣,那有不心軟的,但一想到他故意使?壞挑逗憋人的兩次行徑,就氣的牙癢癢。

    她?將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握在手心,余光瞥見柳修筠的嘴角勾了起來,當著他的面,慢慢的將他手腕上的珠鏈褪了下來。

    故意調侃的說:“這珠子又小,顏色也不正,本來就不值幾個錢,您看不上也正常,倒是也不用勉強自個戴上!

    柳修筠眼巴巴的瞧著蕭儷,拿這鏈子在他眼前晃了一圈,然后隨意的扔在手邊的桌子上。

    珠鏈和桌子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柳修筠眼底盡是著急的神?色:“我沒有嫌棄它不值錢!

    “那就是嫌棄送珠子的人不好,所以你不愿意和她?親近,將人撩撥了又哭哭啼啼,不情不愿的,是嗎?”蕭儷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柳修筠面上的神?色。

    都逼到這份上了,也該交代?了吧。

    柳修筠搖著頭,著急的否認:“不是這樣,我沒討厭你!

    “那是為什?么?”蕭儷冷聲?問他。

    柳修筠心中本就又急又慌,被?蕭儷這么冷聲?一問,心中的委屈也就上來了,眼淚霎時就溢滿了眼眶:“明?明?就是你說話不算話!

    “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話?”

    柳修筠難堪的扭過了腦袋,此時此刻,更說不出口?了。

    蕭儷眼瞅著要問出來了,柳修筠那牛脾氣又上來了。

    她?抬手擎住柳修筠的下巴,就將人的腦袋給掰了回來,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盯著他的眼睛,問:“你說話別說一半!

    第54章 第 54 章

    二?人一跪一坐, 蕭儷的手捏在柳修筠下頜,柳修筠的眼睛被迫與蕭儷對上,一雙淚眼里除了一絲委屈更?多的是倔強。

    見柳修筠始終抿著唇不說?話, 蕭儷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盡是隱ren,繼續追問?:“柳柳, 怎么一到關鍵時刻, 你那牛脾氣就?上來了?”

    蕭儷改為食指和中指捏住他的下巴, 拇指在他唇肉上輕輕攆動,催促道:“快點的,張嘴說?話!

    她的催促不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因為換了兩?個不著力的指節控著柳修筠的下頜, 被他輕輕一掙動, 就?脫手了。

    柳修筠乘機又扭過臉去, 瑩白常服下的胸腔起伏得更?加明顯,蕭儷看不見他的臉, 但?能?聽見他斷斷續續的抽囁聲。

    蕭儷被他這?模樣氣的肺管子都疼了,看來好好說?話時不頂用了。

    她眼眸輕瞇,順勢抬起右手, 用了幾分力氣, 將那偏過去的腦袋重新掰了回來。

    他眼中果然還噙著淚,蕭儷抬著另一只?手, 用食指輕輕撫摸著他的唇瓣,語氣溫柔:“柳柳這?張小嘴既然不想說?話,那咱們用來干點別的事?情好不好!

    這?話說?的無比溫柔, 蕭儷嘴角也勾著笑,柳修筠腦子里忽然就?想起了蕭儷和他第一遭的時候, 他單手掐著他的脖頸,另一只?手的在他嘴里作?弄的畫面。

    雙目頓時睜大了幾分,感覺到了氣血上涌,面龐立馬就?熱了起來。

    柳修筠掙扎的往后縮,誰知?蕭儷早有防備,原本捏在他下頜的手,須臾之間就?移到了他的后頸。

    蕭儷身子前傾,他像是一直幼貓,被迫仰著頭,。

    一俯一仰,二?人面龐離得及近,呼吸聲相交融。

    柳修筠都能?透過蕭儷漆黑的瞳孔,看到自己面容糜紅,眼角含淚的模樣。

    蕭儷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柳修筠覺得眼前的女人像是一株美麗的夾竹桃,看似溫柔美麗,可那隱藏的枝葉之中盡是劇毒。

    當感受到她的另一只?手,又重新撫上他的唇肉的時候,柳修筠下意識的咬緊了貝齒。

    蕭儷也不惱,輕輕蹬掉自己右腳的鞋子,沿著他的腳踝一路往上。

    柳修筠一門心思都放在上面,對付這?蕭儷作?亂的手,身下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他輕聲叫出了聲。

    “啊……”

    原本跪的筆直的腰立刻阮了下去,腰肢一軟,柳修筠頓時就?跪坐在地上,但?到底是躲開了蕭儷作?亂的腳。

    但?是因為剛剛的一聲叫,被人尋了空子,上面已然是失守了。

    他對上蕭儷炙熱的眸子,柳修筠此時已有些后悔了。剛剛明明都豁出去要服軟了,怎么鬼使神差的要犯犟。

    他是知?道蕭儷那些花樣的,現在心中已經怕的厲害了。

    蕭儷被他躲了也不惱,因為目的已經達成了。

    她慢悠悠的,一根一根的加著指節,感受著他口腔內快速的聚起了一汪池水,。

    柳修筠原本虛無的眸子逐漸露出難受的神色。

    他像是一只?毫無攻擊性的幼獸,即便?是被人這?樣欺負,也想不到自己還有一副尖細的牙齒。

    半刻鐘后,柳修筠一雙眸子,及盡求饒的望向她。

    蕭儷才慢條斯理的將手收回來。

    柳修筠口中一松,眼里終于匯聚了神色,蕭儷的手已經從他后頸處撤走了,從懷中掏出了那一方?柳葉合心的帕子,認真擦拭著指節。

    柳修筠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軟成了一灘水,失去了支撐,立刻委頓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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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儷坐直了身子,垂眸擦著手,居高臨下的視野,就?和講臺上的老師看著學生。

    任何一點細小的動作?看在眼里。

    她看著跪坐在地的柳修筠,細小的喉結輕輕滾動。(咽口水)

    就?是這?么一個細小的動作?,卻給?人帶來一種極致的取悅,蕭儷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柳修筠自認為隱秘的做完了此事?,抬頭的時候卻對上了蕭儷一雙更?加火熱的眸子。

    他下意識的想躲,慢慢的直起身子。哪知?蕭儷先他一步,光潔的腳踏在了他大腿之上。

    輕輕用力,他又被壓的跪坐在地。

    柳修筠一顆心跳的越來越快,及盡哀求的望向蕭儷,婉轉的叫道:“蕭娘,還……不成嗎?”

    柳修筠本來梳的板板正正的發髻,也因為剛剛的動作?,釵環松散,發髻凌亂,鬢邊的幾縷青絲溜了出來。

    也不知?是被汗水打濕了,還是被旁的粘上旁的什么黏膩,絲絲縷縷的黏在他脖頸上,臉頰上。

    蕭儷輕輕抬手,將黏在他皮膚上的發絲撥開,啞聲道:“柳柳,咱再玩一會?好不好。”

    柳修筠緊閉著嘴巴,一個勁的搖頭。

    蕭儷垂了目光,赤腳隔著一層薄薄的綢褲。

    看著柳修筠面上的薄紅稍稍褪去些立馬又鋪滿了整個面頰。

    眼角都帶上了胭脂色——

    一………………………………………………………………………………………………………

    半月后

    李萍使喚了人,將昨兒個剛做好的搖椅抬到了青梨園。

    趙憐兒指揮著幾個侍女,對著梨樹下的一個空地一指道:“就?放在這?上面就?成!

    待到搖椅放好,李萍揮退了人。

    趙憐兒用手按了按椅子的拂手,椅子就?慢慢的搖晃了起來。

    之前在嵩陽的時候,那方?院子里的榕樹下有幾個藤椅,蕭儷閑暇的時候喜歡在上面曬太陽。

    現在的青梨院里除了一方?石桌和幾個石凳,就?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了。

    這?幾日梨花也謝了,結出了一個個小青梨掛在枝頭。

    原本院子靠著一樹梨花撐起來的雅致就?沒?了,柳修筠看著難受,便?讓他命李萍弄了些花草來裝點。

    李萍辦事?麻利,去鄉野山林挖了許多春蘭,趁著還是花骨朵的時候移植了過來,現下正開的雅致。

    清晨和傍晚的時候,還能?吸引幾只?蝴蝶,在潔白的蘭花上翩翩飛舞。

    趙憐兒鼻間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他仔細分辨的片刻,覺得像是從椅子上傳來的。

    他將目光從搖晃的椅子上移開,落在李萍的面上,輕聲問?道:“怎么有股子香味。俊

    李萍笑道:“我特?意選的樟木做的椅子,不僅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還能?驅蟲防鼠,最適合放在外面了!

    趙憐兒看著李萍,眼中的光亮更?甚了:“真難為你這?樣細心,公子一定會?滿意的。”

    李萍被這?樣崇拜的目光看著,心中升起了幾分得意的神色,想要同他再細說?幾句,可顧念著他不好長呆在后院,便?只?笑笑:“公子喜歡就?好,我得先回去了!

    趙憐兒眼中劃過一絲不舍,很快斂了眸子,輕聲道:“好”

    “我去花市上定了幾種百合,明日就?會?送來樣品到府里,屆時我再送來請公子挑選!崩钇嫁D身欲走,又停下來了。

    趙憐兒眉眼之間都是笑意,輕輕點頭應了。

    待人走遠了,他才慢慢的躺到藤椅上,頭腳稍稍使了幾分力氣,身子就?隨著搖椅慢慢搖晃。

    清晨的太陽透過梨樹的枝葉,斑斑點點的灑在他身上。

    趙憐兒覺得愜意,現在院子里除了梅香,又新添了一個小侍兒,原本是叫銀芽的,柳修筠給?改了名字叫蘭香。

    如今院子里的活計都是他們在干著,趙憐兒徹底清閑了下來,只?用陪著柳修筠說?話解悶就?行。

    昨兒個主君被召回了宮中,一晚上未歸,柳修筠難得一日不用過去請安。

    自打前幾日蕭儷和柳修筠和好了之后,蕭儷夜夜都留宿在他們院子里,就?連她的一應衣裳都搬了過來。

    現下左右柳修筠還沒?起,趙憐兒左右無事?,輕輕閉上了眸子,在藤椅上悠閑的晃著。

    忽然聽到院門被人急切的拍打著,趙憐兒雙眼倏的睜開了,侍弄花草的梅香也停了手,往趙憐兒處看,來尋他的主意。

    趙憐兒一遍起身一遍吩咐:“梅香去開門”

    進來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廝,他對著趙憐兒急切的說?:“快請柳侍君去正廳,宮中來了圣旨,立刻前去接旨,若是誤了時辰是大不敬之罪!

