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內力不足,無法使用】
頭頂, 水聲如注。
江云渡發(fā)間滑下的數(shù)道水痕滾過前額,懸在眼睫,凝在鼻尖。
這張瘦削冷漠的臉覆上一層水光, 更顯得濃情氤氳。
他踏前一步, 抬手撫上沈蒼側臉。
沈蒼扣住這只手, 退后一步, 往左右看了看。
他拿到的定金印顯然是這間洞府的樞紐, 定金印移位, 洞府也將不復存在。
此刻除去撕裂的天花板,四周的墻壁也在向內擠壓。
之后不確定還會發(fā)生什么, 他們不能在這里久留。
“先離開這里。”沈蒼說著, 轉向來時的墻壁,正要帶江云渡離開, 手上猛然一重。
他回頭。
江云渡反手握住他的手, 再跨近過來。
走動間, 牽起的水花波瀾蕩漾,在腳下發(fā)出叮咚脆響。
“沈蒼。”江云渡的聲音近在耳邊, 呼吸和薄唇同時印在下顎,帶著與冰涼冷水截然相反的濕熱。
沈蒼的手頓了頓, 拇指按在他的唇前, 再牽過他的手,走向墻壁。
大家都沒有修為,只憑體力, 意識不清的江云渡應該沒有優(yōu)勢——
“錚!”
一柄劍從身后刺向地面, 擦著沈蒼腳尖沒入水中, 劍身正與水中扭曲的影子一同搖晃。
“……”沈蒼還沒轉身, 江云渡抬臂繞過他身前, 從背后擁抱過來。
濕熱的吻與冷水糾纏,從耳后滑至頸側。
江云渡解開他的腰帶,低聲耳語:“幫我……”
沈蒼不由頭疼。
看樣子不先把目前的麻煩解決,他們不可能輕易離開。
他抬手捏住江云渡的臉,借江云渡蹙眉停頓的間隙打開倉庫。
安睡丹庫存:0
沈蒼的沉默只能堅持半秒,又轉身抬手把掙扎的江云渡攬在懷里固定,才繼續(xù)打開包裹。
包裹第一排,造型古樸的金印閃爍著光芒。
沈蒼忽然記起它的自帶技能是定身,隨即取它出來。
系統(tǒng)很快跳出提醒。
【內力不足,無法使用】
沈蒼再扣住身下胡來的手,正要把無用的道具扔回包裹,被他遺忘的玉簡觸及金印,驟然投射出燦金的字符,在半空緩緩拼湊。
江云渡困在他懷里,忽然埋首在他頸間,用清醒時絕不會做的熟悉方式表達著不滿。
沈蒼輕吸一口氣。
但他來不及查看傷口,只抬眼看向面前的字跡。
從上到下,大篇幅是洞府主人的相關記載,沈蒼一概跳過,終于在最后幾行看到了定金印的使用說明。
頸間的不滿倏地變?yōu)樘蛭牵蛏n呼吸微重,立刻在江云渡身后照本掐訣。
金印在他手中剛有反應。
江云渡手臂用力,掙開了他的懷抱。
沈蒼不覺,一時沒能抓穩(wěn),只能眼睜睜看著金印在空中弧形劃過,“咚”一聲,沉入水面。
“……”沈蒼看一眼江云渡,“你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江云渡沒有理會。
他的雙手恢復短暫的自由,動作間更加肆無忌憚。
沈蒼索性松開他,獨自轉身走向金印掉落的坐標。
好在黑暗里,在淺淺水底晃動的金光并不難找。
沈蒼單膝虛點地,伸手探進水面,還沒摸到金光的影子,踩著水聲走近的身影在他身后停下,俯身吻在他的眼瞼。
沈蒼被迫閉眼。
江云渡又吻過他的鼻梁,單手扯下他的腰帶,擁著他倒進水面。
兩人如墨長發(fā)鋪散水中,頃刻浸透交纏。
沈蒼曲臂壓在江云渡耳側,不經(jīng)意垂眸,看到他又濺起水色的臉,對上他異常專注的眸光,起身的動作有一瞬停頓。
“沈蒼。”耳邊又有微啞粗重的氣音響起,江云渡輕聲道,“幫我。”
同樣被冷水浸透的指腹在話音落下時滑進前襟。
沈蒼立刻在低溫中回神。
他看向地圖。
定金印的坐標就在江云渡身下。
頭頂裂口中灌涌進來的水流愈發(fā)澎湃,已經(jīng)沒有顧慮的時間。
沈蒼俯身攬起江云渡的腰背,按住定金印,勉強忽視江云渡出于下意識的任何舉動,單手快速掐訣。
很快,金印在他掌下開始顫動。
濃重的金光漸漸染透水底,倏然照亮整個暗室!
技能生效了。
但江云渡的手仍沒停下。
沈蒼蹙眉。
緊接著,金印在他掌下迅速膨脹!
暗室在同時膨脹閃耀金光下悄然炸裂。
一絲絲光線鉆進裂縫。
沈蒼感覺到體內的功法終于開始自動運轉。
他當即抬手按在江云渡丹田,頭頂浪濤卻也咆哮而下!
金印還在脹大。
一層又一層無形的空間在金光中潰散。
沈蒼和江云渡在金印頂端,正一次又一次被迫沖進潰散后形成的沖擊中。
江云渡渾然不為所動。
沈蒼只好俯身壓下,背后撐起的道道靈氣罩不斷破碎重聚。
直到金印停止,沈蒼再度抬手覆在江云渡丹田,忽然聽到周圍傳來一聲倒吸冷氣的驚呼。
他頓了頓,循聲看過去。
這里是仙府入口。
一圈修真者被剛才的動靜吸引過來,正聚在四周竊竊私語,看過來的眼神不一,都遙遙打量著金光中的兩道朦朧人影。
眾人看不清人影的面容,只看得出兩人衣衫半解,姿態(tài)曖昧,實在令人浮想聯(lián)翩。
高階法寶的華光也讓眾人蠢蠢欲動。
見人影還在光芒中晃動,他們紛紛試圖往前靠近。
但不等他們看清,沈蒼掌心往上,遮住江云渡的臉,已然掐訣收回定金印,御劍疾速遠去。
—
看著江云渡重新睜眼,沈蒼道:“江葉青?”
江云渡臉色黑沉,一言不發(fā),濕透的衣袍起身時已恢復如常。
沒錯,醒了。
沈蒼收手,翻身倚坐在一旁石邊,隨口問:“地圖呢?”
江云渡從乾坤袋里取出標注著龜蓍草方位的地圖,辨認方向,御劍而起。
看出他不打算原地休息修整,沈蒼閃身到他身后。
江云渡回眸看他一眼,臉色再黑一分。
沈蒼還在查看系統(tǒng)地圖。
之前標記的紅點,就在龜蓍草附近。
這份地圖應該不止一份——
被打斷思路,沈蒼并指扯了扯忽然收緊的前襟。
再感覺到身上濕潤的布料正從上往下轉干,他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淡聲道:“出門在外,自當衣冠整齊。”
沈蒼挑眉:“我會衣冠不整,你覺得拜誰所賜。”
下一刻。
散開的腰帶也猛地系緊。
沈蒼被勒得咳了一聲,無奈道:“拜我自己所賜,滿意了嗎。”
腰帶悄然松開稍許。
沈蒼才轉向地圖:“提速吧。“
在仙府耽誤了不少時間,魔族很有可能在他們之前趕到。
江云渡也收回視線:“嗯。”
有了地圖,他們中途不作停頓,一路全速趕往龜蓍草所在的一處洞府。
路上,沈蒼注意到標記的紅點早早進入洞府,卻始終在附近徘徊。
在他們即將趕到之前,才終于有離開的跡象。
到達地圖上的位置,沈蒼遠遠就看到洞口處小山一般的靈獸尸首,只從骨架就能看出它生前的龐大體積。
洞府也在水下,即便隔著避水珠的屏障,也能聞到周圍濃重的血腥味。
這里發(fā)生的戰(zhàn)斗相隔不久,靈獸的尸首卻只剩一層血皮,顯然被特殊手法吸盡精血。
在它周身,還有兩具類似的人類尸骨。
沈蒼看向面板上的地圖。
紅點還在洞內。
江云渡的神識也察覺到洞內的動靜。
他御劍停在洞府前,手訣簡單變化。
不多時,另外三人從如山般的尸骨后走出,手中各拿著一枚冥生丹,臉上都掛著濃濃的喜色。
紅點就是三人中的之一,加上地上兩具尸首,應該就是在秘境入口截殺的五人。
三人沒察覺到沈蒼和江云渡已經(jīng)接近。
為了對付守著龜蓍草的這只靈獸,他們二死一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斬殺,面上除了喜色,還有遮掩不住的疲憊。
其中一人捂著左肩猙獰的傷口,走在當先:“龜蓍草到手,我們可以走了!”
看著手里的靈草,不知想到什么,他臉上的笑容分外熱烈,催促道,“別磨蹭了,免得途中生變。”
走在他身后的兩人腳步的確略有拖延。
聽他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拔地而起,握著手中武器沖了過去!
“三人分得的獎賞,實在不如兩人的豐厚,李兄,對不住了!”
沈蒼和江云渡等他們內訌結束,才緩緩落下。
正搶過同伴乾坤袋分贓的兩人臉色變了變,立刻分路而逃!
他們接連對付靈獸和同伴,本就力竭,還沒逃出多遠,就被沈蒼先用新技能定住一個。
修為恢復,以二對一,戰(zhàn)斗結束得非常輕松。
甚至金印的定身時限還沒結束,江云渡的靈劍橫掃過去,面露驚恐的男人已尸首分離,水中霎時滾涌起陣陣血花。
轉眼看過沈蒼,江云渡眸光微動。
他并指稍擺。
凌亂的血花微凝,兩具尸身隨即炸起兩團血霧,徑直散入水底。
沈蒼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只抬手收來兩人的乾坤袋,從里面找到龜蓍草,遞了過去:“是不是這個?”
江云渡將之納入掌心:“嗯。”
沈蒼才道:“那就走吧。”
拿到龜蓍草,檢測到功法殘卷的仙府也被定金印毀得一干二凈,他們沒必要在玉兒潭久留。
離開秘境,兩人回到小洞天,飛向崇光宗。
然而來到原本立著崇光宗的上空,才發(fā)現(xiàn)地面只剩片片殘垣斷壁。
曾經(jīng)輝煌的崇光宗大殿被全然推倒,遍地瓦礫。
練武場、庭院、階梯——到處坑洼不平,盡是打斗的痕跡。
沈蒼眉心微蹙,沉身落地。
江云渡緊隨其后。
“是魔氣。”江云渡看向沈蒼。
沈蒼也看到地面處處飄起的黑霧。
魔族毀了崇光宗。
傷亡還未知。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2 章 我們之后該怎么辦?
“砰!”
沈蒼和江云渡一齊看向遠處。
一道求救信號正在空中炸開。
是各宗約定的會和方式。
但崇光宗剛剛被毀, 他們沒有太過輕信。
來到信號發(fā)出的位置,沈蒼先拉住江云渡藏身樹后,轉而看到附近是一個代表友方陣營的綠點正在潛伏, 才閃身出來。
“真的是你們!”人未至, 荊無憂的聲音先傳來, “太好了, 幸好我沒看錯, 要是引來敵人,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通知你們。”
看到他,沈蒼先問:“其他人怎么樣?”
“大多無礙。”荊無憂往崇光宗的方向看了一眼, 嘆了口氣, 向來樂觀的面上覆著一層陰影,“師父師叔為掩護都受了傷。”
他說著, 御劍道, “這里不宜久留, 我們邊走邊聊吧。”
沈蒼和江云渡也隨他低空飛過這片樹林。
路上,荊無憂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玉兒潭秘境開啟后不久, 一個小宗門的長老慌忙來到崇光宗求救,聲稱遇到了和極情宗類似的麻煩。
各宗隨即抽調人手前往救援。
先后走了兩批弟子, 后防空虛, 大家正商討加固護山大陣,突然之間,大殿內外涌起陣陣煞氣, 將整個宗門包裹。
碧云天的右護法很快察覺到是絕煞陣的氣息, 眾人也幾乎立刻轉移。
絕煞陣是甚至五千年前的先輩都未曾破解的陣法, 修真者身陷其中, 便被煞氣迷惑, 不能分清敵我,只會在難以自制的怒氣中力竭而死。
哪怕如今碧云天鉆研出隔絕煞氣之法,可在陣中全力維持靈氣罩,只求自保,余力不足,也是必敗。
而魔族在絕煞陣中,與修真者的境遇截然相反。
如此不利局面,撤離是最佳之舉。
可他們還是遲了一步。
叛徒解除了護山大陣,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男人,帶著一眾魔傀,手握一把巨斧從天而降。
他在絕煞陣中神出鬼沒,每每出手,一定無人可擋。
有他在場,花費的撤離時間比預計要多出兩倍以上。
正在這個時候,之前去救援的弟子們狼狽折返。
原來根本沒有什么麻煩。
求救的宗門已被魔族收買,早在目的地設伏,這場救援只是調虎離山。
弟子們折損大半,傷亡慘重,好不容易回來,又和眾人一起逃離。
幸而魔族雖然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戰(zhàn)斗卻并不持久。
看到所有人都撤出崇光宗,率眾來襲的男人站在魔氣的邊緣,漆黑的雙眼里盛著滿滿的惡意,但他沒有追殺,只扯起譏諷的獰笑,在原地望著,見他們走遠,就緩緩退回法陣。
“很奇怪吧。”荊無憂至今對此還很費解。
聞言,沈蒼心中微動。
從荊無憂的描述,他聽出這個手持巨斧的男人就是魔將鬼巖。
魔將親自出手,一定另有企圖。
再者,即便只和鬼巖交手一次,但以這一次交手的印象,對方不像會在占盡上風的前提下,放任所有人離開。
這場來去匆匆的突襲,更像是魔族的一次警告。
至于警告的是什么,他相信揭曉答案不會需要太久。
“不論如何,如今小洞天已不安全,各宗都返回小仙境,師父師叔也暫且在清連宗休養(yǎng)。”荊無憂說,“各宗去玉兒潭的弟子出發(fā)前都發(fā)有宗門信物用于傳遞消息,你們去得急,我擔心你們遇到魔族,所以回來一趟。”
他回來時,絕煞陣其實已經(jīng)消失,出于不放心,才一直等到現(xiàn)在。
沈蒼說:“多謝。”
荊無憂臉上才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你我?guī)熜值苤g,哪里用得上謝字。”
之后三人一起回到清連宗。
他們的落腳點還是外門弟子所在的清陽峰。
峰頂主殿空無一人。
荊無憂又帶他們來到太玄、沖虛真人的住處。
三人落地時,院子里已擠得滿滿當當。
行動不便的沈昌旭和倩娘坐在桌前,正關切地向里張望。
上官楚和向固在院子里焦急轉圈,再往前是梅柔和杜逸,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門邊,垂首不語。
屋內,靈力的光芒明明滅滅。
“還在療傷?”荊無憂收劍的手緊了緊,對沈蒼說,“我走時便是如此。”
他話音落下,印在窗上的光芒陡然消失。
梅柔和杜逸猛地抬頭,還沒沖進去,玉陽真人與幾位清連宗長老一起走了出來。
荊無憂忙問:“請問真人,師父師叔傷勢如何?”
