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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儀器滴滴作響的聲音逐漸清晰, 在空曠的房間中顯得尤為刺耳。

    躺在最中央床上的男人似乎睡得并不踏實,被這一陣一陣吵鬧的聲音刺激,眉心越發緊蹙。

    不久之前全身因為流血而變得冰冷的觸感還有所殘留, 睡夢中,傅遇安都感覺四肢麻木手腳冰涼。

    “呼——”

    下一秒,他猛然睜開眼坐了起來。

    全身的冷汗還沒有褪去, 他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視線從垂下的發絲后打量起周圍。

    腹部插著的管子還在, 那個叫米什么的醫生也還沒進來, 他回到了來到這里一開始的那一幕。

    “首領!遍T外熟悉的聲音響起。

    很快,大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說著和上次一樣的話;“您這次感覺怎么樣?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 身體還難受嗎?”

    傅遇安目光沉沉看著他, 吸取了上次的經驗,他招了招手:“我現在身體狀況怎么樣?詳細、簡短地告訴我。”

    醫生上次是因為他失憶才行刺的, 但這回沒有失憶,那給他十個膽子, 也是不敢貿然行動的。

    既然他看不懂那些數據報告, 那就讓醫生親口告訴他好了。

    只有一半的胃、運轉正!

    一個個不正常的用詞似乎就快有了答案,傅遇安的呼吸忽然有些憋悶。

    這是一種很難以描述的感覺,并不撕心裂肺, 但很讓人不舒服, 像是在心頭有一根細小的刺,不起眼,但疼痛得讓人無法忽視。

    醫生沒覺得不對勁, 只當他是正常嚴謹查看自己情況。

    他過來把管子拔掉, 一邊計算著數據, 一邊在病例上記錄著什么。

    “體內循環代謝暫時并無明顯紊亂,但食管有炎癥,不是很嚴重,首領最近多來做幾次治療就好了。”

    說到這,醫生記錄的手微微一頓,對著屏幕皺了下眉。

    “您……最近是不是沒按照要求吃飯?血液內元素很多都沒有達標,就連正常的循環的速率都開始成倍數減慢!

    “首領,恕我直言,您這是在給自己減壽!

    傅遇安低著頭,沒讓對方發現他現在的心不在焉。

    其實每一句話他都聽到了,但就是因為聽到了,所以一顆心才越來越沉。

    明知道身體這個情況,還不按標準飲食?

    時城就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心情很差,連帶著對醫生都沒什么好臉色。

    “食譜,再給我一份。”

    醫生不疑有他:“確實,您現在這個狀況,確實需要重新擬一份食譜!

    他手速很快,只是眨個眼的功夫就嗖嗖寫了半張紙。

    傅遇安擰眉:“寫人字!

    醫生:“……”您吃槍藥了嗎?

    雖然平時這位首領也是冷冰冰不近人情,但那種是喜怒哀樂都不會表現在臉上了,甚至偶爾,還會給人一種優雅禮貌的錯覺。

    所以說,錯覺果然是錯覺,這種大領導大都喜怒無常。

    醫生撇了撇嘴,把手中寫了一半的紙扔掉,重新仔仔細細又寫了一遍。

    傅遇安拿到食譜后就把人趕了出去,坐在原地等到感知徹底回籠,出門往休息處走去。

    “首領!”門口的守衛對他行了個禮。

    傅遇安點頭:“那個醫生,給我看好了!

    既然已經知道那人有二心,那自然是要有所防備的。

    守衛一愣,頓時表情嚴肅:“是!”

    省去了之前看視頻的時間,傅遇安一進門就快速換好了衣服,找到顯示屏。

    他沒怎么猶豫,果斷按下了“求助”鍵。

    可這次沒有一雙手從身后抻過來了。

    “操。”他沒忍住,罵了一聲。

    看樣子不管輪回多少次,定點會出現的求助就只有那么一次,重來并不會刷新次數。

    他捏了捏鼻梁,有種一身的氣無處發泄的感覺。

    但仔細想想,就算時城能出現又能怎么樣呢?他對誰也不可能對那人發脾氣。

    想到時城說的他其實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傅遇安手搭在眼睛上,緩緩開口。

    “你這身體,還真是不止左手這一個重組零件!

    聲音低啞,明明是時城本人的聲音,但就算是坐在他身邊的時城本人,也有些不習慣。

    過了會兒,時城輕輕“嗯”了一下。

    明知道對方聽不見,但還是給出了回應。

    他們現在其實坐的很近,肩并肩,如果時城又實體,傅遇安只要伸個懶腰,肩膀就可以碰到他。

    但現在,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人放下搭在眼睛上的手,胳膊穿透他半透明的身體。

    傅遇安目光定定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會兒,他拿著手中還未來及放下去的菜單站了起來。

    “占了你的身體,多少也得給你點酬勞。”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什么人聽得,他拿著這薄薄一張紙去了開放式廚房。

    時城一愣,仰頭看著這人。

    ……不得了,還會做飯。

    事實證明,傅遇安真的會。

    因為第一次已經把建模什么的摸索清楚,連莫送城都見過了,他現在的空余時間一下子多了起來。

    時城好奇地湊過去,看著他熟練地拿了鍋,按照標準準備好食材燒好水,快速熟稔地處理著這些食材。

    海盜首領是個嘴很挑的人,之前不喜歡按照要求吃,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沒人能把這些食物做得讓他滿意。

    但看著傅遇安手中的動作,時城忽然有種想立刻回到帕維什,把這人拉進小廚房的沖動。

    因為這些菜看上去,好像真的還不錯。

    醫生給的食物大多都是昂貴的食材,還好他不缺錢,屋內也會經常備著這些東西,就算他不吃,放著總是能以防萬一。

    如果過期了,也會有機械管家來給他更換。

    都說廚師長得帥的話,會給食物本身也加不少分。

    時城也不得不承認,看傅遇安做菜挺享受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所以這么一張附和自己審美的屬于自己的臉配上傅遇安從容的手法,光看看應該也能飽個一兩分。

    等到菜都端上桌子,他才意識到了剛剛遺漏的地方。

    因為這些菜……有很多的海鮮。

    依稀記得,某人是不吃海鮮的。

    時城想勸傅遇安不用這么仔細,反正在這里也就一年,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清楚,就算一年胡吃海喝,也能勉強活著。

    但傅遇安卻好像沒意識到面前都是魚蝦之類的忌口一樣,面色如常地夾起一大筷子水晶一般的深海魚肉就放入口中。

    時城愣了一下。

    或許第一時間還是不適應的,因為他明顯看到這人眉梢輕輕揚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仿佛吃得是什么喜歡的東西,而不是最討厭的海鮮。

    他抿了下唇,走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傅遇安看不見對方,所以并不知道那人在他對面一直陪著。

    這一餐吃到了白厘狂敲門。

    “時哥!時哥出事了!”

    時城目光終于從傅遇安身上收回來了。

    他靜靜看著大門,手指敲了敲桌面。

    開始了。

    傅遇安被這猛然發出的動靜嚇得差點被最后一口肉嗆著,咳了兩下,趕忙去開了門。

    “首領!”大門一開,白厘就換了個稱呼,挺直腰板站在他面前,“索梅拉B5點位提前爆炸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突然了。

    傅遇安來不及多想,抬腳就往外沖:“具體怎么回事?”

    “B5點位負責人在去蒂維拉星出差的時候遇到意外身亡了,我們人還沒有來及趕過去,就看到了索梅拉的蘑菇云,趕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是炸點提前崩掉了!”

    傅遇安聽得有些頭疼。

    他記得B5是一個殺手看管的,在索梅拉擔任的是外交官職位,這次去蒂維拉應該確實是公事出差,但一個外交官怎么會遇害呢?

    “意外身亡?”他咀嚼著這個詞,語氣滿是不相信,“怎么個意外法?你們去查了嗎?”

    “是的,剛剛接到的最新消息,說是在蒂維拉乘坐輕軌的時候,軌道一側忽然失去了控制,整節車廂67人無一幸存!卑桌逭f,“如果這是為了單獨殺一個人,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傅遇安問:“B5負責人這次去工作是什么?”

    “是和聯盟統帥進行商業合作,負責人作為交談主要人員參與。”白厘說。

    “統帥?”傅遇安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語氣帶著些不易察覺到的嘲諷,“如果是他的話,還真未必不會用這么大的代價殺一個人。”

    白厘聽著他的語氣,輕輕嘆了口氣:“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歡統帥。”

    傅遇安挑了下眉。

    時城也不喜歡那人嗎?