    趙憐兒頭一次聽說?圣旨,心頭一震,不敢等?閑怠慢,點頭之后,立刻轉身去了屋內。

    柳修筠昨兒個被蕭儷鬧了大半宿,今日不用去請安,他其實早就?醒了,就?是身子酸痛的厲害,懶懶的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剛剛已經聽到了院內的動靜,趙憐兒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已經下了床在穿衣裳了。

    趙憐兒見他這?幅著急的模樣,就?知?道他聽到了,一邊上前來替他穿衣裳,一邊自責:“早知?道我該早些來催您起身了”

    蘭香端了熱水進來,柳修筠急切道:“趕緊擰了帕子來給?我,快著點。”

    兩?個人圍著柳修筠轉悠,一番趕工下,總算是勉強收拾齊整,在剛剛小廝的帶領下,疾步往前廳趕去。

    柳修筠的腦子這?會?終于空出來了,開始思索著突如其來的旨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這?樣的身份,都沒?在族譜上掛名,按理說?這?種正式的場合他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除非這?個旨意是關于蕭儷,并且是他需要知?曉的。

    想到此處,柳修筠原本急切惶恐的心開始慢慢下沉。

    第55章 第 55 章

    他們一路急行, 柳修筠還是頭一遭來正廳,遙遙望見正門之上掛了個烏木的牌匾,上題‘同根堂’, 兩邊的圓柱上各題了一副對聯,字跡龍飛鳳舞。他們行色匆匆,柳修筠沒來得及看清, 就已經被帶著進?了廳內。

    他垂眸斂目, 余光瞥見蕭晴沈昭蒙還有蕭儷都到了, 此時?正立在屋內。上首站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子,長相柔美,雙手托舉在胸前,手上是一個黃色的錦帛, 應該就是圣旨了。

    他一進?廳內, 就感?受到了幾道目光齊刷刷的投來, 家主蕭晴是上位者的威儀,眉頭輕皺, 不怒自威。

    沈昭蒙眼底盡是幸災樂禍的笑?意。

    柳修筠輕輕轉了眼珠,悄悄去尋蕭儷的神色,蕭儷眼中一派關切。

    蕭晴和?蕭儷站在最前方?, 后面站著沈昭蒙。

    這?種正式的場合, 都是女子在前面,即便沈昭蒙是長輩, 也要站在蕭儷身后。

    柳修筠錯了沈昭蒙半個身位站定,就聽?蕭晴開口了:“有勞黃內官久等了,煩請您宣讀旨意吧!

    “好說, 好說”這?聲音像是夾著嗓子,尾音婉轉, 柳修筠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女子聲音,若是放在平時?他定然會覺得新奇,可?是現下他心?中忐忑焦灼。

    柳修筠跟著一同跪下,叩頭聆聽?圣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宰相蕭晴之嫡長女,正四品翰林學士蕭儷、司春闈之事有功,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今端容帝卿年已及笄,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為成佳人之美,特將端容許配其為正君。另賜中書舍人白青嫡長子白敢言為側君。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柳修筠額尖抵在青石地磚上,地上的涼意從額尖傳入四肢百骸,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可?聽?著深愛之人一同迎娶兩人,一顆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他木然的跟著一起?叩頭謝恩,然后站在一側,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一絲的難過,目光落在腳尖的地磚上,聽?著蕭晴客套的送走內官,蕭儷也跟著去了。

    屋內便只剩下他和?沈昭蒙。門外的仆從魚貫而?入,他余光瞧見上次沈昭蒙身邊最為親信之人,保父扶他在上首右側的椅子上坐下了。

    柳修筠壓下心?中的情緒,自覺的挪了步子,在他身前站定,然后恭敬的跪下,叩頭請罪:“奴才今日來遲了,請主君責罰!

    沈昭蒙聲音溫和?:“你?這?孩子向來是守規矩的,偶爾錯個半點不打 緊,責罰就不必了,眼下正好有個事情要你?去辦,就當?是將功折罪了吧……”

    跪著的柳修筠輕輕皺了眉頭,他已經給沈昭蒙請安了半個月了,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性,他外表是最為和?shan,內外素有賢名?。

    大宅院里的主子都顧忌著體面,即便是不喜他,人前也是一副和?shan的面孔。

    對他也是這?樣,人前和?shan,但時?不時?的有有軟刀子。他也日日謹小慎微的伺候,才能堪堪躲過去。

    不曾想今日被犯在他手里,他這?個錯處往大了說是大不敬,他覺得沈昭蒙會接著這?個機會做些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沈昭蒙說的將功折罪是什么事。

    他跪著沒動,上首的沈昭蒙已經讓保父來扶他起?身了。

    柳修筠不敢讓保父真的扶他,輕輕接了力道就乖順的起?身了,輕聲道,“多謝主君慈愛奴才。”

    沈昭蒙越是這?般,他心?中越是忐忑。

    “誰還沒個行差踏錯的時?候嗎?你?不必太?過介懷!鄙蛘衙奢p笑?,不等柳修筠答話,繼續道:“如今儷兒就要成親了,大婚的章程自有禮部操辦,但是咱們府里的大小事情也得有人配合禮部支應著!

    “你?是儷兒后院唯一的人,不如就由你?來打點著吧?”

    柳修筠心?頭一跳,原來在這?等著他,他面上作出惶恐的神色:“您是府中主君,又是長輩,奴才卑微粗陋,無有見聞,堪當?如此大任,只怕會惹得內外笑?話,望您三思!

    沈昭蒙面上柔柔一笑?:“我看你?是難得的穩重,才欲將此事交給你?,想讓你?替我分憂,也是我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想讓你?分擔一二的。”

    柳修筠抬眸對上沈昭蒙那盛滿笑?意的眸子,繼續謙卑的推辭:“奴才實在是不懂這?些禮數,恐怕會給相府丟人!

    沈昭蒙不容他拒絕道:“不妨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隨時?來問?我!

    說罷也不再管柳修筠的反應,朝著他身側的保父輕輕抬手,保父立刻上前將他扶起?來,二人一邊往外走,沈昭蒙一邊道:“此事就這樣定了!

    柳修筠已知無法更改,輕輕閉了閉眼,行禮恭送。

    待到人走遠了,他才慢慢抬步走出了同根堂,看到趙憐兒站在遠處的樹蔭下,一臉焦急的望向廳門。見他出來立刻揚起?了笑?臉,快步走到他身邊,自然而?然的攙扶他左側。

    低聲問?他:“公子,是什么旨意啊?”

    柳修筠剛剛為了應付沈昭蒙而強壓下去的酸楚,在踏出同根堂大門的那一刻盡數爆發了出來。

    雖然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可?沒想到來的這?樣快,更沒料到,蕭儷的正君會是尊貴的帝卿。

    他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同她?并肩而?行了。

    趙憐兒見柳修筠木然的往前走著,面上慘白一片,心?中更加著急了,擔憂的問?道:“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來晚了被主君責罰了?”

    柳修筠偏頭輕瞧了他一眼,ren住眼中的淚意,輕聲道:“回去再?說吧!

    他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哭出聲來。

    等回了青梨院,趙憐兒扶著柳修筠徑直進?了內室。梅香和?蘭香早上見了那樣的的陣仗,都憂心?柳修筠會不會被責罰,此刻見二人回來都面色凝重,也不敢多問?,行禮之后便去張羅熱茶。

    柳修筠坐在蕭儷平日里批公文的桌案前,目光落在她?常用的紫毫筆上。

    自從他們和?好如初之后,蕭儷都將公文搬到了他這?處理。

    她?回府之后總是會先到他這?來,陪他用過午膳之后,她?先是要先花上半個時?辰處理公務。那時?候他便從旁伺候著,添茶磨墨。

    等她?忙完,自然而?然的就滾到了床上,夜夜春宵。

    讓他一度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生出了一份舉案齊眉,妻夫恩愛的錯覺。

    柳修筠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趙憐兒將一盞茶放到了他眼前,對梅香冷聲道:“下去吧”

    他才回過神來,低聲叫住梅香:“等等”

    梅香恭敬的等他吩咐。

    柳修筠淡淡的開口:“去傳李萍過來!

    趙憐兒現下聽?見他喚李萍,也顧不得問?為什么,他瞧見柳修筠慘白這?臉,眼中神情凄苦,心?中擔心?的厲害,一路上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

    此刻梅香一走,他盯著柳修筠的眸子,著急的問?:“公子,到底怎么了,您別嚇我啊!

    柳修筠抬手將紫毫筆拿在手上,目光落在蕭儷平時?握著的筆節上,喃喃的道,“剛剛圣旨賜婚,端容皇子下嫁為正君,白家的嫡長子為側君,不日完婚。”

    趙憐兒瞪大了雙眸,失聲道:“皇子!”

    他之前偷偷打聽?過,蕭儷早早地定過正君了。李萍和?他說過,大小姐的正君叫白書白,出生書香世家,白家的官位不高,只在五品,和?宰相府并不是門當?戶對。

    并且傳聞這?個白公子五大三粗,相貌丑陋,本來二人早該成婚了,由于蕭儷之前就幾度抗婚,所以二人的婚事拖了下來。

    他當?時?還慶幸,這?樣的正君,家世一般樣貌一般,到時?候肯定不得寵愛,頂多就是受妻家的敬重。

    屆時?柳修筠當?個寵侍,也不會被太?過磋磨。他為此事歡喜了很久,誰知竟然出了這?么大的變故。

    趙憐兒偷眼瞧著柳修筠的神色,他正癡癡的盯著紫毫筆,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樣。

    趙憐兒心?里著急,開口道:“公子,此事已成定局,傷心?也是無用,不如早早做些別的打算啊!

