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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巨變后的廢墟

    “這是……”旁邊的魔使面面相覷, 摸不準他們尊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應閑生頭埋了好一會兒才抬起來,一雙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許綏之有點想笑。

    “你們都下去吧。”

    左護法遲疑問道:“那密術……”

    “先不用找了,把剩下的人都召回來。”

    幾個魔使悚然一驚, 對看了幾眼, 應是告退了。

    應閑生便摟著許綏之的腰, 一個飛身回了魔宮主殿。殿內色調比他在凌霄峰的房間還要暗沉,深色的紗幔垂下,無端有種凄清之感。

    許綏之見到了地方,等著應閑生松開他了,誰知腰間一條手臂跟焊死了似的, 不僅不肯挪動半分,頂著許綏之疑惑的目光, 還越握越緊, 比從前在凌霄峰時還要纏人。

    正事要緊,許綏之只好說:“師弟, 你怎么到魔界來了,還成了他們尊上, 你不是入魔了吧?”

    應閑生眼睛黏在他的臉上, 把每個細節都端詳過了,確認每一分都一如從前,才說:“我來找點東西, 沒想到花了點時間還沒找到, 就暫時留下來了。”

    “你和師尊……”

    “師兄。”應閑生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抬手摩挲著他的眉眼, “我以為你只是來找我的。”

    “我是來找你的啊。”許綏之不適應地瞇了瞇眼,眼睫在指尖輕輕刮過, 那只手就停頓了一下。

    應閑生笑起來,頭靠在許綏之的肩膀上,悶悶的笑聲從顫抖的身體里傳出來,“是嗎……”一雙手驟然發力,將許綏之拖進后邊廂房里,狠狠壓在了軟塌上。

    許綏之被撞得眼冒金星,還沒等他氣憤出聲,壓在他身上的應閑生就捏著他的下巴含上了他的唇瓣。這并不是一個輕柔的吻,正相反,它既兇惡又狂暴,許綏之很快嘗到了血腥味。

    已成凡人的許綏之哪里能和如今的應閑生抗衡,他身子發軟,被禁錮得動彈不得,不得不抓上應閑生的前襟,被迫從這個人這里承受他過度瘋狂的索取,連嗚咽都被他吞進肚里。

    生理性眼淚從面上滑落,流到了捧著他臉的手指上,應閑生感受到了,黑沉沉的眼睛里才透進了點光,終于很慢很慢地松開了他,兩人嘴邊拉出一條和著血的銀絲。

    許綏之眼睛被淚浸著沒法聚焦,粉嫩舌尖可憐地搭在被吸吮得水亮紅潤的唇上,無意識地舔了舔,果然咬破了。應閑生被他這副情態勾得又情不自禁地低了頭,緊接著,一個巴掌落到了他的臉上。

    應閑生偏偏頭,反而笑了,大手撫上了許綏之的額邊,順著撫摸他散落在榻上綢緞般的長發,“是我的師兄,我驗過了。”吻過人的聲音沙啞,語氣十分親昵。

    許綏之氣極:“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兄?!幾日不見,你,你怎變得如此……放蕩不堪,荒唐至極!”

    應閑生嘴邊的弧度落下,他拉上許綏之的手,視線落到了前方的虛空中,“距離當日,已是三年了,師兄。”

    許綏之眨眨眼,居然過了這么久了嗎,他記得天上不過兩三日而已。于是他說:“抱歉,我已經盡量快了。”

    應閑生又顫抖著緊緊抱著他,黑色的寬袍廣袖把許綏之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他說:“沒事的,師兄,是我太沒用了,不是你的錯。”許綏之感受到肩膀上熟悉的濕意,很無奈地嘆氣:“好了,不要哭了,我還給你帶了禮物呢,想不想看看?”跟哄小孩似的。

    “……”

    “……什么禮物啊。”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

    許綏之把玉瓶子拿出來,放到埋在他身前的腦袋旁晃了晃,“上品洗魂通靈丸,上界出品,對你的雙生魄大有好處!怎么樣?”

    那顆埋著的腦袋動了動,偏移了一絲,露出來的一點眼角掃了一圈瓶子,又埋回去了。

    “……喂,你什么態度啊,這可是上品仙丹,我求了半天呢。”

    應閑生悶著聲音說:“……只有我有嗎?”

    許綏之疑惑:“什么?”

    “禮物……只有我有嗎?”

    “不是啊。”許綏之手里又轉出一個玉瓶,“你一個,師尊一個,師尊身子不好嘛,你知道的。”

    這下人不淡定了,猛地撐起身體坐起來,壓得許綏之一悶哼。

    我身子也不好!他想說:云借月那老東西有勁得很呢,前天還推平我一個山頭!根本用不著你操心!

    許綏之看他濕著眼睛瞪著他,一邊還吸吸鼻子,很受委屈的樣子。他被坐著的肚子還隱隱作痛,頗不耐煩地說:“你要不要,不要算了。”

    手里的玉瓶瞬間被抽走了。“我的比較好看。”應閑生最后說。

    應閑生的手一整天都沒從他腰上放下去,許綏之一旦抗議,這人就兇狠的眼神瞪他,問他是不是又要離開他了?是不是要去找云借月?他就這么掛念著他的好師尊?要不是許綏之煩了捂住他的嘴,連“你是不是喜歡云借月?”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知道許綏之成了凡人后,應閑生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給許綏之服了丹藥,讓他免受魔氣侵蝕。到了飯點,一定要讓許綏之坐在他的腿上,一口一口喂他吃飯。許綏之不從,他的眼眶就紅了,終于覺得丟臉了似的咬著牙不肯讓眼淚落下來,只是反復質問他那些問題。

    許綏之真是怕了他了。

    到了晚上,許綏之果不其然又不得不和這個人一起躺在了床榻上,腰間的手把他們的身體勒到一點縫隙都沒有。許綏之不勝其煩,但凡人身體疲倦,還是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到了半夜,他又被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弄醒,他一巴掌拍上了在他脖子上拱來拱去腦袋,捱著困意開口:“干嘛啊……快點睡……”

    那顆腦袋頓了頓,拱得更歡了,還在變本加厲嗅聞著。許綏之忍無可忍,一翻身坐起來,揪著他的頭發將他扯開,“我說你到底睡不……”話還沒說完,就被他身上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傷痕驚住了。

    “你怎么受了這么多傷?”他掀開應閑生的衣襟,從心口出蔓延出來的裂痕不斷爆開又愈合,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縱橫交錯的新傷舊傷疊在上面,最顯眼的是心口處的一道貫穿傷,猙獰得肌肉都變形。

    應閑生一身都是血,黑紅血跡從他身上拖到床邊,又一直蜿蜒到了門口。他應該是半夜舊疾復發出去過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又拖著一身沒處理的傷回來。

    身上是這樣慘烈的景象,這人卻好像無知無覺似的,又要湊過來拱他。許綏之正要問他情況,被他弄得愣住了。他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這才看清應閑生此刻身上繚繞的黑霧。

    怎么這么眼熟。許綏之試探著叫他,應閑生又把腦袋抬起來,眼睛亮亮地看他。

    許綏之:應閑生這是……被他另一個神魂占領身體了?

    233:也不能這么說,他身體本來就是共用的嘛,只是從前應閑生太強勢,這個神魂才一直沒有出現,現在應該是神魂受創嚴重,兩個魂魄開始打架了。

    “嘶……別咬!”許綏之扯開這個不停作亂的腦袋,皺著眉斥道。應閑生垂眼,乖乖地握著許綏之的手腕,又湊過去討好地舔舐他咬出來的齒痕。

    他握著許綏之的手腕,摸著摸著,眉頭蹙起,看起來很不高興。應閑生嘴巴張開,想問什么的樣子,卻沒有發出聲音,似乎不知道怎么說話。

    許綏之嘆口氣:“怎么了?”一縷黑影浮出,繞著許綏之的手腕打圈。

    哦,是這回事。許綏之便跟他解釋:“我的身體洗筋伐髓過后里面的靈氣都沒了,估計你之前放進來的那縷影子也被洗去了。”

    應閑生聽了,眉頭皺的緊緊的,又來拱他,直到許綏之被弄得癢癢的笑出聲,“好了好了,我不疼了。”他才又直起身來,引著一縷黑影又要融進他的身體。

    許綏之卻不如之前輕松,他抗拒地縮手,“好疼!”他脆弱的凡人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強大修者神魂的進入了。

    應閑生趕忙停下,心疼地帶著安撫親親許綏之的臉頰,他揉捏著許綏之的手腕,皺著眉嚴肅思索了一會兒,那縷黑影便逐漸凝實,一串黑色珠串繞了兩圈,掛在了許綏之手腕上。

    許綏之剛用手指撩了撩,應閑生反應很大,猛地湊過來咬他。“好好好,我不會取的。”那顆過于兇狠的腦袋這才慢慢安靜下來,在他脖頸間依戀地蹭動著,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著了。

    ……

    “呼……總算出來了。”還好還好,系統的無限制縮地成寸竟然還能用,看來確實連身體情況也是不限制的。應閑生看他實在看的太死,要不是他這次借口要應閑生去給他買糕點,還找不到機會出來。

    踏上熟悉的凌霄峰地界,許綏之難得怔忪了一下,凌霄峰景色清冷依舊,只是從前是不會讓他感到這般孤寂的。

    他的身體記憶自然而然地帶著他走向主殿,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許綏之一進門,打眼就是云借月雪白的頭發。人越發像片單薄的雪花似的,似乎可以被很輕易地碾碎。

    云借月偏過頭看著他,情形就像從前無數次許綏之因為貪玩誤了回來的時辰一般。他眼神沉靜,許綏之卻看見了哀傷,好像在說:我以為小綏討厭師尊,不愿意回來了。

    許綏之張張口,默然半晌,說出口的卻是:“師尊,您頭發怎么白了?”

    “師尊也不知道。”

    “可是三界動蕩,師尊勞累了?”

    “平日安穩無事,只是等小綏回家,等著等著,就變白了……師尊可是丑了?”

    “師尊神姿峰潁,如明月在側,玉山上行,容貌未曾有改。”

    第52章 萬般辛苦人憐

    “應閑生回凌霄峰了!”聞言, 在場修士無不震驚側目,“怎么可能!絳霄仙尊能容下那個魔頭?”

    “他氣勢洶洶的,掌門都下令戒備了。我原以為肯定避免不了一場大戰,結果……一直到了那天晚上, 也沒個動靜。”有天辰宗的修士悄悄和人耳語。

    修士交易所用的道宮里熙熙攘攘, 不少人都停了手上正做的事, 豎起耳朵聽道門里消息最快的那一批人滔滔不絕。

    門口擠進來一個頭發衣衫散亂的小修士,他聽見了耳熟的名字,也擠進人堆里,插了一句:“你們說的是青冥君么?他前兩天還幫我們村子斬殺了一個害人大妖呢。”

    “你是哪來的,胡說八道什么!誰都知道現在應……”一個修士吹胡子瞪眼, 頗為不屑地開口,又被他旁邊的好友捅了一胳膊肘, 憤憤咽下剩下半句話。

    小修士聽見譏諷, 臉色漲紅。他修行不夠,還不能很好的按捺心緒, 于是便不服氣地大聲爭辯道:“我說的是真的!我是天水宗弟子,你們不信, 盡可去查驗!青冥君不僅救我們宗門于水火, 還提點我們改進宗門大陣,我此番就是追隨恩人腳步,前來歷練的!”

    眾人一聽他所屬宗門, 神色輕蔑兩分, 更不搭理他了。天水宗和天辰宗雖然只一字之差,但兩兩差距可不是僅用懸殊可以形容的。

    天水宗地處荒涼偏遠處, 門庭冷落,慘淡經營。當年天缺大禍, 凡道門所屬盡數傳召,但像天水宗此等小宗門自保尚且艱難,是無法前往援助的,當然對應閑生所為一無所知了。如今信誓旦旦,別是把人都認錯了吧。

    “哦?難不成他是一個人去呢?”應閑生現在身為魔界座上至尊,除非找云借月的茬,不然即便出面,魔界諸人也自發前呼后擁地拱衛尊上。要是他有這么大的動作,修真界不可能沒收到消息。

    小修士認真回憶道:“不是啊,青冥君和他師兄一塊兒來的,只是他師兄并未出手。我剛看了幾眼,就正好被青冥君擋住了,因此也沒看清。”

    眾人一聽,荒謬得瞠目結舌。這小修士腦子真的沒事嗎?一時間人群像避什么似的,紛紛散開。

    本來這個小插曲應該像所有不盡不實的傳聞一樣,沒幾天就會被所有人拋諸腦后了。但是,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應閑生竟真的就這樣重回了修真界。

    去時驚天動地,來時悄無聲息。他頂著眾修士驚愕的視線,出手擺平了西南稱霸水怪和遼東盤踞妖魔,絳霄仙尊分身不及之處,都能看見殘陽如虹劍光,燒的天地色變。聽天辰宗的弟子說,他回去時就跪在掌門長老面前,承認曾經走火入魔被懾住心神,自請宗規懲處。行刑時其他幾個德高望重的宗門也來了人。應閑生到最后簡直和血人沒兩樣,生生熬過了,才堪堪回了凌霄峰。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執著于回去,但他確乎不需要過渡,就從魔界尊上重新變回了青冥君。對此,魔界和修真界無疑都樂見其成。魔界有了新首領,修真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一切總算都恢復了正常,許綏之一開始是這樣想的。但自從他回來,就發現自己再也不能離開兩人視線半分,就跟兩人形鎖鏈似的。

    連縮地成寸也不好用了,有了手腕上那串神魂珠子,不管他去哪里只消片刻就能看見應閑生的身影。不過也不全是壞處,他有次不信邪出去,在一個偏遠村子差點被一個大妖吃掉,好在應閑生也及時出現了。只是事后,他的自由度肉眼可見地更低了。

    許綏之以為這就是極限了,直到他時不時半夜醒來,發現床頭處總站著人。有時是一個,有時是兩個,人數雖然不時變化,但驚嚇程度都是一樣的。

    此刻,許綏之揉揉眼,無奈道:“師尊可是有話要說?就算要督促弟子修煉,也未免太早了些。”

    云借月原本只是站著,見他醒了,眼里翻涌的神色收斂幾分,干脆坐到床邊,握上許綏之的手,安撫性地拂拭他的眉眼面頰,聲音很平靜:“睡吧,師尊陪著小綏,就像從前一樣。”

    哪個從前?許綏之成年后,自問是沒有養成過像應閑生那黏人的壞習慣的。

    脖頸間的玉片隱隱發燙,在云借月看見他手腕上串珠的后一秒,從前那塊玉片就又被他掛了回來。許綏之看過,覺得它似乎不太一樣了,之前它上面有這么些紅線的嗎?

    隔天晚上,許綏之翻身不能,他還在夢里,都生出種“又來了”的無可奈何。一睜眼,果然是靠坐在他床邊地板上的應閑生。

    應閑生握著他的手,眼皮合起,呼吸均勻,一副睡得沒有知覺的樣子。但每每許綏之的手有抽出來的傾向,剛動了動,就會被緊緊地攥住,這時一抬眼,果然是這人不能更清醒了的眼眸。

    許綏之表示有點煩:“應閑生,你到底要干嘛。”

    “師兄安心睡吧,有我在這里。”

    就是有你在這里我才不安心的好么。

    晚秋涼風習習,許綏之在后院云借月給他新打的秋千上晃悠悠地坐著,應閑生就在一旁給他削水果。許綏之瞇著眼,時不時往嘴里送點零嘴,姿態悠閑,好不愜意。

    這兩人絕口不提要他重新修煉的事兒,可能是怕他又要以身試險,不管怎么樣,許綏之都樂得清閑。

    應閑生嘴邊噙著抹淡笑,道:“師兄,我最近翻閱古籍,看見有大能攜道侶飛升的。師兄若想要回去,也不難,我如是這般帶著你,好不好?”