“放心,性命無虞。”玉陽真人凝神療傷良久,面色不免疲憊,“他們已醒了,你們進去吧。”
他說完,看到幾人身后的沈蒼和江云渡,對他們略一頷首,才和其余長老在連聲道謝中飛身而起。
荊無憂等人連忙沖進屋內。
沈蒼走在之后,進門就看到正背對眾人的兩位真人。
“師父!”
沖虛真人抬了抬袖,像在擦拭臉上的痕跡,接著才轉身看過來:“你們回來了。”
沈蒼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但他眉宇之間的悲涼更加明顯。
比起上次見面,他此刻更像是年邁無力的普通老人,在劇烈打擊下心灰意冷,脆弱不堪。
太玄真人一直沒有動作。
荊無憂上前一步:“師父……”
太玄真人恍若未聞。
他看著面前的墻壁,眼前卻又浮現(xiàn)出崇光宗垮塌的一磚一瓦。
魔族將崇光宗毀于一旦,他已無力回天。
崇光宗,果然在他手中敗落。
若有朝一日魂歸九泉,讓他如何向列位師祖交代……
太玄真人閉上眼,白須在沉默中顫抖。
荊無憂還想說點什么,就看到?jīng)_虛真人對他搖了搖頭。
他張了張嘴,握劍退了一步。
房間里彌漫著難以揮去的沉重。
身為大師兄,杜逸深吸口氣,帶著師弟師妹轉身離開:“走吧。”
到了門外,房門無風自動,關得嚴絲合縫。
幾人回頭看了看,按捺著心中的郁氣,悶頭繼續(xù)往前。
沈蒼和江云渡也回到院子里。
上官楚最憋不住話,左右看了四個來回,終于忍不住出聲:“我們之后該怎么辦?”
聽到他的話,杜逸看向從小洞天回來的荊無憂:“密室如何?”
荊無憂苦笑:“未能幸免。”
功法密室被毀,沒了震雷卷,就等同于崇光宗沒了傳承。
何況整個宗門變成一片廢墟,他們如今淪落到寄人籬下的地步,別說功法,連師門都不在了。
向固眼眶通紅,狠狠攥拳忍著酸澀,啞聲道:“我可以去坊市多賺些靈石!”
荊無憂嘆道:“向固——”
向固執(zhí)拗地低著頭,不去聽他語氣中的勸解:“百年,千年,就算攢到我身死道消那一日,也定要重建崇光宗!”
“我也可以幫忙。”上官楚忙說,“低階丹藥我都學會了!”
丹藥?
沈蒼記起什么,從倉庫里把從仙府丹房里搜刮的丹方都取出來:“這些丹方,你拿去用吧。”
除了出竅丹和分神丹,其余丹方對他都沒有用處,不如資助重建事業(yè)。
上官楚愣愣接過批發(fā)似的玉簡,一個一個翻看,漸漸激動地臉頰泛紅。
來到修真界,他學得最多的就是煉丹,當然看得出這些丹方的珍貴。
他看向沈蒼,眼神亮得驚人:“謝謝師兄!”
沈蒼笑道:“師兄弟之間,不必言謝。”
“嗯!”上官楚感動地連連點頭,“師兄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師兄,爭取多煉丹藥,早日重振崇光宗!”
他一句話說完,沈蒼的面板上立刻跳出一條提醒。
【是否接受任務“重振崇光宗”?】
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沈蒼接受任務時,一旁荊無憂也看到上官楚手里的丹方,摸了摸下巴:“還有高階丹藥?我們要想辦法弄個煉丹爐回來了。”
“咚!”
一口人高的煉丹爐沉聲落地!
上官楚雙眼又亮,期待地看向沈蒼,想要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模樣,只扭捏地試探:“這……也給我用嗎?”
沈蒼笑了笑:“對。”
“多謝——”說到一半,上官楚咽下話音,沖過來抱著沈蒼手臂上下蹦跶兩下,興奮地說,“以后師兄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訴我!”
看著略微增漲的任務進度,沈蒼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重振宗門為先。”
上官楚忙點頭:“我聽師兄的!”
江云渡站在一旁,看著兩人一來一往,聞言,飛劍鏗鏘而出,飛到他腳下。
沈蒼余光看見,轉臉問他:“去哪?”
江云渡冷聲道:“與你無關。”
話落,他正要離開,天邊一道流光疾速落下。
“沈蒼,江葉青!”是玉陽真人的聲音,“先進來!”
沈蒼和江云渡對視一眼,一齊來到房內。
玉陽真人也在他們身旁現(xiàn)身,揮袖灑下靈力罩,他來不及和旁人打招呼,疾聲說:“如今魔族放出消息,只要取得你二人項上人頭,便可保一宗平安。”
沈蒼眸光微沉。
攪起修真界內亂,借修真者的手對付他和江云渡,這才是魔族突襲崇光宗的目的。
誰也不能保證宗門中不會混入叛徒。
一個絕煞陣就能讓崇光宗覆滅,在找到方法解決這個問題之前,正是魔族乘虛而入的良機。
他們提出的這個要求,想必許多人都能接受。
“什么?!”荊無憂驚愕不已,“修真界不會有人上魔族的當吧?”
玉陽真人看他一眼,面容冷肅:“有崇光宗出事在前,如今修真界人人自危,此事非同小可!你們不能再留在清連宗,須在無人得知你們下落之前,速速離開!”
荊無憂等人立刻橫跨一步,擋在沈蒼身前:“等等!失去清連宗庇護,他們豈非更加危險?”
玉陽真人搖頭:“你們回到清連宗時并未遮掩,想必已被各宗察覺,若清連宗被群起攻之,到時再走,定來不及。”
他正說著,護山大陣猛地一顫。
陣外,數(shù)名修真者停在半空,等待入內。
玉陽真人眉頭緊皺。
“我去設法攔住他們。”他看向沈蒼和江云渡,“你們快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3 章 化身要怎么面見本尊?
玉陽真人前去拖延后, 為了不打草驚蛇,崇光宗等人只能目送沈蒼和江云渡從后山離開清連宗。
“這太過分了!”上官楚義憤填膺,“師兄和江師兄做的事, 我保證來的這些人誰都比不上!而且魔族不才是修真界的敵人嗎, 為什么他們不去找魔族的麻煩, 反過來為魔族賣命!”
院內因沈蒼拿出丹方后略微好轉的氣氛又降至冰點。
太玄真人看一眼天際, 又轉向沈蒼兩人消失的地方。
魔族以崇光宗殺一儆百, 收效斐然。
一場大敗轉眼就傳遍修真界, 鬧得人心惶惶。誰也不能確定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找上門來的尚不是小仙境各宗,但只這些目光短淺的烏合之眾, 也足以令兩人疲于奔命。
他心知, 魔族針對沈蒼二人并非一時興起,各宗應當聯(lián)手將其保護起來, 以免兩人遭遇不測。
事實卻是, 崇光宗一戰(zhàn)已讓各宗損兵折將、自顧不暇, 加上絕煞陣是從內部布下,如今誰都信不過誰。
清連宗自然也不會是絕對安全的庇護所。
沈蒼暫且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好。
他二人一向進退有度, 這次也定能逢兇化吉。
太玄真人遙遙望著,暗嘆一聲。
希望如此吧……
—
清連宗山下。
客棧樓上。
沈蒼走到桌邊坐下, 隨手倒了杯冷茶:“有約?”
根據(jù)剛才的情形看, 已經(jīng)有修真者得知他們就在清連宗,他們現(xiàn)在應該做的,是離清連宗越遠越好。至少不是在附近的客棧入住。
江云渡先來這里, 肯定有事要辦。
江云渡看他一眼, 反問:“你可有去處?”
沈蒼說:“沒有。”
進入修真界以后, 他只有崇光宗和清連宗兩個去處, 想來的確有點棘手。
江云渡沒有多言。
察覺到門外刻意透露的靈力, 他轉身走向門口:“等我。”
沈蒼也沒有多問:“嗯。”
聽到回音,江云渡的身影才在房中消失,來到隔壁。
正在門后踱步的馮桓見到他,立即走上前:“主子,屬下得到——”
江云渡抬手。
馮桓倏地收聲。
江云渡道:“自今日起,沈蒼與我都在碧云天。”
馮桓恭聲道:“是,屬下明白!”
他不意外江云渡已然得知魔族追殺令的消息。
此前他早早就收到傳信,在崇光宗舊址等了良久,卻只能看著主子和沈蒼被崇光宗的一個弟子截走,為此不得不跟著去了一趟清連宗,可依舊是白等一趟。
主子像是把他忘得干干凈凈,只陪著沈蒼走走停停。
若不是被魔族追殺,恐怕他此刻仍在清陽峰山頂吹風。
馮桓暗自神傷。
分明是主子的情劫,為何迄今為止倒霉的人只有他一個?
“走吧。”
聽到江云渡的聲音,馮桓忙回過神。
跟著往前走了一步,他才反應過來,小心試探:“主子?”
“講。”
馮桓不敢遲疑:“信中,您命屬下來取龜蓍草……”
龜蓍草才是他此行的正事。
也該是主子的正事才對。畢竟不是隨便什么東西都能讓主子親自出手。
只是……
主子看來也將這件正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江云渡腳下微頓。
他從乾坤袋中取出龜蓍草,抬手微擺。
馮桓雙手接過,對待這株于卜算重中之重的靈草格外謹慎。
把靈草輕輕裝入玉盒放進乾坤袋,他再抬頭,身前已空無一人。
馮桓:“……”
沒必要這么急吧?
他心里這么想著,身體趕緊跟上。
—
江云渡回到房間時,沈蒼正收回手里的定金印。
看到他,沈蒼說:“我有一個新去處。”
江云渡問:“何處?”
沈蒼說:“北境蠻荒。”
江云渡眸光微動:“很巧,我也有一個新去處。”
“哪里?”
“碧云天。”
“去碧云天?”沈蒼從床上起身,“什么條件?”
以目前的局勢,不會有宗門單純出于善心為他們承擔風險。
這時,聽到房門第二次開合,他循聲看過去。
“沈蒼。”江云渡卻走到沈蒼身旁,拉回了他的視線。
沈蒼看向他:“怎么?”
與此同時。
“啪!”
被門邊的布簾無情抽中額頭,馮桓險些痛叫出聲,對上江云渡更加無情的雙眼,他僵了片刻,才意識到問題所在,忙轉身戴上面具。
江云渡信步走到一旁,淡聲道:“我看錯了。”
馮桓嘴角猛抽兩下,繼續(xù)往前。
沈蒼也看到他:“左護法?”
馮桓下意識看了江云渡一眼,只能胡編亂造:“既然你們如約取得龜蓍草,我自然會信守承諾,答應你們一個要求。”
沈蒼再看向江云渡。
找龜蓍草是碧云天的要求,這一點,江云渡從未向他提起。
江云渡不自覺避開他的視線,只道:“你認為如何?”
聽到這句話,馮桓面具下的臉滿是震驚。
主子是在問沈蒼的意見?
主子做事何時問過旁人意見?
他轉念又想到,曾幾何時,他絕不會相信主子會談情說愛,這件事卻也切實發(fā)生在眼前。
既然這是主子的意思……
馮桓附和說:“放心,碧云天地處蠻荒,又有宗主坐鎮(zhèn),修真者不敢來犯,你們無需——”
說到一半,又對上那雙淡漠眼睛,他的話頓時卡在喉嚨里,背后浮起一陣戰(zhàn)栗。
顯然,他不該插嘴。
沈蒼正等著他的后話:“無需?”
馮桓進退兩難,硬著頭皮,換了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無需過多考慮。走或是留,盡快決定。”
他的態(tài)度變幻無常,沈蒼不由想到段燁。
大概這就是碧云天的企業(yè)文化。
不過他的話倒不是沒有道理。
馮桓不敢去看江云渡,直覺雙腿發(fā)軟。
幸好很快聽到沈蒼開口。
“那就走吧。”沈蒼說。
碧云天雖然在修真界被稱作魔宗,但確實很信守承諾,從離火卷就可見一斑。
如果從所有宗門中抉擇,也只有碧云天是最優(yōu)選。
因為只有碧云天真正和魔族對立,在魔族之前拿走了輪回鏡,現(xiàn)在又借江云渡搶來了龜蓍草。
在之前清除魔氣的行動里,他們的表現(xiàn)也可圈可點,說明在抵御外敵這件共同目標上,碧云天沒有退避。
而在這個緊要關頭同意為他和江云渡提供幫助,也許就是大乘期宗主帶來的底氣。
聽到他的話,馮桓的眼神又飄向江云渡。
江云渡道:“有勞左護法帶路。”
馮桓聽得腳下一軟,又在沈蒼發(fā)現(xiàn)之前站得筆直,直接掐訣御劍,不敢回頭。
江云渡也飛身而起。
沈蒼照例站在他身后。
路上,有外人在,沈蒼沒再開口。
江云渡卻忽然問:“為何想去蠻荒?”