    柳修筠恍若未聞,用指腹摩挲著筆桿出神。

    有什么好打算的,我還能一哭二鬧嗎?讓她?來哄我,說心?里永遠只我一個。

    “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柳修筠道。

    趙憐兒嘆了口氣,“如今趁著正君還沒進?門,公子不如想辦法懷個孩子,這?樣即便是皇子當?了正君,您也有個依靠啊。”

    柳修筠原本暗淡的眸子忽然愣住了,他轉了眼珠看向了趙憐兒,慘淡的笑?了:“你?癡想什么呢?我這?樣身份的人,就算有了孩子也輪不到我親自撫養。”

    他說到此處,原本強壓的淚意瞬間上涌:“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正君要是想養都要養在正君院子里,只有他不要才輪的到我撫養!

    趙憐兒沒料到大戶人家的規矩是這?樣的,瞪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柳修筠將目光移到手中的筆上,憶起?當?日在船上受過的寒涼,眸中的目光越來越冷,半響才道:“讓李萍請個擅長看男癥的大夫來看看吧。”

    他知道在子嗣上他怕是艱難了,每每和?蕭儷歡好之后,他都不擔心?自己會有孕。再?加上自己如今的處境,他也沒有找大夫拿方?子調理。

    現在卻是不行了,即便是有萬一的希望,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有孕。他自己怎樣都行,可?若是他生下的孩子要養在他人名?下,他會瘋掉的。

    第56章 第 56 章

    蕭儷在同根堂跪聽?這樣的旨意, 心中震驚,立刻就扭頭去尋蕭晴的意思。

    蕭晴倒像是早有準備,給了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抗旨是重罪, 蕭儷只得暫時壓抑著心中的不情愿。

    此時宣旨的內官已走,即便是在人多嘴雜的相?府門口,蕭儷都?憋不住了, 冷聲問道:“母親早就知道了嗎?”

    蕭晴點點頭, 抬步往府內去, 邊走邊說:“回同根堂再?說。”

    同根堂內,蕭晴揮手吩咐堂中的下人:“所有人都?下去,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

    蕭儷冷眼看著奴仆魚貫而出?,蕭晴坐到了主位之上, 目光朝她望來。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蕭儷急切的問:“賜婚這么大的事情, 為什么沒有和我商量?”

    蕭晴正色道:“兒女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況且,你早該知道, 你這樣身份的人,正君早已不能靠情愛來定了!

    蕭儷嗤笑一身,目光變得冷冽:“所以要我靠著裙帶關系, 在朝堂上站穩腳跟。您自己走了這條路, 都?不問我一句,就替我選好了嗎?”

    蕭儷直戳人肺管子, 蕭晴得了這話,眼中劃過一絲脆弱的神色,立刻被她斂眸掩去, 半響她才抬起頭,眼中帶著少有的柔情, 溫聲問她:“儷兒,這個?‘儷’字你可知是什么意思嗎?”

    蕭儷憋了一股勁,沒料到蕭晴突然轉移了話題,她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眉頭輕皺,沒有搭話。

    蕭晴望著她的面龐,喃喃道:“伉儷情深”

    她說完忽然笑了:“你出?生?的時候 ,我還?只是一個?剛調回上京的小吏,那時候我與你父親感情甚篤,所以給你取了這個?名?字!

    在原身的記憶里,對生?父的印象就很淡薄,只知道是在她小時候她生?父得急病去了。原身問過蕭晴多次,蕭晴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此時不知為何突然提起。

    蕭儷疑惑的看向上首的人,蕭晴的鬢邊一直是有白發的,可由?于她眼神銳利,洞悉人心,渾身上下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儀,蕭儷從?沒覺得她老?了。

    可此時她的神色太過落寞,竟生?出?幾?分?老?態來,蕭儷有一瞬間的心疼。

    蕭晴察覺到她疑惑的目光,瞧著她繼續道:“你父親是我原配正君,可惜他年歲不永,才二十歲便去了,也是我對不起他,不過兩個?月就迎娶了繼室。”

    蕭儷眼中滑過一絲冷嘲,尸骨未寒就迎新人,這算哪門子的伉儷情深。

    隨即出?言嘲諷道:“所以您覺得我是你的女兒,也該傳承了您這份冷清冷心!

    蕭晴迎上蕭儷的目光,道:“我是想和你說,當年的我身不由?已,別無選擇,如今的你也一樣沒有選擇!

    蕭儷不以為然道:“我沒有那么高的追求,大不了閑云野鶴一輩子,我也不愿意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往上爬!

    “閑云野鶴,你若真的只是一只野鶴,你能將的心肝從?死人堆里拉出?來嗎?”蕭晴聲音冷冽:“若你不是相?府的嫡女,你憑什么認為你能帶著個?流犯逃過層層追捕。”

    “他現?在能在宰相?府里金尊玉貴的養著,你要我去拿什么理由?替你拒婚?”

    蕭儷輕輕張嘴,半響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蕭晴繼續道:“你入朝堂也有段時日了,當今圣上年事已高,以你的敏覺,不難察覺出?如今權利更迭已在眼前了吧。”

    “端容帝卿是太女殿下嫡親弟弟,圣上掌上明珠,你娶了他,我蕭家變能從?舊臣過渡到新貴了。”

    蕭晴停頓了片刻,語氣變得柔軟,輕聲勸道:“我在朝中縱橫半生?,政敵無數,你現?在拿瑯琊王氏開?刀,世家大族早就視你做眼中釘。陛下看中你的衷心,這才下降皇子,為的就是警告內外!

    “你以為你將人從?嵩陽帶回來,真的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嗎?只是如今蕭家風頭正盛,無人敢輕易往這要害里戳罷了!

    “可若是我蕭家一旦失勢,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蕭儷心中一震,這些話將她堵得啞口無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可以寵著他,情愛也能給她,這和你迎娶端容帝卿并不沖突!薄

    青梨院

    柳修筠倚靠在搖椅上,側頭瞧著大夫診脈結束,移開?了搭在他手腕上的四個?指節。

    大夫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柳修筠落寞的收回目光,扭頭看向了頭頂的梨樹,淡淡的道:“大夫直言便是,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有數!

    他?茨凶觾劝Y二十余年了,這小郎君的脈象他一搭脈就覺得不對勁。

    年紀輕輕竟有兩個大癥狀。

    這兩個?癥狀,尋常男子無論攤上哪一個都是要命的。

    大夫謹慎的瞧了瞧左右,見邊上還?候著個?侍兒,猶豫了片刻道:“郎君是否屏退左右,容老?身單獨稟奏!

    柳修筠扭頭看了院內,梅香和蘭香都?被支出?去了,身旁就一個?趙憐兒,他低聲道:“他是我心腹之人,不必避諱,大夫直言即可。”

    大夫思索了片刻,決定先撿著好治的說:“郎君體內濕氣郁結,應當是受寒所致,此癥候會使您不易有孕,需要立刻調理。”

    此事趙憐兒也知道,柳修筠每每來了月事都?痛的死去活來,當時在船上的時候那個?大夫就說了,他體內寒氣重。

    他一有機會就給他燉溫補的藥膳,希望能改shan一二,如今看來竟沒起到什么用處。

    趙憐兒焦急的問:“大夫,若是調理,可能根治嗎?”

    柳修筠心中一動,靜靜的候著大夫答話。

    “郎君年輕,若是現?在就治,老?身有七成把握能根治!

    趙憐兒面色一喜,柳修筠心里有別的打算,輕聲問道:“若是還?要拖一段時日再?治呢?”

    大夫輕輕搖頭:“寒氣郁結先在肌膚,再?到五臟,再?到關節骨髓!

    “您體內的寒氣現?在在五臟,藥石還?能治,再?拖一年以上,慢慢入了骨髓就是神仙在世也難懷喜,不可再?拖了。”

    柳修筠無奈的閉上了眼,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放在眼前,可他卻不敢去抓。

    趙憐兒急切道:“公子,自然是要立刻調理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府上的事情還?有蕭娘子呢,她總會護著您的!

    柳修筠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到時候許多事情怕是會身不由?己,事與愿違。

    柳修筠睜眼看向大夫,輕聲道謝:“多謝您,我心中有數了!

    大夫見眼前小郎君有送客的意思了,立刻開?口道:“還?有一個?癥狀,需要告知郎君!

    兩道目光都?齊齊望了過來,大夫對上小郎君的目光,立刻瞥開?,看向了別出?。

    壓低了聲音道:“腎氣衰弱,精關難守!

    柳修筠雙頰登時就紅了,這也能診出?來嗎?

    這個?癥狀趙憐兒更是知道,他給柳修筠洗單子那么長時間,早就發覺他有這個?病癥,心中不禁對這個?大夫肅然起敬,不愧是李萍花了大功夫菜請來的,說是號稱上京內癥圣手。

    三個?人都?沒說話,院子里靜的詭異。

    大夫是到底是見慣了的,神色自若的開?口詢問:“不知可方便內診?”

    柳修筠忽然轉過頭來,雙眸不可置信,磕磕絆絆的問:“如何……內診?”

    “需要褪衣”

    柳修筠紅著面龐,急切地拒絕:“不用了”

    大夫頓了片刻,輕聲道:“郎君不可諱疾忌醫,這個?癥狀不治也會加重,三五年之后?就再?沒辦法行房了!

    這句話直接點到了柳修筠心坎上,他不由?的心焦起來,可一想到要褪衣內診,又拉不下臉來。

    好在趙憐兒比他更心焦,當即就開?始勸他:“公子,就看看不礙事的。醫者父母心,大夫什么沒見過啊?”