    許綏之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咳咳咳……”應閑生趕緊給他順氣,又被他一把拍掉手,“不好!你修煉就修煉,整天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應閑生撇撇嘴,“云借月明明也想這樣的,師兄怎么不說他……”他眼神危險起來,捏著許綏之的手指用力摩挲著,“你莫不是想跟著他?我勸師兄就別想著這事了,你若要跟他走,我一定會和他同歸于盡!”他的殘陽劍震顫,似在應和。

    許綏之無語地看他又開始說些有的沒的,只好道:“我還是覺得人間有意思點,這天上一旦上去,可就不好下來了。”

    許綏之想報復性地嚇嚇他,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來的?”

    “不要!不要說!”應閑生慌忙捂著他的嘴,“不要告訴我……”

    許綏之被捂著嘴,只能用眼神表達疑惑。

    應閑生看上去竟是很害怕的樣子,“魔界人說天上的仙子說了來時路,就一定要回去了。”

    許綏之撥開他的手,失笑道:“哪里來的志怪傳說,沒有這回事兒。”

    應閑生抿唇,眼里的神色讓人覺得可憐,“他們說親眼見過的!萬一是這樣的呢……你不要說。”

    傳小道消息時誰不是說親眼見過的,這你也信。被他固執的眼神緊緊盯著,許綏之頭疼了,只好道:“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行不行?”

    應閑生垂眼牽著他的手,輕輕點了點頭。

    再待下去恐怕沒完沒了了,許綏之找了個風和日麗的白天,鄭重地講丹藥交給了云借月,拉上應閑生一塊兒,催促他們吸收。

    云借月無奈地點點許綏之的腦袋,道:“那丹君滑得很,信口糊弄你的,師尊無事。”

    許綏之當然不答應了,只是拉著他的手露出一點沮喪的神色,云借月就受不了了,立刻抱著他哄:“師尊馬上就服下,師尊都依我們小綏的。”

    應閑生見狀冷嗤一聲:“矯情,吃個藥還推三阻四的。”他把許綏之刨出來,“師兄,你看看我,我可聽話多了,要不是舍不得是你給我的,就是再苦再疼我也眼都不眨一下。”

    說罷了話,兩人便服用了仙丹,打坐入定吸收了。他們身上浮現寶光瑩瑩,奇妙的靈力氣流環繞其中,果然是人間難得的靈丹妙藥。

    只是沒過多久,藥力剛吸收一半,兩個人眉頭皺起來了,逐漸浮現出抗拒惶恐的神色,好像在極力對抗著什么似的。

    許綏之微微一笑,知道是他要求再加的一味忘憂飛花起效果了。花飛忘心,花謝忘情,無愛無憂,失心失情。等兩人醒來,雖然還會記得有他這個人,但相處種種將盡數忘卻,許綏之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早逝無名弟子了。

    這個世界感情線一團糟,主角更是執念深重,不知是不是秘境意外所致,許綏之一直有些歉疚,希望能借此修補一二。他想得盡善盡美,說不定沒了他,這兩人還能重新開始呢?

    應閑生眼睫顫抖,掙扎著要醒過來。云借月唇間溢血,竟是寧愿承受反噬也要中斷吸收。許綏之見狀倒是不慌,天界仙丹要賜福凡人,哪有這么好叫停的。

    許綏之身后是緩緩打開的系統空間,他后退一步,手腕上的珠串和脖頸間的玉片就被排斥強制摘除,飛去融回二人體內。他最后看了一眼凌霄峰晴和平靜的天色,完全退進了系統空間。

    ……

    應閑生正在引靈火山,面前是猖獗的吞火惡龍,宗門派他除祟,他便來了。

    身旁一個修士抱著搭訕的心,一邊躲避惡龍襲擊,一邊滔滔不絕道:“青冥君,許久不見你下山了,自從三年前天缺,你師兄遭遇不測,就少見你,如今可算是走出來啦。”

    可惜他人情悟性實在不高,自以為的噓寒問暖,已經讓說話對象想袖手旁觀讓他死于惡龍的熊熊烈火之下。

    “啊——”千鈞一發之際,殘陽劍險險趕到,幫他斬了火球。

    “呼,呼,多謝青冥君。”這人肝膽俱裂,已經沒了說笑心情,老老實實地去一邊和另一群修士一塊兒對付惡龍了。

    應閑生靜靜地站在原地,有著茫然地感受著心口處炸裂的疼痛,腦子耳邊一同嗡嗡作響,幾乎聽不清周遭的動靜。

    他剛才在干什么?他似乎想起了一個人,他是有過一個師兄,他當然知道,他的師兄意外早逝,因著同門情誼,他也有些惆悵。

    只是……惆悵而已,可為什么,他攥上心口處的衣料,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明顯的傷疤像要燃燒起來似的。為什么會這么痛,好疼——好疼——師兄——我好疼!——師兄!!……小,綏?

    “青冥君!小心啊!”“青冥君——惡龍朝你——”

    應閑生瞳孔驟縮,再也無法忽視身體的異樣。就像……他腦子里的記憶消失了,可它實在太過撕心裂肺,因此身體上還留著明顯的刻痕。

    惡龍還是被鎮壓了。

    應閑生衣袍撕裂幾處,回了凌霄峰,他照例上稟師尊。云借月面前是一塊小玉片,縷縷紅絲滲入些許,顯得并不十分溫和。

    云借月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始終沒有從玉片上移開,過了好一會兒,他偏過頭,看著一直沉默站著的應閑生,“你也疼么?”

    “是啊,我的心疼得快死了。”

    ……

    修真界最近瘋傳出一則爆炸性的消息——絳霄仙尊和青冥君同時不見了!

    有人說他們打得兩敗俱傷終于雙雙殞命,有人說他們最后互為知己攜手云游。雪花片似的小道消息傳得煞有其事,最后竟然還有說為了同一個人殉情的,但因其太過離譜,倒是沒什么人信。

    反正諸多版本派系分明,各個都是親眼所見,各個都是言之鑿鑿。

    絳霄仙尊和青冥君在天缺前就美名遠揚,平反后仰慕者更是大有人在。他們往往爭得臉紅脖子粗,誰也不服誰。

    不過不管怎么樣,這兩位徒然銷聲匿跡的仙尊道君從此后也只在虛無縹緲的神話傳說里出現了。

    ……

    233:他們好像對失去的記憶很執著啊,最近在研究時間回溯啊,搜魂啊什么的,一定要想起你的樣子。

    許綏之還在想著剛才和主管系統的談話,聞言只說:上報公司,申請給這個小世界意識上把鎖,我不能再回去了,這個世界效率實在太低。

    233:那咱們這就走了?

    許綏之:走吧。

    233于是利索地打開了早就準備好的第四個小世界。它難得還沒等過大綱就提醒一句:這個小世界有點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許綏之:主角很瘋嗎?確實有點難度,不過針對這種情況的培訓我也有參加,應該問題不大。

    233:我說的瘋子是你啊……

    許綏之:……

    許綏之:啊?

    第53章 番外 共生依賴

    絳霄仙尊要飛升了。

    消息不脛而走, 可謂是修真界的一段佳話。

    絳霄仙尊云借月和執明仙尊遲問津是須彌道人門下雙子星,須彌道人座下弟子繁多,但他們是頭一份的耀眼突出,是舉世公認的曠世奇才。兩人年紀輕輕就尊號加身, 不知道再過幾年, 是誰會先拔得頭籌飛升登仙。

    外人猜測紛紛, 但須彌門下三人都很清楚,肯定是云借月無疑。

    云借月是天生的仙格根骨,修行根本不需要多費力氣,天地靈氣就像尋認本源似的流向他,飛升于他而言更是仙人撫頂般的水到渠成, 只是時間問題。

    遲問津別提多羨慕了,逆天的天賦誰不想要?只是他羨慕歸羨慕, 轉頭修煉得比誰都認真, 云借月不就是天資高了點,他也不差啊, 等著瞧,他一定會迎頭趕上的。

    這位年輕的劍尊練至興頭處了, 還會追著他師兄和他對打, 往往不是惜敗就是慘敗,但他也不氣餒,還得求他師兄給他講講剛才那一劍是怎么使出來的, 比古籍里威力還要更大, 一問就是大半天。

    云借月有時不勝其煩,只拋出一本手記參悟和一句“自己想。”, 就瞬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今天也是一樣,云借月總算得以從修煉狂魔一般的遲問津那脫身, 此刻正走在后山一處隱秘的小道上。師尊說最近道門結界似有異常,修真界也不安穩,讓他巡視一番。

    修真界最近混入了玉虛教的邪修,他們消息靈通,陰險毒辣,最擅暗箭傷人,探聽追蹤。因為被整個修真界通緝,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人前。此番出動,跟聞見肉味的鬣狗似的,似乎與什么密寶有關。

    但是修真界沒有新出現寶物的風聲啊,就算有,云借月也不甚在意,他只是領命巡視道門,確保門內無虞。

    結界并沒有松動的跡象,只是……云借月視線移開,落到了近處一個灌叢中。

    他用劍挑開枝椏,看見了一個小小嬰孩。他像是剛出生沒多久,只是沉沉睡著,就算被人抱起來,也不知道掙扎。

    云借月幾乎一眼就看出了他體內的那塊天石和周身不知道怎么沾染上的妖氣。

    原來是這樣,他想,他應該稟明師尊,讓修真界共同決定這塊關乎人界命運的石頭的去向。

    這時嬰孩終于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黑葡萄似的圓眼睛就這樣滴溜溜地亂轉,最終視線落在了眼前人臉上。

    他還是不知道害怕,反而咧開嘴朝云借月笑得燦爛。這樣缺失生存本能的小娃娃是很容易死去的,云借月近乎漠然地說:“若你遇見的是村婦農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只可惜遇見了本尊。”剛出世就引得多方覬覦,就算是為了蒼生,他也不能放任不理。

    小娃娃看他嘴巴張合,覺得有趣似的,也學著大大張開嘴巴,結果一下含住了臉旁云借月的手指,還下意識地吸吮幾下。

    溫軟的觸感讓這位冷冰冰的絳霄仙尊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從他懂事以來,還沒有活物能夠這樣近乎冒犯地靠近他,包括此前關系最親近的師尊師弟也是如此。

    “你在求我放了你?可是我視你作災禍,決計不可能視而不見的。”

    小娃娃歪歪頭,將嘴里沒有味道的手指吐出來,兩只藕似的手臂揮舞著,要人抱他。

    云借月看著手里的一小團半晌,聽見他見自己不理他而發出不高興的細弱叫聲,眼睛里的神色看不分明。

    云借月將他帶回了自己殿中。

    “為不出紕漏,本尊還需觀察幾日,一旦確定你的身份,就會把你交給修真界。”與冷淡無情的聲音不同,云借月正在將搗碎的靈果汁小心翼翼地喂入小孩兒嘴里。他嘴邊勾起一個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淺笑:“在此之前……好了,慢一點,又沒人和你搶。”

    小團子就這樣一天天長大了,絳霄仙尊性子冷淡,本來就不常見到,因此這件事并沒有引起注意。

    暖融融的燈光下,絳霄仙尊懷里是大了兩圈的娃娃。他看著桌上攤開的卜書,手上掐算,道:“你叫許綏之,對么?”小娃娃頭發梳成了小仙髻樣式,背靠著仰起頭看他,眼神清澈透亮,他被養得很好。

    云借月看著看著,捏捏他的臉,“你知道什么呢,你可知道自己的名字么。”

    許綏之被捏得不舒服了,皺著眉頭掙開他的手,他一般并不哭鬧,受了委屈也只是摟著云借月的脖頸,埋著頭不肯看人。云借月掂了掂他,嘴角勾起,“好了好了,我又沒用力,怎么又不高興了。”

    ……

    “師尊,玉虛的人最近猖獗,但也并未冒犯我道門,靜觀其變也可,如果出了事,也能提前有準備。”遲問津說了自己對最近修真界頻發事故的看法。

    “嗯。”須彌道人微微點頭,眼神移向旁邊的云借月,“絳霄,你怎么看?”

    云借月低頭皺著眉,并沒有聽見這句問話,還是遲問津扯扯他的衣袖,他才恍惚問道:“……什么?”

    “絳霄,你最近有些浮躁。”須彌道人看了眼神思不屬的云借月,淡聲道。

    云借月回了神,按捺下心里的煩悶,起身回道:“師尊,我還有些事未處理,先回去了。”說罷也不看疑惑的兩人,行了禮就退出去了。

    等到了自己殿中,云借月看見了床上小結界內安穩睡著的許綏之,心里才放松了些許,他上前去揮散了結界,將人抱起來,摸了摸許綏之光潔的額頭,垂眼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這是怎么了?師尊問你話,你卻心不在焉的。”遲問津推開門,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天哪,這是哪來的孩子!”

    云借月猛然回神,這個時候要想再藏也來不及了,他心神不定,竟然沒發現遲問津的氣息逼近。

    “……撿的。”還好還好,早在之前他就給許綏之身上下了禁制,讓人不能輕易看出他的身份。

    遲問津蹲下身湊近了一些,想要戳戳小娃娃的臉,卻沒得逞,被云借月拂開了手,不過他并不在意,只擔憂道:“原來是因為這個,那你現在想怎么辦,就這樣養著他?要不還是稟告師尊……”

    “不要告訴師尊!”云借月臉色不太好看,抱著人的手很緊,眼里情緒翻涌,并不能叫人看清,“我可以處理好。”

    許綏之被他勒醒了,眼睛緩緩睜開,看見了遲問津,很驚奇的樣子,又去看云借月。

    “他還挺乖的,有名字么?”遲問津捏捏他的小手,許綏之就盯著他瞧。

    “……沒有。”云借月抿唇,他能算出來許綏之的命格,別人肯定也能。

    遲問津拍拍膝蓋站起來,最后說:“好吧,絳霄,你有分寸就好。但下次商議,你可不能又這樣中途走了,師尊就要閉關了,最近又不太平,你也得上心。”

    云借月點了頭,遲問津便走了。

    “霄……霄……”懷里的小娃娃突然開口,稚聲稚氣牙牙學語。

    云借月點點他的腦袋,終于有了點笑意,“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就跟著學。”

    “霄……”許綏之嘟著嘴,要去抓他的手指。

    云借月被他抓著手指,悶悶地笑出來。

    須彌道人閉關了,道門一應事物落到了云借月和遲問津身上。

    在一個尋常夜晚,云借月照例巡視一圈外圍結界,卻突然感受到一陣詭異波動。

    窗前帷幔被從外面挑起,兩個黑乎乎的人影看見了床上的睡著的許綏之,眼睛睜大兩分,對看了一眼。

    其中一個人拿出一個不知用處的法器,但還沒等他動作,就被人從后面一劍貫穿身體。

    云借月衣袍染血,臉色黑沉,另一個人很輕易就看出來他剩下的同伴們發生了什么。他輕功了得,足尖一點,飛一般往后掠去,看著不斷逼近的云借月,咬咬牙,掏出了一個傳訊煙火。

    云借月劍尖靈力近在眼前,他也即將點燃手中煙火,千鈞一發之際,他心口處冒出一截劍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失去意識軟軟倒地了。

    遲問津拔出劍,他扶著劇烈喘息,又要去搜尋的云借月,臉色嚴肅道:“你冷靜點,剩下的人已經被我處理了。”

    云借月沉沉看他一眼,飛身回了寢殿。遲問津看著他抱著人但依舊顫抖的身影,聲音難得沉重:“他到底是誰,云借月,你到底在干什么。”

    云借月沒有回頭,“問津,他還這么小,他離不開我。”

    遲問津猛地拉過他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厲聲問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他緊緊盯著云借月的眼睛,“……到底是他離不開你,還是你不肯讓他離開你?”聰敏如他,已經對許綏之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你難道真的瘋了?就算你今天護住了他,別說等玉虛教反應過來,就算你殺光了玉虛,還有無數眼睛盯著你,今晚動靜這么大,你以為你能瞞多久?”