沈蒼已經(jīng)不再瞞他:“和我的功法有關。”
江云渡又問:“所以你答應去碧云天?”
沈蒼說:“算是吧。”
江云渡回眸看他:“你相信碧云天?”
沈蒼笑道:“不信。”
江云渡眉心微蹙:“那——”
沈蒼的下一句話打斷了他:“我信的是你。”
江云渡掐訣的手微緊。
沈蒼沒注意到他的神情,正打開面板,查看地圖。
他們已經(jīng)來到北境蠻荒的板塊,和荊無憂的說法一樣,和小仙境的其余地方相比,這里更危機四伏。
剛到蠻荒范圍之內,沿途就遇到三只五十級以上的兇獸。其中一只甚至在馮桓的劍下逃走。
不過周圍也更顯空曠。
沒有坊市,不見城池,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面仿佛常年干旱,遍地裂縫。
再往里,才能看到少有的些許生機。
這里的叢林顏色深沉,草木也都帶著天然為伏擊而生的偽裝。
為免江云渡和沈蒼被誤傷,馮桓特意高飛,只需要解決空中的靈獸。
到中心地帶,靈獸蹤跡漸漸減少,他在漫長的枯燥中帶路,終于即將回到宗門時,才回頭看了一眼。
見江云渡和沈蒼共乘飛劍,正有說有笑,他愈發(fā)沉默。
原來枯燥的還是只有他一個……
“到了。”馮桓保持著冷淡的語氣,當先落下。
沈蒼也已經(jīng)看到腳下的場景。
和他想象中不同。
原以為碧云天惡名遠揚,大本營該是煞氣濃重,和黑暗色調的北境蠻荒也相得益彰。
沒想到碧云天和蠻荒的風格大不相同。
眼下這片山脈更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五座高聳入云的峰頂。
高度錯落的宮殿雕梁畫棟。
碧綠林葉覆蓋在山崖,云霧在樹蓋中繚繞。
大片美輪美奐的建筑在峰頂云間隱約可見。
法寶的靈力光芒在其中穿梭,留下各色長長的尾線,纏亂燦爛。
這里比起小仙境,更像是仙宮樓閣。
馮桓揮袖引兩人進入大陣,落在主峰。
云霧仍在大殿內外盤旋,御劍飛往殿門的路程,如同駕在云端。
“左護法!”
一路上遇到的碧云天弟子,看到陌生的兩張面孔,卻連好奇都不曾表現(xiàn),只拱手向馮桓行禮,就自顧自去繼續(xù)做事。
氛圍肅穆,等級森嚴。
“你們——”來到殿前,馮桓忽然頓了頓,轉而說,“你們在此處稍等,我需要向宗主請示你們的住處。”
“宗主?”
段燁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
他看過沈蒼和江云渡,再轉向馮桓,“宗主出關了?”
看到他,馮桓借面具的遮掩皺了皺眉:“是。”
段燁說:“既然是去請示宗主,不如我們一同前往?”
馮桓沉默了。
“我知道宗主不喜打擾,我跟在這兩個之后就是了。”段燁雙眼微瞇,“我只想親眼見到宗主平安。”
馮桓:“……”
他面具下的表情僵硬著。
段燁說得容易。
可他根本沒打算讓“這兩個”親眼見到主子啊!
化身要怎么面見本尊……?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4 章 有心事?
“左護法?”馮桓久久不開口, 段燁逼近一步,“莫非——”
馮桓才拱手道:“此事屬下需先行通稟,總殿使稍候。”
段燁沉沉看他, 忽然笑著讓路:“有勞。”
馮桓再引沈蒼和江云渡來到殿內, 示意他們入座, 期間偷眼看向江云渡, 得到示下, 就轉身繞進內側偏門, 消失不見。
段燁負手站在殿中,直到馮桓再從偏門回來, 才轉臉看過去。
“宗主怎么說?”
馮桓抬手虛引, 意簡言賅:“這邊請。”
沈蒼和江云渡也從座位上起身,和他一起出了偏門, 繞過數(shù)條長廊, 走向另一座主殿。
段燁一眼看出去處。
碧華宮?
他看向馮桓的背影。
江云渡常年在碧云天宗主密地閉關, 寥寥出關也在密地偏殿歇息。
今日為何回了寢殿?
段燁又看了看一旁的沈蒼。
難道與這二人有關?
想到第一次與沈蒼見面時,江云渡對沈蒼的特殊關注, 段燁眸光動了動。
“沈蒼。”他舉步走近,“你們的事, 我也有所耳聞。”
沈蒼看他一眼。
段燁說:“不想會在碧云天與你再見, 這段時日,若有任何需要,盡可向我開口。”
沈蒼還沒拒絕, 一旁江云渡淡聲道:“不必勞煩。”
“哦?”段燁笑容也泛起冷意, “你可為沈蒼決定?”
這個姓江的清連宗弟子, 時刻與沈蒼一起, 簡直陰魂不散。
江云渡未語。
“可以。”沈蒼隨口說, “他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只要拒絕的態(tài)度到位,誰的決定都沒區(qū)別。
聞言,江云渡五指稍動。
段燁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冷冷笑了一聲:“原來如此。”
馮桓一路聽著段燁自找麻煩,一個字也沒提醒,沉默帶著三人來到碧華宮前殿。
開門時,他下意識要向沈蒼叮囑幾句,話音涌到舌尖,又被他生咽回去。
以這位在那位心中的地位,他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宗主。”他在門前拱手道。
沒有回應。
只有房門無聲敞開。
馮桓和段燁跨進門檻,輕車熟路走到房內左側。
沈蒼進門已經(jīng)看到屏風后盤膝坐著一道玄色身影,像在修煉。
“宗主。”馮桓又說,“沈蒼與江葉青拿到靈機真人所需靈草,屬下已答應他們在碧云天暫避魔族追殺的風頭,但他二人并非碧云天弟子,特此向宗主請示。”
段燁皺眉。
若非事及其他,馮桓絕不會為這點不值一提的小事打攪江云渡。
至于靈機真人所需靈草?
此事又和靈機真人扯上什么關系?
“留在碧華宮吧。”屏風后,一道平淡聲音響起。
段燁眼底訝異。
江云渡左右從來連伺候的人都不留,如今竟為這兩人破例。
他抬眼看過去。
這樣也好。
有破例的好心情,對他更有利。
馮桓卻早已習慣。
見多了兩人同睡在一個屋檐下,主子對沈蒼再有任何破例,都實屬平常。
“是。”馮桓說完就轉過身。
眾所周知,修者到達分神期后便可凝結身外化身,化身到合體期之上的洞虛期步入大乘,教人難以分辨真?zhèn)巍?br />
主子已至大乘期,同時操縱化身戰(zhàn)斗易如反掌,但本體與化身共處一室,言談之間,神情自然會有破綻。
主子還未打算說出實情。
沈蒼與主子幾乎日夜相處,若對此有所察覺——
轉身看到正抱臂倚在門邊欣賞山外風景、并不看“江葉青”一眼的沈蒼,馮桓又陷入沉默。
原來他又想多了。
“宗主。”段燁忽而出聲道,“父親昨日傳信,他在蠻荒受魔族重傷,請您準允,回宗稟明魔族下落。”
即便沒在意殿內動靜的沈蒼,也察覺到這句話音落下后的一瞬死寂。
他回頭,看到左護法和段燁雙雙單膝點地,連呼吸都收得清淺,動也不動,好像剛才說了一句大忌。
馮桓額上熱意滾涌,浮出一片虛汗。
他暗恨段燁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提及段鴻峰,不敢有片刻疏忽,露出分毫異狀。
良久,屏風后傳來依舊平淡的低沉聲音。
“嗯。”
段燁拱手的拳也收緊幾分,才緩緩起身
馮桓顧不上平復狂亂的心跳,起身道:“屬下告退。”
說完等了等,沒聽到屏風后再傳來命令,連忙退出殿外。
沈蒼和他一起離開:“碧華宮在哪?”
聽到他的聲音,馮桓才意識到想到主子還在身后,堪堪放下的心又高高提起。
“此處便是碧華宮。”再往外走出前殿范圍,來到偏殿院落,他又對說,“這就是你們在碧云天的住處。”
沈蒼左右看了看。
這里的風景雖然不如主殿,但也算獨好,而且安靜。法寶的靈光都繞道而行,根本不敢接近。
馮桓再分別遞給兩人一枚玉簡:“有任何事,在玉簡內注入靈力,我自會來此。”
江云渡看他一眼。
馮桓一抖,又把語氣放冷:“閑雜諸事,莫要找我。”
沈蒼也看他一眼。
“……”馮桓僵著臉,自覺在這里不得安生,再想到剛才段燁說的話,也沒膽子繼續(xù)待在江云渡眼皮子底下,立刻找了個借口溜之大吉。
沈蒼則走向殿內:“你想住哪個房間?”
沒聽到回音,他回身看過去。
江云渡緩步在他身后,神情雖然不變,卻莫名顯得冷淡。
沈蒼停在門邊:“有心事?”
江云渡越過他,跨進門內:“沒有。”
沈蒼看著他的背影:“說出來會好受一些。”
江云渡頓了頓,但仍未開口,只徑自往前。
沈蒼也不強迫,隨即轉移話題:“聽說過赤月林嗎?”
“嗯。”
沈蒼說:“給我地點。”
江云渡終于看向他:“你要去赤月林?”
“嗯。”沈蒼揮手關了房門,拿出定金印和從仙府帶出來的玉簡。
玉簡觸及定金印,很快在半空拼出段段字跡。
“你之前猜得沒錯,那座洞府和臨江閣有關。”沈蒼說,“洞府主人是臨江閣的前任閣主。”
這些字跡之前在仙府也出現(xiàn)過一次,但當時他只來得及查看定金印的使用方法,直到在客棧才偶然記起來,重看時發(fā)現(xiàn)是功法殘卷的線索。
大致內容是,多年以前,洞府主人和好友在蠻荒一同發(fā)現(xiàn)一卷功法,相約一場比斗,勝者才可取回功法回宗研習。
不料比斗半途,他們遭人暗算,不僅功法被搶奪,還被一路追殺。
兩人逃至赤月林已是強弩末矢,眼見末路窮途,好友自爆與對方同歸于盡,給了他一線生機。
從此功法不知所蹤,他也無力去尋,回到臨江閣養(yǎng)傷無果,繼任閣主又修為淺薄,不適合去蠻荒闖蕩,他才把秘密藏于定金印中,只等傳人提升修為,拿到金印,再去尋得功法。
但他沒料到隨著時間過去,進入秘境的必要條件就是在分神期修為以下,傳人根本進不去玉兒潭,打開仙府的信物也落在別人手里。
沈蒼笑道:“最后便宜了我。”
江云渡蹙眉:“你傷勢未愈,不該涉險。”
沈蒼說:“放心,我先去看看地形。”
我?
江云渡看向他:“你打算獨身前往?”
“嗯。”沈蒼說,“現(xiàn)在還不清楚赤月林是什么地方,里面有多少兇獸,等我先——”
對上江云渡的視線,他收回解釋,轉而說,“當然,最重要的,我是擔心你的安危。”
江云渡語氣稍緩,但沒有松口:“明日出發(fā)。”
想到他疑似心情不好,沈蒼只道:“那就聽你的。”
江云渡已經(jīng)走到蒲團前:“坐下。”
沈蒼沒有拒絕。
趁出發(fā)前療傷到深夜,他才回到床上睡了一覺。
起床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
沒見到江云渡,他先去洗漱,再去其他房間找了一圈,也沒見江云渡的影子,才不由奇怪。
說好今天出發(fā),江云渡不可能忘記。
何況碧云天人生地不熟,哪有地方可去。
他正要從包裹里取出召喚馮桓的玉簡,頭頂一道熟悉的劍光直沖向碧華宮前殿。
沈蒼也御劍過去,在馮桓進門之前喊住他:“左護法。”
馮桓一愣,手忙腳亂戴上面具,才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沈蒼?”
沈蒼沒注意到他的動作,落地后直言問:“今天見過江葉青嗎?”
“……”馮桓往門內看了一眼,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主子就在殿內。
但不是江葉青,而是江云渡。
正在他猶豫間,頭頂又有一道流光落下。
看到馮桓,來人面露疑惑:“怎么不進去?宗主還沒到嗎?”
說完才看到沈蒼,“是你?”