    他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去準備飛梭,我們去索梅拉看一圈!

    現在這個海盜首領的身份太過特殊,沒有辦法再蒂維拉來去自如,還是先去爆炸點看看情況再做另外的打算。

    “是!”白厘說,“在后面的廣場那里等您嗎?”

    “不,就在這里!备涤霭舱f著,忽然轉身朝著來的方向走去。

    白厘有些納悶:“您這是……”

    “天涼了。”傅遇安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白厘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黑下來的夜晚有些沉悶,夜風刮過路旁的樹葉,落了一地的枯枝。

    對于這個獨立在星際中的海盜基地來說,他們一年四季晚上都是冷的。

    但白厘還是不理解他們首領為什么要回去。

    傅遇安只好簡短應了一句:“我只穿了一件內衫,軍裝外套在屋里!

    白厘:“……”

    他震驚地長大了嘴巴。

    何曾幾時見過他們首領這么愛惜自己身子的舉措?!

    傅遇安當然不是愛惜自己的身子,他只是比較愛惜現在的身子。

    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遇上這種緊急的事情,就算是光著上身他也是顧不上的,肯定要第一時間沖去案發場地。

    但時城不一樣。

    這家伙身體都快成重組的了,要是再不愛惜一點還了得?

    他匆匆跑回房間,拿了衣服又匆匆往外趕。

    途中內衫的衣擺隨著他的動作不小心勾到了椅子靠背,解開了內衫最上面兩個扣子。

    路過全身鏡的時候,隱約之間,胸口一道深褐色的印記從眼底劃過。

    但傅遇安只是以為自己眼花了,并沒有放在心上,披上外套就趕了出去。

    一直跟在他旁邊的時城終于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抱著一種不可言說又很莫名的心態,他其實并不想讓這人知道這條傷疤的存在。

    他不喜歡面對別人的“特殊優待”。

    傅遇安選擇了先去索梅拉而不是蒂維拉,這是讓時城有些意外的。

    畢竟這人運氣一向很差,非要二選一,肯定也是盲猜最偏的那個。

    他選索梅拉一定是有原因的,會不會和他本人在聯盟的身份關系有關?

    依稀記得,某人說自己是給國家工作的。

    時城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忽然有些期待他們以后去蒂維拉星了。

    而且……說不定,還能在這里遇上“傅遇安”呢?

    傅遇安本人并不知道身邊的某位隱形人已經開始計劃以后的事情了,他穿好衣服就匆匆趕去了飛梭。

    “莫隊前段時間剛剛抵達C9點,距離B5非常近,已經在索梅拉準備支援了,我們到那里直接去跟莫隊匯合就好!卑桌屣w快點著手中的光屏。

    傅遇安也在一目十行瀏覽著資料:“這次爆炸有傷亡嗎?”

    “沒有,”白厘搖搖頭,“因為這次外交對于兩方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高層人員幾乎都出動去了工作室,爆炸點在辦公樓,當時樓上幾層是空樓狀態,只有一樓有一些人,但也僥幸逃了出去!

    “那就是說,爆炸的時候,并沒有人在引爆點?”傅遇安的問題一針見血,“我記得那個爆炸需要人親力親為吧?并沒有隔空引爆的能力!

    白厘頓了頓,誠實道:“這個還不清楚,但根據莫隊的消息,并沒有在空中看到有支援,如果真的是人為引爆,那沒有支援的話,引爆人只能是死路一條,強烈的爆炸沖擊會讓他被灼傷得連渣都不剩!

    “我們暫時想不出有誰對B5那么執著,拼了自己的命也要炸了這一環。”

    傅遇安敲了敲光屏,沒說話。

    如果B5那位已經死去的負責人真的是聯盟那位殺的,那派個人來送死只為了引爆這個地方并不是沒有可能。

    但根據自己曾經的經歷……聯盟這會兒應該還不知道時城的最終目的。

    而且上層把這場爆炸隱瞞地很好。

    因為在這個時間點,“傅遇安”正在隔壁星系跟人做交易買賣。

    他是在一周后回來的,按理說這樣的爆炸雖然不算大,但和最高層外交的人員死了,他常年在聯盟中央工作,或多或少也該聽到些風聲。

    可在此之前,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出差的期間,有過這么一場爆炸。

    思忖間,飛梭忽然劇烈顛簸起來!

    傅遇安連忙握住一旁的扶手,沉聲道:“怎么了?”

    “報告首領!前方有人襲擊!”

    傅遇安徑直走到主控臺前。

    屏幕上,前方的私人飛梭正大大咧咧的跟他們面對面。

    而飛梭的身側,印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標志。

    ——盜竊團。

    他瞇了瞇眼睛。

    根據飛梭的性能看,里面一定是這個團伙的重要領導階層。

    會是洛問九嗎?

    “申請一下和對面進行通訊!彼f。

    白厘很快接手了他的搭檔工作,連接上了對面的通訊裝置。

    連接音響了兩聲,被成功接通。

    “時冕殿下,”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些笑意,“好久不見!

    時冕……殿下?

    傅遇安擰了下眉,余光看過一旁的人,他們也是一臉的茫然。

    那聲音并不介意沒有收到回復,自顧自接著說了下去:“殿下,我們這么久沒見,您難道不應該邀請我去家里坐坐嗎?”

    看到白厘詫異的眼神,傅遇安當機立斷:“不要亂攀關系。”

    那人很上道:“好的,既然您暫時不想要這個身份,我就不叫了,時先生!

    “可您真的不考慮跟我敘敘舊嗎?”

    傅遇安冷聲:“不考慮!

    “那還真是可惜!睂Ψ絿@口氣,說完這句,久久沒有出聲。

    但通訊并沒有被掛斷。

    白厘忍不住問:“你有事嗎?”

    “啊,這個……”那邊的人似乎笑了一聲。

    還不等他下一句話說出來,忽然,飛梭輕輕顫抖起來。

    傅遇安瞳孔驟縮,手指在控制臺上點了幾下,很快,周邊的躍遷點數據和情況都顯現在了眼前。

    聯盟給每個躍遷點都配置了專屬的攝像頭。

    而就在他們即將準備去的那個躍遷點,正在發生一場定點爆炸。

    火光四起,照亮了一整片黑漆漆的宇宙。

    周圍的星辰被波及到,閃爍兩下就被吞噬在了火海中。

    白厘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

    如果不是盜竊團的阻攔,他們現在可能已經到達躍遷點了。

    那么,處在這場爆炸最中央的,就會變成他們。

    似乎察覺到了這邊凝重的氣氛,還未掛斷的通訊對面傳來一道笑聲。

    這次聲音不再是蒼老溫和了,而是清越的少年音。

    那聲音笑嘻嘻的:“時……先生,現在,你們可以過去了!

    說完,通訊被切斷,對面的飛梭讓出了一條路。

    甚至調轉了方向準備離開,沒有任何再繼續糾纏的意思。

    傅遇安看著前方還留有熱浪的躍遷帶你,垂了垂眼睛。

    海盜的人可能不熟悉,但他是清楚的。

    能造成這種小范圍定點爆炸的火藥只有一種,而這種火藥,只存在于聯盟。

    現在,是聯盟在跟“時城”示威。

    是最高層那位統帥的意思嗎?

    作者有話要說:

    時寶,一個身上全是傷疤的硬漢!

    傅遇安:媽的心疼,老婆吹吹,不痛不痛TwT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2章

    從基地道索梅拉星的途徑只有那么一個躍遷點, 現在被炸沒了,一行人只能繞道先去距離這里最近的一個躍遷點,再從那邊轉乘。

    可這樣一來, 路程變遠了不說,就連風險也增加了很多。

    他們的目標太大,在星際中漫長的行駛很難保證不被人認出來, 一旦被認出來, 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傅遇安看了一下周圍的路線圖, 抬手指了一條路:“你們走這里!

    白厘順勢看過去, 眉頭瞬間皺起。

    “這條路并不算近,等到了索梅拉都是三天后了!

    “要的就是不算近!备涤霭舱f,“我們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被聯盟那邊盯上了, 他炸了這個躍遷點, 很有可能派遣人在隔壁最近的點位卡我們了,如果再次遇到, 那可就不是三天能到的事。”

    白厘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還是持有保留意見:“可萬一他們沒有蹲我們呢?那不是白白浪費了三天?”