    云借月眼底發紅,他第一次暴露出情緒失控的樣子,他說:“遲問津,我第一次求你,你幫幫我!我不能……我不能失去……”

    遲問津眼神復雜,“你要我怎么幫你,你飛升在即,天道難擋,你以為能護住他多久?”

    云借月眼珠黑沉,他并沒有被這個問題難住,看起來像早已深思熟慮多回了。他將許綏之放回床榻,仔細蓋好了被子,才折身回來。手里一閃,云借月手里出現了一柄精巧的短匕。

    這是天地托生的不世法寶,上可問天,下可詰地。此刻他被云借月刺入自己的身體。

    “云借月!!”遲問津臉色大變,大喝出聲。但他沒有辦法阻止匕首飛快蠶食云借月道本根骨。

    “這是我半副仙骨,你拿去,如此我根骨破損,便暫時不能飛升了。”

    遲問津被駭得牙關戰戰,聲音都發抖,他第二次說:“你真的瘋了?!”

    云借月臉色慘白,強硬地將東西塞進遲問津手里,“為保萬全,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過了今晚,你就當沒見過我。”

    他露出個笑,“就當是我補償你,從今以后要靠你為師門爭光了。你用了吧,反正我如今也不想飛升了。”

    遲問津顫抖著手,“你就算走了,也還是絳霄仙尊,突然離開師門,身邊又莫名其妙多了個孩子,要引多少矚目?時間久了,遲早……”

    云借月已經走回床邊抱起了人,許綏之睡得有點不安穩,云借月輕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笑著看著許綏之的睡顏,“自立門戶,歸隱山林?不管怎么樣都好,會有辦法的。”

    ……

    須彌道人沖擊境界失敗,于閉關中羽化。執明仙尊修持圓滿,原地飛升。在這兩件事之前,還有一件石破天驚的事,玉虛教滅門,徹底消失在世上。這算一個警告,動過心思的人都心照不宣。

    ……

    “師尊!師尊!”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隔著老遠就能聽到,一個小小身影如乳燕投懷般沖向云借月,“救我!救我!”后面遠遠傳來一聲怒吼:“許綏之!你又拔光了我的藥圃!!”

    云借月含笑接住他,“好了好了,別跑這么快,當心摔著。”穩穩摟住了人,才揪揪他的臉蛋,道:“又到藥長老那里調皮了。”

    許綏之額頭都是汗珠,在陽光下亮晶晶的,他吐吐舌頭,滿不在乎地說:“他種的不好看,我幫忙整理整理嘛,我好心好意,卻要怪我!”

    云借月笑出聲來,“好,我們小綏是好孩子。”左不過是做點利益交換,許綏之玩高興了也就罷了。

    許綏之揚起手里的一朵奇異的花給云借月看,他好奇問道:“師尊,這是什么花?看著和其他的花都不同呢。”

    云借月看了一眼,就接了過來,道:“這是忘憂飛花,花謝花飛都有忘卻往事的作用,這是天上掉下來的上界花種,在人間落地生根了,藥力小很多,卻也危險,小綏離它遠點。”

    “哦?會忘記什么事呢,所有事都會忘記嗎?”

    “不,只會忘記最不想忘記的事。”

    “那為什么它叫‘忘憂’呢?”

    “因為只有像這樣刻骨銘心,不愿忘記的事和情,才會讓我們憂愁啊。”他將許綏之抱起,托在臂彎上,一塊兒于凌霄峰最高處俯瞰,正是人間盛夏,天際高懸,萬物蓬勃。

    到了晚上,許綏之趴在云借月腿上,沉沉睡著了,他白天花了太多精力玩鬧,晚上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云借月撫摸著他的頭發,給他扇風,燈光下他的目光無限柔和。

    “我視你為珍寶,不知道要怎樣才算愛重。”他心里暮然涌入一陣哀傷,“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世界上就我們兩相依為命,小綏,你說好不好?”

    第54章 要做我的狗嗎

    許綏之在結束第三個世界之后, 就意料之中地看見了A級評定。但他沒有如233猜測的那樣激動不已,反而神色平靜,回了公司,敲響主管系統辦公室的門。

    里面穿出來一個同樣早有預料的聲音, “請進。”許綏之打開門, 看見了個生面孔, 想來這就是233上回說的新換上來的主管系統了。

    許綏之在它的示意下坐上了辦公桌對面的會客椅,先是笑道:“我任務在身,還沒來得及跟您打招呼,還希望您不要介意。”

    這個主管系統年紀不大,不是個嚴肅的, 它被一本正經假模假式的許綏之逗笑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哎呀, 小, 不是,綏之啊, 放松點,別這么緊張嘛。”他晃晃自己的工牌, 上面寫著23, 數字相當靠前,許綏之被震了一下,這屬于下放多少級了, 他都算不清。

    23笑瞇瞇道:“我算233大哥, 只是出來的早,它一般不肯提我, 唉,瑣事先不說了, 我們也見過的,記得嗎?”

    許綏之其實不記得了,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只是這回不再輕易開口了。233那臭小子……等他回去……

    23臉上笑容擴大了些,剛要說什么,門被敲了兩聲,23視線剛轉過去,表情就垮了,“看來它想自己跟你說。”

    許綏之轉頭,看到一張表情匱乏的臉,和它胸前數字2的編號。看來它就是小世界區總負責系統,是正兒八經的總裁。

    23出去了,辦公室里只剩他們兩個。2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許綏之于是也站起來了。他聽見2說:“我知道你的疑慮,小世界劇情進程順利,但是感情線崩潰了,影響到了你的評級。但后來感情線依舊出問題,評級卻又提高了,讓你疑惑,對嗎。”

    許綏之摸不準怎么稱呼它,那尊稱反正他覺得挺二的,正糾結呢,2轉過頭來,冷淡地說:“這算最初級的小世界,感情線單調明了,但你還是沒把握好,是你的問題。”

    許綏之這下不服氣了,233說不是他一個人這樣的!但還沒等他開口,被2抬抬手止住了,“但是正因為這些是最初級小世界,一眼能看到頭,近幾年活躍度越來越低,給公司帶來不小的虧損,你這一改動,反而攪動了一潭死水,竟然消了赤字。”

    它把前幾個小世界打開給許綏之看,許綏之沒看出什么名堂,反倒時不時被里面偏執瘋魔的主角叫出名字,弄得他挺尷尬。2反倒微微抬起了嘴角,道:“你看,你給世界的印象很深刻。”

    2最后說:“公司現在對這塊試驗田很有興趣,你放心做就是了,經費權限方面不會有人為難你。”

    許綏之回了系統空間才發現自己一句話也沒機會說,好賴話全被那個2說完了,他咂摸一番,深覺自己前路漫漫啊。

    正感嘆呢,就聽見233問要不要走的話,他先是正經回了,看它在操作臺前的背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給它一飛踢,“233!你這家伙!還在這里裝小白兔!你有這么個哥,敢情我是陪太子讀書來了!”他憤憤道:“我算是看出來了,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沒把我當回事!哇打——”

    “哎喲!”233揉揉屁股,委屈地說:“誰啊?什么哥啊?”它想著這回許綏之去見的人,淚汪汪囁嚅道:“我們主管不是189嗎,我不認識它啊……”

    許綏之傻眼了:“啊?”

    233頓了頓,反而反應過來了,“你說的不會是那個23吧?”它瞇瞇眼,“它為難你了?”

    “沒,咱們主管系統換成它了。”許綏之這會兒有點不好意思了,上前去幫233拍掉他踹上去的腳印,233反而抓住他的手,想跟他解釋什么。許綏之搶在它之前開口:“不用跟我說什么,是我誤會了,哎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我理解,我理解……走,咱們繼續做任務去!”又恢復成了哥倆好的勾肩搭背姿態。

    233看了他好幾眼,最終還是沒說話了,拿出這個世界的劇情大綱,兩個又湊到一起看。

    這世界的主角攻是都城頂天一批的太子爺安玉鏡,只是他沒聽從父兄安排進去走家里的老路,反而做了大學教授。不用說,主角受慕琤又無獨有偶成了他的學生。

    兩個主角優秀得不行,在聯手研究的領域不知道為這所本就頂尖的高校爭了多少光。主角攻受就像高山流水遇知音,相見恨晚早就暗生情愫,要不是受到阻礙早就在一塊兒了。安玉鏡已經結婚了,慕琤失望出國深造,但他出去幾年,心中悸動仍然難以忘懷,沖動之下回國表白了心跡,卻發現心上人早就清理了阻礙,他們便在親朋見證祝福下在一起了。

    而許綏之就是那個阻礙,是的,這個世界他是已婚人士,對象就是主角攻安玉鏡。本就是許家還沒落魄之前沒有感情的指腹為婚,更別提許家日漸衰敗,許綏之這個橫在兩人間的絆腳石怎么看怎么礙眼。以安玉鏡的身份性子,大可以不結這個婚,但許家早年間也算和安家有過背靠背的交情,而許綏之這個獨苗苗又有病,安家長輩給了很大的壓力,因而安玉鏡對他多有忍耐。

    是的,許綏之腦子有病,這并不是在罵人,他時常情緒失控,發起瘋來不顧后果,又被許家寶貝似的捧成了桀驁頑劣的性子,可想而知對被他視作想搶他東西的慕琤會做出什么事來。

    行跡是有點惡劣,不,應該說是相當可惡。

    誰能忍受自己愛的人一直被欺辱呢,反正安玉鏡不能,和厭惡的名義伴侶協議離婚了,沒有落井下石是算他最后留的一點情面。就這樣,許家徹底落魄。而被誤診為精神性情緒病的腦瘤用不了多久就要了許綏之的命,一無所有的許綏之最后的結局是在病房里受病痛折磨,郁郁而終。

    許綏之沉默了會兒,想起剛才2說的話,幽幽嘆了口氣,看開了:算了算了,上班久了哪有不發瘋的,怎么瘋不是瘋呢。

    ……

    侍應生覷了覷身后跟著的人,臉紅了些許,他說:“小琤,我認識經理的,要不我跟他說說,你就不要過去了,里頭的少爺們難纏得很,特別是那許少……”

    話還沒說完,就被冷淡地打斷了,“不用,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反悔。”他進包間前,看著侍應生,說道:“還有,不要這么叫我。”讓他想起一些惡心的回憶。

    侍應生愣了愣,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被這個人吸引了,得知他是為了救朋友而答應了惡劣要求,又不禁心生憐惜。但奈何這么多天明里暗里的表示一直沒有得到回應。侍應生咬咬唇,頭一次起了點輕蔑怨懟:明明父母早逝孤苦無依,還裝什么清高,進了包間過了今晚,看他還能怎么擺譜。

    包間里堪稱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下坐著幾個驕奢淫逸左擁右抱的公子少爺,許綏之倒沒摟人,他在等主角受呢。他靠在沙發里,身邊是沒摟人的褚明空。

    他瞟了這個從小玩到大的發小一眼,懶洋洋地說:“每次這種場合都這樣干坐著,有什么意思,要不點幾個人陪你?”

    褚明空正給許綏之酒杯里加冰塊,聞言笑了笑,“我看著你。”

    許綏之毫無形象地翻個白眼,“我用得著你看著?不過聽人說起來,這次準備了個有意思的人,我也有點期待呢。”

    褚明空笑容淡了點,他將酒杯遞給許綏之,“不都是那些花樣,有什么趣的。”

    許綏之沒接,因為他沒看見,他正看著開門進來的主角受。

    許綏之:你確定等下要……這臺詞,我有點說不出口……

    233捂著眼:我都看不下去,辛苦你了小許同志,我是個純潔的統統,我先下了……

    許綏之對233臨陣脫逃很生氣,連帶著看向慕琤的眼神也暗沉沉的。

    褚明空看他這樣,以為他不喜歡,把酒杯放回去,揮揮手讓人出去。

    許綏之卻按著他的手,對慕琤說:“你過來。”

    慕琤低著眉眼立了一會兒,過去了。他和許綏之隔著張桌子,昏暗燈光下神色看不分明。許綏之不耐煩嘖了聲,“近一點兒,讓你罰站來了?”

    慕琤于是從一堆鶯鶯燕燕中繞過了桌子,站到了許綏之面前。真夠沒眼色的,許綏之心里嘆了口氣,用了力氣踹了他一腳,這人晃了晃,終于反應過來似的,蹲下身來。

    許綏之挑起了他的臉,身邊的一個少爺立時贊了聲妙,坐的近的幾個人都湊過來看,頓時覺得懷里的男孩兒女孩兒不好了。要不是人正在許綏之的手上,他們都想要人了,這年頭長這樣的可不多見。

    “這是怎么了?”一個人影晃悠悠地過來,這人是一個世家的小兒子,他喝多了,又一向行為乖張,葷素不忌,許綏之剛放了手,還沒表示什么,他竟然就徑直摸向那張臉,“是什么稀奇貨色,讓我也看看,你們真是越來越大驚小怪了。”

    慕琤偏了偏頭,他就摸了個空,這人臉色登時就難看起來。

    ……

    等跟著進來的侍應生慌慌張張找了經理回來,包間里面已經亂得不能看了。

    許綏之捏住他又要揮拳的手腕,“好了,你真不想從這里出去了?”慕琤喘了口氣,安靜了下來。對面那個世家子也被幾個人拉住,許綏之使了個眼色,那個人就被拖出去了,估計短期內是見不到了的。

    手里的那只手腕倒是沒有他猜想的掙扎,許綏之松開手,重新坐下,他對于慕琤的寧死不屈,一點也不驚訝。

    包間里一時靜得落針可聞,或站或坐的人紛紛看著這個方向,氣喘吁吁趕來的經理不停地賠罪,但是許綏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只看著慕琤道:“膽子挺大的,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誰?信不信他能讓你今晚就從這座城市消失。”

    慕琤垂著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才那個人的眼睛幾乎和他的噩夢重合,在他回過神之前,拳頭已經揮出去了。

    許綏之笑了兩聲,“這么有誠意的道歉還好沒被人家聽見。”他狀似苦惱地偏偏頭,“怎么辦,我要是不管你,恐怕你真的完了。”

    慕琤將視線移到眼前人的臉上,像從一場夢墜入另一場夢,他喃喃道:“我要完了,怎么辦呢。”

    許綏之對于他的搭腔有些驚訝,他順其自然地說:“要不這樣吧,你做我的狗,打狗還得看主人嘛,就沒人會給你找麻煩了,怎么樣啊?”這下子所有聲音都安靜了,褚明空似乎對這邊的情況沒有興趣,只有他沒看過來,自顧自新開了瓶酒。

    慕琤定定看著許綏之的眼睛,里面是從來沒見過的干凈,只有一點對眼下情形感到無趣的淡漠,明明對他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呢?這樣的人,幾乎都要讓他生出要被拯救的錯覺了。他手指動了動,像他這樣的人,還能有被拯救的一天嗎?

    慕琤從來沒有這么期待過一件事。

    第55章 惡劣的許少爺

    靜悄悄的房間突然響起一聲驚雷, “不行!”

    這個小侍應生像受到侮辱的是自己似的,他期期艾艾地看著沒有反應的慕琤,以為他受辱難過,心里是有些貪婪的悸動, 眼一閉大喊道:“你怎么能這樣侮辱他, 你以為有了錢, 就能隨意對待別人嗎!尊嚴是無價的!你的錢也沒用!”