    一邊說著一便扶他起來,對大夫道:“勞煩您上內室。”

    柳修筠就這樣被半推半就到了床上。

    趙憐兒仿佛看穿了他別扭的心思,從?邊上扯出?一床被子,半抖開?來,自腰腹以上,將他整個?人蒙了起來。

    柳修筠眼前一黑,此刻竟然覺得這樣也好,不用被人看見自己面紅如血的尷尬模樣。

    大夫示意趙憐兒去解柳修筠的下裳,趙憐兒坐到床邊上,先是輕聲說道,“公子別怕,是我”然后?才伸手去解扣子。

    他生?怕柳修筠反悔,手上的動作飛快,須臾就褪下了所有的下裳。

    趙憐兒只瞧了一眼就紅了臉龐,快速的移開?了目光,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的賊快。

    他這天賦,樓里的兔郎也沒幾?個?能比上的啊,何況還?長了張這么好看的臉,他不受寵誰受寵?

    錦被之下的柳修筠認命的咬著下唇,只想快點結束。

    大夫指揮趙憐兒將柳修筠雙腿屈膝,分?開?。

    然后?從?隨身的藥箱里面取出?了幾?根白鶴的羽毛,捏在一處,近身到床側,輕聲說道:“冒犯了。”

    柳修筠眼前漆黑一片,還?沒等他弄明白要冒犯什么,就忽然感覺到下身被一個?羽毛狀的東西掃過,激的他失聲叫了出?來。

    聲音婉轉,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立馬咬唇ren住了。

    誰知那動作不停,一個?勁的上下掃過,

    柳修筠指節緊緊地抓著被褥,耳邊傳來大夫的叮囑:“請郎君極力ren耐,清心寡欲,看看能堅持多久!

    趙憐兒已經ren不住,又將目光移回來了

    在羽毛下,只堅持了半刻鐘

    大夫收了東西道:“老?身先去院外候著,郎君收拾一番,老?身再?向您稟報病情。”

    趙憐兒從?柜子里重新翻出?一件衣裳,柳修筠已經將自己完全縮到被子里了。

    他知道柳修筠此刻定然是面紅如血,體內翻涌,也不催促,靜靜在一旁候著。

    一刻鐘后?,柳修筠才慢慢掀開?了被子。

    趙憐兒狀作無事,如平時一般伺候著他換衣裳。

    他們出?去的時候,大夫坐在石桌前,手中握筆,已經在擬方子了。

    柳修筠也在石桌前坐下,大夫見他來了,立刻停筆,對他笑道:“老?身給郎君講講癥節所在吧。”

    柳修筠交握在腿上的手猛然間捏緊了,他抬頭對邊上的趙憐兒道:“憐兒,你去給大夫奉一杯熱茶來。”

    趙憐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剛剛不知道大夫說這個?事情,就沒避開?他,現?下不好意思了。

    趙憐兒絲毫不介意,輕輕屈膝行禮便退下了。

    柳修筠見人走遠,才將目光移向對面而坐的大夫,輕輕開?口:“您說吧。”

    “您是□□□□柔嫩,少一挨,癢不可當,故每次交合,陰元未流,陽精已泄!

    說的很直白,柳修筠剛剛下去的紅暈又浮上了臉頰,他想問可能治,一時又開?不了口。

    大夫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等他問便說道:“有兩種法子,配合著治療會更好。”

    “第一就是吃藥,藥方老?身已經開?好了,您照方抓藥,常吃就行。即便是癥狀好轉,若恩愛的頻繁,這藥也不能斷!

    “還?有一個?就是恩愛的時候,盡量不要過多的交/合,可多換些旁的法子伺候妻主!贝蠓蛑v到此處,饒是他平時見慣了這些事,也有些說不出?口了,推脫道:“具體的法子有很多,郎君可以問問府上教養的公公!

    柳修筠也紅著面龐,也只想立刻結束這個?話題,連忙點頭道:“那就有勞您了。”

    蕭儷從?同根堂出?來,就聽?下面的侍兒稟報,青梨院請了大夫,心中擔心,火急火燎的就趕過去了。

    第57章 第 57 章

    青梨院

    蕭儷一進院內便高聲喚道:“柳柳, 你怎么了?”

    梅香正蹲在墻邊侍弄百合花,他到底年紀小沒經?過事,猛然聽見?女子這樣親昵的喚人, 耳尖都紅了,慌慌張張的跑到蕭儷身前,屈膝行禮。

    “奴才參見?小姐, 公子在屋內呢!

    蕭儷頭一回見?他, 駐足打量了一眼, 問:“你是?”

    梅香溫聲道:“奴才梅香,是前兩日才選派到院里的侍兒”

    蕭儷‘哦’了一句,抬手又溫聲道:“起?來吧”

    她正準備問他柳修筠怎么樣了,就聽到了吱呀的開門的聲音。蕭儷順著聲音扭頭看去, 柳修筠已站在門口了, 正看向她。

    蕭儷見?他面?色紅潤, 心中稍稍放心了些,抬步向他走去。

    梅香瞧著蕭儷將柳修筠的手牽在手心, 往內室去。柳修筠臨進門的時候回了頭,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梅香對上那眼神心中一顫, 立刻低下了頭。

    蕭儷牽著柳修筠到床邊, 扶著他坐下,目光落在他面?上, 關切的問:“柳柳,怎么請大夫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柳修筠望著蕭儷眼底關切的神色, 心中泛起?一絲甜蜜,輕輕搖了搖頭。

    這種男子的內癥, 都犯得上七出之條了,他怎么敢和她說呢。

    蕭儷見?他不說話,眉頭輕皺,更加不放心了,繼續追問;“柳柳,到底怎么了?”

    柳修筠隨便扯了個理?由,搪塞道:“就是一直月事不調,找個內癥的男大夫來看看的!

    他特?意在‘男大夫’三個字上加重?了音調。

    蕭儷聽聞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柳修筠柔柔的笑道:“我沒事,蕭娘別擔心了”

    “大夫開藥了嗎?”

    柳修筠愣了一瞬,輕輕轉了眼珠,眼眸微斂,不敢直視蕭儷,低聲道:“開了。”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蕭儷要求把?方子拿來她看看。

    好在蕭儷沒有多問,只溫聲叮囑他:“那就按著大夫開的方子喝藥,好好的調理?!

    柳修筠輕輕點?了點?頭,慢慢的將目光移到蕭儷面?上。

    她對他向來是溫柔多情?,對下人也和顏悅色,以后皇子和側君進門,想來也會像他一樣,陷在她的柔情?之下,無法自拔。

    柳修筠鼻頭一酸,在同根堂跪接圣旨時壓下委屈和酸楚的情?緒,此時見?了蕭儷,統統涌了上來。

    蕭儷見?他眼角忽然就泛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焦急的問他:“怎么了柳柳?”

    柳修筠不管不過的投入身側之人的懷中,把?自己的頭靠在她肩上,聲音已經?帶了哭腔:“蕭娘”

    蕭儷摟著懷中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問他怎么了。

    柳修筠一遍又一遍的喚著:“蕭娘”,仿佛這樣,這份柔情?蜜意就能永遠只屬于?他一人。

    柳修筠的聲音越來越委屈,蕭儷便心中有數了,定然是為?了今天賜婚的事情?。

    她輕輕閉了閉眼睛,將人往懷中緊緊的帶了幾分,良久才鄭重?的道:“柳柳,我絕不會負你”

    柳修筠自接旨那一刻起?就知道,此事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既然不能更改,他再作鬧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懂事些,可憐些。

    蕭儷對他的愧疚就會多一些,就像現在這樣。

    也不知道是怎樣滾到床上去的,柳修筠只覺得今日的蕭儷格外?溫柔,從來沒有這般如珠如寶的呵護過他,甚至讓他忽略了從窗戶透進來的日光——

    正院書?房

    蕭儷坐在下首慢慢飲茶,等著蕭晴過目此次春闈及弟的名單。

    良久,蕭晴才抬首笑道:“如此,陛下明日早朝定會開懷,想來等你和端容帝卿成婚之后,你的官介還能再晉一晉!

    蕭儷放下茶盞輕輕點?了點?頭道:“母親若覺得沒什么問題,我明日就將這份奏折遞上去了。”

    “直接遞上去吧”蕭晴瞧著她又道:“我聽門房說,這幾日給你遞拜帖的人很多,你一個都沒見??”

    蕭儷道:“是,娘親不是說讓我低調些嗎?”

    “這些人拜訪無非就是送禮,見?了不收得罪人,有差別的見?也得罪人,不如都不見?。”

    蕭晴認同道:“這是正理?,如今你辦事越發妥帖了!

    “禮部已經將帝卿出絳的日子定好了,在五月中旬,到時候禮部會派禮官,給你講迎親的規矩,你上心些,別出了差錯怠慢了帝卿!

    蕭儷斂了眸子,半響才道:“我知道了!

    蕭晴見?她神色不佳,想了想寬慰道:“聽說端容帝卿容色傾城,所以陛下才特?擬定了‘端容’二字做封號,雖說可能驕縱些,但男子只要嫁了人,慢慢也就乖順了!

    蕭晴有所耳聞,端容帝卿從小千恩萬愛的長大,養成了嬌蠻的性子,要是照她女兒以前那個暴躁脾氣,二人湊到一起?,定然是要鬧得不可開交的。

    可是現在她瞧著她這女兒,對后院的人倒是有耐心的,她又長了一副好相貌,相信帝卿過門之后他們應該能處下來。

    蕭儷無心聽這些事情?,起?身告辭:“既然沒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蕭晴見?他沒聽進去也不惱,只要她將人娶回來就行了,能過的好自然好,若是過不好相敬如賓就是了。

    蕭儷從書?房出來,遠遠的見?一個白沐朝她走來。

    蕭儷駐足問她:“怎么了?”

