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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馬蹄聲?已至院內(nèi), 柳修筠慌忙的?起身,準(zhǔn)備出去迎蕭儷,剛走到?門口, 卻頓住了了腳,低頭檢查起自己周身的?衣裳。

    趙憐兒見他衣領(lǐng)袖口的?都瞧了了一遍,又抬手去摸額間的?碎發(fā), 碰到?有一縷發(fā)絲松垂了下來。

    小公子眼?中?, 明顯就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轉(zhuǎn)身就要去尋鏡子整理。

    趙憐兒心?中?嘆了一口氣,上前兩步,攔下回身的?柳修筠,輕聲?道“我?guī)湍选!?br />
    小公子的?新衣裳, 是正頭夫君的?款式, 頭發(fā)也梳的?一絲不茍, 他是把自個當(dāng)蕭娘子的?正君了。

    明明這樣溜著一縷頭發(fā),更顯得溫婉多情, 但他看不上那樣的?勾欄式樣。

    這卻難辦了,蕭娘子必定是非富即貴的?,正君自然是要門當(dāng)戶對, 即便?是這小公子討了蕭娘子的?喜歡, 她家里的?長輩也不會接納他。

    把女人床笫之間的?情話當(dāng)了真,現(xiàn)在做著這樣的?美夢, 以后不知道要怎樣難受呢。

    柳修筠的?個子高,他輕輕屈膝,好方便?趙憐兒幫他整理。

    趙憐兒抬手幫他將那一縷頭發(fā), 規(guī)規(guī)矩矩的?順好,抬眼?看著他一臉單純幸福的?模樣, 心?中?有些心?疼。

    他早就看清了,蕭娘子對他無意,他原打算著,靠著柳修筠,若是他能得寵被抬進(jìn)府里,生個一兒半女的?,自己跟著他,終身也就有個依靠了。

    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漸漸發(fā)現(xiàn),柳修筠生的?漂亮,心?思單純,心?地也好,又比自己小了六七歲。不由?的?讓他生出了一股憐愛之情,不知不覺中?,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小輩,時時事事想要替他謀劃打算。

    他將那一縷發(fā)絲捋平順,然后塞進(jìn)梳的?板正的?發(fā)髻下面,末了又觀察了一番,確認(rèn)規(guī)規(guī)整整,一絲不茍了才收了手“行了公子,可?以出去了。”

    柳修筠沖著趙憐兒感激的?笑了笑,才打開了房門。

    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瞧見了身姿最為出眾的?蕭儷,此刻她正將手上的?韁繩遞給身旁的?柳絮,他心?中?泛起了一絲甜蜜,提裙快步迎了上去。

    蕭儷發(fā)現(xiàn)這邊的?開門聲?,扭頭也望了過?來,視線在空中?交匯,蕭儷眸中?也是笑吟吟的?。

    蕭儷的?黑駒被柳絮牽走,身后露出了一個抱著琵琶的?男子,柳修筠錯眼?瞧見,心?中?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頓住了腳步。

    蕭儷見柳修筠本來還歡歡喜喜的?出來迎她,現(xiàn)下卻白?著一張小臉,愣在原地,眼?睛盯著她身后的?人。

    江楚和曾雁蘭正準(zhǔn)備告辭,撞見著一幕,心?下雖然想看看熱鬧,到?底覺得不合適,

    揶揄的?目光,在蕭儷的?新寵和舊愛之間轉(zhuǎn)了一圈,朝著蕭儷正色道“妹妹,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蕭儷見柳修筠的?面色愈發(fā)難堪,也只得先打發(fā)了江楚和曾雁蘭,再好生給他解釋。

    她轉(zhuǎn)過?身子,對身后的?二?人擺手道“行,你們?先回吧”

    趙憐兒也跟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抱琵琶的?男人是個什么來路,那做派,標(biāo)準(zhǔn)的?秦樓楚館的?。

    心?中?一團(tuán)火氣,卻更擔(dān)心?柳修筠會大庭廣眾之下哭哭啼啼的?,讓蕭儷丟了面子,惹了蕭儷厭煩。

    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柳修筠身側(cè),握住他的?手,低聲?勸道“公子,咱先回房吧。”

    柳修筠恍若未聞,趙憐兒瞧著他眼?眶已有了濕意,輕輕拽著他的?手,想要把他牽走。

    蕭儷已經(jīng)打發(fā)了所有的?人,柳絮在外面將院門合上了。

    她才抬步往柳修筠那去,趙憐兒見狀,輕輕捏了捏柳修筠的?手,希望他能明白?,自個這是在提醒他,別?鬧得太厲害。

    眼?看著蕭儷已經(jīng)近前了,柳修筠還是白?著一張臉,沒什么反應(yīng)。

    趙憐兒在心?中?哀嘆了一聲?,也只得輕輕放開了柳修筠的?手,朝蕭儷輕輕行了個禮,準(zhǔn)備退下了。

    誰知蕭儷卻叫住了他,吩咐道“銀霜暫時先和你一處住,你給打點一下。”

    趙憐兒瞥了一眼?院中?站著的?男子,不甘的?應(yīng)了聲?“是,娘子。”

    蕭儷牽著柳修筠的?手,進(jìn)了房間,拉著他來到?桌案前。

    柳修筠從始至終都低著頭,蕭儷本身就比他高,兩人站在一處,現(xiàn)在就只能看著他那烏黑的?發(fā)頂。

    看不見他面上的?神色,蕭儷也知道,肯定是不高興的?。

    她抬手去捏他的?下巴,想把他的?臉抬起來,誰知掌心?卻被打濕了,蕭儷心?下一驚,哭了?

    柳修筠正和她作對,低著腦袋,躲來躲去,任憑她怎么使勁,就是不抬頭。

    蕭儷的指腹摸到了他的臉上,那小珍珠更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落在她手上。

    蕭儷心?里發(fā)急,用拇指輕輕幫他擦著眼淚,一邊解釋道“我和銀霜,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是看他可?憐,才把他帶回了,過?段時間回了上京,就把他送回他家去。”

    柳修筠仍舊低著頭,蕭儷手心?的?淚珠越積越多,把她整個手掌都打濕了。

    柳修筠不聽她的?解釋,蕭儷看不見他的?神情,語氣愈發(fā)的?著急了“柳柳,你抬頭,你聽我好好給你解釋啊。”

    柳修筠此刻倔的厲害,怎么都不配合,蕭儷手心?被打濕了,柳修筠的?皮膚滑溜溜的?,沒有個著力點,蕭儷嘗試了幾次都不能把他那腦瓜子掰起來。

    一時之間,居然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蕭儷泄氣的?收了手,瞅著他那一絲不亂的?發(fā)頂,余光瞥到?了邊上的?書案。

    心?中?轉(zhuǎn)了一個念頭,手上的?動作如約而?至。

    柳修筠心?里萬念俱灰,蕭儷身上一團(tuán)酒氣,還夾雜著胭脂的?氣味,一想到?現(xiàn)在給自己擦眼?淚的?手,剛剛還在別?的?男人身上撫慰,心?里就疼的?要碎了一般。

    那里還能聽的?進(jìn)去,蕭儷在說什么,此刻他之上找個地方,一個人蜷縮起來。

    誰知卻被蕭儷雙手架在了腋下,雙腳突然騰空,待到?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蕭儷拎到?桌案上坐著了。

    臀下是堅硬的?木案,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樣沒規(guī)矩的?坐在女人的?書案上,頓時就慌了神,掙扎著想要下去。

    誰知蕭儷卻擠進(jìn)了他雙腿之間,雙手搭在他腰身兩側(cè)的?書案上,將他整個人給困在了上面,動彈不得。

    柳修筠進(jìn)退不得,蕭儷的?臉就湊在他眼?前,四目相對,柳修筠的?余光瞥著周圍,雖然還是熟悉的?屋子,但是他坐在書案上,視野比他平日里站著坐著都不一樣,他甚至比身前站著的?蕭儷,都要高出了半個頭。

    這身位讓他覺得及難為情。

    蕭儷自下而?上,愣愣的?瞧著他,她的?面上有一團(tuán)紅暈,應(yīng)該是喝酒導(dǎo)致 的?,她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也染上了些潮紅。柳修筠心?頭的?酸楚又涌了上來,難過?的?別?過?了臉。

    蕭儷本來就喝了不少?酒,一路騎馬回來,被冷風(fēng)一吹,酒的?后勁倒上來了,有些難受。

    她輕輕的?將腦袋靠在柳修筠的?肩上,語氣已近有了幾分難耐“柳柳,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和那個銀霜,真的?啥也沒有”

    “不光和銀霜什么也沒有,我今天在花船上,沒碰任何一個男子。就喝了一點酒,我心?里記掛著你,早早的?就趕回來了。”

    蕭儷就這樣靠在他身前,語氣中?除了難受,更多的?還有幾分委屈。

    柳修筠愣住了,蕭儷從來沒在他面前這樣過?。放眼?這普天之下的?女人,在夫郎面前都沒有這模樣的?吧,她們?都顧著自己身為女子的?尊嚴(yán),從來只有男人在她們?面前卑躬屈膝的?份。

    柳修筠心?中?被一股莫名的?情緒揪著,不知該不該相信她的?話。

    愣了半響,他才喃喃的?問“真的?嗎?那你為什么把他帶回來?”

    蕭儷靠在柳修筠身上,能聽見他咚咚的?心?跳聲?,只覺得格外安心?,見柳修筠終于?肯搭理她了,心?下一喜歡,抬頭直視著他的?面龐,立馬說道“真的?真的?,千真萬確,”

    “我在樓里等?著江楚和雁蘭的?時候,實在無聊,就聽他談了幾首曲子而?已。走的?時候他就扯著我的?衣袖,求著我將他帶出去,說他本是上京好人家的?孩子,被拍花子的?拐走了,才淪落到?花樓里面。”

    “我看他實在可?憐,就心?軟將他帶走了,等?我們?回了上京,就把他送回家去。”

    蕭儷眼?底的?目光坦蕩,理智告訴他,肯定是假的?,可?對上蕭儷的?眸子,理智就沒了。

    蕭儷見柳修筠眸底還有糾結(jié)的?神色,腮邊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

    酒喝多了的?人,本就容易口渴,她吹了一路的?冷風(fēng),又為哄好柳修筠,說了這么久的?話,口中?早已是口干舌燥。

    ren不住仰臉去親他,細(xì)密的?吻落在柳修筠的?面上,他腮上的?淚珠都被蕭儷一顆顆抿去了。

    她口渴的?厲害,柳修筠面上那幾滴淚珠,那里頂什么用,三兩下就干凈了。蕭儷在他臉上吻著,很快就尋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柳修筠的?唇肉軟的?更果凍一樣,蕭儷輕輕的?啃咬著,只想將他吸入腹中?。

    身前的?人被他亂親一通,身子都軟了,卻不知為何,忽然開始推拒她,蕭儷剛嘗到?甜頭,那里肯放手。

    單手擎住了他的?后頸,控住他那想要躲閃的?腦袋,俯身繼續(xù)。

    不料身前的?人掙扎的?更厲害了,牙關(guān)緊咬著 ,雙手推拒在她肩頭,蕭儷暫時停了下來,愣愣的?瞧著雙眼?明明已經(jīng)開始彌散的?人,輕聲?道“怎么了柳柳?”

    柳修筠聞著蕭儷周身的?胭脂味,心?里別?扭的?厲害,低聲?說道“我……我不想,改天吧。”

    蕭儷身體早已翻騰一片,難受的?緊,她也分不清到?底是酒氣還是欲念,她努力維持著一絲清明,來尋求柳修筠的?意見,誰知竟然被拒絕了。但身前的?人,面上明明已經(jīng)是潮紅一片,兩人抵在一處,她都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身子的?反應(yīng)。

    她知道柳修筠在這事上,慣來就是口是心?非的?,此刻那里肯依他。

    一只手在他后頸處摩挲著,另一只手朝著他最要緊的?地方去了。

    柳修筠那里料到?蕭儷會突然來這一招,想要去阻止,蕭儷早就料到?,撤了扣在他脖頸的?手,將他兩只推拒的?手,反剪在他身后,疊在一處,壓到?桌案上。

    現(xiàn)在他臀尖坐在書案上,雙手被反剪,上身就被迫仰了起來,柳修筠仰著頭,的?目光落在房梁上。

    他看不見蕭儷,心?中?就有些慌,勉力低頭去尋,誰知蕭儷早已經(jīng)不管他,低了頭正研究他身下。

    柳修筠見這架勢,心?中?的?羞恥感到?了極致,想要并腿,可?蕭儷在他的?兩腿之間。

    這會子他也顧不得心?里的?別?扭了,只求不要在這個地方,做這樣荒唐的?事情。

    趁著蕭儷現(xiàn)下還在解他衣裳的?扣子,低聲?道“蕭娘,去……去榻上吧”

    蕭儷恍若未聞,手上的?動作不停。

    柳修筠動彈不得,片刻,覺得身下一涼,臀尖就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挨上了冰涼的?書案。

    第42章 第 42 章

    臀下是?又涼又硬的書案, 邊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摞著孔孟老莊的圣賢書。

    身前的蕭儷,單手作弄個不停, 柳修筠身子被撩撥到了極致。他又完全看?不見?自己的模樣,卻知道蕭儷正低著頭研究著他。

    一想到自己就這?樣暴露在蕭儷眼前,任她玩弄, 又是?在這?書案之上, 柳修筠緊張羞憤的雙腿都?抖了起?來。

    教規(guī)矩的夫子說過, 女人對自己的正頭夫君,行周公之禮,都?是?在榻上,以禮相待的。

    只有對那些?色侍兒、倌兒才會花樣百出。

    夫子說了, 以后伺候妻主的時候, 不能只顧著貪歡和討好, 最重要的是?要端著正室的體面,別叫妻主輕看?了去。

    他將這?些?奉為圭臬, 可蕭儷卻從來不管不顧。

    她口口聲聲說要給?他個名分,日常對他都?要比尋常妻主,更要尊重夫郎些?。但每每到了這?事上, 對他像是?弄倌兒似得。

    想到此處, 柳修筠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切,就是?倌兒, 也沒有被按在桌案上弄的吧。

    他身上早已?經(jīng)衣襟大開,只有脖頸處的一個扣子還合著,衣裳勘堪的掛在身上, 起?不到任何的遮擋的作用,反而?平添了幾分糟亂的美。

    蕭儷卻還是?衣冠楚楚, 連發(fā)?絲都?沒有松散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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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他的身子不由自己掌控,在他一次次的哀求下,蕭儷終于應(yīng)了了他的懇求,去了榻上。

    在榻上破天荒的,只一刻鐘蕭儷就困了,伏在他身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還是?頭一遭,蕭儷先睡去了,柳修筠身子跟要散架了似得,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身上的人推開。

    他坐起?身來,用手摸索到自己下去,取下套著的一條珠鏈。

    這?是?剛剛在書案上,蕭儷弄了幾回?之后,從懷里掏出了這?這?么個東西,情真意切的說,這?是?在嵩陽的街市上,特意給?他選的,希望他能喜歡。

    他上身一直仰著,也沒看?見?到底是?什么東西,只覺得一陣涼意,就被她套了上去。

    倆人荒唐了一夜,這?珠鏈也沒取下來。

    柳修筠將這?珠鏈拿在手中,對著燭火,仔細(xì)的瞧著,圓潤的珍珠在柔和的燭光下泛起?一層粉色的柔光,上面還掛著些?的晶瑩,分不清是?誰的。

    那場景柳修筠沒看?見?,但稍稍一想,就已?經(jīng)面紅耳赤了。

    他慌亂的將珠鏈在錦被之上擦了擦,確認(rèn)干凈了之后,才套在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大小剛剛合適。

    他癡癡的瞧了珠鏈許久,外面的更鼓已?經(jīng)敲到了三?更(晚上一點),他才收回?了神思,偏頭去看?蕭儷,她已?經(jīng)熟睡了,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面上的紅暈還沒有消散,但閉著的眉眼之間,盡是?饜足的神色。

    柳修筠身子和精神都?疲憊的緊,但他卻還不能睡。

    他將自己褻衣的盤龍扣一一扣好,慢慢爬下了床,雙腳站地的時候,綿軟的厲害,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他扶著床柱,穩(wěn)了一會才從屏風(fēng)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張抹布往外間去。

    書案周邊一片狼藉,幾只紫毫筆滾落的到處都?是?,那些?圣賢書也被掃落在了地上。

    一股特有的腥臊味縈繞在空中,這?些?無一不彰示著剛剛的瘋狂。

    柳修筠紅著面龐,將他們一一拾起?來,規(guī)整到原來的位置上去,又將書案上,那不該有黏膩盡數(shù)擦去。

    不光書案上有,遠(yuǎn)近的地上也有好幾團(tuán),甚至邊上的八仙椅上,也有斑斑點點的噴射狀。

    柳修筠瞧著這?些?,渾身不自在,紅著面龐先把椅子上的擦去,然后去擦地上的。

    地上的石板黑漆漆的,屋里的燭火又暗,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他只得雙膝跪在地上,俯身一處處仔細(xì)找尋,先擦了近處的幾團(tuán),再慢慢的往遠(yuǎn)處爬去,一直到兩步之外,都?還有余勢的斑點。

    待到所有的都?擦拭干凈了,他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膝蓋在堅硬的青石板上跪了半響,起?來的時候都?有些?疼了。

    柳修筠拖 著身子,單手扶著腰肢,慢慢回?了榻上。躺在蕭儷身側(cè)的時候,已?經(jīng)累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本來還想計較一下蕭儷帶回?的那個男人的事情,實在是?沒有精神了。

    不過幾個瞬息,就睡了過去——

    柳修筠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近是?日上三?竿了,他偏頭望去,身側(cè)早已?沒有了蕭儷的身影,心下有些?失落。

    落寞了半響,他才慢慢起?身。

    開門?之后就瞧見趙憐兒正躺在藤椅上,悠閑的的曬著太陽,錯眼在院中環(huán)視了一圈,昨夜那個抱琵琶的男子,正手拿著掃帚,打?掃這?庭院。

    柳修筠眉頭微皺,趙憐兒瞧見?了他,立馬起?身迎了過來,一路小跑著上了臺階,和他站在一處,關(guān)?切的問“公子起?來了?餓了嗎?。”

    柳修筠的目光落在干活的銀霜身上,沒有答趙憐兒的話,反問道“蕭娘子什么時候走的?”

    “老時辰,天剛亮就走了”

    趙憐兒順著柳修筠的視線,也看?向了銀霜。

    補充道“娘子走之前吩咐了,讓我不要去打?擾您休息,還有就是?這?個銀霜,讓您看?著安排就行。”

    趙憐兒的語氣志得意滿,蕭娘子有了新歡,心思卻還在柳修筠身上,那這?個銀霜可就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了。

    趙憐兒心里為柳修筠的受寵感到高興,又擔(dān)心柳修筠年輕,心慈手軟鎮(zhèn)不住人,便?輕聲建議他“公子,你對他可得端出架子子來,讓他知道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以后才不敢越了你去。”

    “一會就審審他,好好給?他立一立規(guī)矩。”

    柳修筠聽著這?話,心里有些?堵,到底也沒有反駁。

    趙憐兒見?他不說話,權(quán)當(dāng)他默認(rèn)了。

    居高臨下,對院里的銀霜,朗聲吩咐道“銀霜,還不去打?一盆水來,伺候郎君梳洗。”

    銀霜放下掃帚,輕輕躬身答了個‘是?’,便?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趙憐兒扶著柳修筠去院中的藤椅上坐下,道“今日日頭好,咱們就在院子里梳洗吧。”

    立威當(dāng)然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才能事半功倍。

    柳修筠點了點頭,不消片刻,銀霜就捧著一盆水出來了。

    柳修筠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打?量著,他穿著昨夜那身鴉青色的衣裳,身量比趙憐兒高一些?,胖瘦合宜,皮膚白凈,柳葉眉櫻桃口,算是?有幾分姿色。

    但是?比之自己,他自信眼前的人還差得遠(yuǎn)。

    他俯身將水盆放在他身側(cè)的矮幾上,延伸的脖頸瑩白修長,柳修筠腦子里一下就晃出了昨夜,他懷抱琵琶,脖頸和琵琶的鳳頸交相輝映的那一幕。

    蕭儷的癖好,尤愛掐握的兩處纖細(xì)脆弱的地方。

    柳修筠不錯眼的盯著他的脖頸,心底隱隱有了答案。

    一股無名的妒火涌上了心間,看?向銀霜的神色,也多了幾分冷冽。

    趙憐兒見?柳修筠露出了威懾的氣勢,心中大贊,便?在旁邊幫腔“依著規(guī)矩,你今日也是?要給?郎主請安的,怎么,這?還要人給?你提醒嗎?”