    “哈哈,我的錢沒用?”許綏之被他幼稚得直發傻的話逗得捧腹大笑,笑得歪倒在了褚明空身上,褚明空摟著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去,看著許綏之快活的臉, 也跟著露了個淡笑。

    許綏之擦了擦眼角飆出來的眼淚,一把扯過人的手腕, 不顧他意愿地往包間外面拖, 帶得一大群人都跟著他往外走。

    一旁站著的經理一看這祖宗的架勢,不會天真到以為他只是帶人出去聊天散步的。于是他不安地搓著手, 戰戰兢兢地看向還姿態閑適坐在沙發上的都城頂頭一批的太子爺,“褚少……您看這?”許綏之要真不開心把這里砸了, 倒霉的只會是自己。

    褚明空慢悠悠地讓人點了根煙, 吸了一口,吐出來的話云霧繚繞的:“小綏玩玩而已,你緊張什么, 真出了事我也在這里。”

    旁邊有些家世相當的世家公子正要跟著出去, 聞言紛紛笑出來,“可不是, 小綏難得有了點玩興,我也出去看看, 給他出點好玩的主意,你可別礙事了。”

    褚明空身旁少見還端坐著的一個人看他額頭更加冷汗直冒,嗤笑道:“你看你,不是還清楚利害的么。怎么人都沒調教好,就往這里領,胡言亂語我聽了都生氣。現在弄得許少不高興了,就算他不計較,我也是要計較的。”他轉頭對褚明空說:“明空,我看干脆讓人把他玩了,骨頭都敲碎,看他還能不能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話。”

    經理前胸后背都被汗浸透了,被冷氣一吹,不自主地開始發抖,他弓著身子,強忍恐懼地說:“都是我的疏忽,那家伙本來好好的,我想著他平時還算懂事,才肯讓他進來。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膽大包天沖撞了許少,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讓他給許少跪著賠罪!”

    褚明空還是慢悠悠地抽著煙,沒表態。經理閉了閉眼睛,聲音都帶著點絕望了,“許少怎么弄人都是應該的,我只是擔心那骯臟的家伙臟了許少的手,他哪里犯得上讓許少親自動手呢?”

    聽了這話,褚明空這才舍得分了個眼神給他,他熄了煙,嘴角勾了個笑,道:“瞧你嚇得,我說了小綏就是玩玩而已,他心軟得很,貪玩也不會出事的。”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袖,看了看身旁幾個朋友,“行了,今晚興致也沒了,我們也出去看看吧。”

    經理這才抖著手掏出手帕擦汗,心里一邊吐槽這位太子爺對許少就像時刻掛著美化拉滿的濾鏡似的,還心軟呢,這話也就他說的出來。

    前段時間那位許少砸斷了他一個重要客戶的腿的時候可一點不帶猶豫的,一腳差點沒把人踹得斷子絕孫。雖然也是那個人猥褻女孩在先,被心情不好的許少撞見了,就算最后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也是他活該。但是許綏之仍舊怎么看都沒有能和心軟沾上一點邊的樣子。

    許綏之一路把人拉到了主廳二樓回廊上,下面夜店人頭攢動,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搖擺身體,每個人都在盡情釋放過剩的精力。

    許綏之叫人把剛吩咐準備好的箱子拿上來,“打開。”他松開手,漠然地看著侍應生。

    侍應生被這陣仗嚇得手都抖了,但他不敢不聽,顫顫巍巍打開了箱子,被里面滿滿當當的鈔票晃花了眼睛。

    許綏之有些惡意地笑了,“撒。”小侍應生愣了下,沒聽清似的,呆呆傻傻地問:“什,什么?”許綏之隨手抓起一把鈔票,往下一揚,無數票子跟雪花片似的紛紛揚揚飄落下去。人群中瞬間響起了熱烈的歡呼和尖叫,推推搡搡舉著手爭搶飄落下來的鈔票。

    “會了嗎?做。”小侍應生被他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根本不敢不從,抖著手捏起一小把,往下一扔,人群又轟然響起新一輪歡呼和尖叫,從他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一雙雙手,有的是空的,有的攥著錢,有的舉著手機,相機的咔嚓聲不停響起,數不清的閃光燈亮著,看著倒是更熱鬧了。就連仰著的人臉都被揮舞的手臂擋得死死的,看也看不清楚。只能間或從雜音里聽見一些被撞倒的人嘴里吐出的怒罵。

    “沒吃飯嗎?”小侍應生一抖,頂著背后莫大的壓力,努力忽視著心里可惜的感覺,咬著牙不停抓著錢往下揚,夜店里音樂聲都停了也沒人發現,刺耳的尖叫已經能把屋頂掀翻。

    后面玩得好的少爺們一個個大笑出聲,拱火道:“綏之,撒錢這種游戲都玩過多少回了,多沒意思啊!”

    許綏之挑眉,叫人將幾箱錢全都一次性倒空了,勾唇笑道:“我也這么覺得,真沒意思。”他看向手軟腳軟的小侍應生,“錢的感覺怎么樣?”侍應生咬著唇,不說話。

    許綏之打了個響指,黑衣保鏢又扛上來幾個大箱子,動作看著十分吃力,也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重物。

    “這是什么?”有人好奇道。許綏之讓他打開看看,這人一打開,就被滿箱子的金燦燦差點晃瞎了眼睛,“操,這么多黃金!”每塊黃金都有半個成年人手掌那么大,頂上五光十色的聚燈光芒灑在上面反射出來,就像箱子里也開著燈似的。

    許綏之被他的反應逗得笑了聲,幾個世家少爺對看幾眼,都看見了對方眼里的興味,他們隨手撿起幾塊往下扔。

    人群里有人被重重砸到頭的,痛呼一聲,正要怒罵,一看見摔在身上的東西,不敢相信似的,用牙齒重重咬了咬,“是黃金!”猶如一滴水濺入了油鍋,人群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尖叫,所有人都開始往這個方向涌,幾個被砸到的人此刻正和無數拳頭大打出手,爭奪著那一大塊金子。

    許綏之湊到侍應生耳邊,幽幽道:“你猜,要是砸傷了人,他們會不會怪我,還是會讓我接著砸?”侍應生已經滑跪著坐下了,愣愣地看著一片混亂的樓下,是隨時都會發生踩踏事件的程度。

    許綏之站起身,漠然地看著這個已經失去反應的人,他示意還在往下砸金子的人停下,叫保鏢拎著侍應生的衣服后領直接提起來,在他的尖叫聲里把人直接懸空架在二樓圍欄外。

    許綏之走近了,揚聲道:“誰要是能接住這個人,這一箱金子都是他的。”果不其然人群里騷亂更甚,他們大部分人已經被沖昏了頭腦,沒有一個人質疑這樣做的道德性,迫不及待地等著接人,幾乎要主動跳起來抓他。

    侍應生被嚇得渾身顫抖,還不敢掙扎,他崩潰大哭起來,“許少!許少!我錯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許綏之嘴邊的小窩笑得露出兩分,“現在你覺得我的錢有用嗎?他們會不會盡力接住你?”他看著是很俏皮可愛的樣子,可惜此情此景讓這個笑只會顯得越發殘忍。

    侍應生幾乎昏厥,“我信了,我信了,有用!有用……是我該死!是我沒腦子胡說,求求你……許少,我錯了……”他腦子已經不太清醒,嘴里重復著兩句求饒的囫圇話。

    許綏之收了笑,有些失望地皺著眉,“哎呀,真沒意思,這么快就認輸了嗎?好吧……”侍應生以為許綏之終于要放過他了,眼睛里迸發出強烈的希望,誰知許綏之撣撣衣領,慢悠悠地開口:“既然你相信了,那就放寬心下去吧。”他隨意晃了晃手指,黑衣保鏢馬上有要松手的動作。

    這么高……他一定會死吧……

    “許少!”一聲喝止和侍應生凄厲絕望的尖叫同時響起。

    許綏之斂下表情,示意保鏢停下。主角受終于開口了,難為他能忍這么久。本來他可以獨善其身的,唉,主角就是主角,有太多沒用的善良。

    許綏之冷冷的目光一掃過去,身后的一眾人就自覺分開了,生怕讓許綏之誤會是他們開的口,自動生出的一道一覽無遺的路,盡頭站著同樣穿著侍應生衣服的慕琤。

    他處于眾矢之的,在混亂的夜店里,竟顯得出塵又孤高,微弱的光線照射在他的身上,像是玻璃櫥窗里的精致玩偶鍍了層釉,細看下臉上的線條清絕妙絕,每個細節都干凈利落,是恰到好處的驚艷。

    許綏之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還沒作聲,慕琤就出乎意料地主動朝他走來。

    走近了,許綏之看見他眼里淡淡地擔憂,“許少,他不值得讓你這樣動手的。”

    有人從訝異中回過神來,正想開口罵人,被許綏之一個眼神按下了。他打量著慕琤的臉,眼里一點情緒也沒有,“你膽子挺大的,你同情他,想幫他出頭?”

    他接下來是應該先說“你算什么東西,憑什么讓我放人”呢,還是更直接點的“你想救他就給我做狗”呢?

    慕琤卻絲毫不懼,反而笑得暖融融的,一池冰雪就這么融化了。他蹲下身,仰著頭看著許綏之,“不,他自以為是找許少不痛快,不值得同情的。我只是覺得讓這么個人臟了許少的手,多惡心啊。”他握上垂在他眼前白凈光滑的手,輕聲說:“我只是想要回答剛才許少問我的話,我愿意的,許少,我愿意做你的狗。”

    哎呀,被搶臺詞了。許綏之眼睛微微睜大,他歪歪頭,有些不解地看著上趕著的主角,道:“他是為了不讓你當狗才頂撞我,你倒是不珍惜。”

    慕琤臉上的笑淡了一些,“我根本不認識他,也不需要他的這份好心。”

    那侍應生像聽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似的,露出震撼心碎的表情,那表情又很快轉為了怨恨,可惜許綏之嫌他吵,早就讓人捂著他的嘴了,不然這會兒估計尖叫也要變成咒罵。

    原來如此,主角故意用這樣的方法轉移仇恨救人么?還挺聰明的。他抬腳踩上慕琤的肩膀,直接把人踩得跪下,頭身都緊貼著柔軟的地毯。

    慕琤很明顯一怔,撐在地上的手肘連同著蜷縮的身體一塊兒顫抖起來。

    他臉旁就是許綏之纖塵不染的精致皮鞋,只要微微側過眼,就能看見被包裹在黑色絲襪里的白膩皮肉。他隔著空氣感受著這股溫熱,鼻尖縈繞著褲裝散發的高級香氛味道和從皮膚里透出的一股清冽的冷香。慕琤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怎么回事,怎么會……只是被不輕不重地踩著,他就控制不住起反應了。

    許綏之懶洋洋地踩著碾了他一會兒,正準備加大力度把人羞辱一番,就聽到后面傳來褚明空一向淡漠的聲音:“小綏高興些了?就扔下去好了,我叫人一起掃了。”

    褚明空從后面繞出來,下面夜店里的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全部疏散了,地板上全是酒瓶碎片,幾攤不知道是什么的黏稠紅色液體周圍印著亂七八糟的同色鞋印,上面還凌亂沾著幾張臟兮兮紙幣。

    經理的期待徹底落空了,這位褚家大少爺面色平靜,不像是要勸人的樣子,讓人懷疑他說的就是字面意思,只要許綏之高興,出什么事都不在意。

    許綏之挑眉,倒是說:“算了,聽著就惡心。”他遞了個眼神,那個已經暈過去的侍應生就被拖回來隨意丟在了回廊上。

    許綏之一邊收回踩著人的腳,褚明空走過來,攬上他的肩膀,“剩下的有人處理,我送你回去。”

    許綏之沒搭理他,手揣在褲子口袋里,反而用腳尖挑起了慕琤的臉,紅的跟什么似的,眼淚口水流得到處都是,他還什么都沒做呢,這人就一副臟兮兮壞掉了的樣子。這么沒用,還想著給人出頭,許綏之想,要他動真格的,都怕不小心把人玩死了。

    褚明空只看了一眼就偏開頭,招招手讓人把他拖下去,誰知慕琤見別人要來碰他,竟然劇烈掙扎起來,弓著身子將頭往許綏之兩腳間湊,還要扭頭惡狠狠地瞪著要碰他的人。十足十一條認主的惡狗樣。

    許綏之被逗得笑出來,鞋背掂了掂他的臉,這人就迷戀地用鼻尖蹭他腳腕露出來的一小塊皮膚,蹭得他褲腳都皺了幾分。

    好香,好香……慕琤神智都有點不清明了,只知道緊緊挨著自己的主人。

    保鏢看著這人蹭著許綏之不放,害怕動作大了動到許少,有些猶豫地看向褚明空,結果被自家少爺臉上可怖的黑沉嚇了一跳。

    褚明空心里從剛才起就一直忍耐的情緒驟然爆發,讓他控制不住抬腳就踹,還沒反應過來受了他一腳的慕琤喉嚨里當真發出犬類被挑釁的嗚嗚聲,兇狠地瞪著攻擊他的人就要反擊,被橫在了他脖頸處的精致皮鞋攔下了。

    許綏之踢了踢他,“好了,乖一點,別發狂。”慕琤就嗚咽一聲,又順從地低下頭靠在許綏之腳邊。

    褚明空被慕琤結結實實惡心到了,又想動手,許綏之手肘推了推他的腰,“行了,回去吧,我也累了。”

    慕琤輕輕地拽著他的褲腳,可憐巴巴地看著許綏之。許綏之輕笑一聲,“乖狗狗,能不能再聽話一點?”慕琤連忙點頭,許綏之就讓人帶他下去。他打算把慕琤安頓到他的一處房產里,那里離慕琤的學校近,離主角攻也近,十分的方便,主角攻要去救人都很順路,許綏之幾乎要被自己的周到感動了。

    褚明空順著他的力道跟著走出去,臉色還是不好看。許綏之輕笑道:“怎么了?我們以前也不是沒玩過這樣的,怎么這次反應這么大。”

    褚明空帶他上了車,悶悶地說:“他的眼神我看著不舒服。”許綏之只當是主角效應,不是很在意,擼了把他的頭發,褚明空就懨懨地抱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脖頸處,安安靜靜地不說話了。

    許綏之撐著臉表情平靜地看著窗外,另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這顆毛茸茸的腦袋,“我剛才有些不清醒,差點玩過了,多虧你了。”

    回應許綏之的是他脖頸處傳來的低沉沙啞的嗓音,“你盡興了就行,我都會處理好的。”就像從前每一次那樣。

    第56章 是主人的命令

    但是這事兒許綏之最終沒讓褚明空處理, 有很多人拍照錄像傳到了網上,一石激起千層浪,產生了爆炸性的輿論影響,除了許綏之的臉沒能爆出來, 其他的在人群被疏散之前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極短時間內整個網絡都刷屏了囂張二代撒錢撒金子扔人的視頻, 底下幾乎是一邊倒的謾罵和批判。除此之外還冒出寥寥兩三句說“可那位少爺真的好好看啊”“我男, 我承認,那哥們兒長得比我牛逼,那身段,嘖。”“靠,你是變態嗎!意淫我老公!”的外協玩笑言論, 馬上就被更猛烈的抨擊覆蓋了。有人甚至想要人肉許綏之,卻發現自己的認證已經被全網永久銷號。

    雖然所有視頻沒一會兒就被全部刪除, 連類似的關鍵詞都不能再用, 但是不過是從慷慨陳詞變為了心照不宣,影響是不能挽回的。

    許綏之早飯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關了不停彈出的各路消息提示,吊兒郎當地翹著腿翻著底下的評論, 被一些格外有創意的謾罵逗笑兩聲, 還順手給點了個贊。誰知沒刷一會兒就顯示視頻下架了,他頗覺無趣地撇撇嘴,終于舍得將目光移到旁邊的安玉鏡身上。

    沒錯, 他故意叫主角攻知道的, 他看著勾上的劇情點,滿意地笑了。有他這么個惹是生非的伴侶, 他都替安玉鏡頭疼。

    安玉鏡行若無事,正喝著茶看著學術雜志, 真不知道他怎么會有這么老古板的習慣。許綏之無聊地收回目光,就聽見他說:“小綏又調皮了。”

    許綏之看他終于對這事兒表態了,正眼觀察了他一會兒,沒找到任何一絲應有的憤怒或是嫌惡的神情,最終也沒看出來他是在裝還是在忍。

    許綏之故意跟他唱反調:“怎么,你生氣了?我還沒玩夠呢……不過這次的人估計是見不到了,下次換個人再試試。”他瞇著眼睛,著重補充道:“我會真的扔下去哦。”這下子總該有點反應了吧。

    安玉鏡看了他的鬧騰小孩一眼,透過鏡片的目光很是無奈,“我讓專門的人跟著,你又不肯。或者早點跟我說,我好及時處理了,這回就連玉玦都跟我笑你。”

    許綏之湊近了點,勾著唇朝他笑得很放肆,“我就是討厭被你的人跟著,怎么,我被人笑話,讓你丟人了?可惜啊,我們已經結婚了,你就受著吧。”

    安玉鏡仍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只是捏著雜志微微用力的手指暴露了他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冷靜。

    許綏之含笑看著他越攥越緊的手指終于放過了發皺的雜志,開始慢條斯理地摘眼鏡,以為他被激怒到不能故作鎮定了。許綏之笑容擴大,惡意幾乎要從彎彎的眼睛里溢出來,“我就這么著了,你要受不了,趁早跟我離……”他話還沒說完,安玉鏡動作極快地捏著他的下巴吻了上來,剩下的幾個字被淹沒在糾纏的唇齒間。

    別看安玉鏡平日里涵養深厚一副斯文敗類樣,此刻許綏之推拒的手掌下全是緊繃發力的肌肉,桎梏霸道,不容抗拒。許綏之緩慢地眨了眨眼,眼前這張臉不知道被造物主如何切磋琢磨過了,才像這樣集東西之大成一般皮骨俱佳,現在半睜著和他對視的眼睛長年沉如黑夜,遠觀淡無波瀾,近看懾人心魄,里面的漩渦般翻涌的情緒許綏之看不懂。

    他很快反應過來,瞬間睜大眼睛,用了十成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沉迷得閉眼的安玉鏡,心里同時涌起的震驚震怒讓他臉頰緋紅,眼睛都蒙上了一層水霧。許綏之拿衣袖不停用力擦嘴,不可置信地喊道:“你干嘛!你有病?”