她曾在小洞天崇光宗幾度聽過沈蒼大名,對他不算陌生。
馮桓順勢為沈蒼介紹:“朱婉婉,碧云天右護法。”
沈蒼對她頷首示意:“沈蒼。”
碧云天中,對魔氣了解最深的人就是朱婉婉,幫各宗解決了不少難題,包括絕煞陣中救回的人能存活,同樣有她的一份功勞。他有印象。
朱婉婉也對他點了點頭。
她身穿一身淡碧色留仙裙,舉止有禮,氣質端莊,從表面看,她不像“魔教”右護法,長相反而溫柔如水,說話時眼中含笑。
“魔族正在尋你下落,不曾想你竟在碧云天。”她凌晨回宗,還不知道昨天發(fā)生的事。
馮桓說:“說來話長。”
話落,他又改口,“聽我慢慢告訴你。”
只要沈蒼不問他江葉青的下落,一切好說。
這時,江云渡從門內出來。
看到沈蒼,他眉心微動。
“宗主。”朱婉婉拱手行禮,又轉向馮桓,“馮——”
她一個字出口,馮桓眼皮狂跳,忙捂胸狂咳,慌亂蓋住她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5 章 我有你就夠了。
朱婉婉不明所以:“馮——”
“咳!咳咳!”馮桓捂胸狂咳, 對朱婉婉猛打眼色。
但他的眼色被面具全然遮擋。
“你沒事吧?”當著宗主的面如此失禮,朱婉婉不由問,“馮——”
馮桓欲哭無淚, 咳得撕心裂肺, 見朱婉婉依舊不能會意, 他咬咬牙, 暗自運功, 張嘴噴出一口血來。
朱婉婉默默往后倒退一步, 免得被血濺身。
馮桓嘴角抽了抽,作勢捂胸對江云渡告罪:“屬下該死。”
說完才借角度的遮掩, 對朱婉婉傳音道:“別在沈蒼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朱婉婉看向他。
馮桓強調:“此乃宗主授意, 莫要多問。”
聞言,朱婉婉又轉向沈蒼。
莫非沈蒼出現(xiàn)在碧云天, 也是得宗主另眼相看?
見沈蒼也看過來, 她垂下目光, 拱手對江云渡道:“屬下回宗時,分殿未有異動, 魔族尚未在蠻荒現(xiàn)身。”
聽她借口掩飾過去,馮桓終于松了口氣。
沈蒼的視線掃過兩人, 心底疑竇卻不減反增。
馮桓的傷來得突兀, 朱婉婉當著他這個外人的面匯報情況,也不太符合碧云天等級森嚴的基本準則。
是他的錯覺。
還是這兩個人確實在遮掩什么?
不過既然對方有正事要忙,他也不方便繼續(xù)留下。
“江宗主。”出于禮貌, 沈蒼對江云渡拱手示意, “抱歉打擾。”
江云渡看著他:“你怎么在這。”
沈蒼說:“我來找一個朋友。”
江云渡眸光微動:“朋友?”
“……”馮桓只好上前一步, 假裝為主上解惑, “宗主, 沈蒼指的是清連宗弟子江葉青,便是昨日住在碧華宮的另一人。”
江云渡淡聲道:“你遣他去了何處。”
馮桓:“……?”
他還沒反應過來,對上江云渡的視線,聲音憋得發(fā)干,“屬下……”
他哪有膽子遣主子去任何地方?
但主子這么說,他又能怎么辦,只能順著往下編……
“想到江葉青對魔氣頗有心得,請他幫忙前往分殿辨認魔陣。”馮桓艱難地說。
江云渡道:“為何至今未歸。”
“……”馮桓面具下的臉色僵得發(fā)硬,“回宗主,分殿還未事畢。”
說著,他看向朱婉婉,示意她幫忙掩護,“右護法從分殿回宗不久,應當見過他吧。”
朱婉婉選擇明哲保身,干脆利落地說:“沒見過。”
馮桓:“…………”
沈蒼問:“他在哪?”
馮桓只好自食其力:“你大可放心,看天色,他不久就會回來。”
沈蒼看他一眼。
從見面起,這個左護法的狀態(tài)就異于平常。
“既然是碧云天的過錯,我會幫你做一件事。”
聽到這句話,朱婉婉眼神驚怔。
她看向江云渡,難以相信這樣的話竟然出自宗主之口。
馮桓沉默著。
他心知方才的胡謅不是無用功,可也沒想到主子費心做戲,是為了送給沈蒼一個幫忙的借口。
沈蒼卻道:“不必了。多謝好意。”
他掃過三人,視線沒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轉身御劍而起。
江云渡看著他的背影,眉間有星點刻痕。
朱婉婉更不可思議竟有人膽敢用如此語氣反駁宗主。
聽著長劍破空的聲音遠去,她的目光垂在腳前,屏息以待。
不多時,她聽到馮桓出聲說:“宗主,沈蒼是擔心江葉青的安危。”
江葉青的安危?
朱婉婉不明白馮桓為何拿不相干的人出來。
但下一刻,她看到眼前玄色的袍角緩緩消散。
房門也關了。
“下去吧。”
朱婉婉直起身,看了看緊閉的房門,有些為難。
分殿事宜她還未曾稟明。
她想了想,轉向馮桓。
馮桓只當沒看見,選擇扭頭離開。
—
碧華宮。
偏殿房內。
沈蒼走到聚靈陣上的蒲團前,剛坐下,余光忽然看見腿側滑落的玉佩。
是江云渡送給他的玉佩,曾說過注入靈力后,自會來救他。
沈蒼從腰間把它解下。
他看著掌中的玉佩,靈力緩緩滲入其中。
沒過太久,一道腳步聲落在門外,由遠及近。
江云渡走進內室,看到坐在蒲團上的人影,才道:“你在找我?”
見他的確毫發(fā)無損,沈蒼說:“該出發(fā)了。”
江云渡道:“你只該在遇到麻煩時用它。”
沈蒼說:“那你應該在消失之前先跟我打個招呼。”
江云渡頓了頓,轉身坐在桌前,避開他的視線:“你不必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你。”沈蒼說,“魔族的追殺令還沒取消,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盯著我們的人頭嗎?”
江云渡摩挲掌中珠串的手稍緊,轉而說:“左護法告訴我,江云渡答應幫你,你為何不接受。”
沈蒼動作微停,才繼續(xù)起身:“因為我更喜歡和你在一起。”
江云渡眸底漸沉:“他能幫你更多。”
沈蒼說:“我不在乎。”
魔尊實力的確更強,但和這樣的人一起去赤月林,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定金印里明確記載,只八分之一功法殘卷,就足以讓修真者拼死爭搶。
他手里已有四卷,其中之一還是出自段燁,如果被魔尊察覺,結果難料。
50%的概率,還是不去冒險的好。
想到這,沈蒼看向江云渡,笑道:“我有你就夠了。”
比起不確定性的旁人,目前的隊友始終非常靠得住。
江云渡抿唇,也從桌前起身,走向門外:“該出發(fā)了。”
“等等。”
沈蒼在桌上壓了張字條,說明他和江云渡暫時離開,才閃身到江云渡身后,“走吧。”
江云渡了解路線,一路徑直往前,很快來到赤月林外圍。
這里溫度極高,即便沈蒼也能感覺到狂風里卷著的洶涌熱浪。
樹林邊緣,未長成的樹木被火浪烘烤,枯萎扭曲,在外圍繞成一圈屏障,保護靠內的草木不受侵蝕。
沈蒼看著地圖上的大片陰影,再看面前幾乎望不到頭的叢林:“這里就是赤月林?”
定金印記載里寫明臨江閣前閣主無力去赤月林找尋功法下落,他以為只是力竭,親眼見到才明白,這里占地面積實在太廣,從中找一卷丟失的功法,的確讓人有心無力。
“嗯。”江云渡道,“除兇獸外,赤月林內的蠻荒舊族習性特殊,大多抵觸外族,進去后小心為上。”
“舊族?”沈蒼問,“修真者?”
江云渡道:“算是。”
北境蠻荒自古便是兇險之地,在此間立足的修真者大多投靠宗門,而舊族,則是在宗門建立前已散落蠻荒各地的土著。
舊族強者為尊的天性比修真者更甚,卻極少與外界接觸,對占據(jù)了蠻荒大多土地的修真者也飽含惡意,誤入領地的修真者向來非死即傷。
沈蒼說:“他們有沒有固定部落?”
聽江云渡的介紹,這里算是一片高級練級區(qū),以他們的等級,還不能在這里暢通無阻。
他只為功法而來,沒必要吸引過多仇恨,知道位置,也好避開。
江云渡道:“各處皆有分支。”
那就沒辦法主動規(guī)避。
沈蒼說:“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話落,他打開戰(zhàn)斗模式,防止遇襲。
只是往前沒走多久,地圖上就有紅點忽然閃爍。
緊接著,紅點后又追來眾多紅點,直直往這個方向疾速靠近。
江云渡當即御劍轉向,和沈蒼一起掩入枝頭。
很快,一個衣衫襤褸、形容瘦弱的女孩赤腳從樹叢間踉蹌跑出來,她抬手凝出一個虛影,催使它繼續(xù)往前,才繞到一棵古樹后,摳著樹皮迅速爬了上去。
在她身后,喊打喊殺聲隨著大地的震顫沖了過來!
一群手握各式長柄武器的人在樹林里橫沖直撞,僅憑肉身的力量撞斷一切阻礙,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在他們之間,是一個騎著壯碩兇獸的中年男人。
他嗅了嗅空氣,抬手指向虛影離開的方向:“追。”
人群立刻向著他手指的方向奔去!
沈蒼看著他們走遠。
這些人想必就是蠻荒舊族。
江云渡遮掩氣息的法術,從來不被修真者察覺,現(xiàn)在看來對舊族也很有作用,那么深入赤月林不成問題。
他再看向躲在樹上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正窩在枝杈里瑟瑟發(fā)抖,雙手死死捂著口鼻,淚痕尤見。
聽到追殺聲漸漸消失,她才松開手小聲吸氣,抬起手臂胡亂蹭了蹭眼睛。
驟然放松,她任由自己跌靠在樹干。
疲累困倦一齊上涌,眼皮重得睜不開,她迫切想歇息片刻,不料腳下一滑,直直從高空墜了下去!
她猛地驚醒,雙手在半空亂抓,眼底滿是恐懼。
不要!
她張嘴無聲尖叫著。
快跑!
腦海里的聲音還在催促。
別回頭!快跑!
她不要死在這里。
她還沒有跑到約定的地方——
就在下一刻。
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她。
—
江云渡在沈蒼之后落地:“你不該如此冒失。”
沈蒼把昏迷的女孩平放地面,并指點在她丹田,輕柔輸送靈力:“總不能見死不救。”
好在女孩只是驚嚇過度,沒多久就悠悠轉醒。
她慢慢睜開眼,瞳孔還沒聚焦,只看到一個輪廓近在身前。
源源不斷的暖流還在體內游走。
這樣的溫暖,她也曾擁有過。
“醒了?”沈蒼問,“感覺怎么樣?”
聲音好像遠在天邊。
女孩愣愣看著他,眼眶酸得泛紅,悄然濕潤。
沈蒼正要牽她起身。
但剛有動作,女孩陡然撲過來,緊緊抱住他。
江云渡面色微沉,抬指微擺。
女孩被靈力托起,落地還沒站穩(wěn),又猛地撲進沈蒼懷里,細弱的手臂用盡渾身力氣,不肯再放松。
“爹爹!”
沈蒼落向她肩上的手頓在半空。
他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冷眼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6 章 娘親,他們在親親嗎?
女孩還用力抱著。
沈蒼只好等她稍稍平復, 才微用力把她推開少許。
女孩臉上殘留著劫后余生的驚惶和驚喜,又拉起他的手:“爹爹,我們快跑!”
沈蒼按在她的肩上, 矮身和她對視。
女孩才終于看清他的臉, 眼里的喜色瞬間凍結, 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呼吸急促——
“別怕。”沈蒼站在原地, “我們馬上就會離開。”
女孩藏在背后的手握緊腰間的短劍, 戒備地看著他們。
她的臉滿是灰土,五官被遮擋, 但與生俱來的野性仍然清晰可見。
然而看到他們真的轉身, 她又往前追了幾步:“你們能幫我找爹爹和娘親嗎?”
沈蒼腳步微頓。
“求求你們了!”
沈蒼回頭看她。
女孩放棄警惕心,孤注一擲地祈求著:“爹爹和娘親會報答你們的!”
沈蒼再轉臉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看著他, 又看向女孩。
女孩不敢和他對視, 身上瑟瑟發(fā)抖, 只求救地望向沈蒼,本該充滿童真的雙眼蒙著陰影的霧氣, 咬牙不在他們面前落淚:“可以嗎……”
良久,江云渡轉身, 才輕啟尊口。
“希望你不會后悔。”
沈蒼笑了笑, 抬手對女孩輕招:“過來。”
女孩忙快步跑到他身前。
江云渡并指御劍,懸在腳前。
女孩敬畏地看著看他動作,不由躲在沈蒼身后, 亦步亦趨跟著兩人踏上飛劍。
“你叫什么名字?”
聽到沈蒼的聲音, 女孩猶豫著說:“卓君。”
“卓君。”沈蒼說, “告訴我, 你爹在什么地方?”
卓君立刻回道:“在斷藤坡!”
沈蒼查看地圖。
周圍已探索區(qū)域, 沒有這個名字。
江云渡卻看了卓君一眼。
對上他的眼神,卓君嚇得一抖,又往沈蒼身后縮了縮。
沈蒼問:“怎么?”
江云渡道:“斷藤坡接近赤月林腹地。”
而這里接近赤月林邊緣。
卓君懵懂地說:“娘親讓我向這里一直跑,也會找到斷藤坡。”
沈蒼看了看她。
她衣衫襤褸,滿身狼狽,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接近出口。
可惜現(xiàn)在出口被剛才的追兵把守,憑她自己絕不可能平安逃脫。
但與其就此折返,不如繼續(xù)深入。
尋找功法,赤月林腹地本就是必經(jīng)之路。
想到這,沈蒼對江云渡道:“走吧。”
—
路上,卓君站在沈蒼身后,緊緊攥著他后擺的一角。
她不明白為什么分明娘親讓她往前不要回頭,救她的好心人卻帶著她往回走。
心底的恐懼讓她不敢困乏。
聽著砰砰作響的心跳,她強撐著酸澀的眼睛,記住走過的每一條路線。
“這里不要!”