    銀霜自打?昨晚上被帶回?來,蕭儷就只留了一句話,讓這?個趙憐兒打?點他,今日一早就走了,只言片語也沒給?他。

    他剛來了新地方,蕭儷都?沒有真正的寵幸他,他那里敢放肆。

    昨夜這?個趙憐兒給?他甩了一晚上的臉色,今早上又把他當(dāng)奴仆一般,呼來喚去。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他猜不透這?個趙憐兒是?個什么身份,但是?眼前這?個小公子漂亮的不像話,周身的氣派十足,昨晚上和蕭娘子住在一處,現(xiàn)?下又聽趙憐兒稱他為郎主。

    側(cè)君以上,才可以稱一聲郎主的。

    銀霜那里還敢怠慢,當(dāng)即幾跪下了,謙卑至極的磕了頭,柔順的說道:“奴才銀霜,拜見?郎主。”

    上首的人不說話,他伏在地上也不敢動,靜靜地跪著。

    柳修筠見?趙憐兒幫他扯著虎皮,狐假虎威,來折辱銀霜,心中暢快了一瞬,接下來更多的是?一股子無力感。

    蕭儷到底也沒有給?他個實打?實的名分,銀霜雖謙卑的跪在他面前,可他心中的底氣不足。

    正準(zhǔn)備讓他起?來,趙憐兒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把壓下他剛抬起?的手,無聲的對他搖了搖頭。

    在他愣神之際,趙憐兒朝著銀霜冷聲道“抬頭”

    銀霜的雙腿任跪著,只是?慢慢的直起?了上身,揚起?了臉,低眉順目的,不敢直視面前一站一坐的二人。

    余光瞥見?趙憐兒擰了帕子,遞給?柳修筠,柳修筠拿著溫?zé)岬腻\帕,慢條斯理的擦著水蔥一般的手指。

    柳修筠緩緩開口“昨天在花船上,都?有誰伺候在蕭娘子身側(cè)?”

    語氣平平,聽不出喜怒。

    銀霜輕聲答道“回?郎主,昨天娘子身邊沒有人伺候,奴才也只是?給?娘子彈了幾首琵琶曲子。”

    事實如此,銀霜不敢隱瞞,況且這?么說,上首的這?位應(yīng)該會高興些?,覺得他不得家主喜歡,就不會那么為難他了。

    以后只要在院子里面,總是?有機會能伺候家主的,眼下最重要的是?ren到那一天去。

    銀霜的話和蕭儷昨夜所說,一般無二。柳修筠得了這?話,眼中的目光柔軟了下來。

    或許真的如蕭儷所說,等回?了上京,就把他送走了。

    柳修筠在心里希冀著,一想到上京,他忽然想起?,昨晚蕭儷說,過段時間就要回?上京了。

    過段時間是?多久?聽蕭儷那語氣,好像很快就要回?去了。

    他心中又有些?不安,在這?里,他可以獨占著蕭儷,回?了上京就不知道是?個什么光景了。

    他煩悶的將手上的帕子扔回?盆中,帕子威勢的力道,濺起?了幾滴水珠,灑出盆外。

    跪著的銀霜小臉白了幾分,柳修筠覺得欺負(fù)這?個人也沒什么意思,淡淡的道“起?來吧。”

    銀霜琢磨不透柳修筠的想法,猶豫了片刻,還是?聽話的起?來了。

    邊上的趙憐兒又吩咐道“掃完院子,就去把郎主的床榻收拾了”

    銀霜得了吩咐,低頭應(yīng)了,剛準(zhǔn)備抬腳,那倨傲的聲音又起?“還有,以后這?些?事情自己要有眼力見?,別盡等著我吩咐。”

    柳修筠心中窘迫,待到人走遠(yuǎn)了,才扭頭看?向趙憐兒,語氣中有嗔怪“你做什么讓他去幫我收拾……收拾床榻。”

    “我的公子啊,就是?得讓他知道,誰最得家主的寵愛,心中好有個震懾之意,免得叫他存些?不該有的心思,覺著自己能越過您去。”

    “這?些?樓子里出來的,最是?會裝可憐扮柔弱,您可別別讓蕭娘子被他給?哄去了。”

    柳修筠聽著這?些?話,心中煩悶,卻又想起?了一件要緊事,蕭儷是?哪里來的錢,給?他贖身的?

    第43章 第 43 章

    柳修筠摩挲著手腕上的珠鏈, 在心中想了幾種可能,要么?柳絮身上還有銀錢,要么?是和蕭儷一起同?去的江楚, 曾雁蘭給付的錢。

    到底是那種他也拿不準(zhǔn),倒是對蕭儷這兩個同?窗,有了幾分抵觸。

    這次去花船, 就是她們二人攛掇的。

    如?若不然, 蕭儷這樣潔身自好的人, 怎么?會去那樣的地方?,還帶了人回來。柳修筠越想越氣?,已經(jīng)在心中將二人劃撥到狐朋狗友那一列,盤算著要怎樣側(cè)面勸勸蕭儷, 少和他們來往。

    他無意識的小動作落在趙憐兒眼中, 趙憐兒眼尖的瞅見了他手腕上的珠鏈, 驚奇道“呀,我才發(fā)現(xiàn), 公子手上多了個新玩意,定然是娘子給的吧?”

    “粉粉嫩嫩的,煞是好看呢”

    趙憐兒說完這話, 沒成想柳修筠面皮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他眼神慌亂的瞧了自己手上的珠鏈,極快的縮了縮手, 攏在了袖中。

    他的反應(yīng),像是被人窺見了最為隱秘之事。

    趙憐兒覺得莫名其妙,他這不就是最為尋常的夸贊嗎, 怎么?這么?大反應(yīng)?

    ‘粉粉嫩嫩’這四個字一出來,柳修筠身子里的血液, 騰的一瞬就翻騰了起來。

    蕭儷昨夜將珠鏈套上去的時候,將燭火移了過?來,也是這樣夸贊他的。

    今日又從趙憐兒口中說了出來,那一瞬間,昨夜的事情?像是被人窺見了一般。

    他慌亂的將珠鏈藏起來,抬眼對上趙憐兒的眸子,里盡是疑惑的神色,柳修筠的心才稍稍放寬了些。

    他不想再聊這個話題,錯了眼眸溫聲道:“你去把銀霜叫來,我還有事情?問?他”

    “是”

    柳修筠沒有等太久,趙憐兒就帶著銀霜過?來了。

    趙憐兒默默的站在柳修筠身側(cè),銀霜這次端了一杯茶,雙膝跪 地,雙手捧了茶盞,將茶遞到了柳修筠面前,恭敬的道“請郎主用茶”

    那高度合宜,柳修筠輕輕一抬手就能取到。

    他這模樣謙卑至極,不由的卻讓柳修筠想起,蕭儷昨夜跟他說,是這個銀霜拽著她的衣袖,哭的實?在可憐,她才將人給帶回來。

    真真是應(yīng)了趙憐兒那一句:‘這些樓子里出來的,最是會裝可憐扮柔弱。’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將目光從茶盞移到他細(xì)嫩的腰肢上,又在他的脖頸處掃了幾眼,眼前的手因為舉著茶盞久了,已開始微微顫抖。

    柳修筠慢條斯理的道“放著吧”

    他心中對這個銀霜沒什么?好印象,也沒叫他起來,開門見山的問?他“昨晚上誰出的銀子,將你贖出來的?”

    銀霜一早上被叫來兩次,這回眼前的人,周身都縈繞這一股子冷意,嚇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蕭儷昨天在路上,特別交代了他,不允許他向他人透露,昨晚在花船三樓的事情?。

    柳修筠目光冷冽,直直的盯著他,銀霜的后背已經(jīng)冒冷汗了。

    他白?著一張臉,半響不答話,邊上的趙憐兒瞇了瞇眼睛,冷聲道“郎主問?你話呢,啞巴了嗎?”

    若是不說,會郎主為難,大宅院里磋磨人的法子不遜于樓里,可是說了,若是被蕭儷知道了,違逆了蕭儷,他這輩子就完了。

    后院的手段再厲害,也比不了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的家主。

    銀霜猶豫了一瞬間,就在心中拿定了主意,輕聲回道“我……我不清楚。”

    即便是已經(jīng)很努力穩(wěn)住聲線,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可因為心底的恐懼,話音還是打顫了。

    趙憐兒見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立馬就看出了他在扯謊,厲聲呵斥“我看你是皮癢了,打量著郎主年輕好糊弄是吧?”

    趙憐兒說話間,已經(jīng)氣?勢洶洶的上前一步,站在了銀霜身側(cè)。

    銀霜以?為趙憐兒要打他,害怕的委頓在了地上,眼眶中一有了淚痕。

    柳修筠瞧著他這反應(yīng),心底的狐疑更甚了,他猜測的兩種情?況,無論是柳絮付的錢,還是江楚曾雁蘭付錢,都不至于讓這個銀霜頂著得罪他的風(fēng)險來藏掖著不說。

    必然還有其他的隱情?。

    這讓他猜不透抓不著的感?覺,讓他心底隱隱升起一股不安,抬眼卻還瞧見銀霜眼底的淚痕,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憑空給人添堵。

    柳修筠壓著火氣?問?道“是娘子不讓你說的?”

    柳修筠不錯眼的盯著銀霜的眼睛,在他說完這句話后,銀霜眼中閃過?了被人猜中心思的神色,對上柳修筠的眸子之后,心虛的垂下了眼眸。

    抽抽囁囁的哭了起來。

    柳修筠覺著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住了,疼的喘不上氣?來。

    還沒等他有下一步的動作,院門處傳來了吱呀的推門聲,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蕭儷推開門,被院子里面的場景愣住了。

    柳修筠冷著臉坐在藤椅上,趙憐兒站在銀霜身側(cè),面色不善。銀霜跪坐在地上哭,見她回來了,看過?來的眼神,像瞧見了救星一般。

    怎么?看都像是霸凌現(xiàn)場。

    蕭儷皺了眉頭?,回頭?吩咐身后的楊絮;“你先?在外?面等會”

    然后將院門關(guān)上,她往院內(nèi)走?著,趙憐兒已經(jīng)將跪著的銀霜拽了起來,又往后拉扯了幾下,將人擋在了身后。

    蕭儷沒搭理他們,瞧著柳修筠面色有些白?,徑直走?到了他面前。

    柳修筠這才起了身,扯起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問?她“怎么?這個時辰回來了?用午膳了嗎?”

    要不是今天突然回來,還撞不見你在這逞威風(fēng),蕭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覺得可能有什么?隱情?。

    在外?人面前,也不能讓他沒臉,扯了個笑臉,溫聲答道“今天回來有點事,午膳用過?了。”

    柳修筠半響不說話,蕭儷盯著他的面皮瞧了一會,臉上不大高興,余光瞥見還怵在邊上的趙憐兒和銀霜。

    轉(zhuǎn)頭?對趙憐兒道“你們下去吧”

    待到人都走?遠(yuǎn)了,蕭儷才牽了柳修筠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前帶了帶,溫聲問?他“怎么?了柳柳,銀霜惹你生氣?了?”

    “沒……沒有”

    柳修筠聲音低低的,鴉羽一般的睫毛垂了下去,瞧不見他眼中的神色,蕭儷見他不想說,也不勉強,好脾氣?的說“那你回屋去,帶著他倆收拾收拾東西,這兩日咱們啟程回上京。”

    柳修筠低著的腦袋立馬仰了起來,愣愣的瞧著她,眸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怎么?這么?快啊?”

    蕭儷拍了怕他的手心,讓他安心“你先?回去收拾,我和楊絮談點事情?,晚上再和你慢慢說。”

    “嗯”

    柳修筠面上著急,到底還是乖乖聽話。

    蕭儷看著他喚了趙憐兒,二人一起進(jìn)了主屋,才收回來目光,郎聲將院外?候著的楊絮喚了進(jìn)來。

    蕭儷在手邊的藤椅上坐了下來,也吩咐了楊絮坐,楊絮行了個禮漲紅了臉,說不合禮數(shù)她站著回話就行,蕭儷也就由她了。

    昨夜從花船出來之后,蕭儷留了楊絮在城內(nèi)打探情?況。

    楊絮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給蕭儷。

    蕭儷抬手接了過?來,打開在眼前看了,是一張追捕令,上面還附著一張畫像。用毛筆勾勒而?成,和柳修筠有七分相似。

    蕭儷皺了眉,冷聲問?“這些東西貼到哪里了?”

    楊絮低聲道“嵩陽城內(nèi),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還有官差拿著畫像往周邊去尋,照著這進(jìn)度,不過?三五日,就能搜捕到咱們這里了。”

    蕭儷眸光落在畫像之上,心中覺得不對勁,柳修筠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男子,居然能引得這么?大的動靜。

    她將畫像折了起來,轉(zhuǎn)頭?看向楊絮問?他“這么?大的動靜,光嵩陽這個小縣城的官差怕是弄不出來,還動用其他什么?人嗎?”

    “對外?搜捕的人穿的是甲胄,應(yīng)該是嵩陽的守備軍也出動了。”

    蕭儷心中一凜,手中用了幾分力氣?,紙張被她捏皺成團(tuán)。

    嵩陽的郡守,絕不會為了一個流犯,調(diào)出軍隊去搜捕。

    蕭儷隱隱覺得,這事和端王脫不了干系,可她和柳修筠又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為什么?要在柳修筠身上下這么?大的功夫。

    蕭儷想不通這一節(jié)緣由,有些頭?疼,抬手揉了揉眉心。

    端王昨晚上送人想拉她下水,被她拒絕了,應(yīng)該也不回善罷甘休。

    現(xiàn)下嵩陽全程搜捕柳修筠。

    種種情?況來看,這嵩陽是待不下去了,柳家的事情?,也只有回上京,才能徐徐圖之。

    回上京已經(jīng)是刻不容緩的。

    蕭儷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抬眼吩咐道“書院那邊我已經(jīng)打完招呼了,其他的你來操辦吧,一切收拾妥當(dāng),就啟程回去,越快越好。”

    “是”

    等楊絮走?了,蕭儷又在椅子上坐了許久。

    來了嵩陽之后,她仔仔細(xì)細(xì)的捋了一遍,原身當(dāng)時構(gòu)陷柳家的情?形。初時知覺的原身是個蠢笨又惡劣的人,后來仔細(xì)琢磨,原身這樣蠢笨的人,就扯了她娘宰相的虎皮,就將一個朝廷命官給構(gòu)陷斬首。

    當(dāng)時辦這事得時候,出奇的順利,要假的賬本,有巴結(jié)她的人做好送來。要將金銀送進(jìn)柳府,兩粒金瓜子,就買通了柳府的管家。

    當(dāng)時原身覺得自己聰明?絕頂,現(xiàn)在看來處處都是古怪。

    蕭儷腦子里都是事,加之回了上京,她的身份就瞞不住了,他和柳修筠之間,隔著深仇大恨,她如?果告訴柳修筠,她不是原來的那個蕭儷,柳修筠會不會相信呢?

    蕭儷在椅子上躺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的時候,柳修筠從屋里出來尋她。

    “蕭娘,天涼了,回屋去吧。”柳修筠關(guān)切的聲音,將蕭儷從雜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她瞧著柳修筠溫潤的面龐,心被暖了一下,她朝著柳修筠伸了手。

    柳修筠面龐浮起了一層薄紅,轉(zhuǎn)著眼珠,余光在院里瞥了一圈,確認(rèn)四下無人,才慢慢的伸出了手。

    蕭儷瞧著他害羞的模樣,笑了笑,順著他手上的力道,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也不放開他的手,就這樣牽著他回了房間。

    書案上的筆墨紙硯都已經(jīng)裝到了箱子里面,邊上還有幾個小包袱,應(yīng)該是裝著他們二人的衣裳。

    蕭儷捏了捏他的掌心,問?“收拾了這么?些東西,累著了吧?”

    柳修筠搖了搖頭?。

    他們正?說著話,外?間就傳來了扣門聲,蕭儷輕聲道“進(jìn)來吧”

    是趙憐兒端了飯菜進(jìn)來,蕭儷正?好也餓了,和柳修筠一塊吃了飯。

    吃飯的時候,蕭儷狀作無意的問?柳修筠“柳柳,今天銀霜惹你生氣?了嗎?”

    對面的柳修筠頓住了手中的筷子,雙眼根本不敢看她,埋著頭?一粒 粒的吃著碗中的白?米飯,低聲答道:“沒有”

    語氣?沉悶。

    蕭儷饒有深味的看了他兩眼,不再多問?。

    但兩人之間的氛圍卻微妙了起來,像是隔著一層什么?。

    第44章 第 44 章

    兩人各懷心事用完了晚膳, 柳修筠照例端了水來,伺候了蕭儷洗腳。

    柳修筠前幾次都是?乖乖聽蕭儷的話,半蹲著伺候的。后來慢慢的趁著蕭儷出神的時刻, 悄悄地就跪下了。蕭儷發(fā)現(xiàn)之后說了他幾次,他都是?當(dāng)時倒是?乖覺的起來了,可蕭儷一不注意, 他又?跪下了。

    后來蕭儷再說, 柳修筠就開始撒嬌‘蕭娘, 我蹲著腿麻,跪著還?方便些,你別管我啦。’

    蕭儷拿他沒辦法,也就由他了。

    今天下午回來的時候, 蕭儷看著柳修筠在院里逞威風(fēng), 心中就隱隱有些不喜, 問了他兩遍,他又?什么都不可說, 對他就有了幾分失望。

    現(xiàn)在垂眼瞅著跪在地上的柳修筠,認(rèn)認(rèn)真真的按著,蕭儷心中的那幾分失望, 被他的乖順的模樣統(tǒng)統(tǒng)沖散了。

    只要?是?人, 怎能做到不偏愛呢?

    蕭儷的臉,那里還?板得住, 看向他的目光柔軟的向春日的暖陽。

    柳修筠心思敏感,飯桌上蕭儷的態(tài)度一冷,他的心就懸了起來, 開始暗暗后悔,不該仗著蕭儷的好?脾氣, 那樣任性的作鬧。

    那個女人沒有出去?玩的時候呢,況且蕭儷已經(jīng)和他解釋過了,回了上京之后就將銀霜送走?。

    就是?正君,也沒有對妻主事事都責(zé)問清楚的道理。

    柳修筠想通了這一節(jié),就一直想找個機會來緩和一下氣氛,在飯桌上想了幾個話題,可抬眼瞧見蕭儷冷冰冰的面龐,怎么也不敢開口?了。

    所以在伺候蕭儷洗腳的時候,他格外的賣力,終于他又?見蕭儷柔情蜜意的望著他。

    柳修筠揪著的心,才?落回腹中。

    待他忙完了所有事情,蕭儷已經(jīng)倚靠在床上了。

    她朝他遙遙的伸了手?,柳修筠面上微微一紅,慢慢的來到床邊,輕輕將自己的手?,遞到了蕭儷手?中,任由她將自己帶入床榻之上。

    柳修筠發(fā)現(xiàn),蕭儷今夜溫存的時候格外溫柔,如珠如寶的呵護(hù)著他。

    這就是?他所神往的妻夫之道。

    云雨初歇之后,柳修筠癱軟在她懷中,自己纖細(xì)的腰肢被蕭儷攬著,柳修筠心中像是?吃了蜜糖一般。

    蕭儷在他耳邊,輕聲問道,“柳柳,你相信鬼神之說嗎?”

    柳修筠心中一緊,難道蕭儷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柳修筠沒有正面回答蕭儷的話,而是?嬌嬌軟軟的反問蕭儷“蕭娘怎么忽然?問這個?”