    跟只受驚炸毛的小貓似的,虛張聲勢露出來尖尖爪子的時候,還會被人看見粉色的小爪墊。

    就這么點出息。安玉鏡斂好笑意,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回去,拿起雜志撫平上面的褶皺,用很平靜的聲音說:“說得好像什么時候限制過你了,只是別把人帶來家里,別做那種事,其他的隨你高興怎么玩。”

    許綏之漲紅著臉,狠狠地瞪他,“神經病!”猛地站起來的動作身下的椅子都發出不小的動靜,他不肯多看安玉鏡一眼,轉身就走。

    他臉色沉沉地一路走到車庫,隨便挑了輛跑車,開得跟飛似的。主角攻實在太不要臉,看來劇情推進還得從主角受那里入手。許綏之看著不遠處慕琤住著的房子,再次將油門一腳踩到底。

    安玉鏡不就是不許他和別人上/床嗎?明明形式婚姻罷了,還裝得跟什么似的。許綏之氣得牙癢癢,從前是他太心慈手軟了,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啊,這回看他下劑猛藥,最好藥死那可惡的主角攻。

    到了門口,許綏之按完門鈴才想起來這是自己的房子,他進自己的房子為什么還要請示,剛想直接開門,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慕琤看見懶散靠在門框上的人,抿抿唇把他拉起來,幫他拍干凈肩側沾上的一點點灰塵,低聲說:“外面臟,別總是靠著。”他牽著許綏之的手進去,問道:“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么,我給你做。”自然得就像等到丈夫回家的妻子。

    慕琤背對著他,他身量高,許綏之平視著只能看見他理得干凈清爽的連接脖頸的一截發邊。到了客廳,許綏之掙開了他的手,坐到了沙發上,他掀起眼皮覷了眼還站著的慕琤,似笑非笑地說:“怎么,才一個晚上,就不懂規矩了?”慕琤于是跪在了他身前。

    “說話。”

    “對不起,主人。”

    “乖。”許綏之輕易摸上了剛才看見的那截后頸,慕琤低著頭,有些發抖。他摸了兩把就沒興趣了,撤開手靠回了沙發上,還沒等慕琤松口氣,一只精致的皮鞋踩上了他的大腿,距離腰腹很近,慕琤幾乎瞬間就握上了這只腳的腳腕。

    和想象中一樣細,一只手可以就完整地圈住了。

    可惜腳腕的主人并不像這般易于掌握,他正在說:“乖狗狗有獎勵哦,告訴你個好消息,那份無聊協議我撕了,你不就是因為那個才去夜店的么,以后不用管了,那些人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主角受那點事,就算沒有劇情,他一個晚上也能查個底朝天。

    又是這樣。明明只是無關緊要的玩物不是嗎,明明放著不管也沒什么,為什么要為了他做這樣的事呢?這就是……被保護的感覺嗎。慕琤露出一個很難察覺的微小笑容,這感覺真是……美好得讓人上癮。

    許綏之看他乖順,心情不錯,聲音里帶著點笑:“我對你這么好,高不高興?”

    和說的話完全不同,那只腳變本加厲地徹底踩上了慕琤的腰腹。底下的肌肉緊實有彈性,踩起來很舒服,他昨天就發現了,今天仍饒有興趣。腳腕上握著的手收緊又放松,卻始終沒有阻止他,主角受好像比劇情描述里好欺負的多。許綏之每踩一下,慕琤就喘一口氣,等他重重碾過一輪,慕琤已經頭頸充血,弓著身子倒在了他的膝蓋上。

    許綏之撐著臉笑,另一只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好沒用的狗狗。”

    誰知慕琤大受刺激似的,猛地抱緊許綏之的腰,頭埋在他的腹部,繞是許綏之扯著他的頭發也不肯抬起來,只喃喃道:“好疼……主人,我好疼……”

    許綏之看著腿間的人,拿他沒辦法,只好問:“哪里疼,不舒服還是受傷了?”不會把人踩壞了吧,他有這么用力嗎?

    慕琤埋著的腦袋輕輕搖了搖,那股麻癢從被許綏之踩過的腰腹一路延伸到了心臟里,不輕不重地折磨著他。這樣的感覺對他來說太過陌生又太過強烈,竟然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本能地依賴著將之給予他的來源,哀哀地求他垂憐。

    “主人,嗚……怎么辦,好癢……”

    什么意思,又疼又癢?許綏之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毛病,反正他有點頭疼了,主角承受能力也太差了點。他嘆口氣,捧起慕琤的臉,難得放輕聲音安慰道:“好了,不許撒嬌了,我不會怎么樣的,等過段時間我玩膩了就把你放了。”再多的他不能說,不然就OOC了。

    慕琤的臉上的血色暈紅霎時褪得一干二凈,他張開嘴,卻過了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不要……不要!”不要丟掉他。

    許綏之沒聽見,他想抓緊過劇情,“不過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房子,車子,錢,說就是了,我從不在這方面虧待人。”

    慕琤聽了,眼睛虛虛閉上,承受不住什么情緒似的,一副被欺負了也不懂得反抗的樣子,很讓人省事。在許綏之眼里這是正常的受辱反應,他在前幾個世界已經見過多次了,他沒有管,等著屬于正直主角的獨立自主宣言。

    “主人想讓我做什么呢,你喜歡我的臉嗎?”慕琤頭一次覺得自己如果能用這副皮囊挽留一個人,可真是件好事。這樣的想法如果放在兩天前出現,他會主動去醫院檢查腦子。

    許綏之沒想到他憋半天冒出這么個問題,瞟了他一眼,平淡地說:“臉么,沒仔細看,也就那樣吧。至于做什么……”劇情里倒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齊全,被和諧成一片星空,許綏之想參考都沒辦法。不過這樣也好,就那星星的篇幅,看起來就很費時費力,許綏之不想干,反正主角最后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但進度到這兒了,什么都不做顯得他消極怠工似的,于是許綏之決定意思意思,意思到了就行。

    他沒有接著說完,反而問:“明天開學?”慕琤愣了愣,點了頭。許綏之微微笑了,“交給你個任務,能完成嗎?”這次慕琤反應很快,馬上點點頭。

    許綏之于是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坐過來。”慕琤便起身坐到了那個位置,剛坐下,許綏之就站起來了,接下來他的動作讓慕琤瞪大眼睛。

    許綏之兩只手撐在慕琤臉旁的沙發上,慕琤很受驚似的眼睫顫動一下,又動了動腿,許綏之于是錯開膝蓋,也上了沙發,這下子,慕城徹底動彈不得了。

    這其實是一個很危險的姿勢,一個很方便讓坐著的人握著上位者的腰的姿勢,或是狎昵把玩,或是將人強硬地往腿上按,變成一個充斥著混沌欲望的姿勢。但這些許綏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慕琤心里經歷過怎樣的艱難掙扎,嘴里的肉都咬破了,才險險維持住被迫受制于人的純然無害模樣。

    許綏之低下頭,湊近了那段光潔清白的脖頸,聞到了慕琤衣領上熟悉的香氛味道。嗯?同款嗎,不愧和安玉鏡是一對兒,連品味都這么相似。

    “唔!”慕琤悶哼一聲,脖頸處傳來刺痛感,但他一動不動。他看著埋在他肩頸里的這顆腦袋,眼神是近乎放縱的溫柔。因為姿勢問題,他只能看見一小部分后腦勺,慕琤抬起手,虛虛放在許綏之腦后,好似想制止,好似想撫摸。

    許綏之抬起頭,慕琤脖子上留下幾個見血的牙印和破皮的吻痕。傷痕深重,不上藥第二天肯定會淤青。

    他撐起胳膊,手還放在慕琤臉旁沙發上,保持著禁錮著人的姿勢,戲謔地看著眼前皺著眉強行忍耐著什么似的人。這么能忍啊,惡劣的許少爺一肚子壞水,幾乎立刻就想到了更刺激人的方法。

    這個距離,慕琤暗暗深呼吸一下,才敢抬起眼睛,結果是很容易就看見這個人薄薄的唇瓣勾起,粉嫩的舌尖短促地舔了下還帶著血絲的尖尖虎牙。

    許綏之對他有著怎樣一張臉不是很自覺,他不知道自己只不過露出點點促狹笑意,都叫人驚心動魄。

    自然界最危險的物種有著最鮮艷的顏色,慕琤目眩神迷,心里自動響起警報聲,但過了一小會兒,他就聽不到了,因為他在聽許綏之說話。

    “嗯?沒聽到嗎。”許綏之一只手在慕琤脖頸間流連,看慕琤呆愣愣的樣子,很不滿意地摁上他咬出來的傷口。慕琤瞳孔緊縮,放在腿邊的手一下子收緊。偏偏這人還嫌不夠,低下身子越湊越近,呼出的熱氣噴灑在他耳邊,如同情人耳語一般,呢喃道:“我說……我們慕同學,味道很不錯呢。”

    慕琤渾身一顫,一把推開許綏之,急匆匆地往浴室趕。許綏之有些驚訝地挑眉,看著慕琤死死捂著口鼻的動作,恍然道:效果拔群啊,都把人惡心吐了。

    233看著輕輕松松勾起的劇情點,豎了個大拇指。

    浴室里。

    慕琤用濕毛巾緊緊捂著鼻子,洗手臺上全是一滴一滴的血,他看著鏡子里止不住頭頸充血的人,心里是強烈的唾棄:只是這樣就差點出丑了,你也太沒用了!要是以后和許綏之……他猛地彎腰,鼻子里血流得更歡了。

    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將身上整理干凈,反復確認不會叫人看出不妥了,才走出去。可是外面已經沒了許綏之的身影,看樣子人已經走了。

    他沒有管桌上多出來的沒填數字的簽名支票和卡,徑直拿起手機,上面是許綏之的一條消息:明天不許穿高領衣服。

    慕琤輕輕笑了,嘴唇在屏幕的消息上貼了一下。

    遵命,我的主人。

    第57章 瘋瘋的許少爺

    第二天, 安玉鏡上課,許綏之泡吧。

    許綏之喝著酒看著臺上愈發火辣的表演,身旁幾個世家少爺吵吵嚷嚷,一局還沒完, 又挨著許綏之約下一局。許綏之神色淡淡沒應聲, 身邊有人笑說:“許少不好約啊, 難不成是金屋里的小美人纏上了?”

    許綏之也不介意,跟著笑幾聲:“想什么呢,你喜歡,我送你?”

    這人連連擺手,趕緊表示自己對慕琤一點興趣沒有, 開玩笑,誰敢跟許綏之搶東西。

    233這時突然冒出來:哎呀!忘記簽合同了!

    許綏之:什么合同?

    233:你和主角受的, 那什么, 包養合同啊,里面還有一系列大尺度條款來著, 他不是給你做狗嘛,昨天我忘記提醒你了。

    許綏之:……好羞恥又好麻煩, 能不能算了, 反正劇情點不是過了么。

    233:不行!這在后期算主角一爽點來著,當你面撕掉并且砸你臉上狠狠報復你什么的……

    許綏之沒辦法了,只好表示找個機會后面補上一個。

    他算了算安玉鏡的下課時間, 打了個招呼回去了, 該走走主角攻的劇情了。

    回去一打開門,沒看見安玉鏡, 反倒見著個最不想見的人,正站在落地窗前, 背對著他。

    真是出師不利,許綏之恨不得退回酒吧,可估計這人已經知道他回來了,只好硬著頭皮打招呼:“玉玦哥。”安玉玦年紀比他大一歲,他又不肯按那破身份和安玉鏡身邊的人打交道,于是也就這樣叫他。

    安玉玦轉過身,這位安家二少爺臉上表情比他哥豐富多了,他身處高位,臉上常年掛著抹笑,看上去很好打交道的樣子,當然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他說:“小綏不會認錯了。”

    不就是和安玉鏡結婚沒多久時搞錯了一次嗎,這點事有必要記這么久?許綏之腹誹,安玉玦閑的無聊逗他玩來了?于是他沒接茬,只假笑道:“換屆選舉快到了,玉玦哥怎么有空過來。”

    安玉玦走近了點,笑意明顯:“小綏不歡迎我?”許綏之躲開了他摸向自己腦袋的手,結果被人揪住了臉,“我只是以為玉玦哥最近會很忙……玉玦哥!”

    “不喜歡哥哥了?小時候明明總愛跟著哥哥跑。”

    “我才沒有!”

    安玉玦看著惱怒瞪視著他的許綏之,笑瞇瞇地哄人:“好了好了,不鬧你了。我和我哥有點事要談,他晚點回來,我就先過來了。”

    許綏之揉揉臉,打過招呼就想上去了,懶得跟他虛與委蛇。安玉玦這人手段是一等一的狠戾恐怖,還全能冠上正當名頭,被他盯上起碼脫一層皮,許綏之無法無天慣了,都不得不對他客氣兩分。

    “對了小綏,晚上跟哥哥一塊兒吃飯吧。”

    許綏之腳步一頓,上樓的速度更快了。他黑著臉想:這安玉玦算他哪門子哥哥!他一定要想辦法溜出去!