    “有道理!边@個問題不出傅遇安的意料, 他按照之前就想好的對策, 點了點控制版面上的一個按鍵,“所以,我會啟動膠囊倉, 單獨行動。”

    膠囊倉算是一個微型飛行器, 每個飛梭都會配一個,這樣的飛行器除了可以飛,沒有任何其他性能。

    它的能源儲存也只有飛梭的十分之一, 一直不停地駕駛, 大概只能在宇宙中飛行二十四小時。

    而從現在這里的到最近的那個躍遷點, 按照膠囊倉的速度,至少也要十個小時。

    白厘提了個建議:“不然我去開膠囊倉吧,你一個人如果在那里遇到了襲擊,我回去不好跟莫送城交差!

    傅遇安搖了搖頭:“如果遇到那種事情我都解決不了,你就更不行了!

    白厘一噎,想反駁,但發現這人說得確實是實話。

    傅遇安一錘定音:“就這樣了,你們加緊速度,現在把膠囊倉的基礎物資補滿,半小時后行動。”

    白厘還想再勸,但看到傅遇安已經帶上了軍銜徽章,立刻就站好:“是。”

    傅遇安看著他,忽然想到了近一百年來的星際海盜。

    自從帕維什建立,“0001”身死后,海盜就沉寂了,明明除了喪失一個首領以外并沒有別的損失,但他們卻好似元氣大傷,百年來再沒有什么越矩囂張的行徑。

    原先還納悶,現在看來,可能是時城在被抓之前給白厘下達了什么命令吧。

    這姓白的他雖然看不順眼,但真要說起來,確實很服從時城的命令。

    如果是讓他統治好海盜,那這么久的沉寂就說得通了。

    在白厘的視線看過來之前,他別開了腦袋。

    “準備出發!

    傅遇安一點都不害怕被襲擊,甚至他要的就是被襲擊。

    按照自己剛剛的推算,只要在被襲擊的時候,利用對方造成的波動和干擾,在躍遷點合理操作,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會被誤送入隔壁的星系。

    而現在這個時間段的“傅遇安”,就在那個星系出差。

    運氣好的情況下,他很有可能直接裝上此刻正在飛梭上的自己。

    在飛梭上遇見,總比跟自己那一堆保鏢遇上好。

    世界上最了解“傅遇安”的就是傅遇安本人了,他有足夠的把握,在見到“傅遇安”的時候,可以讓對方相信自己并且為自己所用。

    他是什么地位什么勢力,他再清楚不過了,有了自己的加入,調查結果一定很簡單!

    這么想著,他架勢的姿勢都放輕松了很多。

    知道身邊還有個存在的隱形人,不由得開口:“SVIP,帶你去見識一下年輕時候的傅哥!

    站在他身后的時城:“……”

    一個傅大哈還不夠,還要再來個傅小哈嗎?

    雖然不知道這人到底在想什么鬼點子,但他理智地選擇了暫時靜觀其變。

    到底要看看,這人能整出什么騷操作來。

    因為早有準備,所以在第一發能源彈襲來的時候,傅遇安輕輕松松地挪了方向盤,避開這一擊。

    聯盟專屬的私人飛梭正立在他身后。

    傅遇安剛掉個頭,就收到了通訊申請。

    他挑了下眉,點了接通。

    “膠囊倉駕駛員,現在請立即出倉投降,否則我們將采取強硬措施進行逮捕!”

    傅遇安漫不經心換了個坐姿,笑道:“為什么要逮捕我?出門旅個游,我招惹到誰了?”

    這話剛說完,對面聲音瞬間就換了一個:“時城。”

    傅遇安的表情僵住了。

    他嘴唇動了動,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通訊器。

    這是……統帥的聲音。

    對于那位來說,這場“意外”只能算是海盜惹得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什么統帥要來親自抓人?還是在不確定這邊是不是時城本人的情況下?

    而且統帥喊得不是時冕。

    而是時城。

    傅遇安的本職工作讓他會經常和統帥打交道,統帥對他也十分信任,既然知道海盜首領的身份和名號,為什么不告訴他。

    他臉色微沉,沒應聲。

    統帥好似不介意他不禮貌的忽視,繼續道:“只有你一個人嗎?你的那些下屬在哪里?”

    傅遇安深呼吸一口,讓自己勉強冷靜下來:“這種事情,我一個就夠了!

    那邊沉默兩秒,忽然傳來一道笑聲。

    傅遇安覺得自己幻聽了,因為這笑聲里,還藏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寵溺?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狂到讓我都嘆為觀止!

    傅遇安下意識的就有點反胃。

    之前都沒發現,這統帥怎么這么變態?

    他也不管自己有沒有ooc了,直接就開口喊了大名:“霍普列,你少說話會死嗎?要動手就動,我沒時間在這里跟你耗著。”

    “這么著急做什么?”霍普列的語氣依舊溫吞和氣,“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那人是你的手下的嗎?”

    傅遇安冷著臉:“我想知道的自己會查。索梅拉那個炸彈忽然爆炸,是你做的手腳吧?”

    “那確實是我做的!被羝樟刑谷怀姓J,“你當然能查出來。但是何必呢?你要真是想知道,只要說就好了,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就算是你真的要多占兩個星球,我也不是不可以給你?赡銥槭裁捶且允称淞τ眠@種手段呢?還專門挑了我最喜歡的索梅拉……時城,這樣不好,你太犟了!

    去你媽的這樣不好。

    傅遇安深吸一口氣,堪堪止住了脫口而出的問候:“關你屁事?”

    說完,他就掛斷了通訊,轉身架勢這膠囊倉繼續朝著前方的躍遷點趕去。

    之前活了兩百年都不知道統帥竟然是這種變態,他真是瞎了狗眼。

    傅遇安周身的低氣壓讓時城有些驚訝,他看了看已經被掛斷的通訊錄,若有所思。

    他在經歷這件事情的時候,并沒有發生這一出。

    因為他壓根就沒想著單槍匹馬去找什么“傅遇安”,而是直接帶著一個飛梭的人來到了這邊,硬剛硬跟霍普列他們干了一架。

    最后當然是大獲全勝離開了。

    霍普列從不在意他的無禮和頂撞,但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忽視和自己的失敗,所以那天之后很生氣,接著很久都在一直給他找麻煩,小心眼的很。

    而現在節點發生了不一樣的變化,系統卻沒有開始第二次輪回,這就說明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爆炸并不會因為后來小麻煩的增多而有所意外。

    早知道這樣可以給自己規避很多麻煩,現在的時城一定會選擇和傅遇安一樣的方法,和對方周旋一下。

    但當年的時城到底還是年輕,就像是霍普列說得那樣,心高氣傲,狂妄囂張,就連虛與委蛇都懶得裝。

    他嘆了口氣。

    一百多年的**還真是修身養性,給他炮仗一般的脾氣都磨沒了。

    他走到渾身低氣壓的傅遇安身邊,手掌虛虛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雖然感覺不到,但安慰一下……起碼能讓他自己心里好受點。

    傅遇安果真沒有感覺到肩膀上的手,嘴里還在罵罵咧咧:“這他媽是個神經病吧?時城你到底哪里惹到他了?怎么說話都跟變態一樣?”

    時城心說那他惹得可真是不少。

    傅遇安抓了一把頭發,打開了后置監控:“算了算了,等下次求助機會到了我再問你。你說我殺了霍普列對爆炸有影響嗎?”

    時城為他大逆不道的話欣慰了一秒,隨后還真考慮起了這個可能。

    沒有影響不假,但要殺起來也是挺難,畢竟聯盟統帥死了,整個星際都得亂套,那時候的戰火可就不止聯盟和海盜了。

    所以一百年前他顧慮太多,一個不注意就被抓了。

    想到這,他輕輕嘆口氣,搖了搖頭。

    傅遇安也沒指望能有應答,一邊操控著膠囊倉躲避身后霍普列的襲擊,一邊手指飛速按著控制版面上的鍵,朝著躍遷點飛去。

    他手速太快,時城瞇著眼睛專心看才能勉強看清。

    這是一串他知識范圍以外的代碼。

    終于,隨著食指最后在光屏上落下,傅遇安停下了動作,任由身后能量彈的余波席卷整個膠囊倉,把整個空間都掀起來,讓他們和躍遷點的最后一點距離清零!