    “就隨口?一問”腰間的手?不疾不徐的摩挲著。

    柳修筠聽蕭儷的語氣溫婉,心中的戒備便消除了,柔聲道“這世間陰差陽錯的事情太多,我時常在心中感謝上蒼,謝謝神明派了蕭娘來救我。”

    世間怎會沒有神明呢?蕭娘不就是?神明嗎?救了他這個兩世為人的孤魂野鬼。

    蕭儷得了柳修筠這話,心中激動萬分,她甚至想立刻告訴柳修筠,自己是?一縷異世的孤魂,原身干的所有事情都和她無關(guān)。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還?是?不要?在這樣美好?的時刻,說這樣尖銳的事情。

    或許等一等,等她將柳家這個事情所有的疑點捋清楚,再告訴他會更合適——

    昨日柳修筠訓(xùn)斥銀霜的事情被蕭儷撞見了,趙憐兒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生怕蕭儷為了這事厭棄柳修筠。

    偏偏又?趕上馬上回上京了,若是?柳修筠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失寵了,他被抬回府里就沒了指望了。

    趙憐兒在心中,將銀霜這個害人精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又?默默的祈求柳修筠這一關(guān)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去?。

    他心里裝著事情,一晚上也沒睡一個囫圇覺,早上天沒亮就醒了,直到聽到蕭儷出了院門,他便立馬去?了主屋。

    在門外敲門之后等了半響,柳修筠終于打開了門。

    柳修筠見趙憐兒眼圈有淡淡的青色,面色也差。外面還?有春寒,連忙將人喚了進(jìn)?來,邊走?邊問他“你面色怎么這樣差?”

    趙憐兒瞧著柳修筠眉目舒展的模樣,輕輕吐了一口?氣,心中安穩(wěn)了七八分“昨兒個那個銀霜哭哭啼啼的模樣,被娘子撞見了,當(dāng)時娘子就擰了眉頭,我生怕會遷怒您,擔(dān)驚受怕了一晚上。”

    “昨晚上娘子沒說什么吧?”趙憐兒還?是?有些擔(dān)憂,問話的時候,一雙眸子緊緊的盯在柳修筠面上。

    柳修筠瞧著趙憐兒的擔(dān)憂心中一暖,嘴角勾起了淺笑“沒事,不過是?一點小事,蕭娘子還?不至于為難我。”

    “太好?了,那娘子有說什么時候走嗎?”趙憐兒眼中亮晶晶的,面上的疲態(tài)一掃而空。

    柳修筠想起蕭儷臨走前吻了吻他的額頭,柔聲叮囑他:這兩日就走?,還?要?準(zhǔn)備一些面紗和斗笠,在路上的時候,他們幾個男子都帶上面紗和斗笠。

    柳修筠一一都告訴了趙憐兒,沒成?想趙憐兒聽完這話,當(dāng)即就給他跪下了,眼含熱淚,聲音低顫“多謝公子肯帶我回去?,憐兒以后跟著公子進(jìn)了娘子府上,定肝腦涂地的報答公子。”

    柳修筠連忙將他給扶了起來,嗔怪道“說這些做什么?你這些日子,是?怎樣為我打算的,我都看在心里,怎么會拋下你呢。”

    “就算,就算蕭娘子他不同意,我,我也會去?求她讓你跟著我的。”柳修筠知道,他和趙憐兒身份都很?尷尬,他倒是?得了蕭儷的承諾,可趙憐兒曾經(jīng)在樓里呆過,又?嫁過人,大戶人家就是?買奴仆,也不會要?這樣的。

    他心中的忐忑他都明白。

    柳修筠拍了怕趙憐兒的手?,見他仍舊是?哭的厲害,抬手?用衣袖幫他擦了擦眼淚,溫聲寬慰“好?啦好?啦,我早就把你當(dāng)做哥哥一般。”

    “平日里都是?你來給我出謀劃策,寬慰我,今日怎么哭鼻子。”

    柳修筠嬌嗔的說到“你再這樣哭哭啼啼的,我可怎么依靠你啊。”

    趙憐兒被柳修筠這嬌嗔的模樣逗笑了,他擦了擦眼淚,心中既感動又?酸澀:“公子,以后我這條命都是?公子的了,等進(jìn)?了府里,我定拼盡全力護(hù)著公子周全。”

    柳修筠眼中已有了濕意,他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去?了蕭儷府上,生死榮辱都在蕭儷的喜好?之間了。都說女子沒有長?性,以后蕭儷身邊早晚會有旁人,現(xiàn)在好?歹他身邊有一個能真心陪伴他的人了。

    即便是?以后蕭儷膩了他,他也不至于在后院里面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正式啟程是?在第二日的早晨,楊絮弄來了一輛馬車,他們四個男子坐在車內(nèi),蕭儷和楊絮等人打馬前行。

    馬車搖搖晃晃的,柳修筠和父親坐在一處。

    柳父抬眼打量了對面的銀霜,他在后院之中呆了大半輩子,怎么看不出來此人便是?蕭儷的新寵。

    柳父心如刀絞,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給人家做小,和一些秦樓楚館的人爭風(fēng)吃醋。

    他這個父親,沒有任何能幫的上他的地方,以后的路都只能他自己去?走?了。

    趁著中途休整的機會,趙憐兒和銀霜都下了馬車。

    馬車內(nèi)只有他們父子二人,他們長?久的沒有說過話,車內(nèi)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柳修筠干巴巴的關(guān)心他道“馬車顛簸,父親的身子可還?受得住嗎?”

    柳父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兒子如桃花一般的面龐,輕輕的捋捋他鬢邊的碎發(fā),溫聲道:“還?好?,精心養(yǎng)了這么些日子,身子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因著他的親近,柳修筠眼中盡是?驚喜的神色,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柳父摸了摸兒子的臉頰。

    柳修筠像小時候那樣,輕輕的蹭著他的掌心。柳父心中一酸,眼中蓄起了淚珠,他強忍著憋了回去?,狠心的說道“等到了上京,你便送我去?寒山寺吧。”

    柳修筠愣住了,坐直了身子,眼底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爹爹,為什么?您不和孩兒一起嗎?”

    柳父瞧著兒子的面龐,輕聲道“你嫁人了,為父跟著你終究是?不便的”

    他瞧著柳修筠還?想分辨什么,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想讓蕭娘子給我安排個去?處,可是?你娘走?了,爹爹的心也死了,在這塵世之中再無掛礙了,去?寺廟清修,與我而言是?個好?去?處呢。”

    “你不必再勸了”

    柳修筠見爹爹神 色堅決,知道不可更改了,悲悲切切的投入爹爹的懷中,環(huán)抱著爹爹的腰肢,語氣中帶了哭腔“爹爹”

    柳父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溫聲叮囑“以后的路只有你自己走?了,要?謙卑溫婉些,事事能忍則忍。”

    “若是?能有機緣,生下一兒半女,終身也就有依靠了。”

    柳父的聲音帶了哽咽,柳修筠眼中的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爬在柳父懷中委屈的點了點頭。

    趙憐兒進(jìn)?來的時候,見他們雖還?像之前那般坐著,但父子二人眼中皆有淚痕,他不知道緣由,馬車?yán)镞?有個銀霜,也不好?多問。

    將準(zhǔn)備好?的斗笠和面紗拿了出來,一人分了一個,叮囑道“前面就快到嵩陽的渡口?了,蕭娘子吩咐了,讓現(xiàn)在就帶上。”

    幾人都接了過來,規(guī)整的帶好?。

    馬車再次停下之后,蕭儷走?到了他們馬車前面,伸手?將柳修筠扶了下來。

    蕭儷如此體貼,他心中本?是?歡喜的,可當(dāng)著爹爹的面,又?有幾分難為情,面上浮起了紅暈,眼中的神色卻慌亂無比。好?在有面紗和斗笠的遮掩,旁人瞧不出來一絲一毫。

    待到其他三人互相攙扶著下了馬車,他們一行人才?往渡口?去?。

    蕭儷遠(yuǎn)遠(yuǎn)的就瞧見,這次渡口?上多了好?些官差在盤查,遠(yuǎn)處還?有一隊身著甲胄的士兵在巡邏。

    蕭儷心道不好?,吩咐了身邊的柳絮,拿出幾錠銀子在手?中備著,若有需要?,隨時打點。

    他們跟著上船的隊伍慢慢走?著,官差手?持畫像,讓所有登船的男子都解開面紗,同畫像上的人比對一番。

    蕭儷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

    蕭儷使了個眼色,柳絮立馬擠到前面,靠在官差頭頭面前,將袖中的銀兩塞到了她手?中,低聲道“我家主君染了風(fēng)寒,不便解面紗,奶奶能否給行個方便。”

    那官差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銀子,眸中神色糾結(jié),不舍的將銀子遞了回去?,無奈道“妹子,實在是?不成?,郡守大人下了死命,所有關(guān)隘都必須嚴(yán)查。”

    她將眼神想遠(yuǎn)處一瞥,河邊搭著一個臨時的軍帳,低聲道“郡守大人親自在此處督陣,實在是?只能秉公辦理。”

    柳絮按回了官差遞回銀子的手?,輕笑道“奶奶稍后,容我去?同家主稟告一番。”

    那官差見不辦事還?能拿著銀錢,哪有不依從的,連連點頭。

    柳絮回來低聲稟報了,蕭儷瞧了一眼遠(yuǎn)處的軍帳,對柳修筠吩咐了“你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

    柳修筠早就看到了,周邊貼的都是?搜捕他的畫像,柳絮的話也都落入了他耳中,此刻蕭儷腰去?軍帳,他頓時就慌了神,即便是?他不大懂律法,也隱約知道,窩帶流犯會有罪名。

    他也顧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極快的牽住了蕭儷的衣袖,輕聲喚道“蕭娘,你,你會不會有危險。”

    蕭儷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衣袖從他手?中取開,溫聲安撫“沒事,你放心,我一會就回來。”

    柳修筠心中擔(dān)憂,卻幫不上任何忙,只得乖乖聽話,目送著她離開。

    蕭儷進(jìn)?了帳子,柳修筠在原地踱步,在心中祈求上蒼,保佑蕭儷不要?被他牽連,有什么事情他愿意一力承當(dāng)。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見蕭儷出來了,柳修筠眸光一亮。

    錯眼瞧見她身側(cè)還?跟著一個身著官服的女人,兩人相談甚歡,閑庭信步朝他們走?來了。

    柳修筠心中的驚訝已經(jīng)蓋過了擔(dān)憂的情緒。

    在他愣神之間,蕭儷他們近至眼前。

    只聽得周邊的官差都紛紛下跪行禮,遠(yuǎn)近的百姓也跪成?了一片,高?呼“參見郡守大人。”

    他們這一行人,便不用接受任何盤查,輕而易舉的登了官船。

    直到柳修筠的腳已經(jīng)踏上了甲板之上,都恍若在夢中,隔著帷幔,能瞧見船上船下跪伏在地的人。

    而那位郡守,對著蕭儷明顯的陪著笑臉。

    柳修筠愣愣的瞧著蕭儷,她神色淡淡的同郡守客套著,舉手?投足之間盡是?上位者的風(fēng)范。

    他第一次覺得,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他的枕邊人。

    第45章 500營養(yǎng)液加更

    甲板上本來?擁擠一片, 嘈雜聲此起彼伏。

    忽然見郡守大人登了船,紛紛跪下叩首,原本熱鬧的的渡口鴉雀無聲, 只余她二人的客套聲。

    柳修筠瞧著蕭儷和郡守道了別,神思早就飛出了天際,愣愣的被趙憐兒扶著, 往船艙里進(jìn), 周邊跪著的人都沒有起身, 見他們要進(jìn)船,都自發(fā)的挪到了兩側(cè),在中間讓出了一條寬闊的路來?。

    二樓的客房內(nèi)

    趙憐兒掀開了斗笠,抬手?將柳修筠的斗笠和面紗一一解開, 露出了他那張漂亮的面龐。

    他見柳修筠眼底神色迷惘, 趙憐兒何嘗不是被這陣仗給唬住了。

    他扶著柳修筠去窗邊的椅子坐下, 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公?子,蕭娘子好大的氣派啊, 連郡守大人都得陪著登船”

    “郡守可是地?方上最大的官了,您說蕭娘子到底是個什么?來?頭啊?”

    趙憐兒絲毫沒有察覺柳修筠臉色越來?越差,在他面前來?回?踱步, 口若懸河“我猜一定是世家?貴族的小姐, 要不然怎么?能有這么?大的威風(fēng)。”

    說到此處,趙憐兒忽然啞了聲音。

    世家?貴族的家?門可不好進(jìn)啊。

    他心中一沉, 抬眼去瞧柳修筠的面色,果然已經(jīng)難看的緊了。

    屋子里頓時靜悄悄的,趙憐兒正想寬慰他兩句, 還?沒來?得及張口,‘吱呀’推門聲將二人的目光都拉了過去。

    蕭儷已經(jīng)推門而入, 趙憐兒識趣的行了個禮,默默退了出去,反手?將門輕輕的合上。

    柳修筠愣愣的瞧著站在門口的蕭儷,她今日穿了件墨黑的袍子,腰間系著白玉的腰帶,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他還?待字閨中的時候,父親帶他去參加了上京的春宴。也曾遙遙一望,見過幾個世家?小姐,那時候他還?是名滿上京的謫仙公?子,可即便是那時候的他,也沒有資格嫁去那些世家?小姐家?中做正房。

    眼前的蕭儷,比他在春宴上見過的任何一個娘子都要出眾。

    蕭儷說過,她是在春宴上見過他。又說她父母早逝,只一個幼弟相依為命。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可這一次,蕭儷極快的躲閃了目光,沒有像往常一般,笑吟吟的走到他面前,牽著他的手?,關(guān)切的問?他累不累。

    柳修筠不知?為何,心中慌亂的厲害,他迫切的想從蕭儷口中尋求一個安慰,蕭儷沒有騙他吧,當(dāng)時情動的時候說‘八抬大轎娶他進(jìn)門’,不是戲言。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往蕭儷面前走,蕭儷站在原處沒動,柳修筠的心越來?越沉。

    他來?到蕭儷的面前,仰望這她,輕輕的喚了一句“蕭娘”

    他都能聽出來?,自己的聲音已有顫音,若是尋常時候,蕭儷已經(jīng)將他攬入懷中了。

    蕭儷去趙嵩陽郡守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做好了和柳修筠坦白的打?算。

    現(xiàn)在瞧著柳修筠眼中的慌亂,知?道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些什么?。

    蕭儷在心中嘆了口氣,牽起了他的手?,將他帶到書?案前的椅子上,讓他坐著。

    在柳修筠忐忑的眸光中,輕聲道“柳柳,我知?道你現(xiàn)在想問?什么?,你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對吧?”

    柳修筠輕輕點了點頭,他心中想知?道的不僅僅是這個,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堂堂正正的跟在她身邊。

    蕭儷默了半響,才開口道“你還?記得我那晚問?你,信不信鬼神之說嗎?”

    柳修筠眸子里滑過一絲茫然的神色,他不明白蕭儷怎么?突然說到這上面來?了。

    蕭儷對上柳修筠的眸子道“柳柳,我接下來?說的話,天方夜譚,可能你不會相信,但是都是真的。”蕭儷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道:“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只是一縷孤魂,不知?道為什么?來?了這個世界,附身在這具身子上面。”

    蕭儷瞧著柳修筠瞪大的眸子,繼續(xù)說“我擁有這個身子的全部記憶,卻真的不是原來?的這個人。”

    柳修筠想了許多種可能,唯獨沒料到蕭儷會說這樣一番話。

    “那你是什么?時候來?的?”柳修筠心跳的很快,喃喃的問?道。

    蕭儷和他會是同類嗎?

    蕭儷也沒料到,柳修筠會這么?問?她,他不是應(yīng)該被她嚇到,或者完全不相信嗎?

    “今年的正月二八日,大雪當(dāng)夜”她想了想道

    柳修筠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他也是大雪那夜重生而來?。

    所以,這一世的緣分糾纏,都源于那一夜。

    蕭儷瞧著柳修筠,面上居然 揚起了癡癡的笑容,忽然抱住了她的腰肢,將頭靠在她腹前,癡癡的呢喃道“蕭娘怎么?會是孤魂野鬼呢?蕭娘應(yīng)該是天上的神明才對”

    事?情的發(fā)展完全不在預(yù)料之中,但可以確信的是,柳修筠相信了她的話。

    蕭儷心中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狂喜之情填滿,也無暇計較,為什么?柳修筠這么?容易就相信了。

    只要柳修筠愿意?相信,那么?她坦白了她的身份,也就沒關(guān)系了。

    蕭儷心落回?了腹中,輕輕攬著懷中的人,放松的說道“我之前騙了你,我不叫蕭遙,我的原名叫蕭儷,這具身子的名字也叫蕭儷。”

    懷中人的身子僵住了,蕭儷瞧著柳修筠緩緩的從她懷中仰起臉,看向她的眼中已有了懼色,聲音發(fā)顫:“蕭儷,那個蕭儷?”

    蕭儷的腰肢也僵住了,硬著頭皮道“當(dāng)朝宰相蕭晴嫡長女——蕭儷”

    蕭儷眼睜睜的看著柳修筠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恐懼和慌亂,立馬握住他的手?解釋道“你家?的事?情真的不是wogan的,我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大錯已經(jīng)鑄成?,沒辦法挽回?了。”

    “柳柳,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遇到你之后,一心想的都是要怎么?才能彌補你。”

    柳修筠瞧著眼前人情真意?切的模樣,心中仿佛在滴血,原來?自己這一世委身之人,居然是害他滿門的始作俑者——蕭儷。

    柳修筠笑了,什么?一縷異世的一縷孤魂,還?擁有這個身子的全部記憶,不就是和他一樣,重活了一世,大概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順手?來?救一救這個被她踩到地?獄里的人。

    柳修筠笑著,腦子里都是對蕭儷的恨,可不知?為何,心里卻酸疼的厲害,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蕭儷瞧著柳修筠又哭又笑,瘋癲的模樣,不明白為什么?剛剛柳修筠明明已經(jīng)相信了她是異世之人,現(xiàn)在又這般反應(yīng)。

    她還?想再繼續(xù)解釋,柳修筠用力甩開了她的手?,一雙猩紅的眸子死死的盯住她“你別碰我。”

    柳修筠說完這一句,心中萬念俱灰,現(xiàn)在說別碰有什么?有,他早就不知?被她玩弄了多少遍了。

    此刻他只恨自己xiajian、蠢笨,居然心甘情愿的伺候了仇人。

    那些日日夜夜的恩愛溫存,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臉上,可笑的是,他還?心心念念的祈求著,對方能給他個名分。

    蕭儷還?想上前,對上的確是柳修筠欲眥的雙眸

    柳修筠仰著臉,面上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了,倔強的說道“你走開啊”

    二人之間仿佛隔了天塹,沒有辦法溝通。

    蕭儷沉默了半響,才輕聲道“那我先出去”

    蕭儷轉(zhuǎn)身走了,柳修筠委頓在椅子上,再也ren不住心中的情緒,放聲大哭了起來?。

    趙憐兒守在遠(yuǎn)處,隱隱聽到了房中柳修筠呵斥蕭儷的聲音,嚇了一跳,正準(zhǔn)備靠近聽一聽,就見蕭儷冷著臉出來?了。

    他心里怕的厲害,忐忑的行了個禮。

    蕭儷冷聲“去陪著公?子,好好寬慰他,有什么?不好立刻來?回?我。”

    “是”趙憐兒聽蕭儷聲音雖冷,對柳修筠還?是關(guān)切的,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等蕭儷走后,他立馬飛身跑進(jìn)了屋內(nèi)。

    入目便是柳修筠窩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膝蓋,蜷縮著,哭的厲害。

    趙憐兒靠了過去,猜測應(yīng)該是蕭娘子之前,床笫之間承諾了給他名分,現(xiàn)下兌現(xiàn)不了了。

    之前在嵩陽的時候,他把?自己個打?扮的像個正夫,他就猜到了會有這一天。

    趙憐兒看著柳修筠傷心欲絕的模樣,心中有些心疼,只得寬慰道“公?子,別太傷心了,我看的出來?,娘子她是真心喜歡你的。”

    “只要他心里有你,名分的事?情,就先別計較了,只要能進(jìn)了府里,以后生了女兒,不怕沒有名正言順的一天。”

    他的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柳修筠仍然是一臉的決絕。

    趙憐兒雖心急,也沒有旁的辦法,此時只有蕭娘子能解決,如果她能耐下性子來?哄一哄就好了。

    在他的認(rèn)知?里,男人再是鬧別扭,只要女人柔情蜜意?的哄一哄,就好了——

    可他沒料到,在船上這十余日,蕭儷日日過來?,都被柳修筠拒之門外。

    眼看著就要下船了,趙憐兒心一日比一日急。

    柳修筠看得出趙憐兒的著急,他知?道趙憐兒想要一個安身之處,況且爹爹去寒山寺的事?情,也還?需要蕭儷打?理。

    所以今早上,蕭儷再次在門外敲門的時候,他淡淡的吩咐了趙憐兒開門。

    趙憐兒見柳修筠終于想開了,心中激動的無以言表,立馬就將門給打?開了。

    他瞧見蕭儷眸中一閃而過的錯愕,屈膝行禮,高興的說道“娘子,公?子在里面等著您呢。”

    蕭儷朝他揮了揮手?,趙憐兒麻利的出去了。

    兩人十余日沒見面,蕭儷再次踏進(jìn)這個屋子,心中不由的有幾分忐忑,也不知?柳修筠想通了嗎?