見沈蒼看過來,卓君解釋說,“前面是金莽部族,娘親說不要隨便靠近其他部族的領地,會被殺掉的。”
經(jīng)她提醒,沈蒼才注意到地面有幾乎和環(huán)境融為一色的巨大蟒蛇尸體,吐信的蛇頭釘在最粗壯的那棵樹上,一雙陰冷豎瞳盯著前路,平添幾分陰森。
這里沒有任何關于功法殘卷的反應,沈蒼直接繞道而行。
見狀,卓君又一一說明前路各個部族的位置,防止他們誤闖。
她知道兩個好心人都是外族。
族里的人常說,是外族人搶走了蠻荒,他們都該死。可娘親和爹爹沒這么說過。
“這邊!”越往里,越到了卓君熟悉的地方,害怕從她心里消失,只有愈發(fā)狂漲的激動在翻滾,“看到了嗎,那里就是斷藤坡!”
她抬手指著叢林里一根異常顯眼的青黃斷藤,粗略估計要二十人以上才能合抱,在三分之一處斷裂,懸吊在半空,越過樹冠,橫亙林間,被各色藤蔓攀爬,像一扇天然造就的巨型拱形入口。
斷藤下,溪流汩汩流淌,沿著一旁矮坡蜿蜒往下。
周圍青草鋪地,樹木叢生,連綿的矮坡一眼看不到盡頭。
卓君迫不及待地從劍上跳下來。
終于來到約定的地方,她滿面紅光,但不敢喊叫,落地就輕車熟路踩著溪水跑向下坡。
沈蒼和江云渡在她之后,很快看到她扒開樹叢,鉆進一個隱蔽的山洞。
卓君跑進山洞里,才小聲呼喚:“娘親!爹爹!”
山洞深處立刻傳來回應。
“小君!”一個女聲慌忙問,“是你嗎!”
一句話說完,女人沖了出來。
看到她,卓君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哭著撲了過去:“娘親!”
女人也抱著她喜極而泣。
倏地。
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把卓君護到身后:“誰!”
卓君從她手臂下探出腦袋,在止不住的抽泣中解釋:“娘親,就是他們救了我!”
女人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
可看到沈蒼和江云渡的衣著,她臉上還是有深入骨髓的敵意:“你們是外族人?”
借洞外的微光,沈蒼漸漸看清洞內的情形。
女人身穿簡樸的粗布麻衣,烏黑長發(fā)也只用一根草繩隨意扎起,和卓君肖似的臉更成熟,體態(tài)也更豐盈,膚色偏深,是一種不加雕琢的野性貌美。
她的衣服也和卓君相似,大概在逃亡途中幾經(jīng)磨難,多處破爛,舉手投足間,藏著十足爆發(fā)力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
沈蒼看向她同樣布料磨損的領口,往前一步。
“沈蒼。”
沈蒼微側過臉,視線未動:“嗯?”
江云渡黑沉的臉色在山洞中并不明顯:“你在看什么。”
“她——”沈蒼想了想,隨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等我一會。”
話落走向女人:“在下沈蒼,沒請教?”
女人低頭看了看卓君,才說:“叫我連珠就好,感謝你們救了我的女兒。”
卓君也抬頭看她:“娘親,爹爹呢?”
聽到這句話,連珠嘴唇微顫,下意識往里看了一眼。
沈蒼指尖涌出的靈力飛至洞頂,頃刻將周圍照亮。
山洞深處,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躺在樹葉胡亂堆成的床上,呼吸微弱,臉色慘白,身上的傷口被簡單包扎,血跡滲透出來,看起來觸目驚心。
“爹爹!”
卓君掙開連珠的懷抱,撲倒在男人身旁,眼淚簌簌而下。
沈蒼走到卓君身后,并指虛點男人丹田,查看傷勢。
靈力剛在對方體內游走,他看向江云渡:“魔氣入體。”
說完見江云渡似乎心情不佳,又補充一句,“救醒他,說不定有魔族的痕跡。”
江云渡只冷聲道:“是嗎。”
聽他的語氣,沈蒼決定還是不去招惹為妙。
卓君急問:“爹爹怎么了?”
“他沒事。”沈蒼從包裹里取出一枚聚靈丹,遞給一旁連珠,“喂給他。”
男人已經(jīng)性命垂危,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連珠接過聚靈丹,不作猶豫,依言喂了下去。
丹丸入口就化作澎湃的靈力涌入經(jīng)脈,自上而下止住外傷,緩緩匯聚丹田。
男人的呼吸也漸漸綿長。
沈蒼收手,眸光微斂。
對方新添的是外傷,魔氣反而是陳年舊疾。
最值得注意的是,男人不論修煉方式和穿著,都跟赤月林格格不入,反而更像“外族”。
從連珠和追殺卓君的人來看,舊族的修煉偏向于□□,對靈力一無所知,這個男人則與之相反。
他再看向連珠的領口——
“沈蒼。”
沈蒼回眸,正對上江云渡的雙眼。
“該走了。”江云渡的嗓音里摻著莫名的凜冽。
沈蒼說:“救人救到底,等他醒過來吧。”
他的語氣理所應當,讓人信服。
連珠看著他,眼底的敵意早已不見,只有深切的感激:“謝謝恩人!”
沈蒼笑道:“應該的。”
“咔嚓”
沈蒼側耳:“什么聲音?”
江云渡把掌中珠串收于袖中,轉身御劍。
見狀,沈蒼閃身到他面前:“去哪?”
江云渡并不看他,并指微擺:“與你無關。”
沈蒼無奈握住他掐訣的手,索性直言問:“怎么了,心情不好?”
江云渡才與他對視:“我就此離開,豈不正合你意。”
沈蒼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什么意思?”
江云渡不再開口,手腕微震,掙脫他的手,和他擦肩而過。
沈蒼反手拉空,只好又抬手扣在他的脖頸,跨進一步,貼身傳音道:“先別走。連珠的項鏈,可能和我要找的功法有關。”
進入這個山洞起,他就察覺到這條項鏈上有熟悉的氣息,只是氣息微弱,他還需要從連珠口中得到進一步線索。
聞言,江云渡停在原地,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
女人領口下,的確串著一方玉墜。
沈蒼拇指在他頸側輕點,算作安撫,低聲說:“我盡快想辦法,好嗎。”
江云渡沉默片刻,語氣平淡:“嗯。”
兩人身后。
卓君的聲音傳來。
“娘親,他們在親親嗎?我——唔!”
后面的話被匆忙捂住。
“……”沈蒼松手放開江云渡,回身走過去。
連珠轉移話題:“還沒問恩人到赤月林要做什么,若有需要,連珠萬死不辭。”
舊族和修真者的修煉方式不同,沈蒼沒有隱瞞來意:“我來找一卷功法。”
連珠果然面露茫然。
江云渡已走到沈蒼身旁,略一擺手,躺在樹葉堆上的男人徐徐浮起。
他單手掐訣,虛點向男人丹田。
靈力的瑩瑩華光在山洞內乍亮,細微的風聲左右匯聚,化為旋渦在男人丹田之前疾速轉動。
一枚散魔丹悄然飛向旋渦,眨眼沒入。
男人平靜的臉上隨之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
有絲縷黑氣從他經(jīng)脈中涌出,在身上印出條條黑線。
連珠臉色微變,正要上前,被沈蒼攔下:“別急,他在療傷。”
江云渡療傷的手法比他專業(yè)太多,效果也不可同日而語。
沒多久,江云渡收勢。
之后男人重重咳出一口淤血,醒了過來。
“長風!”連珠又驚又喜,“你醒了!”
卓長風捂著胸口,灼痛的經(jīng)脈令他呼吸粗重,但他來不及考慮,虛弱地推搡著連珠的手:“快走……快走……”
連珠淚盈于睫,牢牢握住他:“長風,我們有救了,小君也回來了……”
她讓了讓位置,方便卓長風看到沈蒼和江云渡,“這兩位恩人救了小君,又救了你!”
看到卓君,卓長風松了口氣,眼角也淌下熱淚。
他掙扎著起身,看向兩人:“恩人救命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連珠扶住他:“恩人來赤月林找一卷功法,長風,你知道赤月林的功法嗎?”
“功法?”卓長風問,“不知恩人是指何種功法?”
沈蒼還沒開口。
江云渡抬手。
連珠頸間的項鏈無聲斷裂,滑下的玉墜倒飛而起,直直落入他掌中。
連珠下意識按住領口,看向江云渡,卻沒有出聲。
這個人和沈蒼不同,身上散發(fā)著濃濃危險的氣息,她絕不愿和他作對。
江云渡淡聲道:“此物從何而來。”
連珠一愣:“這是我族祭壇下的碎石。”
江云渡又在沈蒼之前開口:“祭壇現(xiàn)在何處。”
“還在族中。”連珠深吸一口氣,“我可以帶恩人去一趟。”
卓君卓長風的救命之恩,她無以為報,只有這件事,還算幫得上忙。
“不在祭壇。”卓長風忙拉住她,“在家中!”
連珠又愣了愣:“家中?”
卓長風看向沈蒼,解釋道:“不敢欺瞞前輩,晚輩并非蠻荒舊族,這也并非碎石,而是舊族不識玉簡所致,晚輩發(fā)現(xiàn)后,將玉簡碎片收集家中,其內確有一卷功法,若能于前輩有益,再好不過。”
沈蒼問:“你住在哪?”
卓長風說:“也在連珠族中。”
連珠起身:“我這就帶恩人過去。”
沈蒼沒有拒絕:“多謝。”
有了線索,沒必要在赤月林久留。
不過想到江云渡的異常,他隨手御劍。
江云渡負手停于半空,看他帶著連珠飛身過來。
沈蒼說:“走吧。”
江云渡向來不喜歡和陌生人走得太近,心情不好可能就與此有關,分開應該好一些。
但就在下一刻。
江云渡的背影在他面前轉瞬而起。
沈蒼:“……”
他抬眼看過去。
至少確定了一點。
江云渡的心思,他還是很難猜透。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7 章 有你在,待在哪里都一樣。
“這邊。”連珠抬手指向前方不遠處, 對沈蒼說。
叢林中,數(shù)根彩色圓柱立在特殊擺放的石子間,刻著猙獰的圖騰, 是一只四臂猿猴的圖案。
這是連珠所在部族——烈猿族的標志性建筑物。
來的路上, 連珠向兩人介紹過烈猿族的基本情況, 和她遭遇困境的原因。
烈猿族人數(shù)在五百左右, 青壯年居多, 是赤月林中偏中等的部族, 完全自給自足,基本能實現(xiàn)赤月林范圍內的小康水準。
前段日子, 烈猿族老族長身體每況愈下, 特此舉辦了一次比斗,用于推選出下一任族長。
連珠身為熱門候選人, 一路挺進決賽, 呼聲很高, 但也因此被盯上,決斗前遭人偷襲, 傷了一只手臂,在正式比賽中惜敗給一個叫連狼的男人。
連狼上位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準備驅逐她這個強有力的競爭者。
在赤月林中, 沒有部族庇護,落單的人很快就會在死于非命,何況連珠還有兩個拖油瓶。未成年的孩子, 外加一個常年需要臥床休養(yǎng)的神秘丈夫。
連珠在族中人緣很好, 連狼初掌權, 還不敢直接處死她觸犯眾怒, 不得已才利用這個辦法借刀殺人。
可他的提議被老族長以連珠過往的貢獻為由一票否決。
老族長剛退位, 是個還握有實權的太上皇,他一發(fā)話,驅逐連珠的事不了了之。
連狼為此懷恨在心,之后幾次帶著老族長一脈的人和其他部族交手,消耗老族長在族中的影響力,同時趁機培養(yǎng)提拔親信,等到時機成熟,又推出一條新的族規(guī)。
他命令,族中超過十三歲的處子,初夜必須獻給族長,以示尊敬。
族中即將年滿十三的女孩不止卓君一個,大家對此極度不滿,老族長得知后,出面勸連狼收回這條荒誕的命令。
連狼當夜?jié)M口答應,在第二天召集族人宣布時,卻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早已獨木難支的老族長殘忍割喉。
老族長一死,烈猿族徹底成了連狼的一言堂,連珠自知留在族里不會有好下場,騙卓君逃走后,她帶著卓長風刻意引走追殺的人,去了另一個方向。
之后卓長風傷重瀕死,她才躲在父女倆常去、族中少有人來的斷藤坡下,為他養(yǎng)傷。
這次回族,如果稍有不慎被連狼的人發(fā)現(xiàn),她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恩人,”連珠看向沈蒼,“你們是外族人,進入部族領地會有危險,送我到這里就夠了。長風說的玉簡我見過,我會把它帶回來送給你們的。”
沈蒼說:“不用擔心我們。”
有江云渡為他們隱匿氣息,只要稍加注意,不會暴露蹤跡。
連珠有些為難,還想再勸。
江云渡卻已經(jīng)沉身下落。
見狀,沈蒼也飛身到他身旁。
事已至此,連珠知道再說無用,沉默地跟著落地。
到了烈猿族的領地范圍,御劍飛行太扎眼,沈蒼收回長劍,對連珠示意。
畢竟隱匿氣息不能讓他們隱形。那是更高端的法術。
連珠走到兩人身前,先看了一圈地形,低聲說:“連狼和他的族群還沒回來,但我家附近一定有他的眼線,恩人小心。”
說話間,她雙手握拳,曲臂在胸前狠狠一震。
灰黃色的光芒從她身上一閃而逝,緊接著,自半舉的雙臂起,她身上原本輕薄的肌肉紋理猛地隆起,虬結的青筋迅速延伸到頸下,體格瞬間暴漲!