    白沐從袖中拿出一張拜帖,雙手遞給她,輕聲道“送拜帖的人說和您相熟,是您在嵩陽的同窗!

    蕭儷挑了挑眉,抬手打開了拜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輕笑道:“確實是同窗!彼龑⒛抗鈴陌萏频桨足迕?上,問她:“人還在候著嗎?”

    白沐點?了點?頭:“一直在門外?候著呢”

    “那就請進來吧,讓她到月華苑見?我!

    江楚在相府外?來回踱步,也不知蕭儷會不會見?她,她們得關系說好吧,也就認識了一個月,說不好吧,姐姐妹妹的相互稱呼著,還一起?逛過窯子。

    當時蕭儷走的突然,只給她在書?桌上留了一封信,說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去。

    等她和雁蘭看到信匆匆趕去她院子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

    后來春闈開始了,她也去上京參加了春闈,不出意外?的落榜了,半個榜單幾乎都姓王。

    和她一同從嵩陽來的同窗都唉聲嘆氣,坊間也是罵聲一片,都說只要有瑯琊王氏在一日,天下學子就沒有幾個能考進上京城的。

    她也心灰意冷了,本來都準備收拾行囊回嵩陽,沒成想聽說朝廷頒發了諭旨,此次春闈不作數,要重?考,并由新上任的翰林學士蕭大人主持。

    她不明白重?考的緣由,但多了一次機會,對于?她來說是好事,便又留了下來。

    相府朱門緩緩打開,江楚收了神思,著急的抬眸望去。

    見?一個三十?歲上下,穿戴不凡的女人出來了,門房的人都紛紛行禮,:“參見?白大人”

    之前接待江楚的不過是門房的侍女,如今這個一看就來頭不小。江楚心中一喜,迎上前去。

    白沐朝她點?頭笑道:“江小姐久等了,我們大小姐有請”

    江楚心中一松,高興的道:“多謝白大人。”

    她招呼著邊上的侍女,提上禮品,跟在白沐身后,一路穿過許多游廊和院子

    半刻鐘后,白沐在一個院子 前停了腳步,示意她進去。

    江楚心中緊張,抬眼看了看門上的牌匾‘月華苑’,穩了片刻情?緒,才邁了進去。

    她繞過景墻 ,抬眼瞧見?蕭儷坐在院中的茶桌前。

    江楚急急地向前走了過去,在離茶桌兩步遠的地方停下,利索的行了個叩頭的大禮:“草民江楚拜見?蕭大人。”

    蕭儷被她這滑稽的模樣逗笑了,起?身超她走來,一邊笑一邊將她扶起?來:“江姐姐怎么這樣見?外?”

    江楚抬眼尋了尋她的面?色,見?蕭儷一如之前的隨和,心中稍稍寬心些,還是不敢逾矩,謹慎的說到:“草民以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冒犯。求您……”

    蕭儷不想聽她這客套話,開口打斷:“好了好了,江姐姐別客套了,我今日又沒有穿官服,咱們就和以前一樣相處敘舊,你再這樣我可惱了!

    “是是是”江楚連連點?頭。

    “坐吧”蕭儷指著椅子,又吩咐邊上的侍兒:“邀風看茶”

    江楚等蕭儷落了座,才敢慢慢的跟著坐下。

    她輕聲開口道:“不敢勞您稱呼一句姐姐,我字子楚,不若大人喚我子楚吧!

    蕭儷知道她放不開,也就隨她了,笑道:“好呀子楚。”

    “不知子楚是怎么知道我在上京的身份的?”蕭儷一邊喝著茶,一邊隨意的問。

    “第二次春闈的時候,我在考場上遠遠的瞧見?您了”江楚講到此處也是眼中泛光;“當時您穿著官服,豐神俊秀,我都不敢認,事后打探才知道您的名諱!

    “雖然同姓不同名,我回去想了幾夜,揣測您應該用了化名,心里拿定了主意,才敢來拜訪!

    蕭儷笑道:“我竟沒在考場看見?你,眼拙了!

    江楚立刻擺手否認道:“考場的學子上百人,我混在人群里不起?眼,您看不見?我才是尋常!

    此時邀風奉茶而來。

    江楚對他輕輕點?頭以示感謝,轉而又將目光移到蕭儷面?上,揚起?笑臉道:“我在坊間聽聞您一入仕就榮封四品,現又被圣上賜婚,迎娶帝卿!

    “大人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可喜可賀,草民沒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家中又一匹新花樣的布匹,另從嵩陽帶了些瓜果?,鄙薄之物,請您別嫌棄!

    “子楚客氣了,那我卻之不恭了!

    江楚在相府門口打轉已經?四五日了,看著來相府拜見?的,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各路學子,都沒能進的了門。

    她帶來的禮物也是有講究的,她知道蕭儷出身相府,從小金尊玉貴的養大,如今又是少年得志,她就算是將她全?副身家都送了,都是入不了眼的。

    那就得另辟蹊徑了,她知道蕭儷有個心尖尖上的男人,她在嵩陽的時候見?過一面?。

    她家是做錦緞生意的,便挑了最好的料子送來,花樣是最新描出來的,全?天下獨一份的東西。

    嵩陽有一處溫熱的河谷,野生的葡萄個頭不大,但卻甜。最主要的是,現在才在四月里,正經?的葡萄要等到六月才能吃到。

    這月份能吃到得多新鮮啊,她花了高價,讓人快馬加鞭送到了上京。

    這兩樣東西她送給蕭儷,她必然會送給她的寵侍。

    這些東西想來是能替她博美人一笑的,那這禮可就送到她心坎上了,又有之前的情?分在,何愁沒有以后的往來。

    第58章 第 58 章

    蕭儷將盞中最后一口茶水飲盡, 立侍在邊上?的邀風上?前來續茶,蕭儷抬手阻止了。

    她將茶盞輕輕放在桌前,開口問道:“江楚今兒個帶的什么禮物, 拿進來我看看!

    邀風又?退了回去,放下手上?的東西,朝著蕭儷答道:“奴才瞧著是一匹料子和一籃葡萄!

    他抬手示意邊上?的小侍兒將東西拿過?來。

    蕭儷等?著他們?將東西捧到她面?前, 抬眼瞧了, 目光被那兩串翠綠的葡萄吸引過?去了。

    翠綠圓潤的葡萄上?還掛著白霜, 個頭不大卻粒粒飽滿,蕭儷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問他們?幾個:“4月份就有葡萄了?”

    邀風同兩個捧著東西的侍兒交換了一下眼神,都一臉疑惑的搖頭, 邀風望著蕭儷, 低聲道:“奴才記得葡萄是要6月里?才成熟的, 現在這季節葡萄才剛掛果,滿上?京也沒有哪里?賣葡萄的呀!

    蕭儷笑了笑, 心道這江楚辦事就是有分寸,第一次來拜見沒有選太過?貴重的東西,而是在精巧新鮮上?花心思。

    剛剛見敘舊的時?候, 蕭儷知道她定然是想問自?己此次是否榜上?有名。她手里?握著名單, 早就知道她已然中榜,她們?又?有舊交, 她若是真?問了,她倒是不好拒絕。

    沒成想她這一趟,就只敘舊聊家常, 半分不該問的都沒向她張口。

    最后瞧著快到了午膳時?刻,便稱有事告辭了。

    進退有度、談吐得宜, 一番交談下來,蕭儷對她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她起身又?看了一眼這兩樣東西,輕輕揮了揮手,對邀風吩咐,“將東西都送去青梨院!

    “是”

    邀風親自?將東西送到了青梨院,這還是他頭一遭過?來。

    相府的院子有十幾個,柳修筠剛被分到這里?時?,他就向門房上?的姐姐打?聽過?這院子如何。

    她們?說又?小又?偏,正經主子就沒有住在那樣地方的。邀風只覺得柳修筠是和自?己一樣出身的人?,得小姐青眼,在床榻之間伺候了才被帶回府里?。

    小姐很喜歡他,還說要將他留在月華苑,他當時?心中激動,他仿佛在柳修筠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后的路。

    可?是不到一個時?辰,柳修筠就被攆到了青梨院,一個他聽都沒聽過?的地方,柳修筠的臉沉了下來,他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可?今日一進院門,才發現這院子確實不大,可?修整的非常漂亮,內有花圃,門窗上?都刷的新漆。

    趙憐兒聽明來意,將他引進了內室,柳修筠坐在窗邊,瑩白如玉的手上?執了一本書,見他來了邊隨手將書放在了桌子上?。

    邀風余光瞥見桌上?的青花瓷茶具,和蕭儷屋里?那套一模一樣,當時?管事送來的時?候特別囑咐了,說這套茶具是名貴之物,若是那個毛手毛腳的打?碎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那套茶具他一向小心伺候著,不敢有任何差池。不曾想,這里?居然有一套一模一樣的。

    邀風在心中苦笑一聲,自?己這一生只怕就只配伺候那套茶具了。

    邀風垂眸,對柳修筠行?禮道:“奴才邀風見過?柳侍君”

    “起來吧”柳修筠抬抬手,問他:“邀風突然過?來,可?是有什么事嗎?”

    邀風起身恭敬答道:“小姐命我給您送東西過?來!

    柳修筠眸中劃過?一絲欣喜。

    邀風讓身后的兩個侍兒將東西捧到柳修筠面?前,柳修筠抬眼瞧了瞧,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喜悅之情。

    邀風道:“東西送到了,奴才先告退了!

    柳修筠轉了眼珠,將目光落到身側的趙憐兒面?上?,笑道:“憐兒,送邀風出去!

    趙憐兒跟著柳修筠來府內月余了,現下已經能和柳修筠配合默契,柳修筠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將邀風送至院中時?,他從袖中取出一塊碎銀子,塞到邀風手中,笑道:“辛苦哥哥跑一趟了,侍君請您喝茶!