    她抬腳往里走,柳修筠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側(cè)對著她,瞧著窗外出神。

    蕭儷在他身側(cè)的椅子上坐下,瞧著柳修筠消減的下頜,語氣里滿是心疼“柳柳,你瘦了。”

    柳修筠木然的轉(zhuǎn)過頭,看了她半響,語氣冰冷“我想讓你幫我做兩件事?情”

    蕭儷心中升起一股希冀,不錯眼的盯著柳修筠,熱切道“你說,只要我能辦到,都答應(yīng)你。”

    “第一,給趙憐兒安排一個好去處,讓他平安順?biāo)斓倪^下半輩子。”

    蕭儷點頭“可以”

    “第二,我爹爹想去寒山寺修行,讓他安度晚年。”

    蕭儷想了想,這事?也很好辦,點頭答應(yīng)了。

    柳修筠輕輕閉了閉眼,仿佛再也沒有了任何牽掛,蕭儷心中一緊,柳修筠這模樣,像是在安排后事?。

    她著急的望著柳修筠,輕聲道“那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柳修筠聞聲,緩緩睜眼,看向了窗外,淡淡的道“我本就不該再活在這個世上了,還?茍且偷生做什么?。”

    前幾日他傷心欲絕,痛恨自己委身仇人,只想殺了蕭儷,然后再同歸于盡。

    后面幾日,慢慢的腦子里都是蕭儷對他好的點點滴滴,他又ren不住的希冀,或許蕭儷說的都是真的呢。

    那一絲的希冀在心中越放越大,已經(jīng)快要將他腦中唯一一點理智給吞沒了。

    他怕自己再和她糾纏,會將尊嚴(yán)都丟掉。

    蕭儷急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跨步來?到柳修筠身側(cè),想伸手?去牽他的手?,對上柳修筠那疏離的眸子,僵在來?半空中。

    她想了想,溫聲道“就算你不相信我那天所說的鬼神之說,我細(xì)細(xì)的思索了一下原身的記憶,你母親的案子,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我總覺得是有人在背后布局”

    柳修筠的果然扭頭看向了她,蕭儷將花船上遇到端王的事?情也給他講了一遍。

    柳修筠面上的神色有輕微的松動,蕭儷繼續(xù)道“我已經(jīng)查到了,嵩陽的郡守張柏靜和張珍堂姐妹,這個張柏靜現(xiàn)在在為端王辦事?,現(xiàn)在嵩陽這樣大張旗鼓的抓捕你,中間一定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甚至當(dāng)時的蕭儷,也不過只是一個棋子”

    “柳柳,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查清楚這些事?情,給你一個交代好不好。”

    柳修筠面上一片凄苦,眸中含淚“給了我交代又怎么?樣?我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了,你能讓她活過來?嗎?”

    “至少,不讓她死的不明不白,你連幕后的主使都不知?道。”蕭儷落寞的繼續(xù)道“如果查出來?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是原來?的蕭儷一手?所為,你也不愿意?相信我不是她,那我把?這個身子交給你處置怎么?樣?你可以殺了她報仇。”

    柳修筠得了這話,不可置信的望向蕭儷,企圖從她面上尋出一絲一毫做戲的破綻,可她眼里的目光還?是那樣的坦蕩。

    柳修筠心跳漏了一瞬。

    蕭儷看他軟了神色,知?道他同意?了,繼續(xù)道“跟我去相府吧,上京處處都是眼睛,你的名氣又大,被認(rèn)出來?就麻煩了。”

    “伯父想去寒山寺,我來?安排就是了,定讓他平平安安的。”

    良久,柳修筠才輕輕點了點頭——

    蕭儷站在相府門前,身后是頭戴斗笠的柳修筠和趙憐兒,面紗圍在臉上,一絲面容都不漏。

    正門的守衛(wèi)見蕭儷回?來?,身后跟著兩個不明身份的男子,也不敢阻攔,立刻開門將人給迎了進(jìn)去。

    白沐得了門房的報信,立馬就趕了過來?。

    上次蕭儷給宰相寫的信她知?道一二,猜測這位大 小姐帶回?來?的人是柳修筠。

    她心中犯了一路的嘀咕,這大小姐如今怎么?膽子這么?大了,公?然將人給帶回?來?,還?是個流犯,也不怕宰相大人一怒之下給處決了。

    如今宰相上朝還?沒回?來?,她得先去探一探情況,要是能勸住這位祖宗就好了,不然母女大鬧一場,他們這些人都要被殃及池魚。

    等她趕到正門的時候,門房的守衛(wèi)回?話,大小姐已經(jīng)帶著人回?了月華苑了,她又疾步往月華苑趕去。

    到了月華苑,讓侍兒采月通傳之后,便見到了蕭儷。

    白沐進(jìn)了院子,蕭儷坐在院中喝茶,她用余光環(huán)視了一圈,沒看到她帶回?來?的兩個男子,猜想應(yīng)該讓進(jìn)屋安置了。

    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行了個禮“見過大小姐”

    “免禮”蕭儷放下茶盞,朝著身邊的凳子指了一下“坐吧,白大人”

    白沐是她母親的親信,在府內(nèi)是負(fù)責(zé)護(hù)衛(wèi)她母親的護(hù)衛(wèi)總管,在朝堂上還?有官職,所以都稱白大人。

    白沐起身之后,余光在蕭儷面上掃過,總感?覺兩月不見,這位大小姐舉手?投足之間有了風(fēng)范,不似之前雖然皮囊好看,周身神色委頓,沒有任何的精氣神。

    蕭儷瞧著這么?快趕來?的白沐,來?了又愣住不說話,問?“白大人有事??”

    白沐收回?了神思,正色道“聽聞大小姐帶了人回?來?,屬下身負(fù)護(hù)衛(wèi)相府的職責(zé),特?意?過來?查看一番。”

    這話挑不出錯來?,蕭儷淡淡道“應(yīng)當(dāng)?shù)模皇谴耸?先不急,待母親回?府之后,我自會向她親自稟報。”

    “屆時再說該怎么?查驗。”

    白沐見蕭儷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知?道再勸也是枉然,答道“是”

    “行,那等母親回?府,麻煩白大人稟告一聲,就說我想過去拜見。”

    “屬下一定轉(zhuǎn)達(dá)”白沐說完,瞧著蕭儷又抬起了茶盞,順勢道“那屬下告退了”

    蕭儷點了點頭——

    蕭晴下朝回?府,就聽白沐稟告蕭儷帶了兩個男子回?來?。

    面色登時就冷了下來?,一掌拍在書?案上,低呵“真是個逆子。”

    書?房之內(nèi)伺候的侍兒立刻就跪了下來?,輕聲呼道“大人息怒”

    白沐也低下了頭,上首的人冷聲道“都出去”

    屋內(nèi)的侍兒極快的起了身,躬身塌腰的退下了,一絲動靜也不敢發(fā)出來?。

    “你去把?她叫過來?,讓她來?書?房見我”

    白沐稱‘是’然后也躬身退下,去傳蕭儷。

    蕭儷跟著白沐,很快就來?到了書?房,見蕭晴正坐在書?案前,手?上拿了個折子在看,見她來?了,瞥了她一眼,就將折子放下了,然后瞧著她,面上還?有怒意?。

    蕭儷知?道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帶人回?來?了,跪下行了個大禮道“見過母親”

    蕭儷難得有這樣規(guī)規(guī)矩矩給他行禮的時候,蕭晴瞧著跪伏在地?的女兒,愣了一瞬,訓(xùn)斥的話到了嘴邊又拐了個彎,淡淡的“嗯”了一聲。

    蕭儷仍然老老實實的跪著,溫聲恭敬道“這次孩兒提前回?來?,實在是事?出有因。”

    “哦,你說來?聽聽”蕭晴眸中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

    “一是我在嵩陽遇到了端王,她府上有一對雙生子,想送我一個,女兒給婉拒了。”

    “二是嵩陽根本就不是流民作亂,只是船上跑了幾個流犯,嵩陽的郡守張柏靜勾結(jié)端王,將此事?做大,向朝廷邀功。”

    蕭晴沉浮在官場上這么?些年,蕭儷不用多說,她就能明白這兩件事?情,端王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此時,更令她意?外的確是蕭儷,她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便有對政治敏感?。

    她的目光灼灼的瞧著蕭儷,若有深意?的道“儷兒你仿佛變了許多。”

    “母親,以前是我不成?器,現(xiàn)下已經(jīng)幡然醒悟了”

    蕭晴溫聲道“起來?吧”

    蕭晴瞧著兩月不見,周身都精神了的蕭儷,心中有幾分滿意?,但仍然冷聲道“聽說你帶了兩個男子回?來?,你是怎么?打?算的?”

    這才是蕭儷最擔(dān)憂的事?情,如果不能說服她娘,柳修筠怕是不能留在府里。

    她緩緩的說著她將早就準(zhǔn)備好的說辭:“確實帶回?來?兩個人,一個是柳修筠,另一個叫趙憐兒,趙憐兒背景干干凈凈的,女兒對他無意?,不過放他在柳修筠身邊做個侍兒。”

    “至于柳修筠,孩兒之前在信中已經(jīng)稟告過了,一是他被孩兒所累,才落得那樣的下場,孩兒對他心生憐憫。再有就是之前的事?情有蹊蹺,孩兒當(dāng)時不懂事?,只一味的和您置氣,其中細(xì)節(jié)沒有向您稟報,導(dǎo)致您草草的處理了此事?。”

    “現(xiàn)在孩兒想要重新翻查一遍,若是有心之人利用我,那其實也是沖著您來?的,總得將人揪出來?才是。”

    蕭晴此時腦中浮現(xiàn)出一句民間的土話,‘女人成?了家?,就懂事?了’。蕭儷現(xiàn)下這般懂事?,怕不是因為柳修筠,她有了想要護(hù)著的人,所有開竅懂事?了。

    此時她倒對這個柳修筠生出了幾分好感?來?,看來?讓蕭儷成?親這件事?情,得提上日程來?了。

    蕭儷說完之后,半響不見上首有什么?動靜,悄悄抬眼去看,正撞上她娘審視的目光。

    蕭晴瞧著蕭儷為了柳修筠,絞盡腦汁的模樣,讓她成?親迎正君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本不喜歡那個張家?的孩子,這會剛剛有了幾分上進(jìn)心,別為了這事?又鬧開了。

    對于那個柳修筠,她倒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到底是那樣的出生,養(yǎng)在深院里便罷了,可不能讓他狐媚了蕭儷,弄出些不該有的事?情來?。

    蕭晴正色道“這事?我可以支持你去查,不過這個柳修筠身份敏感?,你不可將他放在你院里。”

    蕭儷聞言立馬抬頭“母親,這……”

    蕭晴擺手?,打?斷她的話“府上有那么?多偏小的院子,收拾了讓他去住著,你平時也不準(zhǔn)時時和他膩歪在一處。”

    “后院到底是歸你父親做主,他沒有依仗,別把?他捧到風(fēng)口浪尖上。”

    蕭儷心下一凜,已經(jīng)明白了她娘的意?思,柳修筠在這府里唯一的依仗就是她,現(xiàn)在的她一無所有,所以柳修筠沒有依仗,就沒有辦法見光。

    蕭儷朝著上首的蕭晴深鞠一躬,正色道“多謝母親提點,孩兒明白了。”

    第46章 第 46 章

    趙憐兒亦步亦趨的跟在?柳修筠身后, 蕭儷在?最前方?帶路,穿過了一個個精巧的園子,最后進(jìn)了一個叫月華苑的地方?。

    這院子比他們這一路走來所有見著的屋子都要?氣派恢弘。

    他們甫一進(jìn)院, 就見兩個穿著一樣的打扮的男子,驚喜的迎了過來,跪迎蕭儷。

    一個自稱邀風(fēng), 一個自稱采月。皆是語氣激動, 神色欣喜。

    趙憐兒隔著帷幕仔細(xì)打量, 倆人都十六七歲左右,生的標(biāo)志,打扮也?不同于?他們一路走來見到?的其他侍兒,他心中猜測, 多半是蕭儷的房里人。

    又聽蕭儷溫聲喚他們起來, 還盯著其中一個叫邀風(fēng)瞧了半響, 笑道‘你額頭上?的疤痕淡了許多’

    邀風(fēng)紅了面龐,又施一禮, 柔柔的回話?‘多謝大小姐賞賜那么名貴的膏藥,奴才?的臉才?得以保住。’

    趙憐兒側(cè)眼瞧了身側(cè)的柳修筠,他身子站的筆直, 絲毫看不出異樣。

    還沒等他弄明白眼前這倆男子的身份, 蕭儷就吩咐二人帶著柳公子去內(nèi)室安置。

    趙憐兒瞧見他們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其中邀風(fēng)還猶猶豫豫的問道‘小姐, 讓公子住您的臥房嗎?’

    蕭儷點了點頭,二人不再多說,帶著他們進(jìn)去了。

    趙憐兒心中歡喜, 帷幕下的嘴角都勾了起來,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蕭儷院子的屋脊都比尋常人家的高一半, 顯得整個屋子格外?通透。門窗精雕細(xì)琢,各類擺設(shè)都是他他從來沒見過的。

    趙憐兒目不暇接的瞧著,慶幸自己還帶著斗笠,否則自己這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怕是要?給柳修筠丟臉了。

    邀風(fēng)采月將他們一路帶進(jìn)內(nèi)室,引著柳修筠到?窗邊的茶幾前坐下,屈膝行禮,溫聲問“奴才?邀風(fēng)/采月拜見公子,敢問公子貴姓?”

    趙憐兒站在?柳修筠身側(cè),抬手輕輕替他摘了帷幕。

    柳修筠對著行禮的二人抬了抬手,輕聲道“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待到?二人起身,視線相?對,柳修筠補充道“我姓柳”

    二人瞧見柳修筠的模樣,都定住了雙眼,嘴角微張,面上?一派驚訝的神色。

    趙憐兒得意的勾起了嘴角,別的不敢說 ,柳修筠的容貌,到?哪都是一頂一的漂亮。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二人如夢驚醒了一般,輕輕斂了眼眸,趙憐兒還是捕捉到?他們眼中一絲失落的神色。

    心道果然是有貓膩。

    “柳公子一路辛苦了,奴去給您拿茶水果子,您用一些,若是困了,可以去歇息”

    “好”柳修筠道

    待到?二人都走了,趙憐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抬手給柳修筠按著肩膀,輕聲道“公子,看來這就是蕭娘子的院子了,瞧這些下人對您客客氣氣的,我就放心多了。”

    只要?倆人能住在?一處,一個被窩里面睡覺,一晚上?的時間,他和?蕭儷又能像之前那般如膠似漆的了,趙憐兒心中是這般設(shè)想的。

    柳修筠仍舊神色淡淡,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輕聲道“別忙活了,過來坐下歇會吧,你也?累了一路了。”

    趙憐兒搖搖頭,手下的動作不停“我不累的公子,再說了大宅院里規(guī)矩大,我怎么能和?您平起平坐呢。”

    邀風(fēng)和?采月很快回來了,捧了兩杯熱茶和?各色的點心。采月將點心放到?柳修筠手邊的小茶幾上?。

    邀風(fēng)先將一杯熱茶雙手奉道柳修筠身前,躬身道“柳公子請用茶”

    柳修筠抬手接了過來,輕聲道謝。

    邀風(fēng)又端了另一杯茶,移步到?趙憐兒身側(cè),輕輕低頭道“哥哥請用茶。”

    趙憐兒沒料到?還給他準(zhǔn)備了一杯,他沒有防備,手忙腳亂的接了過來,磕磕巴巴的說“謝,謝謝”

    趙憐兒輕輕喝著溫度剛剛好的茶水,心道‘大宅院的人看人真準(zhǔn),一下子就能看出他是伺候柳修筠的下人。’

    ‘他叫他哥哥,那么就是說,這個邀風(fēng)也?只是個下人,并非蕭娘子房里人。另一個采月和?他一樣的打扮做事,看來都只是下人。’

    趙憐兒想通了此節(jié),心中高興,嘴里的茶水都覺得甘甜了幾分。

    柳修筠品著茶水,見他們二人還侯在?邊上?,開?口道“你們下去吧,這里不用伺候了。”

    柳修筠見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扭頭對身邊站著的趙憐兒道“快坐吧,陪我吃點東西。”

    趙憐兒抬眼瞧了瞧被關(guān)?上?的房門,才?點了點頭,坐下來和?柳修筠一塊吃點心。

    用完了點心,趙憐兒見柳修筠面色疲憊,提議道“左右無事,公子不如去歇息一番?”

    柳修筠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里側(cè)就是一個烏木的雕花大床,上?面疊著藏藍(lán)的錦被,知道那是蕭儷的床榻。

    瞧著這床榻,他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有多少男子在這上面伺候過她。

    柳修筠閉了閉眼,痛恨自己為什么到現(xiàn)在這地步,還在?吃這些醋,蕭儷是他的仇人,他應(yīng)該恨她才?對。

    趙憐兒不明白,為什么柳修筠就看了一眼床榻,臉色就白了。

    以為他身子不舒服,便起身去扶他,溫聲道“好好地,怎么臉色突然就白了,你快去歇會吧。”

    柳修筠擺了擺手,他對那張床抵觸的厲害,一想到?晚上?可能還要?和?蕭儷同床共枕,心中就更不是滋味。

    趙憐兒雙手放在?柳修筠手臂上?,察覺到?他身子僵硬,心中越發(fā)擔(dān)心了。

    猶豫著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還沒拿定注意,外?面就傳來了扣門聲。

    趙憐兒低頭見柳修筠臉上?還是慘白一片,對門外?的聲音充耳不聞,只得替他高聲道“進(jìn)來吧”

    邀風(fēng)看向柳修筠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請公子移步院外?,李管事有請。”

    柳修筠已回了神,輕輕點了點頭。

    趙憐兒扶著柳修筠出去。

    院內(nèi)烏泱泱的站了七八個人,侍女和?小廝都有,為首的女子四十歲上?下,身材矮胖,面帶著兇意。

    她抬著眼皮,在?柳修筠身上?上?下掃視了一圈,半響才?行了個禮“見過柳公子。”

    柳修筠只覺得面前女人,上?下品評打量他的眼神十分無禮,心中不喜,聲音也?冷了幾分“有什么事嗎?”

    “奉命帶公子去青梨院安置”那女人輕佻眉梢“走吧公子。”

    柳修筠心中一緊,真是可笑,自己剛剛還在?抵觸和?蕭儷同床共枕,原來人家壓根沒打算讓他留在?她房里。

    趙憐兒低聲爭辯道“剛剛娘子親koujiao代了,讓公子在?這個院里安置的,你們,你們也?敢違抗嗎?”