沈蒼對她用了個鑒定。
戰(zhàn)斗模式下,連珠的等級高達69級。相當于分神期圓滿,接近合體。
他原以為舊族沒有靈力傍身,對空的戰(zhàn)力會相對削弱。
但連珠屈膝上跳,影子一般在林葉間起躍,和修真者的速度相差無幾,如果不是特殊注意,她混在往來的風聲里,極難察覺。
沈蒼和江云渡閃身緊隨其上。
由于連珠對烈猿族了如指掌,輕易避開了所有可能的暗哨,他們很快深入領地。
周圍一片冷清,沒有半個人影。
直到中心處,才有聲音響起。
古樸的祭壇邊緣,五根火柱在滿地血泊中熊熊燃燒,下方分別跪著一個人。
五人雙手各自被鐵鏈禁錮,赤|裸的上身遍布血痕。
火舌時不時舔過五人后背,他們已經(jīng)無力呼痛,身體本能繃直腰背向前逃脫,又在突如其來的一記鞭打中重重摔回。
在祭壇正前方,數(shù)支長矛立在地面,人頭斜插在矛頭,擺在最前方的是一張蒼老的臉。
他的灰白長發(fā)被血跡粘連,輕微腐爛的皮肉里還有不知名的尸蟲在蠕動。
看到這幅場景,連珠驀然停下。
她抬手按在身旁,五指當即將樹干洞穿!
良久,她仰天眨了眨眼,顫聲深吸一口氣,沉著臉繼續(xù)帶路往族人居住的方向趕去。
臨近目的地,人的數(shù)量也相應增多。
三人放慢了速度,回到地面,尋找更合適的掩體。
留守烈猿族的眾人大多是老弱病殘和負責內務的女人,還是白天,大家都待在戶外,幾乎沒人閑聊,只有一對母女的哭泣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女孩看起來和卓君年紀相仿,不出意外,就是新族規(guī)下的受害者。
其余人也各自麻木著。
一場大變還沒結束,整片區(qū)域彌漫著濃重的壓抑。
連珠往人群匯集的地方看了看,對沈蒼說:“我們一起走會引人注意。”
三個人一起,目標的確太臃腫。
沈蒼說:“分頭行動。”
“好。”連珠點點頭,“我家是兩層木屋,紅頂,鋪著一張虎皮,很好辨認,我們在那附近的竹林里會和?”
沈蒼微一頷首。
連珠才隱入陰影。
沈蒼看向江云渡:“你想走哪條路?”
江云渡放出神識,目光轉向和連珠正相反的另一側。
沈蒼說:“走。”
心不在焉的烈猿族眾人根本沒有閑心觀察周圍的絲毫異動,他和江云渡沒多久來到連珠口中的竹林。
連珠還沒趕到。
沈蒼看著地圖,發(fā)現(xiàn)代表連珠的綠點旁,一個紅點正緊緊貼近。
他和江云渡對視一眼。
“你想救她。”江云渡語氣陳述,并不是疑問。
沈蒼也明白在一個部落中救人要冒的風險。
但任何事在放棄之前,總要先試一試。
“過去看看。”
他們來到連珠的坐標位置。
這是一間簡陋的木屋。
木屋內,六七個紅點包圍著綠點。
里面沒有動手,目前看不是壞事。
門前,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坐在地上寫寫畫畫,時不時抬眼看一看。
很明顯的望風。
沈蒼和江云渡繞到木屋后方,剛落地,看到連珠小心地從后門出來。
她身后,一個男人皺眉握住她的手,壓低聲音說著什么。
連珠只是搖頭,堅持離開。
沈蒼等她獨自出門走遠,才在她身旁現(xiàn)身。
連珠心頭一緊,看清是他,才松了口氣。
沈蒼沒有主動開口。
連珠先說:“恩人,剛才我和族里的人見過面,他們說連狼確實在我家里埋伏了人手,如果我們回去,一定會暴露。”
沈蒼說:“嗯。”
他和江云渡在路過時,就已經(jīng)摸清埋伏的人數(shù)。
只有四個,以他和江云渡聯(lián)手,短時間內找到玉簡離開,壓力不算太大。
不過看到連珠臉上的躊躇,沈蒼轉而問:“你的族人還說了什么?”
連珠如實說:“他們說,如果我不甘心,他們愿意幫我殺了連狼。”
沈蒼心中微動,再問:“他們有多少人?”
“只有三十幾個。”連珠臉色難看,“連狼處死了所有為老族長說話的人,警告族人忤逆他的下場。”
眼下不是批判惡人的好時機。
沈蒼轉向江云渡:“怎么樣?”
江云渡看他一眼:“舊族性格頑固,你的想法不會實現(xiàn)。”
沈蒼笑道:“這要看連珠。”
連珠云里霧里:“恩人的意思是?”
沈蒼說:“先告訴我,你想殺連狼的決心有多強。”
僅僅聽到連狼的名字,連珠麥色堅毅的臉上劃過一抹仇恨:“我沒有爹娘,老族長從小像阿爹一樣照顧我,只要能為他報仇,我死也值得!”
“很好。”沈蒼才道,“只要你說服你的族人,讓江葉青在這里布陣,你就有報仇的機會。”
三十多個人利用起來,布陣對付不熟悉陣法的蠻荒舊族,綽綽有余。
聽到這句話,連珠怔了怔,這才明白剛才江云渡的話。
對外族的仇視,是蠻荒各族自古傳下的共同意志。
她無意間救下卓長風,和他成親生子,對外族才略微改觀,族人從未接觸外族,想讓他們與恩人齊心協(xié)力,恐怕難以做到。
“沈蒼。”江云渡道。
“你沒時間考慮,做還是不做,給我答復。”沈蒼對連珠說完,從包裹里取出一袋蜜棗遞給江云渡,“給你準備的。”
江云渡掃過蜜棗,抬眸看向沈蒼:“你以為,一袋甜食便能收買我。”
“當然不是。”沈蒼不動聲色,再掏出一袋庫存,“至少要兩袋。”
江云渡面無表情。
“真的沒了。”沈蒼輕笑,“你喜歡吃什么,下次我讓上官楚——”
對上江云渡的黑眸,他改口,“下次我去買。”
話落,掌心一空。
江云渡淡淡道:“你在白費力氣。”
“我想試試!”連珠沒聽到他們的對話,此時終于下定決心,沉聲說,“謝恩人為我著想,恩人放心,不論我能不能說服族人,都一定拿回恩人的玉簡!”
明白時間緊迫,她對兩人點點頭,就急急轉身折返。
沈蒼含笑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道:“你想救她,大可帶她回碧云天。”
“那不一樣。”沈蒼笑意微斂,看向游戲面板,“人更習慣待在熟悉的地方。”
江云渡看著他,眉心微動。
但沈蒼神情的細微變化只曇花一現(xiàn),不可捕捉。
“你不習慣碧云天?”
“別多想。”
說完,見江云渡仍看過來,沈蒼又笑了笑,隨口說,“有你在,待在哪里都一樣。”
江云渡收回視線。
片刻,才道:“鬼話連篇。”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8 章 沒關系,我不怕吃虧。
連珠看了看四周, 腳下一刻不停,從低矮的圍欄下箭步回到木屋后方,輕身落地。
透過門縫看到屋內沒有異狀, 她才按照暗號扣響木門。三短一長。
房內安靜一瞬。
門很快開了。
一個男人喊了一句:“小英小武, 去外面玩一會!”
連珠跨進門內時, 兩個孩子的身影正沒入門后。
“你想清楚了?”男人問。
簡陋的木屋里, 男女老少或站或坐, 聽到這句話, 都看向連珠。
連珠也看著他們。
這些人,算是她最親近的朋友, 也是族中僅剩的不愿聽命于連狼的族人。
“殺連狼, 算我一份!”
不等眾人臉上迸出喜色,她又說, “我要提前說清楚, 干掉連狼, 我們誰都沒有把握,我不想帶著大家沖出去送死。”
她的話, 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
老族長一脈被連狼設計,非死即傷, 否則連狼也不會這么為所欲為, 如今族中連狼族群一家獨大,以他們的實力,根本不能與之對抗。
連珠再厲害, 可雙拳難敵四手。
何況連狼性格陰狠, 沒有必勝的把握, 他不會輕易露面的。
“那我們該怎么做?”
連珠順勢說:“我現(xiàn)在就有一個計劃, 你們可能不會同意, 但有這個計劃在,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她身后的男人忍不住出聲:“你說話什么時候也變得婆婆媽媽,說吧,什么計劃?只要能除掉連狼,我第一個跟你!”
連珠看著大家眼神里的希望,深吸一口氣:“這次我能平安回來,是兩個外族人救了我——”
“外族人!”
聽到這三個人,所有人的臉色驟然大變!
連珠對他們的反應早有預料,沉聲道:“聽我說完!”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一個年長的白發(fā)男人站起來,怒氣沖沖地說,“我也不想聽!我們烈猿族的人,絕不與外族人勾結!”
越是年長,對外族的敵意越根深蒂固。
連珠頸下青筋鼓動,肌肉有片刻暴漲,冷聲低喝:“連鳴,坐下!”
她走到木屋中央,環(huán)視著這群疲憊的族人,“我走進這個領地,走進這間屋子,我反復問自己,這里還是烈猿族嗎!看看你們的樣子,看看廣場上大家的樣子,連狼已經(jīng)摧毀了烈猿的意志!”
房間里沉默著。
“祭壇圣地被連狼當成行刑場,把鮮血當成烈猿獻給天神的祭品,你們寧愿由這樣的人來當烈猿的族長嗎!”連珠握緊雙拳,說話擲地有聲,“老族長是烈猿的頭腦,卻被割頭示眾,你們親眼看著,難道頭腦也被割下了嗎!看清楚,跪在那里等死的人,他們是烈猿的族人,為烈猿流過血汗,最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角落里忽然傳來一聲抽泣。
連珠看過去。
“我兒子就在祭壇……”男人抹了一把眼睛,憤恨地說,“他拼死守護領地多少次,現(xiàn)在只是想為老族長收尸,就被當成叛徒處以火刑!”
“我記得他們的名字,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連珠看過在場的一張張面孔,“我們一同降生在烈猿族,本該是最親近的家人,連狼卻把族群之外的人當成畜生,想殺就殺!他不是烈猿的族人,他才是烈猿的外族人!”
眾人眼里填滿了仇恨。
連珠說:“再畏首畏尾,下一個被處以火刑的會是你,也會是我。”
年邁的連鳴還有舉棋不定的猶豫:“可他們畢竟是外族人……”
“外族人不會殺了我們,連狼會。”
連珠看著他,“你怕死嗎?”
她接著問:
“你死后,你的家人呢?
“你的家人里,有女孩嗎?
“她會長大,會長到十三歲嗎?”
—
半小時后。
沈蒼第三次從包裹里取出最后的靈石,遞給江云渡:“你布的什么陣,消耗這么大?”
江云渡道:“這是你的選擇。”
沈蒼看著他在紙上畫出陣法各處節(jié)點:“這些夠嗎,我身上沒了。”
江云渡語氣未變:“我知道。”
聞言,沈蒼微頓,視線轉到他的側臉:“你故意的?”
江云渡不答,只擺手將圖紙和靈石一并揮至連珠身前。
沈蒼失笑:“這里面有給你買甜點的錢。”
江云渡看他一眼。
沈蒼轉而說:“不過靈石就是用來花的,花完了再賺。”
聽到這,連珠不好意思地說:“麻煩兩位恩人了。”
沈蒼說:“都是江葉青的功勞,謝他吧。”
連珠下意識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道:“依此陣各司其職,不可擅動。”
連珠點點頭:“明白!”
她正要轉身,忽然記起什么,臉上欲言又止。
沈蒼看出她的遲疑:“我和江葉青不會離開這片竹林,也不會插手。你們的內部糾紛,還是讓你們自己解決吧。”
被他一眼看穿,連珠羞愧地低下頭:“謝恩人體諒。”
可時間緊迫,她來不及多說什么,就帶著東西匆匆離開。
她走后,沈蒼和江云渡回到竹林內側一個竹制矮棚旁。
矮棚高度只到他們腰下,寬度也勉強支持一人坐著,深度倒足夠,里面鋪著竹席,是臨時休憩的好地方。
沈蒼席地倚坐在竹棚左側,把矮棚里的竹席讓給江云渡:“坐。”
江云渡負手而立,只道:“快了。”
沈蒼問:“連狼回來了?”
他的地圖上還沒有顯示,江云渡的神識一定比他覆蓋的范圍更廣。
江云渡道:“嗯。”
沈蒼抬臂搭在屈起膝上,倚靠在身后,閉目養(yǎng)神:“那就等吧。”
竹葉在微風下嘩啦響了幾秒。
“為何留在此地。”
沈蒼說:“有些事,別人幫不了,只能靠自己。”
江云渡看著他:“你想回凡間?”
沈蒼睜眼,抬眸和他對視:“怎么這么想?”
江云渡道:“回答我的問題。”
沈蒼唇邊笑意淺淡:“我想回的不是凡間。”
江云渡問:“不是凡間,又是何處?”
修真界中,天涯海角不過一柄飛劍,沈蒼無需感慨,唯有凡間去路略算艱難。
沈蒼挑眉。
江云渡向來話少,今天怎么突然刨根問底。
但詳情不方便解釋,他只說:“一個停在夢里的地方。”
江云渡微蹙起眉,收回視線:“不想說便罷了。”
沈蒼還沒開口。
竹林外,兩個紅點偏離路線,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
沈蒼半起身,抬手拉回江云渡的手,一齊躺進竹棚。
竹棚前高后低,江云渡曲肘堪堪撐地,沈蒼搭在他后腦的手就碰上棚頂。
紅點愈發(fā)近了。
大戰(zhàn)在即,這個關鍵時候,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形勢所迫,忍一忍。”沈蒼的手滑到江云渡腰后,把人按下,“或者把我當成床墊?”