    不遠處的聯盟飛梭上,霍普列對著膠囊倉忽然消失的躍遷點瞇起了眼睛。

    他揮了揮手:“去查!

    下屬領命,很快就帶著人匆匆趕去,又匆匆回來。

    回來后就徑直跪下,腰背繃得筆直,額角全是冷汗:“報告,并未發現……對方軌跡!

    霍普列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他們憑空消失了?”

    下屬的身體頓時一陣戰栗,低下頭,聲音顫抖:“不、不是,只是對方可能用了什么事手法隱去了蹤跡,我們暫時沒有檢測到躍遷能量波動!

    霍普列收回視線,轉了轉手腕上的鐲子。

    這是個木質的鐲子,工藝上乘,上面還雕刻著一個詭異又奇怪的圖案。

    如果傅遇安在,一定能看出來這個圖案就是時城那枚硬幣上奇怪的“921”。

    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出神的樣子,跪在地上的下屬悄悄松了口氣。

    可不等他這口氣完全松懈,就聽霍普列問:“剛剛你聽到我叫對方什么了?”

    下屬不明所以,老老實實答:“時城!

    “啊……”霍普列輕聲嘆口氣。

    還來不及揣測出這位的意思,下屬就看到自己腰間的配槍被抽了出來。

    他瞳孔驟縮,肌肉的條件反射讓他試圖起來向后退去,但身體卻不知為何只能死死跪在地上。

    “砰——”

    槍響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響起。

    霍普列舉著槍,看著面前原本還筆直跪著的人直挺挺倒下去,腦袋上的一個洞還在源源不斷往外冒血。

    他散漫又隨意地把槍扔給了一旁幾個眼觀鼻子鼻觀心的守衛:“清理干凈。”

    守衛默不吭聲,依言開始處理。

    卻聽霍普列又問他們:“剛剛,對面那人叫什么?”

    幾人沉默兩秒,有一個勉強開口:“報告,是時冕!

    霍普列滿意地點點頭,坐回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腕上的鐲子:“對,是時冕……”。

    傅遇安在躍遷成功的那一瞬間就感到大腦一陣眩暈。

    他沒想到自己現在的身體竟然扛不住這種強行躍遷,連忙扶住了一旁的扶手。

    不等他細究原因,就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誰?!”

    傅遇安:“……”

    他揉了揉太陽穴,心情復雜地從已經成為廢墟的膠囊倉中站起身,看著面前這一幕。

    因為躍遷途中身體的不適應,導致操作沒有精確到坐標,只能隨即撞在了一個星球的表面。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星球剛好是礦石最富裕、卻不適合人類生存的無人區。

    而現在面前獨身一人拿著裝備蹙眉看著他的……就是他自己。

    傅遇安面對如此戒備的一百歲的自己,嘴角抽了抽,壓下心頭詭異的感覺,伸手打了個招呼:“嗨,帥哥。”

    一百歲的傅遇安:“……”

    一旁看熱鬧的時城:“…………”

    時城對傅大哈眼不見為凈,好奇地湊到了傅小哈面前。

    和自己一樣,這時候的傅遇安還很年輕,少了現在的他油嘴滑舌潑皮耍賴的模樣,從外表看,勉強算是個一表人才優雅高貴的貴公子。

    傅小哈似乎對這種自來熟的人不是很有好感,但還是勉強應下了這句奉承:“謝謝,你長得也還行。”

    時城:“……”

    放屁的優雅高貴,是他眼瞎,不管過去還是現在,這人都是那副德性!

    但傅大哈卻不滿意:“怎么叫‘還行’?我現在這模樣不說絕世無雙,也是絕無僅有了吧?”

    傅小哈嘴角抽了抽,顯然想不到會有人比自己更自戀:“你誰啊?”

    傅大哈這才想起來正事兒:“咳,我是……”

    “找你合作的”五個字在他嘴邊滾了一圈,忽然又咽了回去。

    鬼使神差的,他脫口而出:“你的忠實粉絲!

    時城倏然握緊拳頭:“…………”

    如果他現在有實體,傅遇安可能已經死了千百次了。

    傅小哈也有些意外,時城原本以為這種瞎話一定不會有人信,不想著小子還真就放緩了態度,真心實意地問:“所以你這是追著我來到這里找我合照?”

    時城:“……”

    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這么無語過。

    偏偏兩個傅遇安還能如常對話:“不不不,只是一張合照表達不出我的喜歡!

    傅小哈又戒備起來:“那你這……”

    “我是來給您送消息的,”傅遇安笑了一聲,“關于你厭惡的統帥,和你好奇的海盜首領,你不想再知道更多的消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傅大哈:哈你斗不過我!=v=

    傅小哈:(氣死)

    時城:………………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3章

    當傅小哈讓人把牛奶放到面前桌上的時候, 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你說索梅拉的外交樓剛剛爆炸了?怎么可能?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傅遇安淡定地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牛奶:“有什么不可能的?霍普列瞞著你的事少了?”

    “……”小傅遇安想了想,覺得也是。

    他支著腦袋的手敲敲太陽穴:“所以,你想我幫你調查這件事是誰搞得?”

    “對!备涤霭舱f, “我會把我現在的信息都告訴你,只需要你幫我調查清楚就行。”

    傅小哈嗤笑一聲,語調散漫輕佻:“你用什么換?就嘴上說的一些不知道真假的事情?”

    “這些是要告訴你的, 但讓你幫忙, 當然不可能靠這個!备涤霭残πΓ “對付你, 還是威脅有用!

    傅小哈:“?”

    傅遇安含蓄道:“你家里人都不知道,你最近在跟一些人做軍火買賣吧?”

    這話一出,不管是小傅遇安還是時城都震驚了。

    時城是震驚這家伙膽大, 給聯盟工作還敢做這種掉腦袋的買賣。

    而傅小哈的震驚就很單純了, 那張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你到底是誰?”

    傅遇安表示這不重要,左右忽悠一通, 愣是把自己的底給全扒出來了。

    畢竟老了一百歲,小的自然不是老的對手, 傅小哈沉默片刻, 才在飛梭到達目的地后,冷冷留下一句“回去等著”,甩下臉色徑自離開了。

    傅遇安壓了壓眉毛, 斂去眼中的得意。

    他這一百年又不是白活的。

    時城看得嘴角直抽。

    跟自己斗嘴贏了, 您還挺得意。

    他被人恭恭敬敬帶到了一座莊園的客房。

    “這里是我爹前年買的,剛拿到手就因為跟我打了個賭輸給我了。”因為知曉時城就在自己身邊,所以等到下人走了, 他就小聲的介紹起來, “我們現在來的是客房區, 跟主區比起來差遠了,以后有機會帶你來玩。”

    時城挑了下眉。

    傅遇安進了房間,才想起來用房間內的自備通訊器給服務臺發消息,讓對方送電腦過來。

    卻不想過了會兒,進來的是“傅遇安”本人。

    傅小哈拿著一臺電腦,人和東西一起坐在了沙發上:“我已經安排人去查了,現在你該說說你知道的東西了吧?”

    “還是太急躁了。”傅遇安小聲地嘆口氣,自言自語嘟囔道,“我以前怎么這么傻?”

    時城:“……”

    你用一百年后的心智看一百年前的自己是不是有?

    好在傅遇安吐槽歸吐槽,正事兒倒是不耽誤。

    “哦,好!彼诹俗约簩γ妫拔医袝r……”

    “城”和“冕”兩個字在他唇邊糾結了一番,選擇了前者:“……城!

    傅小哈沒聽過這名字,皺眉:“身份?”

    “海盜首領!

    “哦,原來是……”聲音戛然而止,再出聲的時候,明顯高了幾個調,“你誰?!”

    “海盜首領!备涤霭驳ê攘丝诓。

    還好自己當時知道時城身份的時候沒有這么丟臉,他說:“我懷疑我這邊有叛徒,跟你合作一下,反正你不也想著制衡一下聯盟?”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傅小哈也沒想著再隱瞞,但這不代表他就這么輕易的同意了這幅說辭:“我制衡聯盟,但不是跟聯盟造反。我現在這個狀態就很好,沒必要與虎謀皮!

    傅遇安搖了搖頭:“你真覺得你現在這樣很好?”

    “那不然呢?”