    邀風道謝收下了,等?出了院門,攤開手心,看著這二兩銀子,這是他一個月的例銀,本來應該高興的,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蕭儷白天在書房處理政事,隨著春闈的結束,她手頭上?的事慢慢變少?了,已經不用整日待在吏部?。

    賜婚的旨意一下來,原本如雪花一般彈劾她的折子,這幾日也都消身匿跡。

    還不到晚膳十分,蕭儷就將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了。她早就養成了習慣,只要處理完政事,定然是要去陪柳修筠的。

    當她踏入院門的時?候,遠遠瞧見柳修筠悠閑的躺在躺椅上?,趙憐兒捧著一串葡萄,梅香捧著一個空碟子,跪坐在他身側。

    柳修筠晃著腳,身子隨著搖椅的弧度輕輕晃著,抬手從趙憐兒手中摘下一顆葡萄,放到嘴里?,吃完之后輕輕偏頭,梅香立刻將盤子捧到他嘴邊,接下葡萄皮。

    蕭儷雙手抱胸,倚靠在門框上?,嘴角禽著笑意,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底泛起一絲柔情,只覺得歲月靜好。

    趙憐兒和梅香背對著她,柳修筠第三次偏頭吐葡萄皮的時?候,抬眼就看見了蕭儷,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

    柳修筠立馬慌亂的已開了目光,掙扎著要起來。

    趙憐兒 不明所以的去扶他,三個人?手忙腳亂,柳修筠站好后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是否規整。

    趙憐兒循著他的目光,也發現了門口的蕭儷,慌忙的幫柳修筠整理他衣擺上?的褶子。

    蕭儷看他們主仆這一通忙乎,輕笑出了聲:“哈哈,瞎忙活什么!

    她閑庭信步的走到柳修筠身側,牽著他的手道:“你躺著就是了,起來做什么?”

    柳修筠面?上?微紅,低聲道:“這怎么行,多沒規矩。”

    “你在自?己院里?講什么規矩,怎么松快怎么來就是了,”

    柳修筠抬眼瞧了蕭儷一眼,見她面?上?含笑縱著自?己,心中泛起一絲甜。

    但蕭儷縱容是一回事,他自?己是萬萬做不到在她面?前那樣沒禮數的躺著,他輕輕一笑轉移了話題:“蕭娘今天怎么來的這樣早?”

    “這幾天不是那么忙了”蕭儷瞧著落日的余暉,牽著柳修筠在石桌前坐下,對邊上?的趙憐兒吩咐:“傳晚膳吧!

    趙憐兒將手中的葡萄放在石桌上?,便退下了。

    蕭儷抬手摘下一顆葡萄,問柳修筠,“好吃嗎?”

    柳修筠嘴角勾起了甜蜜的笑容:“很甜”

    他眼中神情明亮,一臉嬌羞的瞧著蕭儷,輕聲問她:“蕭娘怎么知道我最喜歡吃葡萄了?”

    蕭儷心中愣住了,柳修筠毫無?察覺,牽著蕭儷的手高興的道:“這個季節的葡萄不好找吧?難為蕭娘這樣為我費心。”

    蕭儷心中劃過?一絲心虛,嘴邊的話打?了個轉,順著他的話說道:“我看你平時?喜歡酸甜口的東西,猜你喜歡吃葡萄。”

    蕭儷瞧著柳修筠望向她的星星眼,豪邁的承諾:“只要你喜歡,吃完了我在去給你弄。”——

    六月中旬

    經過?一個多月的準備,相府上?下披紅掛彩,就連府上?的侍兒和侍女,腰上?都系了紅綢。

    此時?太陽初升,六月的清晨已經有了一股熱意,李萍領著一干侍兒等?在青梨院外。

    今日是蕭儷大婚之日,按著規矩,她們?得早早地替蕭儷換好迎親的衣裳,就連發髻也要簪的雍容華貴,再由禮部?的禮官給蕭儷在強調推演一遍迎親的細則,務必保證迎親不出任何差池。

    這一番動作弄完,必得頗費些功夫。

    她們?天剛擦邊亮就來候著了,可?等?到了太陽都升起來了,這位主子還沒起來的意思。

    李萍一干人?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趙憐兒從院中出來,李萍疾步上?前,焦急的問道:“大小姐還沒醒嗎?”

    身后一干人?都焦急的望向出來的趙憐兒。

    趙憐兒對著李萍輕輕搖頭。

    李萍急的來回踱步,須臾又?停下來,對趙憐兒乞求道:“能否勞煩通傳一聲?”

    趙憐兒面?露難色,沒有接話。

    蕭儷昨晚上?和他家公子鬧了許久,動靜大的他在院里?都聽見了,此刻肯定睡的香甜。加上?蕭儷和柳修筠獨處時?,向來是不喜他們?隨意打?擾,他那想去觸這個霉頭。

    李萍見趙憐兒面?色就知不成,像是泄氣的皮球。

    趙憐兒瞧她那可?憐樣,到底不ren心,勉強應了:“那我輕輕扣門催一催吧!

    李萍一行?人?高興的朝他鞠躬致謝。

    蕭儷一向是警醒的,即便是她昨晚上?和柳修筠鬧的很晚,外面?一有敲門聲,她立刻就醒了。

    自?從上?次給柳修筠送了葡萄,他在床笫之間像變了個人?似得,以前有燭光不行?,不在床榻上?不行?,扭扭捏捏矯情的厲害。自?打?收了葡萄那晚就乖順的厲害,讓干什么都配合。

    蕭儷嘗到了甜頭,第二日就給江楚送了一份大婚的請柬,順道問問之前的葡萄還有嗎,不到三天,東西又?送來了。

    漸漸地除了葡萄還有荔枝和櫻桃。

    江楚甚至還替她搜羅了許多民間的小玩意,雖不貴重,但各個精巧,蕭儷一股腦的都送給了柳修筠。

    加上?春闈結束,她慢慢閑下來,大婚在即皇帝當即就給她批了假,她有大把?的時?間在家和柳修筠培養感情。

    后面?柳修筠伺候的更加主動了,蕭儷懷疑他是不是向誰取經了,花樣越來越多,尤其室昨晚上?纏她最為厲害。

    蕭儷低頭瞧了懷里?的人?,他像是聽見了外面?的吵鬧聲,但是又?沒醒過?來眉頭輕皺,不安的在她臂彎里?拱了拱,蕭儷輕輕拍著他的細腰,他又?香甜的睡過?去了。

    蕭儷輕輕撤出手臂,拉過?枕頭墊在他頭下,才輕手輕腳的起身了。

    她拿了一套新的衣裳穿上?,將昨晚上?扔的到處都是的衣裳一一拾起來,才開門出去。

    對趙憐兒低聲吩咐:“讓他再睡會,晚點再叫他。”

    蕭儷回了月華苑,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由著他們?伺候,換上?了大紅喜服,梳高髻帶金簪。

    禮官在邊上?又?講了一遍大婚的行?程。

    蕭儷聽著這念經的聲音就有莫名的煩躁,大婚全程都有禮官跟在她身邊,該怎么做下一步動作都會在旁提示她。

    這已經是第二次講了,她聽著卻生出來幾分疑惑,蕭儷抬手打?斷禮官的話,問道:“今天側君不是一同進門嗎,為何只有迎帝卿和同帝卿拜堂的儀式?”

    禮官面?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半響才干巴巴的道:“側君由您妹妹代迎接,無?需拜堂,直接迎入后院即可?!

    “帝卿身份貴重,今日一切自?然要以帝卿為重!

    要是按照規矩,側君確實是不需要蕭儷親自?去迎,但拜堂是一定要拜的。

    本來也是這樣安排的,但是君后特意召見了尚書大人?,這規矩也就改了。

    第59章 第 59 章

    禮官說完這套托詞, 面上露出了心虛的神色,蕭儷看在眼里,知?道禮部是不敢擅自做主?。她眼中劃過一絲嘲意, 天?潢貴胄以權謀私,難怪這官場的風氣不好,是從源頭上就偏了。

    天?子?嫁嫡子?, 宰相府娶夫, 這場婚禮辦的極其盛大, 蕭儷依著規矩從螽斯門迎端容帝卿回府。

    同根堂內賓客盈門,蕭晴與?沈昭蒙端坐在主?位之上,蕭儷手中牽著紅綢的一端,另一端在身側的端容帝卿手中。

    二人并肩而入, 在禮部尚書的禮誦聲中, 三拜三叩送入了洞房。

    端容是正君, 他?不需要單獨設院子?,直接入主?了蕭儷的月華苑。

    月華苑正寢內, 禮部的禮官,端容皇子?身邊服侍的宮人,加上蕭儷那?些表姊妹, 連同與?端容一父同胞的太女殿下, 皇四女英王殿下,都涌進了內室, 嚷嚷著要鬧洞房。

    端容一身紅衣,頭上蓋著蓋頭,端坐在喜床之上, 蕭儷被簇擁站在床前。

    眾人起哄,讓蕭儷掀蓋頭。

    蕭儷面上一直是標準的笑容, 禮官已經將秤桿遞到她面前了。

    “請新娘官掀蓋頭,稱心如意”

    蕭儷心思沉重,這場聯姻她身不由?己,不知?這位帝卿是不是也是如此?。

    她握著秤桿的指節不自覺的用?了幾分力氣,在一眾催促聲中,緩緩掀開了身前人的蓋頭。

    蕭儷心中抵觸,目光落在了他?肩頭的彩鳳之上,只聞得身后一陣吸氣的聲音,蕭儷才疑惑的將目光上移。

    一副桃花面,狐貍眼,眼角眉梢上揚,額間貼了金色的花鈿。

    這張臉完嫵媚嬌俏,完全符合了這個時代女人的審美,難怪封號‘端容’。確實是名不虛傳。

    眼前的人神色淡淡的,垂著眸子?,絲毫沒有新嫁郎的羞怯。蕭儷輕輕一撇,便也錯開了眼珠,二人連目光都沒有對上,便各自出神。

    端容帝卿的唇很薄,給人一種冷淡疏離之感,不像柳修筠的唇肉,如花瓣一般飽滿圓潤,看著就覺得溫潤。

    周圍響起了一片夸贊之聲,以太女殿下為首,拉著蕭儷出去喝酒,正和蕭儷的心意,蕭儷沒有推辭,跟著就去了。

    大廳之內,蕭儷一圈圈的敬酒,江楚在她身邊,幾次想幫她擋酒,蕭儷都豪邁的親自喝,以至于?接近尾聲時,她已經面色陀紅,連站都站不穩了。

    她靠在江楚身上,江楚一臉苦澀,明明她是來代喝的,愣是一口沒喝上,本該留著清明洞房的新娘子?,喝的成這幅模樣,這叫什么事啊。

    原身的酒量太好,蕭儷被架回月華苑的時候,雖然身子?不停使喚了,但?腦子?里還保留了一絲清明。

    江楚是女子?,將她扶到院門便不方便再往內了,在門口將她交給了邀風和彩月。

    蕭儷身子?的重心靠在邀風身上,一路踉踉蹌蹌的來到了正寢,正門緊閉,門口的兩個侍兒?上前朝著蕭儷微微行禮,語氣冷冷 的道:“蕭大人喝醉了,恐會冒犯帝卿,請大人移步側室歇息!