    那管事刀子一般的眼神掃了過來,盯住趙憐兒,厲聲呵斥“那里來的不懂規(guī)矩的小牙子,本?管事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這個管事眼中露著豺狼一般的狠勁,無論是身材還是眼神,和?他之前的主人姚簧,都非常相?似。

    趙憐兒一見著她就怕得厲害,剛剛也?是強撐著替柳修筠說話?,如今被呵斥,身子都開?始發(fā)抖,那里還敢再說話?。

    柳修筠袖中的指節(jié)捏的發(fā)白,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壓下心中的酸楚,抬手握住趙憐兒的手臂,直到?掌心下的肌膚不在?顫栗,才?冷聲道“走吧”

    李管事輕輕揮了揮手“將他們從外?面帶回來的東西都帶走”她身后的侍兒侍女進(jìn)了內(nèi)室,將柳修筠帶來的東西,悉數(shù)拿了出來。

    “請把公子”李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后在?前方?帶路。

    柳修筠冷著臉跟上?了。

    繞過了好幾個院子,越走越偏涼,大約一刻鐘(15分鐘)之后,才?停到?了一矮小院前,門上?牌匾的紅漆都斑駁了,上?寫著‘青梨院’。

    幾人抬步入內(nèi),院子很小,八九個人就將院子站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趙憐兒瞧著墻邊的雜草,和?破敗的窗戶,臉?biāo)⒌囊幌戮桶琢恕?br />
    那管事?lián)]了揮手,冷聲吩咐道“你們麻溜的將青梨院收拾出來”

    下人們很快就動了起來,趙憐兒錯眼瞧著院子邊上?有一個石桌,邊上?還有兩個石凳,還算是干凈,扶著柳修筠道“公子,去那別歇歇吧。”

    這樣破敗的院子,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還要?現(xiàn)收拾。比之剛剛蕭儷的院子,簡直天差地別。

    趙憐兒猜想,定然是蕭儷家中的長輩授意的,蕭儷拗不過,便默認(rèn)了,只是現(xiàn)在?這些管事仆人就敢對著他們吆五喝六,以后不知還要?受多少閑氣呢。

    柳修筠那樣驕傲的一個小公子,他怎么受得住這些。

    趙憐兒心里難過,那管事站在?一側(cè),盯著這些侍女和?侍兒干活,目光偶爾掃過來,帶著幾分審視和?品評。

    他垂眼瞧著坐著的柳修筠,被這目光瞧著面色難堪,輕輕移了移身子,替他擋住了那目光。

    院子里額人進(jìn)進(jìn)出出,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聽見一個侍女稟報“李管事,都收拾好了。”

    李管事‘嗯’了一聲,抬步走到?柳修筠身前,道“公子,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要?是沒問題,我們就走了。”

    趙憐兒將柳修筠扶了起來,進(jìn)內(nèi)室瞧了一圈,發(fā)現(xiàn)他們干活還挺麻利,桌椅被褥都換了全新的,一應(yīng)茶盞用具都配的齊全,屋子的門窗雖然有些舊了,但都換上?了新的明紙,連角落都打掃的干干凈凈。

    只是屋子長久沒有住人,有一股潮濕的霉味,但想來通風(fēng)兩日就好了。

    柳修筠有些意外?,這李管事對他倨傲,但辦事居然如此妥帖,他愣是挑不出錯來。

    溫聲道“沒什么問題,多謝了”

    李管事輕笑道“既如此,那我們就先告退了。”

    柳修筠點了點頭。

    趙憐兒瞧見那些侍女將他們帶來的包袱,盡數(shù)都拿上?,準(zhǔn)備帶走。

    心中著急,輕輕搖了搖柳修筠的手,示意他看。

    柳修筠轉(zhuǎn)身,順著趙憐兒的目光瞧了過去,那包袱里還有他貼身的衣物,立馬開?口“李管事,這是我們從嵩陽帶來的東西,放在?我們院里,我們自行收拾就行了。”

    李管事回頭,淡淡的回道“這些外?面帶回來的東西,來路不明,都得查驗了,若是沒什么問題,自然給你送回來。”

    李管事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趙憐兒身上?,趙憐兒被他瞧的輕輕吸氣。

    那管事玩味的笑了,將目光移到?柳修筠面上?,道“忘了知會公子,除了外?面帶來的東西要?被盤查,人也?是要?查的。”

    柳修筠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yù)感,定定的瞧著李管事問“怎么查?”

    “公子有大小姐作保,我無權(quán)查問,不過您身邊的小奴才?嘛,歸我管轄,明日辰時會有人來給他帶路去刑房,可別誤了時辰。”

    李管事說完,側(cè)眼瞧著趙憐兒害怕的模樣,笑了,也?不等柳修筠的話?,揮了揮衣袖,轉(zhuǎn)身就走了。

    七八個人帶著他們的東西,烏泱泱的撤走了,趙憐兒失神的望著柳修筠,眼中已經(jīng)蓄起了淚珠。

    柳修筠見了心里不是個滋味。

    他慌亂的抓著柳修筠的手,問“公子,刑堂,為什么要?在?刑堂審我 ?”

    “會用刑嗎?”

    柳修筠拍著他的手寬慰道“別怕別怕,不會有事的,我明天陪著你去,別怕。”

    趙憐兒聽聞這話?,稍稍放心了幾分。

    輕輕點了點頭。

    柳修筠牽著他道椅子上?坐著,腦子里思索著他們行囊里面的東西,有沒有不妥當(dāng)?shù)模鋈谎壑虚W過不安的神色,低頭看向趙憐兒的眼睛,問他“那一瓶藥丸,你、你是不是帶過來了。”

    趙憐兒眼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顫聲道“我,我?guī)?了”

    “公子,怎么辦,那藥我放在?你的妝匣子里面了”趙憐兒的聲音已帶了哭腔。

    柳修筠心沉入了谷底,閉了閉眼,無奈的道:“明天再說吧”

    趙憐兒抓著柳修筠的手,心里升起了一個期盼,如果蕭儷今晚上?來他們院里就好了。

    只要?那些人知道柳修筠受寵,肯定就不敢太過難為他——

    蕭儷從書房出來,身后跟著個小侍兒,抱著一摞資料。

    她娘說,既然打定主意查柳家的事情,朝堂上?的事她就得開?始了解了。

    這一摞是關(guān)?于?下個月春闈的資料,這段時間必須研讀明白,若有不懂隨時可以去問她。半個月之后,會給她安排個差事,輔助著組織春闈考試。

    只要?不出差錯,就能慢慢提拔。

    蕭儷回了月華苑,讓身后的侍兒將資料交給邀風(fēng)。

    “把這些東西放到?我書房去,我一會要?看。”蕭儷吩咐道

    又問采月“柳公子走了是吧?”

    “是,李管事帶了人來,請柳公子去其他院子安置了。”采月答

    在?書房的時候,她就吩咐了白沐,給柳修筠安排一個偏小雅致的院子。

    白沐說青梨院很合適,那院子雖小,但是院中種了兩顆大梨樹,春日里正是開?花的時候,只要?收拾的妥當(dāng),住著定然清凈舒心。

    蕭儷點頭應(yīng)了,又叮囑她安排妥帖,不可有什么短缺。

    她抬腳往書房去,糾結(jié)著要?不要?去看看柳修筠,但一想到?,自己剛回來,正是引人注目的時候,還是先別去了。

    白沐辦事,她是放心的。

    蕭儷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一頭扎進(jìn)了書房。

    春闈是中國古代科舉制度中的中央考試,因?考試在?春天舉行,故又稱為春試或春闈。

    大慶選拔官員的制度有兩種,一種是通過科舉,一路考上?來,根據(jù)成?績來授官。

    另一種就是蕭儷她們這種世家貴族的子弟,可以通過推舉做一些輔助官職,如果能做出成?績,就能正式授官。

    蕭儷現(xiàn)在?走的就是第二種。

    蕭儷從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古代的春闈,看著這些資料很是吃力,一下午的時間才?研究了點皮毛。

    她只得將不懂的地方?圈起來,第二日的時候去請教蕭晴。

    用過晚膳之后,繼續(xù)挑燈夜讀。

    書房外?面伺候的邀風(fēng)和?采月面面相?覷,都沒想到?大小姐這次回來,變化這么大,不僅周身氣質(zhì)變得正經(jīng),還一門心思的讀書上?進(jìn)了。

    對著他們說話?也?是溫聲細(xì)語的。

    邀風(fēng)聽著外?面的更鼓,去廚房熬了一盅參湯,輕輕的敲了書房的門。

    半響里面才?傳來一句“進(jìn)”

    邀風(fēng)進(jìn)門之后,瞧著端坐在?書案前的蕭儷,右手執(zhí)筆,在?紙上?批注著。

    柔和?的燭光映照在?她俊俏的面龐上?,那專注的模樣,邀風(fēng)的心都漏了半拍。

    他躬身端著參湯,到?蕭儷身側(cè),柔聲道“小姐,天晚了,對著燭火看書傷眼睛,奴才?燉了參湯,小姐用謝嗎?”

    蕭儷連頭也?沒抬,隨意的說“等等吧”

    邀風(fēng)就端著參湯靜靜地候著,萬籟俱靜,屋內(nèi)只余蕭儷寫字和?翻書的聲音。

    又過了半個時辰,蕭儷覺得脖子酸,抬頭活泛,側(cè)眼瞧見邀風(fēng)還候著。

    驚訝道“你放著就行,怎么還端著等著呢?怪累的。”

    邀風(fēng)見蕭儷和?顏悅色的模樣,膽子大了幾分,柔聲道“奴才?不累,已三更天了,小姐早點休息吧,別累壞了身子”

    蕭儷見他端了那么久的湯,心里有些過意不去,朝他招手“來,把湯給我吧,我喝了。”

    邀風(fēng)柔柔一笑,這湯他用了雙層的砂鍋放著,下面還有炭火,就是放兩個時辰,都能是熱的。

    “還熱著呢”他將湯遞給了蕭儷。

    蕭儷抬手接了過來,喝完湯覺得確實有些困了,便起身回房。

    邀風(fēng)跟在?身后,采月去端了熱水來,二人伺候著蕭儷洗漱。

    蕭儷自己換了褻衣,對他們擺了擺手道“去歇著吧,我這不用你們管了。”

    采月行禮退下了,邀風(fēng)卻沒動。

    蕭儷抬眼見他沒走,狐疑的看著他問“你還有事?”

    邀風(fēng)穩(wěn)了穩(wěn)心神,跪下道“奴才?是想謝謝大小姐賞賜的膏藥。”

    蕭儷當(dāng)什么事呢,“我知道了,你快起來吧”他額頭上?的疤痕,就是原主用硯臺砸出來的,她不過是給他找了些名貴的祛疤膏。

    說到?底不過就是打了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蕭儷都覺得受之有愧。

    邀風(fēng)慢慢的站了起來,因?為心底的緊張,面上?浮起了幾分紅暈“于?大小姐是舉手之勞,對奴才?就是天大的事,奴才?心里感激大小姐,愿……給小姐當(dāng)牛做馬,回報小姐恩德。”

    屋子里只有他們兩人,蕭儷身著褻衣,也?沒傳找柳公子伺候,邀風(fēng)心跳的厲害。

    也?不知蕭儷聽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

    他有些后悔,自己剛剛太過害怕,說的太隱晦了。

    他抬眼悄悄去尋蕭儷的神色,蕭儷面上?一派正經(jīng),瞧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事過去了,不許再提,快回去歇著吧。”

    蕭儷說完話?,就開?始打哈欠,轉(zhuǎn)身就往床上?走。

    邀風(fēng)心中一空,行了個禮“是”

    然后轉(zhuǎn)身出去了

    第47章 第 47 章

    李萍跟著李管事, 將?柳修筠從嵩陽帶回來的包袱查驗了一番,里面都?是些尋常衣物,唯有一罐膏藥和藥丸十分?可疑, 聞著有一個股薄荷的清涼味,像是傷藥,李管事看完就扔在一旁。

    那一小葫蘆藥丸她放在鼻間聞了又聞, 半響瞧不出門道。李管事抬手接了過去, 拿出一粒在手心碾碎, 又用手指蘸了茶水,滴在碾碎的藥丸上,將?其化開?,味道立刻就出來了。

    李萍瞧著李管事臉上露出了笑意, 湊上前去問道:“干娘, 這是什么啊, 讓您這么開?心。”

    李管事從懷中掏出手帕,將?手上摻了水的藥泥擦去, 笑道:“這可是好東西,男人吃上那么一兩粒,能伺候一整宿呢。”

    李萍瞪大了眼?珠, 聲音驚訝:“看不出來啊, 那柳公子長得一本正經(jīng),那事上竟然如此的放蕩。”

    “依著府里的規(guī)矩, 夾帶這些臟東西,可是要打板子的。”

    李管事將?擦完手的帕子隨手扔給李萍,面上帶著笑意, 沒?說話?。

    李萍低聲道“干娘,這柳公子可是大小姐新?寵, 咱可不能輕易開?罪啊?是不是稟報正君,讓他來處理?”

    李管事白了她一眼?,抬步往外走?,冷聲:“你怎么白長個腦子,這事要是稟報了正君,正君罰了柳公子,小姐要是怪罪,你說她能饒的了你我?”

    李萍趕緊抬步跟上,皺著臉請教道:“還求干娘教我,這事得怎么處理。”

    李管事冷聲道:“你今日沒?看著,柳公子身?邊那個小侍兒,忠心護(hù)主的緊嗎?”

    “不用咱們費心,明?兒個在刑堂一審,他自個就能把?這罪責(zé)給攬過去,收拾不了柳修筠,我還收拾不了一個小牙子嗎?”

    李萍瞧見干娘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頓時明?白了她的意圖。

    那個趙憐兒妖妖嬈嬈的,一看不像是正經(jīng)人,她干娘尤為喜好這一口。如今看來,是早就在打他的主意了。

    李萍滿臉堆笑的附和:“人都?說宰相門前三品官,干娘這樣的英雌,府里多少侍兒想?要伺候都?排不上隊,那個趙憐兒能入了干娘得眼?,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很快二人就到了李管事的私宅,兩人進(jìn)了門,就有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迎了出來,對著李管事,柔柔的喚了一聲‘李娘’

    李管事‘嗯’了一聲,腳下的步伐不停,一路走?到了正廳,在主位坐下了。又抬手指了指側(cè)邊的椅子,對李萍道“坐吧”

    李萍彎腰謝過坐下了,目光落在跟進(jìn)來的男子身?上。

    聽得上首的干娘吩咐“兔兒,上茶。”

    李萍聽聞‘兔兒’二字,好懸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眼?睛不自覺的向?他那處掃去,察覺到干娘得目光落在了自己面上,連忙規(guī)矩的收回視線。

    輕輕咳了一聲道“恭 喜干娘又得新?人了,怎么不帶回府里,反而養(yǎng)在外面啊?”

    李管事面上劃過尷尬的神色,“樓子里出來的貨色,帶回家里的不得鬧得家宅不寧啊”

    李萍想?到她干娘那個正君,模樣不算頂頂?shù)钠粒沂酪财胀āF娏怂袷抢鲜笠娏素垼碌膮柡ΑT谛睦锇蛋祿u頭,真?是一物降一物。

    李萍余光瞧見那男子已經(jīng)奉了茶水回來,知道不好再打擾,瞧著這情形,她干娘在這得了趣,還要連夜趕回府里去交差。

    立馬起身?告辭:“干娘,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李管事點點頭,叮囑道:“明?兒個一早,去青梨院將?趙憐兒帶去刑房,別誤了時辰。”

    “是”

    李萍轉(zhuǎn)身?出去,才剛踏出門口,就聽到身?后傳來茶盞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那男子的低喘。

    嗚嗚糟糟的,動靜大的嚇人。

    她趕緊加快了腳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趙憐兒從天黑等到了天亮,也沒?盼到蕭儷來他們院里。天邊露出來魚肚白,想?到昨天那李管事兇狠的模樣,眼?淚就ren不住流了下來。

    柳修筠今天一早就起身?了,推開?們,見趙憐兒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上還有淚痕,有些心疼。

    他走?到趙憐兒身?側(cè),輕聲道:“別哭了,不是什么大事,咱們剛?cè)敫麄儧]?摸清咱們的底細(xì),不敢太過為難你。”

    趙憐兒抬起了頭,聲音帶了哭腔;“公子,都?是我的錯,上次你已經(jīng)吩咐我讓我把那藥扔掉了,是我擅作主張,帶了過來。”

    柳修筠瞧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可得處處小心了,這里再不是嵩陽了。”

    柳修筠面上劃過落寞的神色。

    趙憐兒點頭保證:“我以后一定謹(jǐn)言慎行。”

    主仆兩人又說了會話?,門外就有人扣門,饒是趙憐兒已做了心里準(zhǔn)備,聽著扣門聲,心還是提了起來,握著柳修筠的手不自覺的用了力氣。

    柳修筠拍了拍他的手,柔聲道:“別怕,我陪你去。”

    趙憐兒面上的神色緩和了些,點了點頭,起身?去開?院門。柳修筠跟在他身?后。

    門外站著個年輕的女子,趙憐兒看著眼?熟,想?起是昨天跟在李管事身?邊的,聽她喚過一句‘干娘’

    那女子瞧了他一眼?,道:“走?吧”

    趙憐兒點了點頭,怯懦的問道:“敢問娘子貴姓”

    那女子輕聲道:“我姓李,單名一個萍子,你喚我李萍就行。”

    趙憐兒見她態(tài)度還算是溫潤有禮,心中稍稍好受了些。

    李萍在前面帶路,回頭見柳修筠也跟了出來,皺了眉頭,停下來道:“柳公子不在審訊之列,不用過去。”

    柳修筠輕聲道“他是我院里的人,我陪他一道去。”

    “白大人昨日吩咐了,公公子無事不可以出院子,請回吧”李萍公事公辦,冷聲說道。

    柳修筠脊背都?僵住了,沒?想?到蕭儷會將?自己禁足。

    抬眼?看院外果然有守衛(wèi),落寞的垂了眼?眸。

    趙憐兒心沉了下去,面上卻揚起了笑臉,對柳修筠道:“公子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你早上和我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柳修筠理了理情緒,揚起了臉,一雙眼?睛直視李萍,鄭重道:“我同他情同手足,若是你們蓄意為難與他,我定不會shan罷甘休。”

    李萍沒?想?到,這柳公子看上去柔弱,卻是有幾分?骨氣的,心中有幾分?欣賞。

    其實這世道都?是欺軟怕硬的,越是軟弱別人越是來欺,反而這樣有骨氣些,她干娘一時還真?不敢拿他怎么樣。

    可惜相府里那些侍兒和名分?低些的男子,大多都?軟弱,她干娘一嚇唬,就破了膽子。

    她對這個柳公子心生了幾分?欽佩,當(dāng)即點頭道:“公子放心,此話?我會原封不動轉(zhuǎn)告干娘。”

    到了刑堂外面,李萍停下了腳步

    她回過頭瞧了一眼?趙憐兒,他怯懦的看著她,輕聲問道:“李娘子,怎么了?”

    李萍瞧著他的模樣,不知為何心軟了,猶豫了半響,輕聲說了說了一句;“你要牢記你家公子最后說的那句話?,知道了嗎?”

    趙憐兒不明?白李萍為什么忽然說這句話?,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還是乖乖答了:“好”

    李萍看他這傻乎乎的模樣,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進(jìn)去吧”

    這屋子窗戶比別的房間都?要高兩倍,無論男女,站在地?上都?夠不著窗戶。身?后的關(guān)門聲,仿佛一記重錘,砸在趙憐兒的心上。

    看著怎么也逃不出去的屋子,趙憐兒終于明?白,刑房的窗戶為什么要開?的那樣高了。

    正上首坐了個女人,正是李管事,一雙眼?睛正盯著他看,眼?神玩味,像是在看陷阱里的獵物。

    趙憐兒心里慌的厲害,愣愣的站在屋子中建間,不知該怎么辦。

    李管事一拍驚堂木,低呵道:“跪下回話?”

    趙憐兒被尖銳的聲音嚇了一跳,膝蓋一軟,當(dāng)即就跪下了。

    上首的李管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心道,自己沒?走?眼?,這趙憐兒性子這樣軟,膽小怕事,就是個好拿捏的。

    她將?那手中的葫蘆瓶,扔到趙憐兒面前,冷聲問:“這個臟東西是誰的?”

    趙憐兒瞧著滾落在腳邊的小葫蘆,面色越來越白,戰(zhàn)戰(zhàn)巍巍道:“是我的,我不知道府里不讓帶這些,我知錯了,下次不敢了。”

    李管事特意將?所有人都?支走?了,偌大的刑堂只有她們二人,她起身?來走?到趙憐兒身?前。

    趙憐兒本來害怕的低著頭,忽然瞧見眼?前一雙女人的靴子,嚇得立刻仰起了頭。

    那管事慢慢傾著身?子靠近他,面上帶著玩味的笑意:“按照府里的規(guī)矩,你夾帶這東西進(jìn)來,可是要被扒了褲子打板子的。”

    趙憐往后仰著身?子,聽‘扒褲子’面上紅暈一片,顫聲道:“打板子就打板子,為什么還要扒褲子?”