    安玉玦直到看不見許綏之了才收回目光,想著今天早上的事,臉上的笑淡了點。

    ……

    “今天的課就到這里。”安玉鏡收拾材料,一邊回答幾個上來問問題的學生。

    “哥。”開門繞進來的男人是和安玉鏡如出一轍的矜貴氣度,身上的著裝很低調得體,看著是剛從某個辦公室出來。

    安玉鏡朝他點點頭,“玉玦。”他和他這弟弟長相性格無一處相像,但骨子里的冷漠涼薄倒是相差無幾,這方面看著倒像親兄弟了。

    “你怎么來了。”

    “和校長談點事情,順道來看看你。”

    例行寒暄之后,兩兄弟恢復了安靜。慕琤這時候走過來跟安玉鏡打招呼:“安老師,我今天去實驗室報道,趙老師讓我過來跟您取鑰匙。”

    安玉鏡點點頭,叫他過會兒去他辦公室,慕琤便離開了,安玉鏡的眼神并沒有在他脖頸處的痕跡上多停留一瞬。

    安玉玦突然問:“這學生是誰?”學校里科研方面碩果累累,特別是安玉鏡負責的這個板塊,有著專屬的頂尖實驗室,如果能進去那里,未來想去哪里發展都不是問題。

    “我記得是叫慕琤。”

    安玉玦看著安玉鏡笑道:“長得很不錯呢,成績也很好吧,怪不得小綏喜歡,都把人放自己房子里住著了。脖子上那痕跡,嘖嘖。”

    只是一瞬間,安玉鏡冰刀似的眼神就刮過去了。

    安玉玦舉手做投降狀,但臉上還是笑模樣,“哎呀,我可沒做什么,這事兒知道的人多了去了。”他把手放下來,眼里的神色一閃而過,“你最近有些放松了,要是不小心被鉆了空子,連我都要生氣了。”

    安玉鏡將摞好的教案在桌上敲整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他已經將目光收回,重新恢復了平靜,“我還不至于把這些人放在眼里。”他轉身離開前,平淡地說:“以你的身份,管得太寬了,沒有下一次。”

    安玉玦嘴角落下去一些,眼里的波瀾片刻后才被掩蓋。

    ……

    許綏之躺在床上轉著手機,正盯著天花板出神呢,旁邊的窗戶就被敲了敲。

    許綏之過去一打開,就看見了褚明凈張狂邪肆的笑,“哥!”褚家二少爺從小到大都改不了對許綏之這股黏糊勁兒,許綏之有時候想是不是從前把人欺負狠了,褚明凈對褚明空老老實實叫哥的次數屈指可數,對他倒是嘴甜得不行。

    許綏之今天第二次問:“你怎么來了?”這回他加了一句:“這是二樓,你怎么上來的。”

    褚明凈拽拽許綏之的手指,討巧賣乖道:“我知道安玉玦那家伙來了,你肯定不愿意見他,我也討厭,哥我帶你出去玩吧!”

    許綏之被逗笑了,“那我跟你一塊兒爬下去?”褚明凈又猶豫了,“不行,有點危險。”

    許綏之卻不管他,踩上窗沿作勢要上去,“別廢話,被安玉玦知道肯定麻煩死了,我跟著你,快點!”

    褚明凈拿他沒辦法,不放心也只能叮囑道:“好吧……哥哥一定要小心啊。”

    不就是爬個墻,許綏之覺得自己被小看了。到最后褚明凈先落了地,不過最后兩三米,這人張開手還想要接他,許綏之撇嘴,避開他自己跳到了地上。

    兩人從后院小門溜了,徑直坐上了褚明凈的車。

    褚明凈看著很興奮,給許綏之系安全帶的時候還在笑:“哥,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許綏之稀奇地看他兩眼,問:“去哪里?”

    “賽車!”話音剛落,超跑絕塵而去。

    車子一直開到了城郊盤山公路,許綏之下了車,看見了一群聚在一塊兒的公子少爺,他興致缺缺,只是跟著褚明凈過去。

    他們倆剛到,就立刻被人圍上了。

    “褚少,許少,來一局?”

    褚明凈就問:“行啊,押點什么?”

    “最近也沒什么有意思的,十萬起翻倍?”

    褚明凈去看許綏之,許綏之沒表示,他不是很感興趣。上次在夜店喝醉和慕琤大打出手的何家少爺也在,他看見許綏之,臉色不是很好看,也難怪,他最近不是很好過,想算賬的人還被許綏之護著,這口氣只能自己憋在心里,能不難受么。

    他咬牙道:“你倒是殷勤,可許少哪里看得上這點錢,還不夠博剛得的小美人一笑的。”他敢公開場合這樣落許綏之面子,可見是氣極了,同時也不是很聰明。

    褚明凈皺眉,就要開口,許綏之倒拉著他,淡淡道:“你們玩,我沒開車來。”

    “這有什么,這兒車子多得很呢,許少有看得上眼的隨便挑就是。”

    何少見許綏之沒反應,還有點憤憤,“看來小美人還是烈得很,不會伺候人,讓許少不高興了,都沒興致和咱們玩。”這話一出,周圍沒人敢作聲,就是何少自己也心里一突,知道自己恐怕是過了。

    主角受就是主角受,到哪里都這么吸睛。

    褚明凈臉色已經很不好看,要不是許綏之拽著他的手腕,他就要揍人了。許綏之笑了聲,上前一步,“何少好興致,最近倒是少見你了,聽說在忙郊區那塊地?”

    他怎么知道的,何少心里一驚,他手上的生意能不能撐過這回,就指著這塊地了。許綏之慢悠悠地說:“上次倒是讓何少割愛了,沒想到何少這么喜歡他。這樣吧,我們來一局,你贏了,人給你,我贏了,你那塊地給我,如何?”

    何少睜大眼睛,許綏之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環顧一圈,指了輛車,“這是誰的?”有人跳出來,是一個眼生的小二代。許綏之摸摸口袋,掏出一個車鑰匙扔給他,“跟你換。”

    那小二代接住了,看了看手里的鑰匙,知道是自己賺了,笑著答應了。

    褚明凈也跟著走:“我也湊個熱鬧。”還有幾個人一看這情形,興致勃勃加入了。何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已經被架上了,只能咬著牙上了車。

    計時一開始,超跑瞬間完成了被改造到短到極致的加速過程,以恐怖的速度在都城以極度險峻和離譜車禍率聞名的盤山車道上狂飆。原本在半山腰上觀賽的幾個人紛紛驚詫地對望幾眼:許少這開法,奔著玩命去的啊。

    “完了完了。”比賽剛開始,給許綏之車的小二代就抓著頭發,似乎看見了自己渺茫的前途——許綏之沒事也就罷了,要是破了一點皮,幾家太子爺的責難就算僅僅是波及,他也完了。

    小二代快站不住了,他此刻只能絕望地對天祈禱,一邊看著在后面窮追不舍的褚明凈,希望他能止一止這祖宗的瘋勁兒。

    耳邊原本應該充斥狂風呼嘯的刺耳雜音,可許綏之這會兒卻什么都聽不到,是一片堪稱荒蕪的安靜。前面就是急轉下坡,即使是再求勝心切的賽車手,此時也應該降檔剎車了,可許綏之沒有,他看著難見前路的黑暗轉角,繼續用加無可加的速度往前沖。

    許綏之臉上的表情要是被熟悉的人看見,就知道他十成是犯病了。

    “哥——!”褚明凈牙關戰戰,死死捏著方向盤的手上全是冷汗,眼睛都被驚慌失措淹沒了。他媽的他真該死!明明知道許綏之心情不好,還硬要帶他來這里,那些人也該死!難道不知道許綏之的身份,竟然那樣慫恿他!要是許綏之出事了,那他……

    褚明凈心里翻涌的所有情緒最后全都隨著許綏之的動作化為恐懼,他后槽牙緊緊咬著,跟著許綏之加速。

    “嚓碰——”尖銳的碰撞聲響起,許綏之的車速度太快,轉彎時還是擦到了防護欄,車身留下一道長而深的刮痕,看的后面的褚明凈心驚肉跳,好在驚險過后,車子又回到了路中。

    233突然冒出來:綏,你現在狀態不太好,要不我幫你……

    許綏之腦子現在如同被屏蔽一般,理智喪失得相當可以,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233在說什么,但他說:我沒事,馬上就結束了。

    第58章 被忽視著的愛

    整個公路前端只能看見兩輛車箭一般的流光, 后面的人早就被甩到了十萬八千里。

    褚明凈再也按捺不住焦慮,在最后也是最危險的轉彎之前,猛踩油門逼近許綏之。好在他這輛昂貴超跑素來以速度為主要賣點,竟然真的漸漸縮短了兩車距離, 褚明凈以刁鉆的角度略微插入許綏之原定的車道里, 想將他直接逼停。

    許綏之當然察覺了他的動作, 但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反應極快地做了幾個調整,車尾一擺,就以極其詭異靈活的姿勢掙脫了桎梏,沖過了轉彎。

    233:許綏之!不能再加速了!系統檢測……

    許綏之打斷了他:沒事的。他嘴角抬起, 露了個以往從來沒在許綏之臉上出現過的笑容。

    他仍然沒有減速的意思,這樣恐怖的速度下調整角度和穩定注定不可兼得, 在轉彎時他就再次重重擦過防護欄, 上了直道又連續幾次撞上山壁,接連撞擊之后終于恢復回來, 不過幾秒就沖過了終點。

    還沒等觀賽幾人松口氣,那輛被過于瘋狂的車手駕駛的車因超高速剎車在車道不穩滑行旋轉好幾圈, 最后撞上了山壁才徹底不動了。

    而那輛車廢得一目了然。

    褚明凈幾乎是滾下車的, 等他沖過去,手碰到了許綏之車門的時候,全身都在發抖。

    “哥……”褚明凈抖著手打開了車門, 看見的是在變形車廂里撐著臉漠然看著前方的許綏之, 聽見了開門的動靜,那雙點漆般黑沉眼珠微微轉動, 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最后關頭233還是出了手,不然許綏之最少也得斷幾根骨頭, 眼下不明顯的幾處擦傷,已經算幸運到家了,太夸張了也不行,會被世界規則懷疑的。

    “哥……你有沒有事,是不是不舒服?”褚明凈雙目通紅,臉色卻慘白,立馬就想去撈許綏之,被坐著的人撥開了手。

    許綏之眼里沒有多少光亮,長腿一跨,就下了車,看了眼那輛全是猙獰傷痕冒著黑煙的跑車,挑挑眉還沒開口,褚明凈就搶著說:“我會讓人來收拾了,不玩了,你跟我回去吧。”

    許綏之伸直手臂,手撐在他胸膛上,阻止了他急切的靠近的身體,許綏之勾唇,“我贏了,那賭約……”

    他就這么在乎那塊破地!還是……那個人?褚明凈被嚇得都快崩潰了,緊緊捏著他的手腕,一疊聲地說:“給你給你,你要什么我都拿來給你,哥我求你,你跟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許綏之看他半晌,笑道:“你這什么表情啊,至于么。”飛速下燃燒的腎上腺素讓他情緒發泄得不錯,這會兒眼睛里總算進了點亮光,“行了,我沒事,到下面就行了,有人來接我。”他瞄了眼幾十上百通未接電話的手機,剛才靜音了沒聽見,現在也不打算理會,發了條消息就干脆地關了機,對褚明凈說:“今晚的事別告訴人。”

    這事兒當然是瞞不住的,褚明凈清楚許綏之的意思,是叫自己別告訴安家的人他等會兒要去哪。

    許綏之轉過身,也不理會還抓著他的人,邊走邊說:“這車不能開了,坐你的,送我下去。”

    褚明凈被他拉著往前走,聽了這話緊緊皺著眉頭,這么晚了,許綏之不愿意跟他走,還要跟誰走?去哪里?他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

    許綏之已經走到他車前,打開了副駕的門,偏頭看著他笑了一聲,只回了前半句:“一只小狗。”這種被迫半夜爬起來接人的折壽累活,當然要交給主角受了。

    褚明凈開下了山,另外幾個少爺早就被他們拋在了腦后。何少也早就兩股戰戰,恨不得躲這瘋子遠點兒,回去等著割肉送地了。明眼人都看出來褚明凈心里正憋著口氣,誰也不敢來觸霉頭,各顧各收拾完后走了。今晚這一遭他們也嚇得不輕,趕緊回家求爺爺告奶奶好讓那祖宗后面幾尊大佛高抬貴手。

    褚明凈手指焦慮地點著,沒過一會兒就要看一次許綏之露在外邊的滲血傷口,“哥,你受傷了,讓我帶你回去吧,不去醫院也行,我叫家庭醫生來處理。求你了哥……”他見許綏之的受傷,心臟跟被一把火燒著了似的。

    許綏之閉著眼,并不理會他。他不說話,褚明凈除了干著急,也不敢擅自做多余的事,他不清楚現在許綏之現在是什么狀態,這病犯起來是不能受刺激的。

    在褚明凈再也坐不住的時候,一輛車以極快的速度開過來,在他們旁邊急剎,一個衣衫單薄的人影馬上下車朝他們走來,最后停在了許綏之那一側的車門,敲了敲車窗。

    “小綏,我們回去了。”車門很快被這個人主動拉開,慕琤額頭冒著汗,見到許綏之身上微亂的衣服和點點血跡,臉色難看得不行,只瞟過旁邊的褚明凈一瞬,伸手把人抱起來就走。

    褚明凈張張嘴,立刻就想喝止,但看著表情懨懨卻沒有拒絕的許綏之,最終還是沒出聲,沉默地看著他把人抱走了。

    等那輛車再次疾馳而去,褚明凈狠狠砸了下方向盤,他沒有忽視慕琤脖頸間還沒好全的曖昧痕跡,盯著車牌的眼神相當兇戾。

    大半夜敞著衣領到處晃,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繞是褚明凈玩咖履歷厚得能出書,也少見這么不要臉的。他剛回國,不知道什么腌臢玩意兒,竟敢勾引到他哥頭上去了。

    慕琤車技比許綏之靠譜多了,車子開得快而穩,在紅燈的間隙,他抓著許綏之還算干凈的一只手輕輕摩挲著,另一只撐著臉的手幾乎全是細小傷口,他看了一眼眼睛就紅了。外面都傳許家小少爺天生帶著的情緒病讓他瘋起來跟不要命沒區別,眼下親眼見了,才知道有多觸目驚心。

    他看著這個不知道珍惜自己的人,心里是一陣比一陣強烈的絞痛,嗓音一出口就沙啞:“怎么受了這么多傷啊,小綏……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不去。”許綏之靠窗閉著眼,回復得短促。

    慕琤抿著唇,眉頭緊得夾死人,他心下焦躁,神經質地抓著許綏之的手放到唇上貼著磨蹭,被許綏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掙脫了。

    綠燈亮了,車子重新發動起來。

    城郊到這里有段距離,許綏之靠著窗都快睡著的時候,車子才到了地方停下。慕琤輕手輕腳地幫他把安全帶解了,把人一路抱上樓,許綏之微微睜眼,發現自己已經被很好地安置在了沙發上,慕琤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幫他上藥。

    動作很是小心,時不時還要吹吹氣,問他疼不疼。許綏之平淡地看著他,感受到腦海里重新席卷而來的混沌黑暗,他本人一向情緒穩定得跟沒有情緒似的,第一次感受到失去掌控的感覺,這既像思維和身體被強制分離,又像眼前大霧蒙蔽難辨方向。

    很危險的狀態,但他沒有克制的意思,突然發難捏著慕琤的臉,冷聲道:“去哪里了,來這么晚。”其實是正常時間,但他偏這么說。

    慕琤乖順地被他捏著,絲毫沒有掙扎,輕聲回道:“今天老師留了任務,所以在實驗室待得晚了點,看到消息才過來的,對不起。”為了認錯也算是絞盡腦汁了。

    許綏之面色很淡,只說:“道歉就算了?”

    慕琤眼睫顫動一瞬,“少爺……我……”一副許綏之說什么就做什么的樣子,配上這個稱呼,活像忍氣吞聲的通房丫鬟。許綏之捏著讓他偏頭,看了眼他脖子上仍然觸目驚心的痕跡,“安玉鏡看見了?”