    蕭儷輕輕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落在倆個侍兒?的裙擺上,上面繡著宮中專用?的云紋,心中泛起一絲笑意。

    邀風彩月面面相覷,期盼著蕭儷能拿個主?意,可蕭儷爛醉靠在邀風肩頭,沒有一絲反應。

    帝卿身邊人的吩咐就是帝卿的主?意,他?們?雖覺得這樣及不合禮數,卻不敢違逆,扶著蕭儷往側室去了。

    進門轉過屏風,猛然瞧見床尾跪了個只著桃紅褻衣的男子?。邀風驚訝的失聲脫口而出“呀……你,你是誰?”

    蕭儷心頭一驚,也快速睜開了眼,瞧見床尾的人,被驚的后撤了一步,連帶著邀風也往后踉蹌。

    那?男子?察覺到她睜了眼,對上她的眸子?,跪在原處沒有動,聲音不安:“奴才,奴才是帝卿陪嫁媵侍,奉命伺候大人歇息。”

    蕭儷腦子?昏漲的厲害,想不通端容帝卿到底在搞什么鬼,也不想再和他?糾纏,醉醺醺的對邀風道:“扶我去出去。”

    邀風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不管他?面上的錯愕,扶著蕭儷轉身就走,心中一個勁的咒罵,這帝卿真是好大的架子?,洞房花燭之夜,妻主?醉酒不親自服侍,竟然拒之門外,讓媵侍伺候,真真是欺人太甚。

    主?仆三人又站在了院子?中間,明明蕭儷才是這月華苑的主?人,新婚之夜居然落得個沒地方下榻的處境,邀風心里憤懣不平,輕聲詢問肩頭的蕭儷:“大小姐,咱現?在去哪?”

    蕭儷撐著一絲清明道:“書房”——

    第二日

    柳修筠一早就收拾齊整,天?剛亮就來到了月華苑,今日需要先給端容帝卿叩頭奉茶,然后再隨著帝卿一同去給沈昭蒙請安。

    他?前腳到了月華苑,在正寢門外剛剛站好,就聽見身后便有人進來了,他?轉身回看,來的是一個身姿高挑的男子?,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目測和蕭儷不相上下,待走近了才看清,他?不光個子?高,五官更是硬朗。

    柳修筠心中大驚,怎么會有男子?長成這幅模樣。

    心中的吃驚不敢表現?在臉上,他?上前迎了兩步,屈膝行李,壓低了聲音道:“奴才侍君柳氏參見側君!

    這個就是蕭儷原本定的正君,由?于?拖著沒進門,現?在帝卿出降,他?由?正君之尊變成了側室,當真令人唏噓。

    “不必多禮,柳侍君快起身吧!

    這聲音倒是靈動好聽,若只聽他?這聲音,絕對猜不到,他?是那?樣五大三粗的模樣。

    柳修筠道謝起身,無聲的錯后半步站在他?身后,以示尊卑,二人端站在正寢之外,靜靜的候著。

    柳修筠落寞的垂著眼,腦中老是劃過蕭儷和他?親近的畫面,然后畫風已轉,他?的面孔慢慢變的虛無,一下子?變成了另一個千嬌百媚的男子?。

    每每到了此?刻,他?都會在袖中,用?指甲掐一掐自己掌心,迫使自己從幻境中清醒過來。

    他?不想去想,可腦子?里全是這樣的畫面。

    就這樣煎熬的等了半個時辰,院里穿著云紋樣式刺繡衣裳的侍兒?,開始端著洗漱的水進進出出。

    柳修筠打起了精神,準備一會進去請安,卻忽然聽到遠處侍兒?請安的聲音,“奴才參見大小姐。”

    柳修筠驚訝的偏頭看去,見蕭儷穿戴了一身白鶴官府,從東廂的書房抬步走來。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柳修筠瞪大了眸子?。

    他?第一次見蕭儷穿官服的模樣,儀表堂堂,俊秀無雙。

    蕭儷嘴角帶著笑意朝他?走來。到了他?身側站定,打量了他?一圈才疑惑的問他?:“你怎么在這?”

    柳修筠愣了半響才道:“我來給正君請安!

    蕭儷皺了皺眉,才反應過來,依著規矩確實如此?。

    她雖心疼,但?是也沒有別的法子?,輕聲叮囑:“我先去上朝了,你請完了就早點回去吧。”

    給正君請完安還要去給主?君請安,還要伺候主?君用?膳,這些弄下來,等他?回到青梨院,半個上午就過去了。

    哪里由?得了他?早回去

    蕭儷是女子?,她不知?道后院這些彎彎繞繞的規矩,柳修筠垂眸低聲應承道:“知?道了”——

    正寢內,沈榮端坐在鏡前,貼身侍兒?云雀小心翼翼的回稟道:“殿下,昨夜蕭娘子?在書房安置的。”

    沈榮冷聲問:“可去側室了嗎?”

    云雀頭埋的更低了,輕聲回:“去了,不過片刻就出來了!

    沈榮手中握著金簪,面色不愉。

    一屋子?的侍兒?都是君后新挑選的,跟著沈榮陪嫁到蕭府伺候,只有云雀是沈榮宮中的舊人,也只有他?知?道內情,險些被君后處死,好歹有和沈榮自小長大的情分,被沈榮哭求著保了下來,隨著沈榮出嫁。

    蕭儷昨夜被拒之門外在他?意料之中,這會子?沈榮為什么不高興他?也一清二楚。

    蕭儷沒去媵侍那?,在所有人眼里看來,是給帝卿留顏面,等著帝卿呢,這話他?不敢說出來。

    可這些新派來的宮侍不明白,一個梳頭的宮侍,就不知?死活的開始拍馬屁:“蕭大人這是敬重帝卿呢,令愿苦著自個睡書房,也要等著帝卿!

    此?話一出,云雀閉了閉眼睛,準備迎接沈榮的怒火。

    果然,沈榮神色一凜,冷聲道:“拖出去掌嘴!

    那?宮侍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忌諱,不可置信的被拖了出去,連求饒都不敢。

    柳修筠猛然見一個宮侍被拖了出來,在院中被掌嘴,心中震驚無以復加。

    猜測是不是蕭儷昨夜沒在正寢留宿,才引得帝卿發這樣大的火。轉念又一想,剛嫁過來第一天?,就在院子?里打人,這帝卿的性子?也著實是有些驕縱了。

    柳修筠又想起了什么事,心中劃過一絲心虛,不會是頭一天?晚上他?纏蕭儷太厲害,蕭儷昨天?大婚又累,夜里無心應付帝卿洞房,去睡書房,帝卿受了冷落,才一大早的發這么一通脾氣。

    掌摑聲還在繼續,柳修筠腦子?里一團亂麻,臺階上宮侍的聲音響起,才將他?的思緒拉回來。

    “請二位入內請安。”

    柳修筠跟在白書白身后,在宮侍的引領下進了正寢,這是柳修筠第二次進來。

    他?垂著眼眸,到桌案之前站定,余光只能瞧見上首人華貴的裙擺,和一雙鑲嵌著寶石的玉鞋。

    白書白和柳修筠跪地,以頭觸地,恭敬道:

    “侍身白氏請正君安”

    “奴才柳氏請正君安”

    他?們?跪在冰涼的地板上,良久,上首的人才淡淡的‘嗯’了一聲。

    沒叫起身,他?們?也沒敢起來。

    又等了片刻,有兩個侍兒?端了茶水,到他?們?身側道:“請側君/侍君敬茶”

    柳修筠直起了身子?接過茶盞,垂眸等著白書白先敬茶。

    白書白舉著茶盞,恭敬的道:“請正君喝茶”他?等了許久,上首的人才抬手接了。

    等到了柳修筠,他?雙手捧著茶杯托起,這才敢輕輕抬頭看上首的這位帝卿殿下,只見他?面容冷淡,輕輕垂眸,余光在他?面上掃過,連正眼都沒給他?一個,不耐煩的吩咐邊上的宮侍:“接過來吧。”

    柳修筠心中一驚,這位殿下真是倨傲。

    沈榮不再理?會他?們?二人,起身向?外走去。柳修筠和白書白還跪在地上,一眾宮侍跟著沈榮,直接從他?們?面前走過。

    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難堪。

    第60章 第 60 章

    端容帝卿已經走遠, 柳修筠也不?敢再耽擱,自己踉蹌著站起身了。由于跪的太久,腿麻膝蓋疼, 一時?動彈不?得,余光瞥見身邊的白書白,他也沒好到那里去?, 僵直的立在原地, 半響不?能動彈。

    趙憐兒一干侍兒都在院里候著, 此時?帝卿已經出了來了,都跪下行?禮恭送。

    趙憐兒跪在地上,余光一個勁的向正寢張望,沒見到柳修筠出來, 心中著急, 等帝卿一出了院子, 便立刻起身往正寢去?。

    進門就見柳修筠身子僵直,站在屋子中央。他三步并作兩?步, 來到柳修筠身側,扶住他的右手,抬眼瞧他面色也不?好, 擔心的問道:“侍君您還好嗎?”