他的呼吸拂過臉側,在狹窄的昏暗里尤其清晰。
胸膛的起伏,說話時的震顫——
江云渡面色黑沉:“床榻?jīng)]有脈搏。”
“……”這個標準過于苛刻,沈蒼說,“脈搏算贈送,加量不加價,你賺了。”
江云渡的語氣聽起來卻不像高興:“我不需要。”
沈蒼說:“沒關系,我不怕吃虧。”
他語氣里的笑意就在耳畔。
江云渡指前的劍氣正蠢蠢欲動。
第一時間察覺到劍氣,沈蒼正色道:“好了,別鬧。”
話音落下,他聽到棚外的腳步聲也漸漸靠近。
“……我怎么覺得今天連鳴那群人奇奇怪怪的,一直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有連狼在,就憑他們這群廢物,還能搞出什么鬼?”
“說的也是,反正我不管了,趁連狼還沒回來,讓我好好偷個懶,睡上一覺!”
腳步聲就停在不遠處。
沈蒼不得已和江云渡繼續(xù)擠在狹小的矮棚里。
他轉臉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移開視線,在悄然間放松的下顎貼在沈蒼肩頸,久久沒有動作。
沈蒼再看向地圖。
聽對話,等兩人自覺離開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好在沒過多久,遠方冷不丁傳來一聲兇獸的吼聲,宣布族長歸來。
正閑聊的兩人聽到后,罵罵咧咧地往回跑。
“連狼回來了,快走!”
紅點迅速走遠。
短暫作遮擋的竹棚在這瞬間四分五裂。
沈蒼看著在半空紛飛的竹屑碎片:“你這叫過河拆橋。”
江云渡翻身而起,沒有理會。
雙方即將交戰(zhàn),不會再有人注意到這個隱蔽的竹林,毀了它無傷大雅。
沈蒼仍躺在竹席上,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進入感知范圍,回到烈猿族領地。
連珠等人沒有給連狼族群喘息的余地。
有江云渡親自傳授的陣法,隊伍長途跋涉、無功而返后,還處于濃重的煩躁疲憊中,就立刻深陷五感混亂的黑暗。
祭壇附近,就是交戰(zhàn)的中心。
沈蒼如約沒有插手,聽著沖天的喊殺聲漸漸減弱,才對江云渡說:“拿到功法,再去問清卓長風身上的魔氣,我們就回去。”
江云渡道:“嗯。”
交戰(zhàn)處這時傳來連珠中氣十足的大喊:“連狼的人頭在這!”
一句話幾乎傳遍領地的每個角落,讓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連狼死后,他的族群失去斗志,登時投降大半。
連珠把剩下的瑣事交給旁人,自己當即回家找到玉簡,用最短時間送到了竹林。
沈蒼從她手里接過染血的功法,先說:“恭喜。”
“都是靠恩人仗義相助!”連珠身上帶著血痕,衣服也被鮮血染透,臉上卻笑容燦爛,“我現(xiàn)在去接小君和長風回來。”
沈蒼順便和她同路。
路上,他合成玉簡的最后一粒碎片,系統(tǒng)實時跳出提醒。
【檢測到功法《兌澤卷》,是否學習?】
學習后,基礎屬性在原有基礎上直升100%,水屬性攻防各提高600%。
集齊二分之一殘卷生成的翻倍屬性,在之后的殘卷也有增幅。
沈蒼看著功法下的長串介紹。
這樣的屬性放在正常游戲里,被人見到是會被投訴的。
“恩人,到了!”連珠提醒。
沈蒼才收起面板,俯身落向地面。
連珠還沒落地就跳了出去,抱住父女兩人,興奮地分享著好消息。
沈蒼本想等他們的歡喜告一段落。
但江云渡擺手送出的散魔丹已擊中連珠肩膀,后者被震退兩步,下意識松手。
江云渡看向站在原地的卓長風,眸底毫無溫度,是他慣常的冷漠。
對上他的目光,卓長風直覺心口壓下無力反抗的巨石,屏息問:“恩人?”
“你體內魔氣從何而來。”
卓長風忙答:“是赤月林中的魔陣!”
赤月林有魔族法陣?
沈蒼問:“在哪?”
江云渡眉心微蹙。
沈蒼若有所感,轉眼看他。
江云渡和他對視。
沈蒼說:“和魔族有關,是正事。”
江云渡沒有開口。
“晚點回去?”沈蒼很尊重他的意見,“時間你定,怎么樣?”
江云渡面色未改,轉向卓長風。
“……”卓長風莫名背后發(fā)涼,不由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9 章 靈劍繼續(xù)平穩(wěn)飛行。
見他們對魔氣感興趣, 卓長風頂著江云渡的視線,解釋起當年的來龍去脈。
他獨身來到蠻荒,進入赤月林, 是在十四年前。
“晚輩是靈密寺的俗家弟子。”卓長風說, “宗門中的喻亦松師兄, 自小便對晚輩照顧有加。”
那年他從小洞天歷練回來, 照例先去找?guī)熜謹⑴f, 來到喻亦松的住處, 才發(fā)現(xiàn)人去樓空。
同門告訴他,喻亦松隨師門長老冒險前往蠻荒秘境, 卻不幸在途經(jīng)赤月林時突遭變故, 自此杳無音訊,已有一年之久。
修真者在赤月林中失蹤, 加上一年過去了, 大家都默認喻亦松早已兇多吉少, 但卓長風不想就此放棄。
喻亦松對他而言如兄如父,他做不到對這個消息冷眼旁觀, 于是整裝出發(fā),前來找尋師兄的下落。
他自知, 師兄天賦絕艷, 不過千歲便半步合體,在赤月林中尚且難以自保,以他分神期的實力, 更加不值一提。
是以初到險地, 他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謹慎讓他在前幾天里過得還算順利。
然而沒想到, 他避開了兇獸, 避開了舊族,最后沒能避開意料之外的魔陣。
十幾年前的記憶,他至今還記憶猶新。
周圍突然變得安靜,連鳥叫聲都消失無蹤。
從樹林間延伸而來的云霧無聲向他包裹。
一道腳步聲,踩著霧色緩緩向他走來。
他卻感覺到身體像陷在沼澤,沉重得不聽使喚,只能聽著體內的血在加快流動,心跳聲如同擂鼓。
他竭力轉過頭,余光勉強看到即便印在地面、也籠罩著絲縷云霧的影子。
影子停在他的背后,單手抬起。
在這瞬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劇烈灼痛。
靈力像在燃燒,迅速從丹田中抽離,渾身上下的每一寸經(jīng)脈都叫囂著極致的痛苦!
但在霧氣里,他喊不出聲,也無力反抗,看著身上涌出的血色絲線,他抽搐著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再醒來時,正巧外出狩獵的連珠救了他。
說到這,卓長風苦笑:“晚輩不知為何還活著,那個人留了晚輩一條命,修為卻無可挽回,十四年茍延殘喘,連向宗門報信的能力都沒有。”
連珠握住他的手。
卓長風看向她,眼神才留有眷戀:“若沒有連珠,和小君,晚輩恐怕早就魂歸地府,根本撐不到今日。”
沈蒼說:“剛才江葉青給你的那瓶丹藥,可以幫你去除魔氣。”
卓長風僅剩的靈力盡數(shù)用來壓制魔氣,一旦魔氣消除,修為恢復只是時間問題。
聽到這句話,連珠忙捧起手里的藥瓶:“這一瓶嗎?”
沈蒼說:“嗯。”
連珠記起什么,對卓長風說:“恩人救你時,就用了這個丹藥。”
十四年的磋磨終于迎來轉機,卓長風愣住了。
去除魔氣,恢復修為,是他日久以來最深切的渴望。相比受妻子保護、像個累贅渾渾噩噩地活,他更想做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恩人……”他看著江云渡,嘴唇顫抖,眼眶在難以言喻的激動中濕潤通紅。
江云渡眸光微轉,淡淡看他。
卓長風的激動立即噎回嗓子眼,低頭訕訕說:“多謝恩人……”
沈蒼才問:“后來呢?”
卓長風搖頭:“傷勢好轉后,連珠陪晚輩回去看過,但到處都不見魔陣。”
沈蒼又問:“你確定是魔陣?”
“確定。”卓長風說,“晚輩在小洞天的歷練便與魔氣相干,不會錯認氣息,必是魔陣無疑。不過……”
他仔細回想,“又和尋常魔氣不同,肉眼看來是白霧,而非小洞天常有的黑霧,晚輩觸及白霧,便功法倒行,恐慌不止,動彈不得。”
他的癥狀和煞氣不吻合,不會是絕煞陣。
沈蒼看向江云渡:“有印象嗎?”
江云渡道:“魔陣記載皆在五千年前,或有殘缺。”
他這本百科全書都有殘缺,卓長風更不必多問。
但卓長風對魔氣和冥生丹的形容都很準確。
尤其冥生丹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的魔族秘術,出現(xiàn)在這里,足以說明一切。
沈蒼眸光微斂。
五千年前的三大魔將,他都已見過。
鬼巖性情驕橫傲慢,和描述不符;
千戟,在奪舍青陽真人之前還不能自由行走;
幻蓮則以幻術占優(yōu),他在極情山下救出來的人,大都在清醒之后才意識到被幻境迷惑,卓長風不會忘記這樣的細節(jié),不說只代表沒有發(fā)生。
這樣看來,在修真界現(xiàn)身的魔族,不止魔將三人。
卓長風十四年前遇到魔族,魔氣在赤月林生根發(fā)芽的時間只會早,不會晚。
再者。
沈蒼抬眼看了看四周。
位處蠻荒,占地寬廣,又有和修真者勢不兩立的舊族掩人耳目,不出意外,赤月林實在是魔族最佳的藏身地點。
江云渡負手把玩著掌中玉珠,眼底也略微沉冷。
赤月林中十四年前已有魔族蹤跡,碧云天十三殿遍布蠻荒,卻無一人知曉。
近二十年來,他為情劫閉關,鮮少過問宗中事務,但這不是旁人疏忽大意的借口。
“我不知道恩人說的魔氣,不如恩人再和我回去一趟,我去問問其他人?”連珠提議。
卓長風的傷是一塊心病,他們很少聊起相關話題,至于魔氣、魔陣,她的確不得而知。
沈蒼沒拒絕。
論對赤月林的了解,他自然不如舊族。
—
回去的路上。
連珠正和卓君笑鬧,臉色突然一變。
“不好!”她指向遠方高處飄起的濃煙,對沈蒼說,“族里出事了!”
沈蒼隔空對江云渡微一頷首,陡然提速,拉近距離。
遙遙看到領地內的場景,連珠臉上溢滿憤怒和擔憂。
她直直從飛劍上一躍而下,借枝頭的緩沖在樹林里疾速起躍,最后重重落地!
面前,江云渡傳授的陣法七零八落。
假意投降的連狼殘部找到機會,正狠狠反咬。
連珠不在,眾人沒了主心骨,應對得狼狽不堪。
族中大部分青壯年見狀又開始搖擺不定,兩不相幫。
看到連珠,殘部出于忌憚有所收斂,敗勢才勉強有所回轉。
“怕什么,給我殺了她!”人群中有人喊道,“他們用不出剛才的招數(shù)了!”
連珠身后也傳來一陣騷動。
他們有死有傷,人手不夠,的確用不出剛才的陣法,連珠一個人回來也是于事無補。
“連珠,你逃吧!”
“是啊連珠,你快走吧!”
連珠從地上的尸體里拔出一柄尖利彎刀,反手緊握,沉聲說:“閉嘴!”
她說著,連狼的殘部吼叫著殺了過來!
連珠深吸一口氣——
倏然。
她看向頭頂。
兩道劍影劃破長空,璀璨而來!
一個巨大火球從天而降,觸地的瞬間,“砰”地掀起無可抵擋的沖擊!
被波及的眾人猝不及防,霎時倒飛出去!
“外族人!”有人高喊。
他的聲音在嘈雜中破碎。
沖擊卷起的狂風又在翻滾咆哮!
沈蒼右手微抬,掌心無數(shù)道火舌厲聲疾出!
金紅火焰如同鎖鏈,眨眼四散,將意圖逃竄的連狼殘部釘在原地。
萬千劍氣同時在空中長吟!
密密麻麻的影子沒入人群,留下密密麻麻的深刻血痕。
連珠沒有浪費他們制造出的時機,當機立斷,率眾殺了過去!
作壁上觀的其余人抬臂遮在眼前,在暴烈的狂風中艱難看向天空。
璀璨劍影未做停留,自滿地血色與凄厲慘叫聲中徑直劃過。
不知情的族人立刻追了上去。
但兩人很快不見。
只有跟著連珠收割的眾人都沉默著。
他們都知道這就是幫他們布陣的兩個外族人。如今外族人又救了他們一命。
親眼見到兩人當著數(shù)百族人的面涉險營救,且來去自如,他們不由滿心復雜。
連珠也沒有解釋,帶人把連狼殘部徹底解決,除了后患,才將所有了解內情的人集合,秘密詢問起魔氣事宜。
眾人面面相覷。
魔氣。
舊族從不說這樣的詞。
“是外族人讓你問的嗎?”
連珠直截了當:“對!”
她承認得這樣直接,周圍反而安靜下來。
放在見到外族人之前,他們心中的抵觸無法抹除。
可第二次死里逃生,慶幸的感激足以壓倒一切。
—
烈猿族。
連珠住處。
沈蒼坐在桌邊,看著局促的卓長風,隨手扔過去一個玉簡。
卓長風雙手接住:“前輩?”
沈蒼說:“里面有一套功法,算是給你的謝禮。”
“謝禮?”卓長風忙推辭,“晚輩和小女受恩人救命再造之恩——”
沈蒼擺了擺手,打斷這段長篇大論:“收著吧。”
幫他收集八分之一殘卷,另加一條主線任務的線索,有必要答謝。
卓長風為難地看向玉簡,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他收集的那一塊:“這功法……?”