    慕琤小小聲地應了是,他以為自己搞砸了。剛想再次道歉,許綏之又問:“他有對你說什么?”慕琤愣了愣,還是回憶著說:“沒有,安老師一開始好像沒看見,只是后來在實驗室里似乎有點不高興。”

    主角攻還是含蓄的,許綏之表示理解。他松開了手,慕琤就接著給他上藥,上著上著,許綏之輕笑道:“小狗要得救了,高興么。”他不應該說這話的,只是現在有點不清醒,很想作弄人。

    慕琤手上控制不住地一重,許綏之就打翻了他手里的東西,不分輕重地掐上他的脖子。慕琤仍然沒有反抗,看著許綏之的眼神深不可測。

    他說:“我是屬于主人的,沒人能讓我離開你。”許綏之歪歪頭,他現在思緒的清明程度還不足以支撐他對這話進行完全的理解,只是下意識地張嘴,卻沒說出什么。

    慕琤以為許綏之又要咬他了,撫摸著許綏之的臉安慰道:“等一下好不好,我們先上藥。”他按了按許綏之的尖牙,笑容淺淺,“都是我不好,弄疼你了,等一下隨你咬。”

    說的好像他色中餓鬼似的,看這人倒挺樂在其中,受虐狂?許綏之甩開他的手指,呸了兩聲,嫌棄地松開了他的脖子。犯病的許少爺格外霸道,人逆著他不行,順著他還要挑刺,他皺眉道:“你好像不怕我,你以為我不敢對你做什么?”

    “少爺想對我做什么呢?”聲音含笑,游刃有余。

    許綏之盯了他一會兒,慢悠悠地說:“我要睡你,怕不怕呢?”他就不信主角還能接著裝。

    慕琤果然變了臉色,剛抓上藥瓶的手收的很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許綏之決定再接再厲,要不欺辱值上不去,把他手上的藥瓶抽走隨意丟在地上,抓著他的手腕就往臥室拖,“不是不怕?走啊。”

    結果竟然沒拖動,慕琤臉頰紅紅,低著聲音說:“我……我先洗洗。”

    許綏之挑眉,放開了他的手,慕琤便動作很快地進了浴室,不一會兒里面響起一陣慌亂的碰撞聲和水聲。

    許綏之沒再管他,慢悠悠踱進了臥室,里面被收拾得清爽干凈,空氣里是淡淡的香氛味。床頭柜上放著幾本專業書和筆記本電腦,他一點兒沒有給人留隱私尊重的想法,拿起了電腦,他想看看主角攻受具體進行到哪一步了。

    許綏之看著密碼輸入框,手指點了點,他懶得猜,直接折回了浴室,敲了敲門。里面的人聽起來更慌亂了,不知道為什么,還發出一聲痛呼,“唔!怎,怎么了?”

    慕琤洗澡動作這么大?許綏之說:“電腦密碼。”

    慕琤很快反應過來,回復了一串數字,許綏之就回了臥室,輸入了夜店那晚的日期,電腦顯示解鎖。許綏之笑了聲,哈哈,臥薪嘗膽?

    過了好一會兒,慕琤才打開浴室門,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原本只在臉頰的紅暈往下蔓延到了脖頸。

    “我洗干凈了……”慕琤進了臥室,看見的就是床上穿著寬松家居服閑散靠在床頭的許綏之,腿上放著他的電腦正看,頭頂的蓬松發絲微亂,可能是換衣服弄得,不經意露出了一點在外面看不見的慵懶隨性。

    慕琤慢慢走過去,沒再說話,不忍打擾什么似的,只是輕輕拂過這人的發頂。還是許綏之先開口:“這是什么?”屏幕調轉,上面是復雜的代碼。

    慕琤只看了一眼,目光又放回許綏之臉上,“和幾個朋友合作的小項目,最近準備產品上市。”他禁不住摸了摸許綏之腿上的布料,許綏之就說:“我隨便拿了件換了。”“嗯。”

    許綏之想了想,問:“你專業是這個?”

    “不是,自學試試的,如果成功了就會有筆收入。”

    這么厲害啊,明明已經進實驗室了,還有空做這些。“專心學習不就是了,急著賺錢做什么。”

    慕琤沒應,輕輕伏在許綏之的膝頭,說出來會被笑話吧,有一只小狗想養他的主人。

    許綏之看著屏幕的聊天界面,沒看見安玉鏡,反而有個人在最頂上,出現的頻率很頻繁,特別是今天,消息幾乎刷屏,“師兄,我們都要投放市場了,本來好好的,突然卡我們審核!一下子下來好幾個禁令文件。”“啊啊啊,那幾個投資商又說不投了!”“師兄,這樣下去,我們前期準備和投入算廢了,我懷疑有人在搞我們啊!”……諸如此類的消息框密集,底下慕琤只簡短回了一句:“知道了,我會想辦法。”

    嗯?主角這么快就會受到阻礙嗎,許綏之調開劇情看了眼,沒看見這回事,被這樣搞,明顯是得罪人了。

    慕琤壓根不在乎許綏之在看什么,他用臉蹭蹭許綏之的膝蓋,“要不要睡了?”許綏之還在想慕琤得罪了誰,不應該啊,他們現在不清不楚的關系人人皆知,再不濟,還有主角攻呢,難道是那個何少賊心不死?他對劇情偏差有點疑惑,沒留意慕琤的動作。

    許綏之想了想,把電腦放了回去。慕琤以為要開始了,有些緊張地抿唇,就準備解衣服,結果被許綏之捏住下巴,打量一番,問道:“還差多少?”

    慕琤動作一頓,眼神茫然,“什么?”

    “資金啊,不是缺投資?”下巴上的手改捏為撓,逗小狗似的。慕琤垂著眼,但許綏之很輕易地看清了他的神情,有一點挫敗,有一點難過。排斥錢色交易么,真是幼稚得可愛,還很天真,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了。

    許綏之沒了耐心,“行了,我投了,多大點事兒,明天跟我的人對接,不會再有人找你麻煩了。”

    慕琤還是低著頭,不肯看人似的,許綏之不再廢話,拎著他的衣領拽到了床上,壓著他說:“好了,我付過錢了,該收報酬啦。”原意是想恐嚇,盯著人笑得十分囂張,端等著他掙扎反抗。

    誰知這人猛地摟緊他的腰,許綏之被迫徹底倒在他身上,脖子下面這顆腦袋一會兒少爺一會兒主人地亂叫一通,悶聲說的話根本聽不清。

    許綏之撞得眼冒金星,還摸不著頭腦,一把推開了他,“夠了閉嘴,吵死了。”他命令人熄燈,自顧自睡覺了,睡前狠狠威脅道:“你就在這里,敢走試試!”說要睡人就一定要睡。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著后,被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緊緊攀上了腰,滾燙的呼吸和眼淚落在了他的后頸。

    許綏之做了一個關于藤蔓和毒蛇的夢。

    第59章 暴怒發瘋對峙

    許綏之第二天是被一縷破窗而入的陽光照醒的, 他微微睜開眼,就看見坐在床邊看著他的安玉鏡,視線一斜,就看見被幾個黑臉大漢扭押在地的慕琤。

    他重新閉上眼睛, 慢悠悠翻了個身, 額頭上就落下來一只有些冰涼的手掌。

    “小懶蟲, 還不起床么?”

    唉,又要上班了。許綏之伸手把安玉鏡的手拿掉,額頭感受到粗糲的布料,睜眼一看,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完好。

    許綏之慢吞吞地撐起身子, 先是想這床不是很舒服,睡得他身上酸疼, 然后才打了個哈欠, 對安玉鏡說:“你干嘛呢,我記得這是我家吧?”

    安玉鏡笑了一聲, 聲音越發清雅溫和,可惜他一身暗色, 外面還披著件黑色西裝外套, 是濺上血也看不出來的裝束,往那一坐跟索命閻羅沒區別,“家?小綏管這里叫做家?那我們住的地方呢?嗯?”

    許綏之想了想, “你家?”不遠處的慕琤猛地低頭, 這人被死魚一樣按著,還笑得出來, 許綏之想,主角的心態總是出奇的好。

    部隊里出來的士官訓練有素, 不管遇到什么情況都能面不改色,此時眼神都不禁有些游移。他們同情地瞄了眼慕琤:這年頭找死的人是真多啊,敢挑撥安大少的心尖尖上的小愛人,勇氣可嘉,就是不知道骨頭夠不夠硬,能不能承受得住那滔天怒火。

    果然安玉鏡不笑了,雙手鐵鉗一般捏著他的手臂,把許綏之禁錮在了床頭,力度不容掙扎。

    不過許綏之也沒想掙扎就是了,現在就算安玉鏡立刻給他一拳他也不奇怪,就聽見他說:“小綏,你是真不怕我殺了他啊。”

    天知道他早上進來,看見許綏之在床上被這個男人用那種姿勢緊緊抱著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是什么樣的!士官們見到安大少恐怖的表情,都不用吩咐,就麻溜地用要把骨頭掰折的力度將人拖下床,動作奇巧,一點兒沒驚動旁邊還睡著的許綏之。

    殺誰?許綏之睡得懵懵的,終于反應過來他和慕琤的位置好像掉了個個兒,怎么真愛在地上跪著,他這個欺凌者倒躺在床上睡個自然醒?主角攻是不是說錯臺詞了,許綏之謹慎地沒有馬上接話。

    安玉鏡看著眼神漠然的許綏之,偏過頭搓了搓眼睛,再看回來的時候眼睛紅了點,他呼出一口氣,才問:“小綏真的是為了他飆車受傷?不,不會,是他教你不回家的,是不是?”他緊緊盯著許綏之的眼睛,“都是他引誘你的,是不是?”冰山試圖鎮定,但出現的裂痕還是暴露出底下沸騰的巖漿。

    許綏之說是,慕琤就涼了,許綏之說不是,慕琤涼得更快,于是許綏之還是沒說話。他不說話,安玉鏡看上去已經幫他做了選擇,他失態不過一瞬,很快調整回來,用平常的聲音說:“小綏,你這次太沉迷了。”說著,安玉鏡直起身,松開捏著許綏之的手,摸上了腰側,如果許綏之沒看錯的話,那個黑色的硬物應該是把槍。

    “安玉鏡,好了,我開玩笑的。”許綏之握著他已經拿上槍的那側手臂,跟著站到地上,“玩玩而已,你反應太過了。”這只手被他按著,就不再動了。

    安玉鏡低著頭,“是嗎。”

    “是啊。”

    “先穿鞋。”

    “……哦。”

    許綏之趿拉著拖鞋,一邊還攥著他的胳膊保持平衡,槍換了只手,這邊的手托上許綏之的手肘,許綏之說:“我剛買,已經付了錢的。”

    安玉鏡不贊同地皺眉,“都已經是結了婚的人了,怎么還喜歡買些有的沒的。”

    “他挺有意思的,反正我還沒玩夠呢,你不許插手了。”原本這些話應該是他和主角攻互相拽著衣領大打出手時說的,此刻情形卻有些詭異,雙方語氣和劇本上的大不相同,但即使如此,該走的流程還是不能含糊。

    安玉鏡看他半晌,總算確認了什么似的,神色松動了些許,可他還是說:“要是我就要插手呢?”

    許綏之不是很慌,他跟安玉鏡打交道久了,在小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些省力討巧的方法,于是他上前幾步,摟著安玉鏡的脖頸,拖著聲音說:“哥哥……”安玉鏡幾乎立刻就笑出來了。

    他把槍收回去,雙手很輕松就圈住許綏之的腰,親了口近在眼前的滑膩臉頰,不停地嘆氣,“好吧,好吧,哥哥知道了。”目的達成,許綏之馬上就準備撤開距離,可是腰上的手紋絲不動,仍然摟的很緊。安玉鏡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笑,許綏之又湊近了些,手撐著他的胸膛,嘴巴輕輕貼了一下他的臉,這下手總算放開了。

    “寶寶好乖。”

    乖你個頭,這么多人呢,真是丟面兒。許綏之皺眉躲開了還要摸他腦袋的手,提起放在床邊的紙袋,走向浴室,紙袋里是送來的他要換的衣服。

    許綏之從房間里出去了,安玉鏡終于分了點目光給地上的人,他看了旁邊的人一眼,慕琤嘴上貼著的膠帶就被粗魯地撕開了。

    “我最清楚小綏的性子,小孩子貪玩,愛折騰人,但是不可能真的發生什么的。你要慶幸這一點,不然你已經是個死人了。”他看著慕琤的神情,如同諄諄教導不服管教的學生一般,“所以安分點,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慕琤被按著,只能仰視著他,但他神色沉靜,不卑不亢,只說了一句:“他昨晚情緒不穩定,可能是發作了,記得提醒他吃藥。”

    安玉鏡聽了,正眼打量他一會兒,招招手,一份文件就被遞到慕琤面前。

    ……

    等許綏之從浴室出來,已經不見慕琤的身影,那幾個黑面大漢也讓回去了,只剩坐在沙發上等他的安玉鏡。許綏之問了一嘴,安玉鏡就說:“今天不是周末,慕同學還是要上課的。”

    “那你怎么不去。”

    “今天沒我的課。”安玉鏡站起身,檢查許綏之的傷口有沒有被打濕,好在包扎材料防水,看著依舊完好。“說起來這房子的位置確實不錯,他應該還能趕上第二節課。”

    可不是么,就是做這個用的,他就說很順路吧,唯一的遺憾是沒把這家伙一起送走。

    “好了,我們回家吧。”安玉鏡牽上許綏之的手,帶他出了門,下面的車早就在等了。

    直到最后,罪魁禍首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

    “慕師兄,可以幫我看一下這個數據嗎?”一個短發圓臉女孩站在慕琤旁邊,遞給他一份實驗報告。女孩叫袁婭澤,也是那天許綏之看見的頻繁出現在慕琤消息聊天界面的人,慕琤的項目合作伙伴之一。

    “嗯。”慕琤接了過來,看起了報告,袁婭澤一晃眼,看見不遠處幾個人沒有專注于手上的實驗,反而看著這邊指指點點,間或還模糊出現一兩聲慕琤的名字,特別是那個總單方面和慕琤不對付的江凱,說著說著發出嘲諷的笑聲。

    袁婭澤忍不了,走過去幾步揚聲道:“你們實驗都做完了?這么有空在背后議論別人,有什么意見有本事去跟安老師說。”

    江凱聽了更加不屑,故意加大聲音對著慕琤說:“行啊,要是安老師知道我們實驗室里有不知羞恥被包養的家伙,估計把他踢出去都是便宜他了。”

    袁婭澤哪里看不出他的暗指,頓時氣壞了,“你說誰呢!你有憑據嗎就在這里胡說!”

    “憑據嘛,人人皆知啊,你不是最清楚么,最近給你們項目投錢的人,難道不是姓許?”

    “你!”確實是許少投資的不錯,但誰說慕師兄就一定是被包養的呢?這個江凱平時就帶著一幫人排擠慕琤,最近公布的業內大拿帶領的新項目名單又只有慕琤在上面,他更是眼紅嫉妒,背后不知道給人潑了多少臟水。

    袁婭澤有些擔憂地看向慕琤,怕他真被這些話影響到。她是多慮了,慕琤看著像壓根沒聽見這邊的爭執,眼皮都沒抬一下,似乎發現了報告里的問題,抬手讓袁婭澤回來。

    袁婭澤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江凱,走了回去,身后的江凱沒刺激到人,還不肯罷休,譏笑道:“誰不知道那個許家少爺不務正業只知道花天酒地,是出了名的荒唐,跟他扯上關系除了那檔子事兒——”

    “啊!慕師兄!”

    江凱話都沒說完,慕琤狠戾的拳頭就已經砸到他臉上了。所有人都沒想到看起來不管遇到什么事,即使被詆毀都平靜從容的慕琤會突然發難,一時間誰也沒反應過來,等終于有人驚醒尖叫的時候,江凱已經失去了還手能力。

    “你還沒有資格這樣說他。”慕琤仍然不打算停止,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凌虐。

    “慕師兄,別打了!再打要出事了!”袁婭澤看狀況不對,趕緊上前去拉,有人驚恐地沖出去找負責老師,慕琤瘋了似的,幾個人都拉不開,拳拳到肉的擊打聲讓人直發怵。

    等到安玉鏡強行把慕琤制住扯開時,江凱已經面容模糊,徹底暈死過去了。慕琤神情恍惚,拳頭上臉上都濺著血,看著竟然比江凱好不了多少。

    安玉鏡盯著慕琤的神情很冷,“實驗室斗毆,記過。自己回家反省一個星期,冷靜了再回來。”

    兩個人架著不省人事的江凱,憤恨地看著慕琤,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安老師,他把人打成這樣!那江凱……”

    “帶醫院去,醫藥費掛慕琤頭上。”前因后果早就有人爭著告訴他了,于是他補了一句:“等他好點了,告訴他不用再來了。”

    “什,什么……安老師,這不公平!”