    這句話也是時城想問的,他好奇地坐在了傅小哈旁邊,看著面前的“自己”準備說些什么。

    罕見的,傅遇安沒有扯皮。

    他以一種很認真的語氣在分析:“你的動作就算是再不起眼也會引起聯盟的注意,這剛開始幾十年還能瞞下去,但最多二十年,霍普列那邊就會注意到你的小動作。他現在就已經開始防著你了,你真的覺得,等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還能對你無所戒備嗎?”

    小傅遇安沉默了。

    確實,對面這人說得很中立,這也正是他現在擔心的事情。

    但對方似乎怕他不相信,甚至還加了把火:“而且經歷了被流放到海和星的事情,你還會覺得你家族知道這件事情后,能保住你嗎?”

    時城頓時一愣。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傅小哈,對方在聽到這句話后,瞳孔縮了一瞬,撐在膝蓋上的手也在輕微地顫抖。

    海和星,一個百分之九十九的地域都是水的無人區。

    那里的水酸性很大,常年陰雨連綿,正常的大海在夜晚時分都會變得兇悍無比,更遑論是容納了不知道多少危險海洋生物的海和星。

    流放?現在竟然還會有這種懲罰嗎?

    如果這是心里挫傷,那……

    他目光有些復雜地看向對面那人。

    這么風輕云淡地揭自己傷疤?

    傅遇安看起來是真的不在意,他敲了敲桌子:“只要你幫我辦成這件事,以后你放心做你的買賣,我會幫你擺平后事,不漏馬腳,就算是有意外發生,海盜也會把這件事攬下來!

    傅小哈的目光帶著懷疑。

    “不用質疑我,反正我們名聲已經很爛了,如果能用這個換來一個不錯的盟友,很值!备涤霭惨稽c都不隱藏自己的小心思。

    小傅遇安沒正面回答,只是垂眸沉思了一會兒,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應對:“三天,我幫你調查清楚!

    說完,也不再看這人,放下電腦就離開了。

    傅遇安擺擺手,沒有送走他的意思,自顧自打開了電腦。

    真謹慎,送來的電腦都是目前為止能找到的最老牌的一款。

    但這對于傅遇安來說沒什么難事,他熟練的做了個運轉器把電腦中的監控給燒了,然后連上了白厘那邊的飛梭視頻通訊。

    視頻通訊很快被接通,白厘焦急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首領!您那邊怎么樣?”

    “還好,中途發生了點意外,但不算壞事!备涤霭舱f,“你們呢?有什么情況嗎?”

    白厘:“莫隊剛剛發消息來詢問您的情況了,聽到您單獨行動的消息沒什么表示。但他給我們說,讓您一個人注意安全,因為可能會有基地的一些人趁機打探您的消息對您不利!

    “我知道了!备涤霭颤c頭,“莫送城那邊在現場就沒發現什么信息?”

    “不完全,暫時沒法下定論。”白厘說,“不過莫隊說……”

    “隊長!”一旁的下屬不合時宜地插了話,“這邊剛接到莫隊的通訊申請!

    白厘:“接通!

    “你們聯系上首領了嗎?”莫送城溫和卻嚴肅的聲音響起。

    白厘把自己這邊的顯示屏調了個方向,正對莫送城:“聯系上了。”

    兩兩想對,傅遇安摸了下鼻子,上一次被捅死的感覺仿佛還若隱若現。

    莫送城一見到他,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發現平安無事后才松了口氣:“首領,我派人去支援你!

    傅遇安搖頭:“用不著,我一個人在這里可以。”

    “可余恬已經出發了。”莫送城一臉的無奈,“我也勸過她了,但那小丫頭根本不聽,你也知道的,她被你寵壞了,對我們的命令的都視若無睹!

    這個名字他在建模負責的那些人當中見過,聞言不動聲色點點頭:“知道了!

    余恬是個控制爆炸的天才,整個索梅拉的爆炸定點幾乎都是經過她的計算和排查才確定好的范圍。

    聽莫送城這個語氣,時城對她應該很縱容。

    他好奇:“我沒告訴她我在哪里,她怎么來找我?”

    聞言,莫送城的臉色有些奇怪:“你之前給了她一個位置共享手鏈你忘了嗎?”

    傅遇安心尖一跳,暗道不好。

    仗著隔著屏幕看不清手的動作,他飛快在電腦上輸入著代碼,鎮定道:“很久之前的事了,記不太清!

    莫送城想了想:“確實挺久的了,那玩意兒用起來也不容易,你是不是自己都忘記了自己也經常別著一個別針?”

    傅遇安剛想順著臺階往下走,卻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身上根本……沒有別針。

    這時,電腦上的數據也出了結果。

    垂眸看去,衣衫上的紐扣亮起了一個微弱的光。

    “……”暗暗罵了一句老奸巨猾,他面色如常地瞥了屏幕中那人一眼,“我的位置共享裝在紐扣上,哪里來的別針?”

    莫送城笑道:“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傅遇安移開視線,沒說話。

    莫送城見他沒有繼續討論的想法,只好道了聲別。

    通訊被掛上,傅遇安松了口氣。

    從海盜的基地來這邊按照正常速度應該是四天,“傅遇安”說三天就能幫他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在那個余恬來到之前,他還有時間轉移陣地,避開這些沒必要的重逢。

    他不知道,身邊坐著的時城已經有些急了。

    之前沒來及提醒這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他……千萬不要跟自己一樣中招……

    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傅遇安在此期間盡自己能力把能基地內能查到的人全查了一個遍,而小傅遇安也沒來找過他,只是每次前腳踏出門,后面就會有人跟上來。

    自己的手段自己清楚,他沒有在意,安安心心看著手里海盜的內部資料。

    這可是只有時城才有權利隨意翻閱的東西,現在有機會當然要好好看看。

    直到第三天,小傅遇安一臉疲憊地推開門,拿著一個儲存卡走了進來。

    “電腦,”他說,“你要的東西給你查到了。”

    傅遇安順勢接過,放在了電腦中。

    上面是這次爆炸的數據分析和蒂維拉那邊負責人出車禍的現場視頻。

    視頻中,負責人正在打電話,看表情神態很焦急,若不是顧及公共場合,破口大罵的可能性極強。

    但很快,對方不知道聽到了什么,一下子驚恐的死死抓住手機。

    從傅遇安這個角度看,對方的手正好擋住了嘴巴,就算是會讀唇語也無能為力。

    隨著電話的掛斷,負責人的表情逐漸變得麻木而絕望。

    甚至是車廂脫軌的那一瞬間,在眾人都驚慌呼救的時候,他還是靜靜坐在原處,對面前發生的一切毫不意外。

    “轟——”

    車廂徹底脫節,重大的擠壓讓監控黑了屏。

    傅遇安點了回放,切到了某個節點。

    他把面前的圖像放大,鎖定了這人腰間的配飾。

    ——這是海盜的專屬圖標。

    很不起眼,但如果霍普列對海盜了解真的很深,那一定會發現,這人應該就是因為這個才暴露了。

    小傅遇安見他看完了,又切了一個音頻給他:“這是技術部最大程度修復出來的音頻,聽不太清,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傅遇安沒跟他客氣。

    自家的技術部設備是目前已知最頂尖的了,不管修復的怎么樣,總比他一個只有破電腦的人好。

    音頻和自己想的出入不大,大多都是“你怎么”“為什么”這類的質問字眼,負責人這時候應該是被聯盟發現身份打電話威脅了。

    但直到最后,他也沒把爆炸點的位置說出來。

    那出賣爆炸點的就不是這個負責人了,至于其他的人……

    按照規矩,所有點位負責人之間也是禁止透露自己的相關信息,但免不了會有一些認識的熟悉的人知道情況,這在聯盟都無法避免徹底保密,更別說是各個居心叵測的海盜了。

    他收起了音頻:“幫我查一下這個人的關系網!

    傅小哈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們的人,叫我查關系網?你這個老大當的是不是不太合格?”

    “不方便,有隱情。”傅遇安說瞎話都不帶打草稿,“你就說查不查吧?”

    “……”傅小哈冷笑一聲,“你這三天在我這里挑剔地蹭吃蹭喝不說,還把我當你下屬了?你是不是自己對自己定位不清晰?”

    傅遇安看他一眼。

    忘了,這個年齡的自己正好是倔得像頭驢的年齡。

    沉默兩秒,他擺擺手:“行吧,我自己查。”

    傅小哈:“……”還委屈死您了?

    他深吸一口氣:“幾天之前,我打死都不會想到海盜首領會是你這種……”斟酌一番措辭,才緩緩開口,“無賴。”

    傅遇安:“……你別罵我!