    “當(dāng)然是讓你們知道羞臊,才能牢牢的記住。”李管事瞧著趙憐兒小臉上的淚珠,得眼?珠像受驚的小鹿一般亂晃,心中升起了一股憐愛之情。

    她抬手替他擦著淚,溫聲哄騙道:“打板子也是有講究的,輕點重點都?行,就看你懂不懂規(guī)矩了。”

    女人的手擦完眼?淚,緩緩的往他唇肉上移去,趙憐兒瞪大了雙眼?,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偏了面龐,躲開?了她的手。

    李管事手從他羞紅的臉頰上擦過,僵在原地?,她眼?底聚起了怒氣,冷聲:“你可想?好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趙憐兒此時終于明?白,李萍在門外對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他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拿出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倔強道:“依著府上的規(guī)矩,該怎么罰,我都?領(lǐng)受。”

    李管事做這些事向?來得心順?biāo)欤瑳]?想?到卻在這個趙憐兒身?上碰壁,心底的怒火騰的升起,脖子漲紅一片,對著門外呵道:“來人啊,傳刑仗”

    幾個女使魚貫而入,其中兩個手握刑仗,另外兩個抬了一條寬凳,重重的放在趙憐兒身?旁。

    寬凳是實木做的,涂了黑漆,很沉,砸在青石地?板上發(fā)出‘嘭’的一聲。

    趙憐兒被這聲音嚇的身?子一抖,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流。

    李管事ren著怒火,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陰狠的威脅道:“本管事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趙憐兒已經(jīng)怕的渾身?發(fā)抖,但是他心中牢記著柳修筠的話?,拼著最后一絲膽子,咬著唇偏頭過去。

    李管事瞧著他那模樣,氣極反笑,單手指著趙憐兒,吩咐左右“給我扒了他的褲子,狠狠地?打”

    四?面的女人見了這肥差,都?露出了笑容,朝跪在地?上的趙憐兒逼近。

    李萍見這情況,眸中劃過一絲不ren,很快斂眸掩過了,整理了面上的表情,露出一副擔(dān)憂的模樣,湊到李管事身?邊,壓低了聲音,把?柳修筠今天早上的話?,給李管事說了一遍。

    李萍余光瞥見,趙憐兒的外衫已經(jīng)被扒下來了,他護(hù)著自己的腰帶一個勁的躲著,口里還哭喊著‘公子救我’

    李管事面上露出一絲糾結(jié)的神色,她乘機又補上一句:“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大小姐對這個柳公子的態(tài)度,干娘您要不再ren兩天,若是青梨院真?的不受寵,屆時,您有千百個法子磋磨他。”

    李管事咬了咬牙,冷聲道:“住手”

    四?個女人本來貓捉老鼠逗著眼?前的男子,玩的正開?心,該揩的油也還沒?有揩道,忽然被叫停,都?不甘心的停了手。

    李管事刀子一般的眼?神看向?趙憐兒,對上她 的眸子,趙憐兒嚇得往后直縮,直到背抵到了墻角,才抱著腿,將?頭埋了起來,縮成一團(tuán)。

    李管事氣沖沖的走?了。

    圍在趙憐兒身?邊的四?人,見李管事什么也沒?吩咐,就這樣走?了,面面相覷,最后目光落在李萍身?上,一個女子湊過去問道:“李姐姐,接下來怎么處置啊?”

    李萍垂眼?看著縮在角落里的趙憐兒,無助的護(hù)著自己的衣裳,慢慢走?了過去。

    趙憐兒聽見腳步聲,口中慌亂的喊道:“你別過來”

    聲音帶了哭腔。

    李萍見他衫子的紐扣都?被扯壞了一個,柔聲道:“好了沒?事了,把?衣裳扣好”

    趙憐兒聽著熟悉的聲音,輕輕抬了頭,透過一雙淚眼?,看見了李萍關(guān)切的模樣,淚水又流了下來,心中委屈的厲害。

    他害怕的轉(zhuǎn)著眼?珠,瞧見李管事已經(jīng)不在屋子里了,心中松了一囗氣,‘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身?后的四?人都?看著她們,李萍冷了聲音道:“起來把?衣裳扣好,今天的板子還沒?打,領(lǐng)了罰你才能回去。”

    趙憐兒已知道李萍一直在幫他,ren了哭聲,抖著手將?衣裳扣好。

    然后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瞧著李萍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李萍指了指矮凳,冷聲道;“自己爬上去”

    趙憐兒看著那嚇人的刑仗,心中還是怕的厲害,卻也有幾分?心安,依著李萍的吩咐,慢慢躺了上去。

    邊上的四?人都?看向?李萍,其中一個問:“李姐姐,怎么打?”

    “打五下吧,他是初犯,又是頭一次入府,可以從輕處罰”

    “好”

    五板子打得很快,趙憐兒悶哼了兩聲,就結(jié)束了。

    李萍道:“你們先下去吧,是我將?人帶過來的,我給送回去。”

    刑堂的門再次被合上,李萍瞧著還趴在凳子上的人,溫聲問道;“你還能起來走?嗎?”

    趙憐兒輕輕點了點頭,這五板子比他想?象的要輕很多,但是還是疼的。

    他慢慢的爬起來,直起身?子的時候因為臀肉太過酸痛,踉蹌了一下。

    李萍瞧見他晃了身?子,伸手在他腰間扶了一把?。

    趙憐兒腰肢被人一攬,臉頰瞬間就紅了,下意識的往邊上躲了一下。

    李萍尷尬的收回了手:“失禮了”

    趙憐兒紅著臉搖了搖頭。

    “走?吧”

    趙憐兒一瘸一拐的跟在李萍身?后,李萍走?的很慢,見他沒?跟上,還會刻意停下來等他——

    蕭儷今日照樣窩在書房里面看書,快到正午的時候,邀風(fēng)過來稟告,蕭晴已經(jīng)下朝了。蕭儷立刻拿了自己的手稿,去找蕭晴。

    蕭晴下朝回府先去了后院,沈昭蒙伺候著她換了常服,就聽自己的貼身?侍兒紅燭稟報,大小姐蕭儷在書房求見家主。

    沈昭蒙躬身?替蕭晴整理著腰帶,柔聲道:“儷兒回來了,妻主你也不告訴我一聲,好歹讓我張羅一桌好酒好菜,為她接風(fēng)洗塵啊。”

    蕭晴垂眸瞧著忙活著的沈昭蒙,低聲道:“是儷兒不懂事,回來了也不知道先來你這請安,一會我定好好說她。”

    沈昭蒙收了手,又仔細(xì)瞧了蕭晴身?上的衣裳,確認(rèn)沒?什么問題,才直起身?子,溫潤的目光落在蕭晴面上:“妻主別說她,她剛從外面回來,一路舟車勞頓,先歇息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
    蕭晴朝他笑道;“還是我夫郎大氣,我先去看看她什么事,中午我陪你用午膳。”

    “好”

    蕭晴拍了拍沈昭蒙的肩膀,然后轉(zhuǎn)身?去了書房。

    抬眼?瞧見蕭儷站在屋子中央,手上拿著幾張手稿,

    蕭晴步伐輕快,來到書案前坐下,朝她溫聲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蕭儷躬身?行了個禮,然后上前兩步,將?手中的手稿放在蕭晴面前的書案上,問:“有幾處不懂的地?方,特意過來請教母親。”

    蕭晴垂眸掃了兩眼?,她圈出來的有“彌封”、“朱卷”、“黑卷”等等字樣。

    “這些都?是考場的行話?,你不明?白也很正常。” 蕭晴耐心的將?這些字的意思給蕭儷解釋了一遍。

    待到將?她所有圈注的地?方都?講完,蕭晴抬眼?瞧著一臉認(rèn)真?的女兒,眼?中劃過滿意的神色,溫聲問她:“還有什么不懂的嗎?”

    蕭儷想?了想?問:“我翻閱了入殿試的名單,發(fā)現(xiàn)有一大半的人居然都?姓王,這是巧合嗎?”

    蕭晴對上蕭儷漆黑的眸子,沒?想?到她觀察的還挺細(xì)致,輕聲道:“不是巧合,瑯琊王氏,是一個將?近傳承了五百年的大族,歷經(jīng)了三朝,可謂是壟斷了文壇。”

    “許多書籍,名師大家都?掌握在瑯琊王氏手中,這些資源他們只提供給自己的族人和門生。所以只要是科考,瑯琊王氏的門生,幾乎是包攬了前三甲。”

    蕭儷瞪大了眸子:“這樣豈不是有失公允”

    蕭晴搖了搖頭:“同一個考題,瑯琊王氏的門生,交上來的答卷,就是比其他地?方的學(xué)子好,按照考試的公允來說,不該選用她們嗎?”

    蕭儷反問:“那圣上不擔(dān)心這樣下去,瑯琊王氏越做越大,甚至威脅到朝廷的安定嗎?”

    “瑯琊王氏傳承了這么些年,勢力盤根錯節(jié),暫時沒?有辦法強硬的去壓制,圣上這些年也只是在慢慢裁剪,不過也是收效甚微。”蕭晴轉(zhuǎn)頭看向?蕭儷,“好了,這些深奧的東西你現(xiàn)在接觸還為時尚早,先做好你手頭上的事情吧,慢慢來,不必著急。”

    蕭儷點了點頭,心中有了一絲想?法,還需要回去細(xì)細(xì)思索一番,便告退了。

    蕭晴瞧著蕭儷筆直的背影,嘴角勾起了笑意——

    蕭儷回了月華苑,將?自己的想?法細(xì)細(xì)捋了一遍,就已經(jīng)到了晚膳時分?了。

    她自己用了晚膳,然后梳洗了躺在床上,偌大的屋子靜悄悄的,不由?的讓人覺得孤單。

    蕭儷在被子里翻來翻去,足足翻了一個時辰,怎么都?睡不著。以前的時候,摟著柳修筠的腰肢,睡的格外快。

    蕭儷格外懷念在嵩陽的日子。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外面的更鼓已經(jīng)敲第四?遍了(晚上12點),蕭儷瞅著外面,月上中天。

    既然白天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晚上偷偷溜去總可以吧。

    蕭儷心里拿定了主意,麻溜的下了床,批了一件外衫子就出門了。

    今天是月圓之夜,月光的照耀下,不用燈籠,也能看見路。

    蕭儷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摸到了青梨院。

    她輕手輕腳的推開?了院門,里面的燭火都?熄滅了,蕭儷朝著主臥去了。

    她腳步很輕,來到床邊也沒?發(fā)出任何動靜,借著月色,隱約能看著床上柳修筠熟睡的面龐。

    即便是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也輕輕擰著,蕭儷坐在床邊,抬手撫了撫他的眉眼?,床上的人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蕭儷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很想?堂堂正正的給他一個名分?,可是現(xiàn)在的她太過弱小,暫時沒?有辦法做到。

    蕭儷脫了外袍,輕輕的上了塌,鉆進(jìn)被子中,當(dāng)手搭在柳修筠腰肢上的那一刻,她身?心都?安定了下來。

    柳修筠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囈語了一句,便往她懷里拱。

    蕭儷勾起了嘴角,去牽柳修筠的手,想?讓他搭在自己的腰間,卻只摸到光禿禿的手腕。

    蕭儷用手在她手腕上上下摸了摸,確認(rèn)沒?有摸到她送他的珠串,看來是被他摘掉了,她心中有幾分?失落,悶悶的隔著被子錘了錘柳修筠的臀肉。

    懷里的人低低的嚶嚀了一聲,蕭儷不敢在有什么動作?,摟著他煩悶的睡去了。

    第48章 第 48 章

    柳修筠昨夜睡得格外?安穩(wěn), 被子里縈繞著一股熟悉的味道,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嵩陽,蕭儷早早地去了書院, 他慵懶的睡到自然醒,雖然身邊的人早就走了,但被子里還有特?屬于女子溫?zé)岬奈兜馈?br />
    柳修筠將被子拉到鼻間, 輕輕嗅了一下, 那味道仿佛又消散了。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翠綠的床幔被春風(fēng)拂動,這?件小小屋子是青梨院,是宰相府里最無足輕重的一個地方了。

    柳修筠垂了眸子,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抬手掀開被子, 準(zhǔn)備起身去看看趙憐兒的傷。

    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 上面赫然帶著一條嫩粉色的珠鏈。

    柳修筠瞪大了眼眸, 不可?置信的將手移到了眼前,轉(zhuǎn)動著手腕, 那珠鏈隨著他手腕的動作左右滑動。

    明明自打來了青梨院,他就 將這?珠鏈取了下來,扔到了妝匣最里面的角落, 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手腕上呢。

    柳修筠眨了眨眼睛, 抬手摩挲著珠鏈,一顆顆圓潤的小珠子在他指腹下轉(zhuǎn)動。

    心?中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竟有一絲欣喜。

    他很快將這?股情?緒壓了下去,悶悶的將珠鏈摘了下來,起身快步來到妝臺前, 抽開最底層的匣子,用了幾分力氣, 將手上的珠鏈又扔了進(jìn)去。

    珠鏈和匣子碰撞,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音。

    柳修筠抬手就將匣子給關(guān)上了。

    趙憐兒進(jìn)來的時候,就見柳修筠著一身純白的褻衣,青絲鋪背,落寞的站在妝臺前。

    修筠察覺到有人進(jìn)門,抬眸望了過去,見趙憐兒一瘸一拐的往這?邊走,他皺了眉頭:“不是叫你躺著嗎,起來干什么?”

    “就輕輕打了幾下,歇息一晚上就好?多?了,起來活泛活泛,陪公子說說話?也?是好?的。”

    柳修筠點了點頭。

    到了晚間的時候。

    柳修筠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睜著眼睛等了許久,除了一遍遍更鼓聲?,再?沒有什么了。

    第二日醒來,那珠鏈又好?端端的戴到了他手腕上。

    柳修筠愣愣的盯著手腕上的珠鏈。

    這?算什么?把他仍在這?么個破地方,他家案子的事情?也?沒有個交待,然后晚上偷偷摸摸的來給他戴珠鏈。

    一如?昨日,柳修筠憤懣的將珠鏈取下來,扔進(jìn)妝匣子。

    接下來的十幾日都是如?此?,柳修筠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手腕。

    然后將珠鏈取下來,扔回匣子,二人就這?樣較著勁。

    今早上卻?摸了個空,他不可?置信的在自己手腕上上下探索,手心?傳來的都是柔軟的肌膚觸感,柳修筠將左手抬到眼前,愣愣的瞧了半響。

    趙憐兒和柳修筠一起用膳的時候,見他老是夾著菜就開始愣神,輕聲?問他:“公子有什么心?事嗎?”

    柳修筠失神的眼珠聚了神色,落到趙憐兒面上,瞧著他最近起色越來越好?,眉目含春,嬌艷欲滴。

    搖了搖頭:“只是有些悶了。”

    趙憐兒瞧的出來,柳修筠肯定是想打聽蕭儷的事情?。他和蕭儷鬧別扭那么長時間了,蕭儷不來哄他,他也?拉不下面子主動去討好?。

    倆人就這?樣僵持著,他在中間也?只能干著急。

    他這?幾日都打聽清楚了,蕭儷身邊干干凈凈的,別說正君側(cè)室,就連個通房也?沒有。

    現(xiàn)在后院就柳修筠一個,正是該抓緊機會鞏固恩寵的時候。

    趙憐兒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準(zhǔn)備勸一勸,便將話?題往蕭儷身上引。

    “我給公子講講外?面的趣事吧,聽說昨日正是春闈考試,那些學(xué)子整整要考一天?一夜,大小姐和家主昨晚上都督考了一整夜,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

    柳修筠抬眼望去,眼中閃過一絲釋然的神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趙憐兒一時語塞,糾結(jié)了一會才低聲?道:“是李萍告訴我的。”

    柳修筠意味不明的望著他道:“她倒是什么都告訴你,日日來的也?殷勤,對你有想法?”

    趙憐兒被人戳破了心?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磕磕巴巴道:“沒有的事,她,她就是奉命天?天?給咱們院里送東西,偶爾同我多?說了幾句罷了。”

    柳修筠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那個李萍他見過兩?次,眉目之間還算坦蕩,只是認(rèn)了李管事做了干娘,他總覺的不是善類。

    柳修筠提點道:“若是有機緣,慢慢接觸著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皇且⒁夥直妫侨诉是披著羊皮的豺狼,一定要弄清楚,不然行差踏錯一步,前面就可?能是萬丈深淵。”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子之耽兮,不可說也”柳修筠喃喃的說完這?句,失神落魄的放下了筷子。

    文縐縐的話?,趙憐兒聽不懂,前面的叮囑他的話?他聽明白了,輕輕點了點頭。

    想要勸柳修筠的話又咽了回去——

    春闈考了一天?一夜,蕭儷也?守了一夜,收了卷子之后,還沒完,又將五十份試卷用白紙掩去姓名,封貼妥當(dāng),交由吏部尚書,由?吏部閱卷,排出名次來。

    忙完這?些,等她回到相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蕭儷進(jìn)了月華苑,倒頭就睡,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上午,邀風(fēng)端了水伺候她洗漱。

    邀風(fēng)捏了帕子遞給她,輕聲?道:“家主說,大小姐醒了去書房一趟。”

    蕭儷麻利的收拾完,就去了書房,他娘端坐在書案前,眉宇之間盡是愁容,蕭儷行了個禮,輕聲?問道:“母親找我有事嗎?”

    蕭晴道:“也?沒什么事,就是此?次春闈順利結(jié)束,沒出什么差池,這?幾日你也?辛苦了。”

    “原本我是打算明天?帶你進(jìn)宮,在陛下面前露個臉,正式給你安排個差事,現(xiàn)在卻?不行了,特?意給你說說,再?等其他機會吧。”

    蕭儷不解的望向上首的蕭儷:“為什么?”

    蕭晴嘆了口氣,低聲?道:“殿試的排名已經(jīng)出來了,瑯琊王氏的門生,霸榜了前二十名。這?個榜單一交上去,陛下定然震怒,所以你明天?還是別去觸霉頭了。”

    蕭儷前幾日就考慮過這?個事情?了,這?個事情?的癥節(jié)就在于全天?下都是一套卷子。如?果參照現(xiàn)代的高考,每個省一套卷子,然后選拔省狀元,或者每個省選幾人。瑯琊王氏再?厲害,也?只能在瑯琊郡里面內(nèi)卷。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對上首的蕭晴道:“女兒有一個方案,不知能不能奏效。”

    蕭晴探究的目光瞧了過來,臉上神色平平,顯然是不相信她能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

    蕭晴見她態(tài)度認(rèn)真,也?沒有拂她的面子,隨意道:“你簡單說說看。”

    蕭儷將每個郡縣各一套考題的方案說了一遍。

    蕭晴原本隨意的目光變得炙熱,待到蕭儷說完,她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面皮。

    蕭儷被她看的發(fā)毛,低聲?問道:“怎么了,母親?”

    蕭晴忽然笑了:“真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好?法子。”

    “你將這?個法子的細(xì)則寫?一個呈條出來,越詳細(xì)越好?,明日隨我入宮,上呈陛下。”

    蕭儷心?中一喜,點頭答應(yīng)了。

    第二日,蕭儷懷著忐忑的心?情?進(jìn)了宮,皇帝在正清殿上朝,她拿著折子在外?面候著。

    散朝之后,就有小宮女來喚她,說陛下召見。

    她跟著穿過兩?座宮殿,來到了皇帝處理政務(wù)的御書房,她低著頭,余光瞥見蕭晴,心?安了許多?。

    跪下行禮之后,上首傳來了渾厚的聲?音“平身吧”

    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面對這?樣一個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的最高統(tǒng)治者,蕭儷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有小黃門將她手上的折子接了過去,遞到了皇帝手中,屋內(nèi)安靜的能聽見落針的聲?音。

    須臾,上首的皇帝輕笑道:“愛卿生了個好?女兒啊”

    蕭晴躬身道:“陛下過譽了,犬子年輕不成器,只是有這?一腔熱血,想要為陛下分憂。”

    “既如?此?,那這?次的春闈便不作數(shù)了,就照著這?奏折上的方法,重新考過吧。”皇帝頓了頓,用奏折指著蕭儷問:“你叫什么名字?”

    蕭儷跪下回話?道:“草民蕭儷”

    “嗯,朕封你做翰林學(xué)士,明日便去吏部報到,全權(quán)負(fù)責(zé)此?次的春闈如?何?”

    翰林學(xué)士是幾品蕭儷暫時沒弄清楚,身側(cè),她娘已經(jīng)開始跪下謝恩了,蕭儷也?跟著謝恩。

    等出了御書房,蕭儷才偏頭問蕭晴:“母親,翰林學(xué)士是幾品啊?”