    安玉鏡無機質的眼神落到不可置信的人身上,平淡地說:“誹謗侮辱,尋釁滋事,這里不需要這樣品行的學生。你要是對我的處置有意見,可以去投訴我,也可以自行退出。”

    被看著的人表情變了,咽咽口水不敢再說話,跟人合力把江凱送上救護車去了。

    “哼!活該!”袁婭澤很是痛快,沖著他們那伙人還想說什么,被慕琤拉住了,“婭澤,你先回去吧。”

    “師兄……”袁婭澤擔心地看了眼慕琤,又瞄瞄安玉鏡,看出他們兩個還有話說,于是安靜地先離開了。

    兩個人站了會兒,慕琤低著頭,臉上神情晦暗,但還是找回了理智,先開口道:“謝謝安老師,是我沖動了,我會回去反省的。”安玉鏡冷聲道:“不用謝我,謝謝小綏吧。還有我想讓你反省的不是沖動,是愚蠢,有一百種置人死地的方法,你偏偏選擇最蠢的同歸于盡。”

    “我沒有發現你有任何值得小綏高看一眼的長處,你甚至不能讓我感到威脅。”安玉鏡不再多看他,轉身離開了。

    慕琤留在原地,緊緊攢著拳,血液沿著指縫滑落在地。

    ……

    許綏之進門,看見了慕琤包著繃帶的手和嘴角的擦傷,納罕地說:“喲,打架了?”

    原本是記掛著合同的事,讓233把早就準備好的合同拿出來準備,但233說合同已經跟主角攻簽好了,許綏之有些驚訝,順道來看看,沒想到見到這好學生打架的稀罕事。

    慕琤抿唇垂下眼,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許綏之也就隨口問一句,沒有真要關心的意思,只是略微可惜地咂嘴:“不是說新學了按摩手法,我還想試試呢,看來只能下次了。”

    他正要轉身,慕琤卻拉住了他的衣角,輕聲道:“我沒關系的,我可以做……”

    “好吧。”許綏之見他執著,也不糾結,跟著他進了臥室。他才不客氣,直接仰倒在床上,發現床墊換過了,被褥也更加柔軟,慕琤如他所說,準備得周全。

    慕琤的動作輕柔地幫他脫了鞋,有些熱意的手掌覆上了他的小腿。力度適中,許綏之心下滿意,愜意地瞇瞇眼睛,但他沒忘記正事,便問道:“安玉鏡早上跟你說什么了?”他想著應該也就是那會兒了。

    果然慕琤很快回答:“老師說,除了那種事,其他的都隨你高興。”

    “還有嗎?”

    “還讓我伺候的時候小心點……讓我看著你別喝太多,出了事要給他報備。”唯一一點吩咐也被他抖得干干凈凈。

    “還簽合同了?”

    “嗯。”

    那就和劇情對上了。

    許綏之放松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聞言只哼笑一聲:“安玉鏡倒是放心你。”孤男寡男時不時共處一室的,也不怕他真對主角受起心思。

    慕琤低眉斂目地給他按摩著小腿,沒說話。他心想,與其說安玉鏡是放心我,不如說是放心你,他知道你是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的。

    輕易就得到的東西,反而會讓這個人厭倦得更快。他要是安玉鏡,也會這么做的。

    第60章 京圈混世魔王

    過了段時間, 換屆結果出來了,安家更上一層樓,看這樣子再過幾年,隱隱有要登頂的趨勢。許綏之的父親許庭嶼倒是想逐漸退下來悠閑養老了, 許綏之并不意外這個結果, 這和劇情基本一致。

    可能時間正好, 安景山提議兩家人回景德園一塊兒吃個飯。景德園的房子不能購買,住里邊的人物通常只能在新聞里見到,他們幾個小時候就是在這度過的,幾家的房子左鄰右舍的,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交情。

    吃飯這事兒是板上釘釘了, 許少再混不吝不情愿,對他這位話落地上要震倒一片人的威嚴老丈人的安排也只能謹聽遵命。何況他爸媽也在, 許綏之想到自己最近做過的事情, 苦惱地抓抓頭發。

    小少爺很愛面子,他倒是不怕人, 他怕尷尬!而且劇情后期安玉鏡父母對慕琤態度十分和藹,畢竟主角光環在那里, 萬一他這泰山老丈人看不過眼他欺負人, 壞他計劃怎么辦。

    此刻他已經和安玉鏡坐上車,車子朝著景德園平穩駛去,無路可退。

    安玉鏡表情很淡, 感覺到許綏之頻頻看他, 眉頭微微抬高,看起來有些驚訝和疑惑, 問他:“怎么了?”

    許綏之總不能說他很緊張吧,雖然確實是這樣就是了, 他皺皺鼻子,眉頭也是皺著的,無意識露出幾分少年時期才有的稚態。安玉鏡注意到了,手指動了動,他起了些很令人期待的猜想。

    果然許綏之慢吞吞地朝他挪動靠近,把手擠進他的手和腿之間的縫隙里,很不好意思似的臉紅了點,卻沒有松開,聲音輕輕地說:“哥哥,你要保護我。”小少爺底氣不足,見安玉鏡只是看著他不說話,神情莫測,看不出在想什么,只好將頭也靠在他的肩上,簡直要躲人懷里去了,“你聽見沒啊……哥哥,好不好嘛。”

    太天真了,他的寶貝被保護得完全沒有感知危機的能力。安玉鏡緊緊攥著許綏之擠過來的手,另一只手揉弄著許綏之軟彈的面頰,手指逐漸往上,徘徊在形狀優美的眼睛周圍,許綏之就不適應地眼睫顫動。

    看吧,被欺負了也只能依附著他。

    安玉鏡眼里的墨色翻涌,他收回手,刮了刮許綏之的鼻子,笑聲低低的:“小霸王也就這個時候嘴甜。”他視線往下,看到了花瓣顏色的唇瓣抿起隱忍的弧度,“機會難得,我嘗嘗。”只盯了一小會兒,就渴的不行。

    許綏之震驚地睜大眼,唇舌被迫受著侵入和壓迫,安玉鏡用的力氣很大,他偶爾無力的推拒和嗚咽會讓這個人眼睛更黑,吸咬的力度讓他舌根發麻,這種麻癢蔓延至全身,讓他被迫泄力靠在安玉鏡身上。

    許綏之很快受不了了,他虛著眼睛視線偏移,還好還好,車里的隔板升起來了,至于是什么時候升起來的,他想不起來,不過很快他也沒工夫想了,因為身上的人不滿于他的分神,捧著他的臉糾纏得讓他顫抖半垂的眼睛里不斷溢出漣漣水色。

    小少爺有求于人,忍氣吞聲受了,但即使如此,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安玉鏡臉上還是多了個明顯的巴掌印。比這巴掌印還紅的是許綏之的眼尾和嘴巴,安玉鏡幫他整理衣服和頭發,讓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牽著他進了這個獨棟小樓房。

    一進去,就看見客廳里已經坐了幾個人,安景山坐在中間的沙發上,左側沙發是許庭嶼,右側是安玉玦,幾人正喝茶談天,兩個長輩見到他們來了,臉上都露出笑容。

    安玉鏡牽著許綏之打招呼:“父親。”許綏之也走到許庭嶼面前喊了聲:“爸爸。”許庭嶼好一段時間沒見兒子,想的不行,當下拉著許綏之的手讓他坐在身邊絮絮叨叨說話,許綏之沒見到他媽,問了一嘴,許庭嶼說:“你媽跟你姜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去了。”

    許綏之屁股還沒坐熱,安景山就招呼他過去,許庭嶼不高興道:“你自己兩個兒子坐這兒呢,總惦記著我的兒子做什么。”安景山回一句:“什么你的我的,小綏難道不也是我們安家的孩子?”許庭嶼沒好氣哼了一聲,喝口茶不說話了。

    許綏之起身過去,看見安玉玦看著他笑瞇瞇的樣子,登時很不放心,特意繞了一圈,湊人耳邊按著聲音說:“玉玦哥!你不許告密啊!”安玉玦笑容更甚,這位在官場上八面玲瓏的人精此刻露出相當刻意的困惑神情,“嗯?小綏原來有秘密嗎?”

    “玉玦哥!”他是什么意思,許綏之觀察著他的神色,不禁深想幾分,難道那些事早就被幾個長輩知道了?

    安玉鏡這時扣上茶蓋,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瞥了一眼安玉玦,開口道:“玉玦,別捉弄他。”

    安玉玦臉上的笑收了點,伸手捏捏許綏之的臉,還想說點什么,就傳來安景山的聲音:“小綏在和玉玦說什么悄悄話呢,這么開心,是不是想你玉玦哥了?”

    許綏之只好直起身子過去,坐到安景山身邊,賣乖道:“才沒有,我想伯父了。”安景山頓時爽朗地笑出來,拍拍他的背,旁邊的許庭嶼又重重哼了一聲。

    安景山就開始談一些生活上的事,許綏之乖乖巧巧地坐著,偶有問話,也乖乖巧巧地答了。許少生活作風可并不優良,能如實匯報的事少得可憐,期間有些驚險時刻,許綏之本就提心吊膽,偏偏安玉玦這家伙不懷好意,裝作不經意地話題引過去,惹得許綏之不停地瞪他。

    “玉玦哥!”許綏之拼命使眼色。

    “小綏眼睛不舒服?怎么總沖我眨眼。”

    “咳咳咳!沒,咳,有咳啊……!”許綏之簡直想錘他!被茶水嗆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倒是把幾個人都逗笑了,兩人你來我往的樣子看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許庭嶼無奈嘆氣,安景山哈哈大笑,摸了摸許綏之的頭,“小綏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這股機靈勁兒一點都沒變。”

    許庭嶼嘆氣道:“小時候就頑皮,長大了更是管不住。”

    安景山倒是說:“從前就想著要是小綏是我家的小孩就好了,現在果真到我家來了,哈哈哈哈哈。”

    許父借著喝茶的動作重重呼出一口氣,不痛快地想這老家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之前就說了!不應該讓小綏這么早結婚的!

    又聊了一會兒,安景山就放人出去透氣了,估摸著他和其他幾個人還有些正事要說。許綏之站在庭院里,終于松了一口氣。

    原本不過按劇情行事,邏輯上來說用不著他想這么多,但實際體驗下來威壓還是難以忽視,在這些人面前,自己這點微末道行根本不夠看的。

    許綏之踢踢草看看花,還沒等他多發會兒呆,就看見安玉玦也從后面繞過來,驚訝地說哎呀好巧,臉上的裝模作樣毫不掩飾。

    許綏之看見他就生氣,后退幾步,“玉玦哥,你做什么要害我!”

    安玉玦笑得敗絮盡顯:“我怎么害小綏了?”一邊不動聲色地拉近距離。

    “你明明……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是夜店視頻那件事,還是包養學生那件事?”

    他果然早就一清二楚!

    許綏之趕緊去捂他的嘴,“你!你別說了!”安玉玦趁機連著他的手臂一塊兒制住,緊緊箍在懷里。許綏之被勒得動彈不得,嗚嗚大叫:“安玉玦!你放開我!”

    “哈哈!讓哥哥抱一下,哥哥就不說出去。”

    就在這時,安玉玦肩上按上了一只手,這只手的主人聲線冷沉,警告道:“安玉玦,夠了。”

    “懷念一下從前嘛,你真沒意思。”安玉玦瞄了眼煞風景的人,悻悻松開手。

    許綏之一下子跳出來,躲在安玉鏡身后沖他做鬼臉。“小鬼頭!”安玉玦又作勢要抓他。

    許綏之見他來真的,直接跑出去越過馬路,一溜煙跑到褚家院子前頭,原本只顧著躲人,沒想到正好碰見褚家兩兄弟從里面出來。褚家到了這一輩,褚明空已經從商,褚明凈剛留學回來,路子還沒定,他自己倒是說過也想創業,褚家長輩當然不許,這回看褚明凈臉色懨懨,估計是被叫回來聽訓的。

    這回是真的巧,許綏之毫不猶豫地繞到褚明凈身后,讓人幫他擋。

    褚明凈看見許綏之眼睛一亮,又看見后頭跟著的安玉玦,見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長臂一伸就護住了人,朝安玉玦奚落道:“玉玦哥,你都多大了,還玩抓人,幼不幼稚啊。”許綏之幫腔:“就是就是!”

    安玉玦瞇眼盯他:“褚明凈!你有種再說一遍!”

    “說就說,你有本事來抓我啊!”

    “我看你是太久沒見識過我的厲害了!”

    三人從那個院子又追回這個院子,褚明空也跟著慢慢踱步過來,見到安玉鏡,互相點了點頭。

    安玉鏡和褚明空兩個大哥一個插著兜,一個抱著手站著看他們鬧,許綏之有時經過快摔倒就撈一把,其他兩個家伙愛咋咋。

    許綏之看著他們纏斗的樣子快活大笑,他嘲笑得很放肆,兩人見了,互看一眼,都要來抓他。這下許綏之受不了了,直接跳到安玉鏡背上喊:“我不想理你們了,我不玩了!”

    “跟以前一樣耍賴,下來吧你!”

    “明明是你們作弊!”

    褚明凈和安玉玦要把他扒拉下來,許綏之緊緊摟著人閉著眼睛喊:“哥哥!哥哥救我!他們都欺負我!”安玉鏡托著人輕巧避開了。

    許綏之仿佛厲害的人是自己似的,得意地哼哼,在安玉鏡臉上吧唧一口,“哥哥好棒!喜歡哥哥!”安玉鏡掂了掂他,笑意深濃。

    安玉玦被妨礙著沒抓到人,還看見這一幕,眼紅非常,笑得咬牙切齒:“叫你哪個好哥哥呢,哥哥就在這里呀,小綏過來,哥哥抱你。”

    褚明凈頓時被他惡心到了,“我呸!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褚明空也冷笑道:“安玉玦,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你果然很無敵。”

    “褚明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褚明凈也要過去湊一腳,同時給兩個人落井下石。

    這一下午幾個人都忘記了身份和矜持,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童年時代,玩鬧得痛快淋漓,最后還得爸媽喊吃飯。

    安家媽媽姜云毓是南方富商的女兒,操著一口吳儂軟語招呼著:“小空小凈,也進來吃飯呀。”

    褚明空看看時間,拉過褚明凈,“不了伯母,我們和父親還有事要談,下次一定登門拜訪。”

    姜云毓捂嘴笑道:“好的呀好的呀,下次讓小綏把你們都帶過來玩。”

    褚明凈一下子蔫了,幾步過去拉著許綏之依依不舍,“哥,我過幾天就來找你。”

    許綏之點點頭,他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進了屋,安景山看著周身亂糟糟的安玉玦,生氣罵道:“你看看你自己!多大個人了,不像話!”安玉玦頭臉上還有打鬧的熱氣,聞言縮縮脖子,立定了。

    安景山又去指安玉鏡,“還有你,做大哥的,也不帶個好頭。”

    “是我的錯,父親。”

    許庭嶼看著臉頰紅撲撲頭發亂蓬蓬,還眼珠子亂轉的許綏之,張了兩次嘴還是罵不出來,轉而去勸好友:“哎呀,算了算了,孩子們難得湊一塊兒,開心嘛!吃飯,來,吃飯吃飯。”

    姜云毓和宋知也分別在勸,安景山才熄了火,沒好氣地叫收拾好了坐下。這情景,還真是跟從前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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