    傅小哈:“?”

    傅遇安:“你會后悔的。”

    “……”

    長久的沉默。

    最后傅小哈大概是被氣壞了,扔下一句冷冰冰的“兩小時后把你答應給我的東西放在房間然后自己走”,隨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地方。

    傅遇安沒什么需要戒備自己的,他之前答應把海盜查到的和聯盟有關資料留下不假,反正雙方戒備的都是霍普列。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在哪里都永不過時。

    算算時間,現在余恬應該進入這個星系了。

    他沒有久留,拿著還沒來及看的索梅拉爆炸數據,直接偷了自家一艘小型飛梭朝著星球外圈飛去。

    坐上飛梭,他不緊不慢打開了手中的爆炸資料。

    B5爆炸點不是重要的三角區域,所以這次的爆炸并沒有讓他們損失太大,也沒有人員受傷,可這次的爆炸損毀了隔壁網絡局的大部分線路。

    通訊線路被燒毀,導致了總部和很多的負責人都失聯了。

    白厘和莫送城他們這次的目的就是找到這些負責人建立新的聯系,以及找出這次出賣爆炸點的叛徒究竟是誰。

    傅遇安正專心看數據,忽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架熟悉的飛梭。

    他停了下來,向對面發送了通訊申請。

    “時哥哥!”小女孩清越的聲音瞬間響起,“我終于找到你了!”

    傅遇安皺了下眉:“不是讓你別來嗎?”

    余恬聲音委屈了起來:“這不是擔心你嗎?”

    傅遇安努力勸導自己不能ooc,輕輕嘆口氣:“走吧,去找莫送城!

    余恬笑道:“那我能去到你的飛梭里嗎?”

    傅遇安放緩聲音,冷酷拒絕:“不能!

    兩架飛梭找到了最近的躍遷點,經過一天的行駛后,終于來到了索梅拉。

    一下飛梭,余恬就興沖沖跑過來抱住了傅遇安的胳膊:“好久不見!”

    這是個只到他手臂的小女孩,看了資料,年齡才二十多。

    他任由胳膊被抱了會兒,看到莫送城匆匆趕來,才抽出手臂:“查出什么了嗎?”

    莫送城看了眼余恬。

    余恬努了努嘴,對傅遇安笑了笑,不情不愿地走到了一旁。

    礙事的人走了,莫送城才開口:“已經找到四名失聯人員了,預計把網絡修好要在兩個月以后才能把剩下失聯的十一人全部聯系上!

    說到這,他頓了頓:“另外……我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信,是寫給你的,我沒拆!

    傅遇安在結果這封信的一瞬間就知道寫信人是誰了。

    專屬于聯盟統帥的信紙,他以前經常用。

    拆開信封,里面沒有什么紙張一類的長篇大論,只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白骨。

    他瞳孔微縮,要來了手套,把那白骨拿了起來。

    這是……指骨?

    傅遇安不明所以,實在是霍普列的意思。

    倒是莫送城在看到這個東西后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搶過了信封和指骨:“首領,去看看現場吧!

    傅遇安有些莫名,但為了不在這人面前露餡,只得沉聲應了一聲。

    而一旁的時城視線還鎖定在被莫送城收起來的信封上。

    良久,他才閉了閉眼,跟上了傅遇安。

    因為有了傅遇安的加入,修復通訊的進度瞬間被拉快。

    短短二十天,就聯系上了九個人。

    至于剩下兩個,現在正在轟炸區參戰。

    星紀元以來,雖然人類生存的空間擴大了,但因為宇宙中的不確定性,導致時常發生一些無法控制的核變磁場和輻射區。

    為了控制這種變化產生副作用,聯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派各個星系的部隊成員去對這些地方進行轟炸摧毀。

    早些年的時候這種情況其實已經得到很好的控制了,但緊百十年來,磁暴的數量卻呈幾何倍的增多。

    沒有辦法,去轟炸的頻率只能跟著一起增加,現在堪堪維持在每月一次。

    傅遇安之前也沒去過這種地方,畢竟專業不對口,現在有機會了,正好可以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那我去走一趟吧!彼f。

    莫送城沒有異議:“需要十七個人一起嗎?”

    十七個人?

    傅遇安:“帶他們干什么?”

    “剩下兩個還未聯系上的正巧都是本次計劃的核心人員。”莫送城解釋道,“下個月,我們在廢城有一次模擬爆炸的實驗,距離他們所在的轟炸區很近,可以順便操作一下了!

    這應該也是過去發生過的一環,傅遇安想了想:“那就帶上吧!

    莫送城領命,去召集人手了。

    五天后,中型飛梭前聚集了十七個人。

    這其中,只有莫送城白厘和余恬是之前見過的。

    好在他們每個人來報告的時候都會說自己的名字,傅遇安不用擔心在認人上露餡。

    一行人上了飛梭就開始寫數據建模型,一個個跟自閉一樣,互相誰也不搭理誰。

    這要是時城在,不會覺得不自在。

    但是傅遇安本性就是個活躍的話癆,雖然也很享受這種不被打擾的快樂,但偶爾想說話發現沒人,他還是會覺得憋悶。

    莫送城似乎發現了他狀態不對,湊過來小聲問:“是對快餐吃不習慣嗎?要去休息艙睡一會兒嗎?”

    在這種地方對于飲食當然沒得挑,就算傅遇安不情愿也不得不吃快餐。

    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理由,他點點頭:“那你看著一會兒,我去休息艙建模!

    上一次被殺死后,他其實復盤了很久。

    這人斷定自己不是時城,原因肯定不止是吃飯。

    想來想去,只有自己還不夠“敬業”這個說辭了。

    所以這次他格外謹慎,就算去休息艙,也要好好工作!

    果然,莫送城沒有起疑心,幫他收拾好東西送到了休息艙。

    傅遇安進去的時候還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時城。

    身子破成這樣還不要命的干活,真當自己金剛不壞嗎?

    想到某個看不見的人就在自己身邊,他動動嘴唇,張口就想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卻不想剛坐到床上,門就被推開了。

    扎著雙馬尾的余恬悄悄探了個腦袋進來,對著他咧嘴一笑:“時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傅遇安:“……”能說不可以嗎?

    生怕拒絕了這小丫頭會出去和莫送城告狀,他嘆口氣:“進來吧!

    余恬笑容更燦爛了,歡快地跳進來關上了門。

    她噠噠跑到床邊,眼巴巴看著傅遇安:“時哥哥,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4章

    “你說你要去看炘法德遺址?”傅遇安詫異地看著面前這個少女, “為什么?”

    “時哥哥你的故鄉不就是那里嗎?你之前給我說,炘法德以前特別好看,就算是變成廢墟了, 夜晚的星空和景色也特別美,所以我就很想去看看嘛。”余恬伸出手,想挽住他的胳膊。

    傅遇安裝作變換動作的樣子避開她的手:“不行, 我們這次出行有目的, 不能亂來。”

    余恬鼓起腮幫:“可是炘法德離我們的目的地很近啊!找到另外兩個人后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呢, 我們就去一個晚上都不可以嗎?”

    傅遇安皺了下眉。

    確實, 他們的最終模擬實驗目的地離炘法德不過半小時躍遷的距離,一來一回加上晚上去玩的時間,其實很充裕。

    但那里美歸美, 也很危險。

    炘法德晚上的時候, 粒子磁場的沖撞會導致很漂亮的宇宙星云出現,美得觸手可及。

    這里的觸手可及并不夸張, 而是實打實的會懸在高空一千米處,稍有不慎, 很可能因為身體扛不住這種壓力而爆體身亡。

    理智告訴傅遇安, 不節外生枝比較好。

    可他又被那句“故鄉”給打動了。

    炘法德是在一百年前開始衰竭的,它的能量逐漸消失,終于在五十年前徹底淪為廢墟, 不再適合居住。

    五十年來的沉寂, 讓哪里成為了沒有生氣的遺址。

    不過即便如此,每年仍有一些不怕死的人組團去那里考察賞景,因為科技足夠發達, 傷亡也控制得比較客觀, 所以炘法德對于大部分來說已經不是必喪命的墓地了。

    時城的故鄉在那里, 這就說明他生命中前一小部分都在那里度過,如果去看看,說不定還能見到他童年相關的什么。

    但傅遇安猶豫一下,還是選擇了不去。

    “下次帶你來!彼S口敷衍道。

    自己現在用的是時城的身體,謹慎行事為上。

    一旁的時城聞言,悄悄松了口氣。

    沒去就好。

    “啊……”余恬哀嚎一聲,“就這一次不可以嘛就這一次嘛!