    他娘輕笑道:“四品,你初入朝堂,能封四品,已經(jīng)是前無古人了。”

    蕭儷只關(guān)心?,她這?個官職,弄完了春闈之后,能不能去查柳家的案子。

    母女倆并肩出宮,她娘正色道:“此?次動作這?般大,必定會觸犯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你更要謹(jǐn)言慎行,知道嗎?”

    蕭儷點了點頭;“是,但凡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定然先向母親請教。”

    “也?不必過于害怕,我們蕭家從陛下登基那一刻起,就是只忠于皇帝,所以這?些年來,深受皇恩,你現(xiàn)在是陛下手上的一把刀,只要能替陛下砍去擋路的枝節(jié),有陛下回護(hù),不會有事。”

    “是”蕭儷乘機問道“那柳家的事情?,孩兒可?以放手去查嗎?”

    蕭晴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道“看來你對那孩子喜歡的緊啊”

    蕭儷心?中一緊,沒說話?。

    蕭晴道:“你現(xiàn)在的身份,做這?件事太扎眼了,我早就派了白沐去查這?件事了,已經(jīng)有了些眉目,現(xiàn)在 我把她調(diào)派給你,你把這?事交給她辦吧。”

    “多?謝母親”——

    李管事自從上回在趙憐兒那吃了癟,心?中就一直攢著一股勁,日日觀察著青梨院里的動靜,發(fā)現(xiàn),那主仆二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天?天?就窩在院子里,實在是讓人抓不住什么把柄。

    她正犯愁呢,今日卻?得了了好?消息,去查趙憐兒底細(xì)的人回來稟報,這?個趙憐兒居然是樓子里出來的貨色,揚州的瘦馬,不僅接過客,還給人當(dāng)過外?室。

    李管事心?中樂開了花,這?樣的人,那里配呆在相府。

    當(dāng)即帶著幾名手下就去了青梨院。

    青梨院的梨花開的正盛,飄落的花瓣像碎玉一般鋪在青石地板上,柳修筠和趙憐兒在石凳上坐著,喝著茶品著花。

    就在這?安靜閑逸的時刻,‘嘭’的一聲?,院門被踢開了,趙憐兒立馬站了起來,正準(zhǔn)備問是誰這?樣無禮。

    就見李管事帶著人已經(jīng)進(jìn)來了,趙憐兒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李忠芳瞧了一眼站著的趙憐兒,目光卻?立馬被坐著的柳修筠吸引過去了。

    他穿著件瑩白的常服,日光透過梨樹的枝葉,斑駁的灑在他的身上,青絲隨意的挽了個發(fā)髻,上面還沾著謝飄落額梨花。

    梨花潔白,卻?抵不過他溫潤瑩白的面色。

    李忠芳瞧的愣了神,這?樣的尤物,居然不得寵,使?其韶華虛度,真真是糟蹋。

    第49章 第 49 章

    柳修筠冷眼瞧著闖進(jìn)來的人, 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面上還是鎮(zhèn)定自若,輕輕將手上的茶盞放到?桌子上。

    趙憐兒轉(zhuǎn)著眼珠, 想在人群里尋找李萍的身影,沒有尋道,心沉了下來。強撐著膽量道:“這里是內(nèi)宅后院, 你們, 你們怎么能如此?無禮的亂闖?”

    李忠芳將目光移到?趙憐兒身上, 輕笑道:“奶奶我當(dāng)?日心軟放了你,倒是給你漲了幾分?膽量,敢這么和?我說話。”

    “就是不知出了這個院子,你是不是還能這樣硬氣?”

    趙憐兒心顫了一下, 輕輕吸氣, 余光瞧見柳修筠鎮(zhèn)定自若, 脊背挺的溜直,也有了膽量, 低聲反駁道:“我伺候公子,又不曾犯錯,上次藥丸的事情, 也已經(jīng)領(lǐng)受了家?法, 就算你是管事,也沒有平白無故帶人闖進(jìn)公子院里, 將我?guī)ё叩牡览怼!?br />
    李忠芳雙手背負(fù)在身后,閑庭信步的往主仆二人處走去,到?了趙憐兒身側(cè)停了下來, 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打轉(zhuǎn)。

    趙憐兒嚇得往柳修筠身邊挪,緊緊的靠著柳修筠身側(cè), 怒目圓睜,低聲道:“你……你干什么,你放肆。”

    李忠芳輕笑道:“怎么,傍上了你家?主子(柳修筠),在相府過了兩天舒坦日子,你就不知道自己打哪來的了?相府這樣的高門大院,你以為容得下你這樣的saohuo嗎?”

    趙憐兒的面上,肉眼可見的慌了神,自己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他頓時沒了主意,害怕的看向了柳修筠。

    柳修筠眉頭?微皺。

    李忠芳瞧著趙憐兒的反應(yīng),甚是滿意,得意的道:“這府上,想要伺候本管事的侍兒,都排不上號,當(dāng)?日給你臉面你不要,今兒個咱就讓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好叫大家?伙看看,你長了個什么樣的金雀雀,敢這樣倨傲啊。”

    柳修筠刀子一般的眼神看了過去。

    柳修筠周身有一股氣質(zhì),和?沈昭蒙很像,瞧人的時候不怒自威,李忠芳對上那眼神,沒有來的心顫了一下,下意識的移開的目光。

    立馬又反應(yīng)過來,他這樣無名無分?的入府。

    雖然白大人交代?了,不許查他的身份,但跟著伺候的侍兒是瘦馬,十有八九倆人都是樓子里的兄弟,入府了半個月,大小姐一次都沒來過。

    他這盤菜,也是涼透了,自己怕他何來?

    當(dāng)?著一干手下的面,剛剛的交鋒落了下乘,李忠芳心底聚了一團(tuán)火氣,面難堪,冷聲道:“來人啊,將人帶走。”

    后面的人聞令,抬步上前。

    柳修筠冷朝著他們冷呵道:“誰敢?”

    繼而又將目光移到?李忠芳面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柳修筠絲毫不讓,一字一頓道:“他的身份你們少主一清二楚,她親自帶回來的人,你也敢擅動?”

    李忠芳哈哈一笑,“大小姐日理萬機,那里會管后院這些瑣事,此?事我已經(jīng)稟明了主君(沈昭蒙)。”

    李忠芳得意的瞧著柳修筠,低聲道:“怎么,柳公子入府半個月了,天天被關(guān)在這小院子里,大小姐一次也沒來過,不知道這內(nèi)院歸誰做主,隨便扯出大小姐的虎皮,以為就能將咱給嚇唬了?”

    形式變化的太快,柳修筠心沉到?了谷底,一股無能為力的感?覺涌上心頭?。

    趙憐兒見柳修筠和?李管事正面硬剛,心中本來還有幾分?希冀,此?時見柳修筠面色白了下來,知道他也護(hù)不住自己了。

    錯眼瞧見李忠芳豺狼一般的看向了自己,嚇得腿腳都軟了,登時跪在了地?上。

    李忠芳見狀,嘴角勾起了猥瑣的笑容,上前一步,靠到?了趙憐兒身側(cè),躬下身子,在趙憐兒耳邊大聲說道:“小乖乖,這會跪還太早了,一會有你跪著伺候的時候,別?心急啊。”

    后面的女?人哄笑成一團(tuán),趙憐兒嚇得直往柳修筠的腳邊縮,眼中噙了一包淚珠,嘴上慌亂的叫著:“公子,公子救我”

    柳修筠將人護(hù)在身后,死?死?的盯住李忠芳,冷聲道:“刁奴,你今日敢動他,終有一日,我柳修筠定讓你不得好死?。”

    李忠芳在相府里十幾年了,自打得了主君的信任,在府里儼然是半個主子的存在。但是身契上是奴籍,這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此?時被柳修筠在大庭廣眾之下攤開,肥胖的面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她口?不擇言,狠狠的道:“今兒個你這個小侍兒伺候好了,他才有一條活路,你也別?急,再過些時日,你也得將本管事舔高興了,才有你一口?飯吃。”

    柳修筠聽著這胺臜話,臉上白的一絲血色也無,一口?銀牙險些咬碎,遠(yuǎn)處的幾個女?使已經(jīng)向他們這里靠了。

    萬念俱灰的時刻,錯眼卻瞧見門口進(jìn)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頓時心中一松,強ren了許久的淚浸滿了眼眶。

    蕭儷一張臉陰沉的嚇人,偏生前面的李忠芳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來了,見柳修筠哭了,得意的笑的厲害。

    門口?的幾個使女?已看見了蕭儷,嚇破了膽子,齊刷刷的跪下了。

    蕭儷快步走進(jìn)院內(nèi),抬腳,使出了十成的勁,將李忠芳踹飛了出去。

    李忠芳以臉著地?,滾出去兩圈,額頭?在青石板上擦破,血流如注。

    ‘啊’的一身尖叫,抬眼對上了蕭儷陰沉的眸子,知道自己剛剛最后那句話,肯定是被她聽到?了。

    柳修筠再不受寵,到?底是她的人,自己敢說那話,就是在找死?。

    頓時嚇破了膽子,大小姐是出了名的暴戾,此?時就算是主君親自過來,怕是都救不了她了。

    李忠芳不敢管臉上的傷,像狗一樣往蕭儷腳邊爬去,磕頭?如搗蒜,聲音又驚又懼:“大小姐饒命啊,大小姐饒命啊。”

    蕭儷隨意在石凳上坐下,垂了眼眸,瞧著跪趴在地?上的人,聲音平平,不辨喜怒:“本小姐的男人仰仗著你才有飯吃,看來你應(yīng)該是我主子才對。”

    李忠芳此?時恨不得咬斷自己那根多嘴的舌頭?,可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只得一個勁的磕頭?:“大小姐饒命啊,奴才該死?,奴才口?無遮攔渾說的,奴才再也不敢了,您饒奴才一條賤命吧。”

    蕭儷抬頭?,對著門口?的白沐冷聲道:“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逐出府。”

    “還有今日跟他他進(jìn)來的人,都打了板子攆出相府。”

    李忠芳沒想到?居然還能保下一條命來,心里送了口?氣,但一想到?四十大板,她那一雙腿也廢掉了,下半輩子再也別?想站起來。又怕的厲害,又朝著柳修筠磕頭?道歉,期盼著男人心軟,能再饒她一二。

    柳修筠冷眼瞧著,沒說話。

    白沐冷聲對身后的護(hù)衛(wèi)吩咐道:“統(tǒng)統(tǒng)帶走。”

    哭求的聲音頓時響徹院內(nèi),漸漸的越來越遠(yuǎn),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院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趙憐兒終于回過神來了,他朝著蕭儷‘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哭著道:“奴才,奴才多謝大小姐救命。”

    蕭儷的目光從?柳修筠身上移開,落到?趙憐兒背上,輕聲道:“起來吧,以后你安心跟著你家?公子就行,這府里沒人能動得了你們。”

    趙憐兒淚珠還掛在臉上 ,輕輕點了點頭?。

    柳修筠起身將他扶了起來,背對著蕭儷,給他擦了擦眼淚,溫聲安慰道:“沒事了,別?哭了。”

    趙憐兒見柳修筠這模樣,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蕭儷,心中著急的厲害,大小姐好不容易來了,要再把人氣走了,下次得什么時候才來啊?還不知道有沒有下次呢。

    趙憐兒瞧著中天的日頭?,掙開柳修筠的手,慢步走到?蕭儷身邊跪下,低聲道:“大小姐,我們公子天天盼著您來,一個人吃飯都不香,最近都瘦了。”

    柳修筠沒想到?趙憐兒說這個,本來冷著的臉,泛起了一陣薄紅,轉(zhuǎn)身對著趙憐兒輕聲呵斥道:“你,你混說什么?”

    趙憐兒心道,你明明自己心里想的緊,又端著大家?公子的架子,不肯服軟,我再不說,難不成等著蕭儷一個女?人低三下四的來求你嗎?再冷一段時間,以前的那點情分?,都被你糟蹋沒了。

    平日里蕭儷都是如春風(fēng)一般和?煦,今日冷著臉發(fā)?怒處置人的模樣,嚇人的厲害。

    趙憐兒偷偷抬眼,蕭儷面上沒什么神情,他心里也怕,但一想到?柳修筠對他的好,便狠了狠心,豁出去了。

    他又朝蕭儷磕了個頭?,咽了咽唾沫,緊張的道:“現(xiàn)下正是午膳十分?,奴才去準(zhǔn)備些午膳,大小姐您能留下來用膳嗎?”

    蕭儷瞧著柳修筠面上紅一了一片,雙眼愣愣的瞧著跪在地?上的趙憐兒,想阻止,幾次張嘴都沒說出話來的模樣,心中想笑,嘴角都差點勾起來了。

    但若是真笑了,依照柳修筠那別?扭的性子,今兒個怕是沒完了,勉力壓下心中的笑意,對趙憐兒溫聲道:“嗯,你去準(zhǔn)備把。”

    她正愁自己留下來,柳修筠會趕人,畢竟那珠鏈她戴了半個月,都沒能給柳修筠帶上去,可見他的性子有多倔強。

    這趙憐兒還真是會助攻,

    趙憐兒得了蕭儷的話,心中松了一口?氣,歡歡喜喜的退出去了,還將院門給合上了,留他們二人在院內(nèi)獨處。

    院外守著的小廝,聽著了剛剛的動靜,知道青梨院的這位翻身了,見他出來也沒敢再阻止。

    蕭儷起身來到?柳修筠身側(cè),柳修筠梗著脖子,側(cè)著臉,沒理她。

    蕭儷去牽他的左手,柳修筠的指節(jié)被人捉住,下意識的掙動,蕭儷用了幾分?力氣,右手撫了上去,將他的手腕捏在掌心,上面果然空空如也。

    蕭儷嘆了口?氣,心底無奈,悶悶的使勁捏了捏他的手腕。

    柳修筠當(dāng)?然知道蕭儷是什么意思,本來還理直氣壯的模樣,眼中劃過了一絲心虛。

    那條珠鏈,早就被他油扔到?妝匣子里去了。

    但是一想到?蕭儷答應(yīng)他的事情,沒有一樣做到?了的,又將臉扭的更開了。

    蕭儷將人往懷里帶了帶,意料之中的迎來了柳修筠的反抗。

    她抬手將人橫抱在懷中,移步到?石凳上坐下。

    柳修筠沒有防備,忽然身子一騰空,身子失了重心,下意識的去摟蕭儷的脖子。待到?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的坐在蕭儷的懷里了,臀下的觸感?綿軟一片,臀肉立刻有了癢意,整個身子就跟觸電了一般。

    他著急的拍打著蕭儷肩頭?,羞惱道:“你,你放開我。”

    蕭儷捏過他那兩只作亂的手,將其反剪在身后,把他整個人牢牢的圈在懷里。

    柳修筠又扭動了幾下,不但沒用,反而因為臀肉的摩挲,他自己不爭氣的有了反應(yīng)。

    好在這個姿勢,蕭儷沒有察覺,但是柳修筠心里難過的厲害,這算什么,她府里的下人跑到?他院子里,將他糟踐一番。她來替他解了圍,她就覺得他應(yīng)該感?激她,之前的事情也就不用再提了嗎?

    她們交頸而坐,都看不見對方面上的神色,蕭儷沒察覺到?柳修筠難堪的面色。

    輕聲說道:“柳柳,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了,我是什么么樣的人,我對你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好,你一點兒也察覺不到?嗎?”

    “我送你的珠鏈你也不帶,是不是永遠(yuǎn)都不會相信我不是她?”

    柳修筠眼中含著淚,他們相處了這么長時間,蕭儷掏心掏肺的對他好,當(dāng)?時為了從?官船上將他救走,肩膀還被刺了一刀。

    他的心又不是鐵做的,他怎么能感?受不到?呢。

    這幾日他也想過,如果蕭儷之前做戲,只是為了讓他心甘情愿的伺候,那她的目的也達(dá)成了。即便是現(xiàn)在還有幾分?舍不得,她若真的是那喪心病狂的人,把他強擄進(jìn)府里,再用他父親來威脅他,憑著宰相府的權(quán)勢,還不是讓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那里需要這樣大費周章,來討好她。

    可是當(dāng)?時,他把自己交給她的那一刻,她親口?說的,會給他個名分?。

    后來也說,柳家?的案子要給他個交待。

    她不是原來的蕭儷,可是現(xiàn)在的蕭儷承諾他的,也沒有一樣兌現(xiàn)的。

    如今又來撩撥他,當(dāng)?他是什么?

    柳修筠眼中含淚,心里別?扭,說出的話也別?扭:“你送給我的,我就要帶上嗎?”

    柳修筠一想到?當(dāng)?時,蕭儷是在那樣的場景下,將珠鏈套在那處。心中越發(fā)?的悲切,現(xiàn)在的這個蕭儷,從?來都沒把他當(dāng)?做正頭?夫君來對待。

    蕭儷怎么聽著柳修筠這鬧別?扭的語氣,像是在撒嬌一般,現(xiàn)在也不掙動了,心中欣喜,加上剛剛柳修筠的一通亂動,弄的她也氣血上涌。

    鬼使神差的,手就開始不老實,慢慢往那探去,沒想到?充盈了整個手掌心。

    蕭儷心中大喜,以為柳修筠也想她了,才這么大反應(yīng),手上就開始動作了起來。

    柳修筠見蕭儷又這樣大白天的,在院子里不管不顧的作弄他,心痛的快要裂開了。

    手被女?人控住了掙脫不離,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流,心如死?灰,哭著喃喃道:“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

    蕭儷聽到?這一句,帶著哭腔,萬念俱灰的語氣,被嚇了一跳。

    立馬撒手,雙手扶在柳修筠肩上,將他從?自己懷里帶出來,瞧見他雙頰雖然緋紅一片,但是面上都是淚珠,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中盡是痛苦的神色。

    她慌了神,不成想會鬧成這樣子,語無倫次的詢問道:“柳柳,怎么了?我,我就是想你了,才……”

    她抬手幫他擦著眼中的淚珠,繼續(xù)安撫道:“你不喜歡就算了,別?哭了,別?哭了好嗎?”

    柳修筠難堪的別?過了臉,掙扎著從?蕭儷懷里站了起來。

    蕭儷也跟著站了起來,她還想在安撫幾句,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趙憐兒站在門外,一陣忐忑,也不知倆人相處的咋樣了。

    蕭儷瞧著背對著她的柳修筠,肩膀微微抖動,就知道他還在哭。

    無奈的對外面道:“進(jìn)來吧。”

    趙憐兒心驚膽戰(zhàn)的進(jìn)了院子,立馬就察覺到?了氣氛不多,指揮著身后的小廝,將飯菜擺在石桌上,他側(cè)著移了幾步,才看見柳修筠別?過去的臉。

    心一下就沉了下去,還在鬧啊。

    幾個送菜的小廝已經(jīng)退下了,空中還有柳修筠的抽捏聲,蕭儷自知理虧,繞道柳修筠面前,抬手牽著他的手,低聲哄道:“柳柳,我知錯了,別?生氣了,咱先吃飯行吧?”

    柳修筠沒搭理他,蕭儷繼續(xù)道:“你家?的案子有進(jìn)展了,吃完飯我給你細(xì)說行吧?”

    柳修筠聽到?此?處,哭聲立馬止住了,輕輕轉(zhuǎn)了腦袋,一雙淚眼瞧了蕭儷一眼。

    蕭儷知道他答應(yīng)了,牽著他的手,把他按到?桌邊坐下。

    柳修筠一雙淚眼望著她,扭捏了半響,才低聲問:“什么進(jìn)展?”

    蕭儷將筷子遞到?他面前,溫聲道:“先吃飯,吃完飯我就和?你說。”

    柳修筠鬧著脾氣,沒有接過來,蕭儷好脾氣的說:“白沐去查的此?事,她只是在來的路上給我大致說了一點,很多細(xì)則我也還沒弄清楚。”

    “等吃完了飯,我讓她過來,親自給你說。”

    蕭儷又將手中的筷子往前遞了遞。

    趙憐兒立在邊上,眼觀鼻鼻觀心,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覺得柳修筠大概是狐貍精轉(zhuǎn)世吧,哄得宰相嫡女?,金尊玉貴的蕭儷這樣做小伏低,的哄著他。

    第50章 第 50 章

    柳修筠輕輕咬了咬唇肉, 扭捏了半響,才慢慢抬手,將面前的筷子接了過?來。

    趙憐兒有眼色的拿起石桌上的另一雙筷子, 雙手遞給蕭儷。

    蕭儷抬手接了,對?柳修筠溫聲道:“吃飯吧”

    柳修筠雖止住了眼淚,可剛剛哭的厲害, 眼角還有淚痕, 蕭儷自知理虧, 飯桌上一個勁的給他夾菜。

    倆人用到?一半的時候,院外揚起白沐的聲音:“大小姐,屬下前來復(fù)命。”

    柳修筠的視線立刻移向了院門處,眼底全是希 冀的神色。

    蕭儷看在眼中, 對?著邊上候著的趙憐兒吩咐:“去把人請進(jìn)來回話。”

    外女進(jìn)了院子, 按著規(guī)矩柳修筠是要回避的, 可他關(guān)?心自家的案子,只輕輕將碗筷放下。趙憐兒適時的遞上一方帕子, 柳修筠輕輕擦了擦嘴角,然后坐直了身子,靜靜聽?著主仆二人敘話。

    白沐進(jìn)門之后目不斜視, 只朝著蕭儷行禮:“屬下見過?大小姐”

    蕭儷淡淡的問:“處理好了?”