    柳修筠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事”

    此時?白書白的侍兒也進來了,他的侍兒也準備去?攙扶他, 被他抬手拒絕了。

    柳修筠偏頭望去?,發現他已神 色如常。

    他的目光在自己膝蓋處掃了一圈,先開口道:“柳侍君若是無礙了就隨我?一道去?主君院里, 給主君請安,帝卿現已經去?了, 我?們不?可誤了時?辰。”

    柳修筠也正有此意?,輕輕點了點頭,“是,側君先請 ”

    白書白頷首,率先走了,他步伐穩健,已經看不?出任何的不?適。

    柳修筠膝蓋還疼的厲害,只能由趙憐兒半攙扶著跟上。

    等到了正君的松鶴堂,柳修筠才感覺好些了,他輕輕抬手,示意?趙憐兒退下,然后自己跟在白書白身后,進了主君的松鶴苑。

    正堂之內,擺著一個梨花木的大?圓桌,沈昭蒙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之上,帝卿李榮在他左手側坐著,桌上已經布好了早膳,二人說說笑笑并未動筷。

    柳修筠和白書白一道,朝著沈昭蒙跪下請安。

    沈昭蒙沒有為難他們,笑道:“都快起來吧!

    柳修筠膝蓋傳來一股刺痛,他肌膚嬌嫩,剛剛在月華苑跪了一盞茶的時?間,青石地板又涼又硬,不?用看他也知道現在兩?膝定然青紫一片。

    柳修筠強忍著,裝的若無其事,慢慢走到沈昭蒙的右手側。

    這一屋子人變多了,可他身份任然是最低的,所以?伺候沈昭蒙用膳這個活,照舊落在了他身上。

    柳修筠熟練的替沈昭蒙布菜,一邊拿余光去?瞧白書白。

    他是正兒八經的側君主子,按理說是該坐在沈榮下手邊,隨同他們一起在桌上用膳的。

    可是沈昭蒙拉著沈榮說話,沒叫落座,長輩不?發話,他倒不?好主動坐下了。

    柳修筠給沈昭蒙盛了一碗他最愛的荷葉粥,沈昭蒙心思都在沈榮身上,拉著他的手親切的問:“榮榮來府里一切可還習慣。俊

    沈榮面上掛著笑意?,語氣淡淡的:“都好,謝謝父親關心。”

    “若是有什么短缺,就吩咐柳侍君就是,現在府里大?小事他操持著。”沈昭蒙扭頭瞧了一眼柳修筠,對他笑道:“這孩子也是能干,你和儷兒大?婚就是他操持的府里的大?小事情,調物遣人,做的得心應手,府里的下人都敬服著呢!

    柳修筠心中一沉,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跪下請罪道:“前幾日主君身子不?適,才讓奴才暫時?接管此事,奴才見識淺薄,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辦差,好在主君素日里御下有方,府里的下人管事個個撐得起來,奴才才能將差事辦好!

    “現下帝卿入府,主君也安泰了,奴才再不?敢越俎代庖。”

    “好好地怎么就跪下了”沈昭蒙一遍說著,一遍抬手去?拉跪在他腳邊的柳修筠。

    柳修筠虛扶著他的手起身了,剛剛跪的急,膝蓋上一陣鉆心的疼,加上心里緊張,背上都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柳修筠咬牙強忍著,就聽沈昭蒙笑著對他說道,“這孩子,怪不?得儷兒稀罕,這樣?懂規矩,我?也稀罕!

    柳修筠怯懦的道:“主君過譽了,奴才愧不?敢當!

    他抬眼去?瞧沈榮的面色,見他面上始終淡淡的,沈昭蒙這幾句挑撥的話,仿佛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柳修筠心中有些狐疑,這個帝卿今早上發那么大?的火氣,不?像是個善茬,怎么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

    柳修筠沒想明?白這一節緣由,余光瞥見原本一直站著的白書白,現下已經站在端容帝卿身側,也同他一樣?,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計,給沈榮布菜添粥。

    坐著的倆人見他如此,沒有任何反應,仿佛理所應當一般,柳修筠微微垂眸,掩過了眸中劃過的一絲不?忍。

    他這樣?伺候沈昭蒙已經好幾個月了,最初的時?候難以?接受,每每回到自己的院子都會心思低落許久,到后來時?日長了,慢慢的接受認命。

    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

    但是白書白此時?的難受應當是不?遜于當初的自己,畢竟原本和蕭儷談婚論嫁的是他,現在淪為偏房。

    正君和主君是一脈所出的親叔侄,沒有一個給他好臉色的。

    這一頓膳就這樣?刀光劍影的用完了,主君和端容帝卿一同走了,柳修筠才終于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了。

    沈昭蒙和端容并排往外走著,到了松鶴堂門口,沈昭蒙親切的對沈榮道:“左右無事,榮榮不?如去?叔叔那坐坐,咱們嘮嘮家常如何?”

    沈榮將自己的手從沈昭蒙手中抽出,輕輕頷首,冷冷道:“昨日大?婚疲乏,侄兒要先回去?歇息了”

    沈昭蒙手上一空,和藹的笑容差點僵在臉上,他只愣了一瞬,立馬又溫聲道:“那榮榮快回去歇著吧!

    沈榮輕輕點頭,說了聲:“侄兒告退了”

    禮也沒行?便徑直離開了。

    沈昭蒙站在原處,看著沈榮離開的背影,原本柔和的目光變得淡漠冷冽。

    身后的保父上前扶住了他的手,二人轉身往正寢去?。

    保父偏頭瞧見沈昭蒙面色不?愉,低聲勸慰道:“端容帝卿乃中宮嫡出,自小驕矜慣了,不?知禮數也是有的,您別往心里去?。”

    沈昭蒙輕笑,“你也跟著我?這些年了,覺得我?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嗎?”

    保父垂眸,“今個您提柳侍君的事,帝卿好似并沒有什么反應,是不?是柳侍君太過畏畏縮縮,帝卿根本沒將他放在眼里!

    他這段時?日冷眼瞧著,這個柳修筠戰戰兢兢、小心謹慎,說話做事圓滿周到,愣是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大?小姐和他親近,越發的上進,現下又迎娶了帝卿,照著這個趨勢下去?,以?后只怕是要登閣拜相繼承家業的。

    二小姐如今才七歲上,若是大?小姐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繼承了家業,她和主君不?睦已久,等二小姐大?成人,屆時?家主已經退了下來,哪里會有什么前途。

    二人進了正寢,沈昭蒙揮手屏退了屋內伺候的侍兒。

    保父扶他在垂花銹凳上坐下,沈昭蒙眼中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嘴角勾起了笑意?:“他畏畏縮縮的有什么要緊,蕭儷如此偏寵他,什么好玩意?都送到他院子里,你說端容發現了,照著他那性子可能忍?”

    “可是老?奴聽說,昨兒個夜里,帝卿連門都沒給大?小姐開,大?小姐在書房將就了一夜。”

    沈昭蒙眼中劃過一絲驚訝:“我?只當端容只在后院驕縱任性,沒成想在妻主面前也是這樣?的驕矜!

    他冷笑一聲繼續道:“不?要緊,越是這樣?高高在上的人,越是容不?得自己的權威被冒犯!

    保父一臉疑惑,不?解的望向沈昭蒙,疑惑的問“柳修筠這樣?龜縮的性子,怎么敢去?冒犯帝卿?”

    沈昭蒙笑道:“只要府里府外上下議論,蕭儷心尖尖上只有一個柳侍君,堂堂帝卿竟然在新婚之夜獨守空房”

    沈昭蒙偏頭對上保父的視線,繼續道:“你說端容那樣?傲氣的人,聽到這樣?的傳聞,他不?弄死青梨院哪位嗎?”

    “即便是他沒發作,陛下出降皇子是為了君臣和睦一心,卻被蕭儷后院的小狐貍精給攪和了,陛下能允許嗎?”

    “蕭儷這般行?徑,你說陛下會不?會多想?”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保父道:“老?奴知道該怎么做了!

    沈昭蒙眉尖一挑,問:“還有那個白家的,叫什么來著?”

    “白書白”保父答。

    “吩咐下去?,他院里的一應供應短著些,選給他院里的侍兒也選那懶怠蠢笨的。”沈昭蒙眼底神色玩味,“蕭儷這后院也該熱鬧熱鬧了!

    保父也是開心一笑:“如此這般,他們三就能鬧起來了,咱們都不?用親自下場,只需推波助瀾即可”——

    蕭儷散朝回府,本來下意?識的往月華苑去?,她向來的習慣是先去?月華苑換了常服,有時?候需要見白沐或者是江楚,就直接在月華苑里見了,處理完事情才去?找柳修筠。

    她走到門口忽然頓住了腳步,如今院里還住了個帝卿,蕭儷反應過來,頓時?有些頭大?,下意?識的不?想進去?。

    身后的江楚和白沐見她忽然停下,也都愣住了。

    過了片刻,蕭儷轉身吩咐白沐:“你帶著子楚去?同根堂,我?換身衣裳就過去?。”

    二人領命告退了,蕭儷深吸一口氣,才邁入了院中。

    雖然心中萬分不?情愿,但是眼下這局勢,她是絕對不?能對這位帝卿視而不?見。

    昨晚上鬧那一出,蕭儷酒醒之后琢磨了一番,覺得這個帝卿對這門婚事大?概率也是抵觸的。

    此時?正好去?探探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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