    “不可以!备涤霭膊粸樗鶆,連個眼神都沒給她,“我們來這里是辦正事的,我無法保證帶你去會不會受傷,會不會耽誤事情。”

    “可是……”

    “你這次挺狠心的。”一道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傅遇安聽到這聲音,瞬間繃緊神經,面上卻輕描淡寫掃過去:“你怎么來了?”

    “來勸勸你,一個月后要是沒什么事,或許我們真的可以回炘法德看看。”莫送城笑道,“這么久沒回去,也不知道那里變成什么樣了。”

    “好啊好!我們一起去!”余恬眼睛又亮了起來。

    印象中,時城從未提及過這個地方,想來應該是不怎么重要,或者不怎么美好。

    傅遇安搖搖頭:“那你帶她去吧!

    莫送城挑眉:“機會難得,白厘正好也對那挺好奇,一起吧。”

    傅遇安沉默了,不知道這人這么執著到底為什么。

    而時城也定定看著莫送城。

    ……現實中的這個時候,并沒有這一出對話。

    他是因為余恬求他,正巧他也沒什么事,便同意了。

    莫送城到底為什么這么執著,他也不知道。

    傅遇安想了想,唯恐自己再拒絕會過猶不及,只好含糊應下:“再看。”

    不是肯定的回答,余恬卻已經開始提前慶祝了:“好耶!時哥哥對我最好了!”

    莫送城笑笑沒說話。

    真的是因為余恬,對方才改口同意的嗎?

    他可不認為是這樣。

    接下來的旅途中,余恬都表現得格外積極,生怕自己的計劃被打斷。

    傅遇安和莫送城只當她小孩子心性,由著她連軸轉。

    十天后,他們二十個人全齊,順利來到了模擬試驗場。

    這地方太隱秘了,若不是白厘親自駕駛飛梭,他們都未必能找到。

    試驗場就像是一個小型的索梅拉,每個炸點也都安排的和真正的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但因為只是模擬實驗,所以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一人控制一個點,二十個人操作這些綽綽有余。

    傅遇安作為最閑的首領,正大光明站在這些人后方摸魚。

    不愧是時城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一個個效率和能力都極高,就連平時看著最不靠譜的余恬,對正事也是嚴陣以待。

    “一切準備就緒!卑桌宓穆曇魪亩渹鱽恚笆最I,可以開始了!

    傅遇安早就在光屏中把時城寫的實行計劃看過十來遍,聞言熟練地應了一聲:“D13準備。”

    “收到!睂撠熑藨,同時,面前的試驗場亮起了一個紅點。

    “B33跟上,A7先開始,按照次序引爆第一批。”

    轟——

    震耳的爆炸聲在試驗場響起。

    “C2引爆,E18和A6同時準備……”

    “不行,B4后移爆炸時間,不能在這個時候……”

    白紙黑字看起來簡單,但等傅遇安的指揮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感覺到了這到底有多難。

    在預計的時間和范圍內把所有連環的爆炸掌握在一個度上,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最后一聲轟鳴停止的那一刻,他吊著的一口氣終于呼了出來。

    “不行,還是不夠精準。”

    親眼目睹過三日蟲洞的誕生,傅遇安清楚的知道一年后的那場爆炸會是什么場面。

    剛剛的這場試驗比起那時,即便只是模擬,也遠遠不夠格。

    白厘也看出了問題所在,他嘆口氣,手指薅著自己的頭發:“這都第二十九次了,感覺還差很遠!

    余恬也難得沒有笑,嚴肅點頭:“這么小的我們都沒法控制好,更別說那個大的了!

    他們的目的是在盡量不損毀能源和物資的前提下,將索梅拉表面建筑物全部炸平。

    這樣一是因為便于他們以后能在物資充分的土壤上建立自己的帝國,二是……為了向聯盟示威。

    沒有什么比爆炸更聲勢浩大的造反了,尤其是對于囂張的海盜來說,這是送給聯盟最好的“大禮”。

    比起這些人,“時城”的目的又不僅僅于此。

    他還要加上最重要的那一環爆炸,直接帶動所有的輻射動靜把整個星球毀掉。

    而他要避免的,就是在每一環爆炸前,都能確保那個區域的人員被成功救出,逃出生天,還要瞞著這群下屬暗箱操作,不被發現。

    這幾點但凡出一點差錯,他都很可能任務失敗,直接重來。

    深吸一口氣,傅遇安有些犯難。

    之前還覺得一年太久,現在看來……是遠遠不夠啊。

    他在心里嘆口氣:“回去再做總結整合一下。”

    莫送城點點頭,不等他轉身,毫無停頓地換了個話題問:“我們現在去炘法德?”

    傅遇安轉身的動作硬生生停住了。

    這家伙,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還記著呢?

    余恬原本耷拉著的腦袋也昂起,看著他的眼神毫不掩飾期待:“走嗎走嗎?”

    白厘好奇:“要去炘法德嗎?帶我一個!”

    他這句話一出,另外的十幾個人也有不少冒出來。

    “首領!也把我帶上吧!”

    “我也想去!聽說那邊晚上的景色特別好看啊!

    “還有我還有我……”

    這些人安靜下來跟不會說話一樣,嘰嘰喳喳起來能把人腦子吵炸。

    極端。

    傅遇安心累道:“那就一起去吧。”

    權當團建了,給自己一個摸清楚這些天才脾性的機會。

    莫送城頷首:“那我負責開飛梭。”

    見他表情如常,傅遇安終于松了口氣:“嗯!

    他走在這些人后面,不動聲色觀察著每個人。

    之前記住的那幾個人名都在這些核心人員中。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青年叫谷乾溪,唯一一個留著胡子的中年男人叫萬海。

    兩人都是管理界的天才。

    時城沒讓他們死在爆炸中,或許是因為早就想過自己死亡或者被抓的結局,留下這兩個人,就是為了海盜日后的管理。

    星際海盜人才濟濟,但幾乎都是瘋狂的“天才”。

    他們骨子里就是追逐刺激和冒險的,對于即興闖炘法德這件事,無一人都異議。

    傅遇安原本也只把這當做一個小插曲,畢竟早在現實中,時城也應該經歷過這件事。

    他抱著走過場順便旅游的心態來到了炘法德。

    一下飛梭,這些人便四處散開,找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研究了。

    身邊只剩下了一個白厘和莫送城還有余恬。

    傅遇安有些累,不太想跟莫送城周旋,于是找了個借口:“帶余恬去玩吧。”

    莫送城看他一眼,沒說什么,領著小姑娘就走開了。

    飛梭旁只剩下了兩個人,他看向一旁的長發青年,忽然有些好奇這人是怎么跟時城熟起來的:“我們多久沒好好休息過了?”

    白厘詫異地看他一眼,笑了聲:“能讓你發出這樣的感慨,看來最近是真的累了!

    “記不太清了,反正從……”他頓了頓,“長官走了以后,你就沒有再好好休息過了。”

    傅遇安壓住了皺眉的動作,漫不經心道:“是嗎?我都快忘了它了!

    “拉倒吧,騙騙別人還行,我和莫送城可是知道的!卑桌遴托Φ,但隨后,他又嘆了口氣,“你說你倔什么?明明舍不得,再養一只不好嗎?”

    這問題傅遇安也想知道,但想到視頻中莫名喪命的長官,他隱約有了個猜測:“再養一只,讓它和長官一樣的結局嗎?”

    白厘啞然,好半天才說:“……你說,霍普列他怎么就這么恨你啊?”

    霍普列?是霍普列殺了長官?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外,仔細想想之前霍普列見到他的那奇怪的態度和措辭,他又覺得理所應當了。

    “不知道!彼麑嵲拰嵳f。

    “我……”

    白厘剛想再說什么,就聽到了不遠處莫送城的聲音:“白厘!來一下!”

    他聞聲望去,止住了話匣,對身邊的傅遇安擺擺手:“我先去一下,你要是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會兒吧!

    傅遇安沒說話,目送他離開。

    應該不是錯覺,莫送城最近真的在有意無意的針對他。

    不管是來炘法德還是剛剛把白厘叫走,都像是……試探和防備。

    這是又看出來他是個高仿了?