    “回大小姐, 處理好了,屬下親自盯著打的板子, 四十大板,用浸了鹽水的濕仗打的結(jié)結(jié)實實,現(xiàn)下那不知死活的奴才雙腿已廢, ”

    白沐抬頭看了蕭儷一眼,補充道:“行刑的時候, 有幾個侍兒上前朝屬下哭訴,說這個李忠芳平日里對?他們?威逼利誘,府中不少人都被她染指過?。”

    蕭儷皺了眉頭,冷聲:“看來今日來青梨院鬧事不是偶然,這廝是在這府里作?威作?福慣了。”

    “所以屬下并不敢擅自將她逐出府去,特來請示,此人該怎么處理。”

    蕭儷已經(jīng)沒有胃口再?吃飯了,將手中的筷子隨意?的仍在桌子上,扭頭看向白沐,問她:“此人在府里十幾年了,定然有不少同流合污的人,去查,但凡和她關(guān)?系密切的,統(tǒng)統(tǒng)揪出來審問,只要坐實了助紂為虐的,統(tǒng)統(tǒng)依著規(guī)矩處置。”

    “這府里的風(fēng)氣,應(yīng)該好好糾一糾了。”

    后院的大小事情,一向是沈昭蒙做主,連家主都很少過?問,蕭儷這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處理這么大個事情。

    白沐私心覺的略有不妥,但蕭儷是這府里正經(jīng)的主子,吩咐了她就只能照辦。

    白沐點頭應(yīng)了,又?道:“李忠芳有一個義女,名叫李萍,此時正在外面負(fù)荊請罪,小姐要見嗎?”

    蕭儷擺擺手道:“不見,按著規(guī)矩查辦,該怎么……”

    蕭儷正想說,別?想著在她面前來求情,就以為能投機取巧了,沒成想余光瞥見,一直靜靜坐著的柳修筠居然拾起來了筷子,夾了一片翠綠的青筍,輕輕放在了她碗里。

    蕭儷眸色微張,看了看碗里的青筍,又?看了看拿眼神點了她一下的柳修筠,聲音戛然而止。

    蕭儷眨巴著眼睛,這是他認(rèn)識柳修筠以來,他第二次主動給她夾菜。第一次是在官船上,她們?初識不久,柳修筠求她,讓她替他父親延醫(yī)問藥,當(dāng)時給她夾了一片火腿肉。

    蕭儷又?瞧了一眼碗中的青筍,將目光移到?柳修筠面上,問他:“這個李萍你認(rèn)識?”

    柳修筠本來不想開口的,可看見趙憐兒臉上焦急的不像話,一個勁的朝他遞過?來哀求的眼色,還是心軟了。

    李萍今日來青梨院負(fù)荊請罪,想來也不知真的以為她能說動蕭儷,是想讓他看在這幾次的暗中回護(hù)上,替她在蕭儷面前說說情。

    柳修筠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就當(dāng)還一還她的恩德吧。

    蕭儷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他們?剛剛還鬧了別?扭,這會子柳修筠倒有些張不開口了,面上泛起了一層薄暈,躊躇了一會才低聲道:“之前趙忠芳為難憐兒,是她幫忙解圍,這十幾日對?我們?院里也是頗為照顧,我看著她面色坦蕩,不像是趙忠芳那等?刁奴,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柳修筠難得朝她開一次口,蕭儷當(dāng)然重視,朝他微微一笑,遞給他一個了解的眼神。

    轉(zhuǎn)頭看向白沐,溫聲道:“讓她進(jìn)來吧。”

    李萍進(jìn)了院子,余光瞥見伺候在旁的趙憐兒,他滿臉關(guān)?切。李萍也不敢回應(yīng),走到?蕭儷面前,雙膝跪地,“奴才李萍參見大小姐”

    她不等?蕭儷答話,又?結(jié)實的叩了一個頭,誠摯道:“奴才初入府時年歲小,不知事,想要尋求一個依仗,便巴結(jié)李忠芳,認(rèn)她做了義母。年歲漸長之后,才知道此人欺男霸女,作?惡多端。”

    “她曾多次逼迫奴才替她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奴才人微言輕,不敢拒絕,但是本心不愿意?迫害弱小,都是暗地里放水或是提點一二,此事有七名侍兒都能替奴才佐證。當(dāng)時柳公子身邊的侍兒被帶去刑房,也是奴才替其解圍。”

    “奴才對?自己做過?的事情絕不抵賴,但是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若不細(xì)查細(xì)問,明眼一看,奴才就是李忠芳的爪牙,求您明察,奴才沒有和李忠芳狼狽為奸。”

    替趙憐兒解圍的事情,剛剛柳修筠也提到?了,看來是真的。蕭儷抬頭看了一眼趙憐兒,隨意?的問他:“她說替你解圍,是真的嗎?

    趙憐兒聞言,立刻挪步,和李萍跪到?一處,連連點頭,急切道:“回稟大小姐,她說的千真萬確。”

    蕭儷輕聲道:“起來吧”

    “你說的這些事,我會讓白大人一一落實,若是真如你所說,定不會因為李忠芳的事遷怒與你,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跪著的二人,趙憐兒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笑容,李萍臉上是劫后余生慶幸。

    蕭儷眼神在二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瞧了趙憐兒一眼。

    趙憐兒被蕭儷這么一看,嚇得心臟都停跳了一瞬,暗暗后悔,自己剛剛太過?失態(tài),此時怕是已經(jīng)被蕭儷看出了端倪,他害怕的低著腦袋爬起來,小步挪到?柳修筠身后。

    蕭儷揮手讓其退下,又?對?趙憐兒道:“你也下去吧。”

    院子里就只剩下他們?三人,蕭儷重新?拾起了碗筷,慢條斯理的吃著碗中的青筍,隨口吩咐白沐;“你給柳公子講一講,調(diào)查的柳家的細(xì)則。”

    白沐講的很細(xì)致,但大體的脈絡(luò)就兩件事。

    一是:柳府的管家和上書?檢舉柳修筠母親的官員,在見蕭儷的前后,都和張珍有過?往來。特別?是柳管家,在柳家倒了之后,收到?了張珍一百兩紋銀,回了鄉(xiāng)下隱姓埋名。

    二是:張珍和嵩陽的郡守張柏靜是表姊妹,在柳修筠失落之后,就去了嵩陽,并且當(dāng)日蕭儷在花船上,被端王宴請的時候,她也在三樓之上,只是沒有露面。

    柳修筠半響才緩過?神來,苦笑道:“所以,是我的未婚妻張珍設(shè)局去激怒你,你作?為一把鋒利的刀子,構(gòu)陷了我家?”

    蕭儷瞧著柳修筠失神落魄的模樣,有些心疼,輕輕吸氣,黯然道:“目前來看,極有可能是這樣的。”

    “那她這么做圖什么,我家有什么,值得她這樣大費周章?”柳修筠定定的瞧著蕭儷。

    蕭儷對?上柳修筠的眸子,輕聲道:“這件事情還牽扯到?端王,現(xiàn)在這只也只是初步排查的結(jié)果,想要知道那最骯臟的緣由,還需要時日慢慢查。”

    柳修筠落寞的低下了頭。

    白沐見狀,躬身對?蕭儷道:“大小姐,那屬下先告退了。”

    蕭儷轉(zhuǎn)過?頭朝她輕輕一笑:“你辛苦了,下去吧。”

    這一頓飯,接連被打斷了兩次,現(xiàn)下飯菜都涼了,蕭儷自己沒吃飽,柳修筠吃的更少。

    對?面的柳修筠失神落魄,蕭儷錯眼瞧著這一方小小的院子,雖然雅致,但四四方方的高墻,抬眼瞧天,天空仿佛都被圈住了。

    里面又?種了樹木,可不就是一個‘困’字嗎?

    蕭儷心中不是滋味,怪不得柳修筠會別?扭著不接受她的珠鏈,如果是她被一個男人這樣困在這一方天地,她也會抑郁吧。

    反正要明天才去刑部報到?,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忙,不如今日帶柳修筠出去散散心。

    蕭儷心中拿定了主意?,起身來到?柳修筠身側(cè),將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到?手心。

    柳修筠不明所以的抬頭望著她,蕭儷柔柔一笑,問他:“入府的時候戴的斗笠和面紗還在嗎?”

    柳修筠愣愣的點頭,蕭儷牽著他往內(nèi)室去,跨過?門檻便松開了他的手道:“去找出來,收拾一下,我?guī)愠鋈ァ!?br />
    柳修筠沉寂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欣喜,無?措的問她:“去,去哪?”

    “出去吃飯。”

    “剛剛不是吃了嗎?”柳修筠呆呆愣愣。

    “你吃沒吃飽我還不知道嗎?趕緊的,別?墨跡了,再?過?一會該過?了飯點了。”蕭儷推著他的背,低聲催促。

    柳修筠被她推著來到?了幾個柜子前,他慢慢將東西取了出來。

    蕭儷見他就那樣傻傻的拿著,也不動彈,從他手上抽出面巾,替他系好,又?將帷幕替他戴上。

    柳修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蕭儷牽著,一路出了青梨院。

    路上遇到?好幾個小廝,見著她們?都紛紛避讓行禮,但是柳修筠透過?帷幕,能清楚的看見,他們?探究和震驚的眼神。

    大庭廣眾之下,被蕭儷牽著手,帷幕之下的臉已經(jīng)紅了,他明明應(yīng)該掙開的,或者低聲勸蕭儷放手,這樣不和規(guī)矩。

    可是他怎么都沒張開口,一路被蕭儷牽著就出了相府。

    二人并 排走在街上,蕭儷容色出眾,吸引了一大片兒郎的目光,當(dāng)他們?看到?蕭儷牽著個男子,目光便暗淡了幾分。

    很快來到?了一個熱鬧的樓前,一共兩層,雕梁畫棟,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柳修筠抬眼望去,紅木的招牌上寫了三個鎏金的大字‘百釀樓’。

    這個地方他聽?過?,上京最大的酒樓,出入的都是達(dá)官顯貴。柳修筠也只是有所耳聞,不曾想還有機會親臨,嘴角勾起了一絲淺笑。

    隨著蕭儷就上了樓。

    蕭儷要了一個雅間?,到?了之后親手幫他將帷幕取了下來,看著柳修筠臉頰薄紅,額角又?幾粒細(xì)密的汗珠,以為他累著了,從懷里掏出一個帕子,輕輕的體柳修筠擦去汗珠。

    柳修筠的目光卻落在帕子上,帕子一角露出翠綠的柳葉,柳修筠眼底浮現(xiàn)一抹柔情。

    原來她真的一直貼身帶著。

    蕭儷點了幾樣柳修筠愛吃的菜,又?問了他的意?見,柳修筠乖順的點了點頭,說:“你做主就好了。”

    柳修筠和蕭儷在一起的時候,一向是不愛拿主意?,大小事情都乖順的由蕭儷做主。蕭儷早就習(xí)慣了,她又?確認(rèn)了一遍菜單,再?加了幾樣柳修筠沒吃過?的,才將小二打發(fā)出去。

    百釀樓上菜的速度很快,柳修筠瞧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淮笞雷蛹央龋躲兜牡溃骸斑@也太多了,我們?怎么吃的完?”

    蕭儷將他牽到?桌前,選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扶他坐下,柔聲道:“吃不完讓楊絮打包。”

    柳修筠抬眼,透過?窗戶,能瞧見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和各色商鋪,蕭儷這次沒有坐在他對?面,而是和他擠在一處,挨著他身側(cè)坐下了。

    柳修筠輕輕挪了挪身子:“你,你怎么不坐對?面?”

    蕭儷抬手,一把摟住柳修筠的腰肢,手上用了幾分力氣,把想要挪走的人又?帶回了原位:“別?動,好好吃飯。”

    柳修筠咬了咬唇肉,見蕭儷語氣正經(jīng),也沒有再?抵觸,輕輕‘嗯’了一聲。

    蕭儷放開了他的腰肢。

    百釀樓不愧是上京第一酒樓,飯菜比柳修筠吃過?的所有都要好。蕭儷也一個勁的替他夾菜,柳修筠吃的很是開心。

    蕭儷見柳修筠放下了筷子,扭頭問他:“吃飽了?碗里還有魚羹,都吃了。”

    柳修筠搖搖頭,弱弱的道:“真的吃不下了。”

    蕭儷瞧著他今日已經(jīng)比平時吃的多了,也不在勸他,她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蕭儷瞧著柳修筠因為戴斗笠,被勾下來的碎發(fā),輕輕的幫他捋道耳后。望著他美麗的眸子,柔聲道:“我如今在朝堂上正式任職了,明天之后會忙很長一段日子,白天陪你的時間?會很少。”

    柳修筠眸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蕭儷繼續(xù)道:“你家的案子你放心,我就是在忙也會抽時間?去查,早晚會給你一個交代。”

    柳修筠輕輕點了點頭。

    蕭儷又?帶著柳修筠逛了一下午的街,柳修筠瞧著身邊笑靨如花的蕭儷,將腦中的凡塵雜事放空,安靜的享受著這得之不易的時光。

    直到?天黑盡了,蕭儷才帶著他回了府。

    趙憐兒伸著脖子,在院門口盼了許久,終于見兩人并肩回來了。

    柳修筠帶著斗笠,看不清神色,但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和蕭儷盛滿笑意?的眸子,都讓趙憐兒激動的在心中拜謝佛祖。

    倆人終于重修舊好了。

    柳修筠發(fā)現(xiàn),蕭儷進(jìn)了內(nèi)室,就開始這里摸摸哪里看看,一會問有沒有什么短缺,一會問這個屏風(fēng)的樣式喜不喜歡,不喜歡她就讓人換。

    一來二去,柳修筠也琢磨出味來了,她這是不想走了,等?著他開口挽留呢。

    柳修筠眸中劃過?一絲笑意?,她問什么他就答什么,蕭儷一遍遍投過?來希冀的神色,柳修筠假作?不知。

    實在是問無?可問了,蕭儷在心里泄了一口氣,看來柳修筠這別?扭還沒鬧完。

    蕭儷落寞的說道:“天色也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我先走了。”

    蕭儷已經(jīng)慢吞吞的走到?了門口,柳修筠輕輕的咳了一聲。

    蕭儷立馬就回頭望著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柳修筠扭過?臉,輕聲道:“要不我伺候你洗漱了再?走。”

    蕭儷眸子瞪的老大,立馬朝柳修筠小跑了過?去,貼在他身邊,一連說了三個‘好’。

    柳修筠勾起了唇角,不著痕跡的躲開了蕭儷要來樓他腰肢的手。

    對?她笑道:“你等?著,我去打水”

    蕭儷瞧著柳修筠溫柔的笑臉,心中都已經(jīng)在想象今晚上的幸福了,那里注意?到?柳修筠的躲閃。

    開心的朝他笑道:“去吧,去吧。”

    蕭儷早就坐在了床邊,把鞋子脫好放在一邊,乖乖的等?著柳修筠。

    柳修筠溫柔的將盆放在她腳邊,輕輕跪了下去。

    蕭儷有些心疼,又?顧忌柳修筠那榆木腦袋,一門心思的認(rèn)死理,覺得這才是正常的妻夫相處之道。

    她試探的開口,“要不我自己洗?”

    柳修筠低著頭半響沒說話,蕭儷心里正打鼓呢,就見柳修筠揚起了臉,眼中一片落寞的神色,

    蕭儷立刻道:“你洗,你洗,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柳修筠輕輕低了頭,斂起的眼眸中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蕭儷由著他伺候,可是足足已經(jīng)洗了兩刻鐘了,她都覺得腳都被搓的禿嚕皮了,柳修筠還沒有結(jié)束的意?思。

    柳修筠瞟見蕭儷著急的神色,又?磨蹭了一會,才起身。

    蕭儷見柳修筠出去,躺在床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今日的柳修筠怎么有點奇怪啊?

    蕭儷心中有點狐疑,但一想到?柳修筠已經(jīng)不排斥她的親近了,她高興的在床上滾了兩圈,呼吸著床上殘留的清香,就將那點狐疑拋之腦后了。

    柳修筠回來之后,已經(jīng)看見蕭儷脫了外衫,在床上躺著了。

    蕭儷漆黑的眸子今晚格外亮,熱切的瞧著他,滿臉笑意?的說道:“你這都沒有我的褻衣,太不方便了,趕明兒個,我讓邀風(fēng)送幾套我常穿的衣裳過?來。”

    柳修筠笑了笑,輕輕點頭。

    蕭儷的臉,肉眼可見的更高興了。

    柳修筠就當(dāng)著蕭儷的面,慢條斯理的換了褻衣,蕭儷睡在床上睜眼瞧著。柳柳今天怎么這么主動,居然沒有扭捏著害羞,好奇怪啊。

    蕭儷心里有點打鼓,柳修筠已經(jīng)換好了衣裳,上了塌。

    蕭儷那里還管得了那些,將人撲進(jìn)懷里,對?著他的唇肉就親了上去。

    一只手扣著他的后頸,一只手往他衣襟處去了。

    身下的人腰肢也跟著擺動。

    柳修筠的唇肉太過?柔軟,蕭儷品嘗了許久,才放開。定眼瞧著他,柳修筠在她身下,鬢發(fā)散亂,雙目已失了神色,一片虛無?的望著她。

    檀口微張,唇肉是嬌艷欲滴的紅,口中還有嚶嚀之聲。

    蕭儷覺得一股電流往身下去了,埋頭開始解柳修筠身上的盤花扣,她動作?急切。

    柳修筠雙目聚起了神色,醞釀了一下,眸中的眼淚說來就來,然后開始小聲抽囁。

    蕭儷忙活的正起勁,突然聽?到?上首的哭聲,頓時停了手,抬頭去尋柳修筠的面色。

    映入眼簾的是他雙目含淚,鼻子輕輕吸氣,仿佛在強ren著什么。

    蕭儷心下一慌,雙手捧起他的臉,著急的問道:“柳柳,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柳修筠小聲抽囁著,斷斷續(xù)續(xù)的道:“我,我不想。”

    蕭儷滿頭問號:“不想什么?”

    柳修筠輕輕別?過?了頭,不說話。

    蕭儷琢磨了一下,試探的問道:“為什么?”

    柳修筠就是一個勁的哭,也不說話。蕭儷憋的臉都漲紅了,她在心中罵了句臟話,又?揚起笑臉寬慰柳修筠:“好了,好了,你不想就算了”

    她扯過?被子,蓋到?二人身上。

    摟過?柳修筠的腰肢,輕輕替他擦著眼淚,無?奈道:“睡吧,咱就睡素的。”

    背對?著蕭儷的柳修筠,身子漲的更加厲害,難受的眉頭都皺起來了,嘴角卻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第二日,蕭儷上朝的時候,精神都有些恍惚,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昨晚上那一處是為什么。

    后來隱約覺得,是不是柳修筠一直糾結(jié)的名分問題。

    下朝之后,回月華苑換了常服,蕭儷便去了正院,給蕭晴和沈昭蒙請安。

    蕭晴對?她的到?來有些意?外,沈昭蒙倒是熱切的道:“儷兒來的正好,一塊用午膳吧。”

    蕭儷有事要找他們?商量,點了點頭。

    三人第一次同桌吃飯,蕭儷這樣主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是有事要說。

    蕭晴開口問她:“你過?來是有什么事?”

    蕭儷放下碗筷,對?著蕭晴道:“確實有事要稟告一下母親和父親。”

    “說吧”

    “女兒帶回來的柳修筠,一直 無?名無?分的住在相府也不合適,孩兒想給他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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