“艮山卷。”沈蒼簡單說,“五行土屬性,相比兌澤卷更適合你們。”
他看得出卓君身上有靈力波動。
卓長風想教女兒修煉,沒有一套像樣的功法,只能繼續(xù)做無用功。
而烈猿族混戰(zhàn)爆發(fā)時,周圍土屬性靈力異常活躍,應該是部族特性。
修煉方式萬變不離其宗,蠻荒舊族再特殊,也還在五行中,煉體、功法,不論卓君想主修哪一種,都算相得益彰。
卓長風在烈猿族生活十四年,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聽沈蒼這么說,他握著功法的手抖了抖,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身為修真者,他更清楚一套適合的功法有多么重要。
這樣的機會對卓君求之不得,如今就擺在眼前,他怎么舍得放走。
“多謝恩人……”
卓長風看向沈蒼,下定決心,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塊空白玉簡,牽著卓君走向一旁。
沒多久,連珠急匆匆回來。
反手關了房門,她才進里屋,走向沈蒼和江云渡。
“恩人!”她的聲音有一分輕松,“問到了,有族人在打獵的時候見過白霧,因為白霧把他的獵物變成干尸,他記得很清楚,就在千翼族一帶。”
“千翼族?”
卓長風走過來,把手里的玉簡遞給沈蒼:“此乃赤月林各部族的所在之處,前輩大恩,晚輩無以為報,還請笑納。”
他用神識繪出地形圖,任由不受壓制的魔氣在體內肆無忌憚,臉色比初見時還慘白。
“多謝。”沈蒼沒想到他會這么做,頓了頓,才抬手接過,臨走前又送了他一瓶聚靈丹。
赤月林的部族分布圖,對他們之后的行程很有幫助。
江云渡御劍停于門前:“沈蒼。”
沈蒼閃身到他身后,對門內三人頷首示意。
下一刻,靈劍乘風而起。
沈蒼把手里的玉簡遞給江云渡:“地圖。”
江云渡垂眸掃過玉簡,又看他一眼。
沈蒼問:“怎么?”
江云渡語氣未變:“你來。”
但話音未落,沈蒼直覺腳下一空!
他立刻掐訣接手,才免除一場空難。
靈劍繼續(xù)平穩(wěn)飛行。
沈蒼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已收回視線,側臉冷淡如初。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0 章 對。我怕。
按照卓長風給出的地圖, 沈蒼帶著江云渡低空飛行,以免目標暴露,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地圖上細心地標明了方位。
包括卓長風在魔族手中昏迷的地點, 一目了然。
只有赤月林中心是大片的空白, 這是卓長風十四年里從未踏足一步的區(qū)域。
連珠曾幾度提醒。
越往赤月林深處, 兇獸越多, 部族的能力越強。
她的族人偶爾打獵才去過一次千翼族附近, 急忙來回, 僥幸留有一命,更多的是誤入深處, 再也沒有回來。
而千翼族還算深處邊緣。
如果還找不到魔氣的下落, 她勸他們最好不要再往里,保命要緊。
沈蒼看著卓長風標注的兩個位置。
從烈猿族到千翼族, 白霧擴展的方向由外向內, 說明操控它的魔族實力足夠強大, 才會在深處徘徊。
可惜距連珠族人見過白霧,至今也有兩三年。
魔族能轉移據(jù)點一次, 就能轉移兩次,他無法確定對方還留在千翼族附近。
“繞行。”
聽到江云渡的聲音, 沈蒼先御劍轉向, 再看向面板上的地圖。
良久,一個放大的紅點才進入原本的路線,在山腹處閃爍。
看紅點的大小, 是盤踞的兇獸。
兩行長隊一左一右橫在他們的必經(jīng)之路, 向兇獸的巢穴緩慢移動。
提前繞路, 正巧和三方錯開。
卓長風的玉簡不可能面面俱到, 應對不了這種突發(fā)狀況, 還需要適時調整。
沈蒼看向江云渡。
一般來說,都是江云渡在調整。
回想起來,不知不覺,他已經(jīng)習慣江云渡待在身邊。
活地圖,百科全書,隱匿氣息,聯(lián)手對敵——
沒有江云渡,很多事他獨自處理,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順利。
江云渡沒有回頭,卻察覺到他的視線:“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沈蒼略有感慨,“只是在想,沒有你,我可怎么辦。”
江云渡負在身后的手稍緊,被寬袖掩蓋:“是嗎。”
沈蒼輕笑一聲,才御劍加速,繼續(xù)飛往千翼族方向。
途中有江云渡提前預警,沒有任何變故。
但他們來到目的地,繞千翼族轉過一圈,周圍沒有任何魔陣的氣息。
果然,魔族已經(jīng)轉移。
唯獨地面和祁寧山脈別無二致的枯萎痕跡,可以一眼看出這里也飽經(jīng)過魔氣的折磨。
連珠的族人沒有記錯。
魔氣在這里安營扎寨,還有過擴張,外圍草木枯萎的程度相對更輕一些,可以看出擴張的方向。
沈蒼掃過枯枝下的新芽,轉向地圖。
這里地形崎嶇,位置偏僻,接近千翼族領地,加上常年被白霧覆蓋,一定人跡罕至。
魔族選擇離開,不外乎找到了更完美的據(jù)點。
沿魔氣后來的擴張方向再往前,就是赤月林中心的交界處。
江云渡道:“我勸你想清楚。”
沈蒼收起面板。
他考慮得很清楚。
魔族出現(xiàn)在赤月林,他沒拿到確切的證據(jù),很難被人相信。
退一步說,就算有人愿意相信他的推測,來到赤月林中心,那么不僅要對付蠻荒舊族,還要在交手時謹防魔氣侵襲。
而迄今為止,還沒發(fā)現(xiàn)有第二個修真者能在魔族法陣中來去自如。
不論清連宗掌門,還是碧云天左護法、總殿使,在絕煞陣內都受到克制,發(fā)揮出的實力大幅度降低。
高境界修真者都不能保證在這種前提下安全無虞,普通弟子稍有不慎,更有喪命的可能。
這樣的風險,各宗都會斟酌。
比起讓弟子們千里迢迢跑來送死,不如他先進去查探一遍地形,摸清線索。
他一個人的目標也沒有那么明顯。
想到這,沈蒼說:“我進去。”
江云渡注意到他的用詞:“你?”
沈蒼看向他:“你幫我的夠多了,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江云渡問:“地圖用盡,你打算如何避開舊族。”
沈蒼說:“放心,我有辦法。”
他有戰(zhàn)斗系統(tǒng),即便不如江云渡的神識靈敏,但小心一些應該夠用。
江云渡追問:“什么辦法?”
“不用問得這么清楚——”
沈蒼話沒說完,江云渡再問:“若遭圍困,你打算如何逃脫?”
沈蒼聽出他的話外音,沒去回答。
江云渡道:“你怕了?”
“對。我怕。”
江云渡微頓,回眸看他。
沈蒼和他對視:“我怕你出事。”
聞言,江云渡眸光稍怔一瞬。
沈蒼說:“回去吧。”
蠻荒舊族如果好對付,就不會讓整個修真界有所顧忌。
江云渡已經(jīng)幫他來到這里,沒理由再跟著他以身犯險。
江云渡收回視線:“不必多慮,我自有分寸。”
見他御劍,沈蒼抬手按在他腕間:“江葉青,這不是兒戲,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我不同意。”江云渡淡聲道,“你大約忘了,去留與否,何時離開,是我定。”
“……”被他拿之前的話堵回來,沈蒼無奈,“你確定?”
江云渡不再開口。
飛到兩人腳邊的長劍就是他的答案。
沈蒼勸不動,只好和他一齊踏劍飛向赤月林中心。
逐漸靠近最深處,迎面撲來的熱氣愈發(fā)滾燙。
空氣中,火屬性的靈力愈漸活躍,不需要特意掐訣,功法自行運轉。
地圖上代表兇獸的偏大紅點也密集許多。
往前沒過太久,江云渡飛身向上,沒入林葉。
沈蒼看向左前方。
幾個身穿獸皮的舊族在轟鳴聲中起躍奔來,又轟隆遠去,只有閃爍的電光留下一路焦黑的痕跡。
沈蒼依次鑒定,幾人平均等級在65,接近在整個烈猿族數(shù)一數(shù)二的連珠。
之后再往前,沿途不論兇獸或是舊族,等級比外圍部族都有相應提高,說明三人不是個例,而是普遍現(xiàn)象。
此外,部族外出狩獵的安排也更有條理,組織性很強,隱蔽性很高。
有幾次不走運飛入狩獵陷阱范圍,解決倒不麻煩,只是險些被對方發(fā)現(xiàn)。
但把除領地外的所有區(qū)域幾乎轉過兩遍,仍然沒見到魔氣的影子。
難道推測有誤?
沈蒼第二次在地圖最后一塊區(qū)域標下記號,想了想,對江云渡說:“算了。”
現(xiàn)在一無所獲,再找下去也是無用功,不如回去再做打算。今天找不出線索,總有機會找到。
而且天色近黃昏,到了飯點,找牙祭的人獸增多,即便有江云渡掩藏氣息做輔助,危險系數(shù)還是水漲船高。
他帶著江云渡進來,有責任帶著江云渡離開。
“回碧云天。”沈蒼說完,見地圖上兩個紅點飛過來,還沒提醒,江云渡已經(jīng)扣住他的小臂,閃身至一旁兩株斷樹之后。
粗壯的藤蔓在樹間任意攀爬,擰在一起嚴絲合縫,是最好的掩護。
紅點飛近,說話聲也傳來。
“聽說焰離昨天又動手了……”
“這是他吞并的第四個部族了,再這樣下去,赤月林只剩炎豹族,還有我們的活路嗎?”
“唉,怪就怪我們實力不足!”
“要不是炎豹族三年前忽然崛起,焰離又算什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聽到這,沈蒼和江云渡對視一眼。
炎豹族三年前崛起。
連珠族人見到白霧是在兩三年前,時間對得上。
他正想,江云渡視線微轉,看向他身后。
沈蒼也轉向面板。
很快,一前二后三個紅點進入地圖,正閃電般縮短距離!
風聲隱約傳來。
路過的兩人猛地住腳。
“你聽!”
“這聲音……不好,炎豹族的人?!”
兩人臉色變了變,一改剛才的閑庭信步,逃命似的沖了出去!
沈蒼沒有猶豫,和江云渡閃身到斷樹另一側。
以這個角度,肉眼不可能看見。
大概是他的運氣已經(jīng)用盡,站定的下一秒,一條拇指粗細的蛇從遠處閃現(xiàn),穿過藤蔓,直直撞在他的胸前。
它身后的紅發(fā)男人緊隨而至,看到他們,陰毒的眼睛一亮,高聲道:“焰高,外族人!”
“什么?”焰高正戲耍地掐住未能及時逃走的一人,聽到這句話,隨手擰斷對方脖子,下一刻已到同伴身旁。
身形暴露,沈蒼和江云渡立刻飛身而上。
身后兩人卻如風一般緊緊跟來,動作快得難以捕捉。
“想跑?”焰高譏笑一聲,“焰奇,留下他們!”
“還用你說!”焰奇雙臂一甩,如有實質的火焰流遍全身,隨著他揮出殘影的拳密不透風砸向沈蒼和江云渡。
焰高隨即從腰間取下號角,仰天吹響。
沉悶的號聲震動草葉,響徹周邊。
不妙。
沈蒼旋身灑下閃爍的烈焰護罩,對江云渡道:“走。”
來人的鑒定等級都是問號。
自升到五十級后,他可鑒定的等級可以超過兩個境界,換句話說,這兩個人至少是合體三層。
那聲號角勢必引來更多敵人。
此地不宜久留。
只是對方對自己的缺點極有自覺,一上一下站位壓制,沒給他們留下離開赤月林的間隙。
沈蒼隨即祭出定金印。
等級差距太高,技能生效只有半秒,就被強行掙脫。
借這半秒時間,江云渡劍氣如虹,配合沈蒼身后迎風而漲的漫天明耀火影,從兩人之間撕開一條破綻!
可還是遲了。
炎豹族,赤月林中心地帶的強橫部族,以殘暴的烈焰、如風的迅疾聞名。
速度,是炎豹族賴以生存的法則之一。
在號角響起的同時,風聲就在樹林間傳遞。
沈蒼和江云渡御劍剛到樹冠——
頭頂,一個裹著火焰的身影高高躍起,腿風如鞭,霹靂摔下!
又是一個合體期以上。
沈蒼舉盾格擋,掃過地圖。
周圍,又有六個紅點閃電逼近。
腳下兩人也在同伴支援的瞬間配合向上!
兩個對手還能應付。
九個對手。
沈蒼暗嘆。
他關閉面板,看向江云渡。
燒灼的熱浪四面八方而來!
江云渡隔著猛然狂涌的火舌回望沈蒼,眸光微凝。
沈蒼對他笑了笑:“放心。”
話落,蓄力完畢的一掌已落在他胸前。
火舌凝起的靈盾托起江云渡,在轟然爆裂聲中刺穿叢林,陡然劃破長空!
“走吧。”
定金印的氣息壓制全身。
江云渡聽到沈蒼的聲音傳到耳畔,卻只能看著熟悉的身影被九人包圍,直至不見。
叢林漸漸將一切遮擋。
江云渡眼底沉怒如霜。
“沈蒼!”
—
與此同時。
碧云天。
馮桓正和朱婉婉談起小洞天,腳下忽有顫顫森冷灌入血脈,教人膽寒。
他不敢抵擋。
朱婉婉也當即反應過來,和他一起瞬間單膝跪地,不安外泄的靈力透體而出,地磚霎時蛛網(wǎng)碎裂,無人理會。
下一刻,大乘期的濃重威壓鋪天蓋地!
馮桓在窒息的壓迫感中等待。
須臾。
一道光芒萬丈的身影現(xiàn)身天際,半個呼吸的功夫已然消失。
“赤月林。”
慣常平淡的聲音今日聽來冷厲非常,馮桓不敢有分毫耽擱,登時騰空而起。
在他身后,碧云天弟子無需召集,盡數(shù)出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