    他無語片刻。

    萬萬沒想到這個副本最難的竟然是莫送城這個“友軍”。

    “你們倆以前關系是多好?他這么了解你!

    小聲嘟囔著問一旁的時城,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

    時城坐他旁邊,想給他說以前其實關系也不是很好。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一直都很微妙。

    他看著傅遇安閑著無聊,拿出一直藏在腰間的顯示屏出來,百無聊賴點了點那個“求助”的鍵。

    什么時候都可以點,不點白不點,萬一那一次就把人給召喚出來了呢?

    意料之中,手指把那屏幕都快戳爛了,也沒人出現。

    時城手支著腦袋,饒有興致地看他閑到發慌的動作。

    別著急,很快就能見到了。

    傅遇安躺在床上,躺著躺著就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晚上,還是余恬跑進來把他喊醒的。

    “怎么了?”他睜開眼睛,揉了揉脖子。

    “時哥哥!來看花海!”余恬興奮道。

    傅遇安意外地站起身:“花海?”

    因為各種奇怪的天文現象越來越多,但現在的天文學家們研究很久都無法解釋,閑出鳥來,就天天盯著那天上的東西起名字。

    其中,“花!弊鳛樽顗延^、范圍最廣的一個,在前年榮登最美天文的榜首。

    這現象不常出現,所以余恬才會格外的興奮。

    前腳踏出門,傅遇安就感到了一股壓迫感。

    頭頂的花海巨大絢爛,刺眼的紅光閃爍在炘法德的大地上,本該是美輪美奐的奇景,卻因為過近的距離讓人不舒服。

    他下意識就想回去,余恬卻精準拉住他的手:“走啊走啊!莫哥和白隊已經在那邊檢測數據了!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傅遇安這次沒能躲開,只好任由她拉著自己走。

    余恬帶著他走了五分鐘,前方依舊沒有一個人的影子。

    鬼使神差的,傅遇安拿出了那個指南針。

    現在整個炘法德都受磁場的影響,一般的指南針明顯不準確,可現在手里的是系統給的,系統的一定是最優的。

    現在,這個指針正定定指向南方。

    ……可他記得,白厘和莫送城明明去的是北邊。

    察覺到拉住的人停下了腳步,余恬轉過頭:“時哥哥,怎么了?”

    傅遇安瞇了瞇眼:“我們要去哪里?”

    余恬一臉的納悶:“當然是去找白隊和莫哥了!”

    傅遇安甩開了她的手,語氣依舊散漫,暗藏的危險隱隱透出來:“余恬,不要跟我耍小聰明!

    女孩沉默了兩秒,忽然笑了。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就差幾步了,明明就快要到了,時哥哥,你說你一個方向感這么差的人怎么就發現了呢?”

    傅遇安表情一窒。

    方向感差?這是在說時城?

    不等他多想,余恬忽然抱住他,滿足嘆道:“時哥哥,好可惜,你要是沒殺了我爸媽,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話音剛落,傅遇安瞳孔緊縮。

    因為遠方正有一塊隕石在下墜!

    強烈的沖擊帶動了一片沙塵,即便隔著很遠,還是有不少的小石子撲面而來,掃得他面前的視線一片模糊。

    ……如果剛剛沒有停下來,那現在處在沖擊中心的就成他了吧。

    余恬,還真是想要“時城”的命。

    女孩的語氣很是可惜:“我沒法親手殺死你,只好把你拱手讓人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句話,同一時間,一道熟悉又賤兮兮的聲音傳入耳朵:“時城,想我了嗎?”

    他猛然回首,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霍普列。

    霍普列一個人站在三步之遙的地方,對著他露出一個堪稱寵溺的微笑:“時城,你好久沒跟我一起玩游戲了。這么不配合,我只好讓人請你來了!

    傅遇安冷著聲音:“這就是你的‘請’?”

    霍普列歉疚地舉起手:“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不過這不重要,畢竟目的達到就好,不是嗎?”

    他伸出三根手指:“時城,三場游戲,你會配合的對嗎?”

    “首領!”

    “時哥看身后!”

    “時冕小心!”

    他的那些下屬也很快覺察到了不對勁,朝著這邊趕來。

    傅遇安聽到他們喊話,瞥了一眼地面。

    腳下,一道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他慌忙移了一個位置,對著那邊厲聲道:“別過——”

    晚了一步。

    只是兩個字的時間,那些人便紛紛而至。

    腳下的裂縫不堪重負,隨著石子的崩潰,四分五裂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淵!

    “操!”

    沒有支撐,傅遇安和其他人都被迫掉了下去,失重感來得猝不及防。

    這么高的地方,自由落體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摔在地上非死即傷的程度。

    他來不及思考,只能努力在半空中調轉身子,重重撞在一旁的石巖上,以此減緩掉落的速度。

    夾雜著陣陣風聲和撞擊聲,他聽到了霍普列模糊的聲音:“第一個游戲,對于你來說應該很簡單!

    “時城,你不是記性很好嗎?現在開始,每認出一個,我就放一個人。”

    傅遇安墜落在了下面的湖水中。

    他費力爬上岸邊,確定了身上的傷口不會致命后,把目光看向了面前這個人。

    霍普列從容坐在他對面的石頭上,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滿了士兵和守衛,幾百個人烏泱泱一片,看守著被注射了迷藥昏睡過去的白厘莫送城他們。

    說完,霍普列就把一張照片擺在了他面前。

    這是一個很可愛的玩偶。

    霍普列把照片往他面前推了推:“一分鐘的時間給你思考,告訴我這個是什么時候收到的。”

    傅遇安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是時城,這怎么能知道以前發生的事情?

    下意識的,他就往腰間摸去。

    但霍普列看穿了他的意圖,笑著從身邊的士兵手中拿過了一個熟悉的東西:“你在找這個嗎?”

    是顯示屏!

    傅遇安嘴唇動了兩下。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你最好不要耍小聰明!被羝樟械恼Z氣淡下來,“時城,你斗不過我的,最好老老實實配合!

    “現在,你還有半分鐘!

    傅遇安死死盯著那張照片,卻根本想不出相關的任何一點。

    “十秒!

    霍普列從身旁的人手中抽出了槍,對準白厘。

    “五秒!

    子彈上了膛。

    “三秒!

    他瞇起了一只眼睛:“時間到。”

    傅遇安瞳孔驟縮,毫無反抗的機會,眼睜睜看著對方扣下扳機。

    “不要!”

    “砰——”

    槍聲響起,獻血霎時從白厘的胸口流淌出來。

    傅遇安只覺得四周一片模糊。

    第二次記憶結束,輪回再次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快和我一起大喊:霍普列是瘋子!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5章

    又是無盡的黑暗。

    傅遇安覺得自己的身體一直下墜, 卻睜不開眼睛。

    他拼命地在黑暗中找尋自己的意識,終于在聽到一聲“傅遇安”的時候,成功睜開了眼睛。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從熟悉的病床上坐了起來。

    第三次了,這是第三次了。

    眩暈的感覺還未消散,他熟練地找來醫生拔去腹部的管子, 毫不猶豫地出門去了總控室。

    他要從根絕上杜絕這次意外爆炸的發生!

    “來人!去蒂維拉星看著……”

    “首領!不好了!B5負責人在蒂維拉出差的時候不幸遇到意外身亡了!”

    白厘匆匆忙忙跑進來, 宣布這個噩耗。

    傅遇安震驚了一瞬。

    這是……提前了?

    他連忙拿出手中的表。

    不, 沒提前。

    是時間的流速變快了。

    現在的時間流速明顯是上一次輪回的十倍。

    門外的天空正在肉眼可見的暗沉下來。

    傅遇安揉了揉眉心, 按照上次的經驗把事情吩咐出去,自己去了總控室。

    現在就是要盡可能的把有關時城以前的一切都查出來。

    他這次打死都不會去炘法德,但為了以防固定事件的發生再次遇到霍普列, 他必須做好準備。

    但不想一開門, 就遇到了莫送城。

    他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側身而過。

    等等。

    不對,莫送城現在不應該在去索梅拉的路上嗎?

    他目光沉沉落在對方身上:“你怎么在這里?”

    莫送城笑了一下:“剛剛看到你跑過來, 怕你有事一個人搞不定,所以來看看你!

    這時候的好心真是……

    傅遇安深知現在不能去查了, 莫送城太過警覺, 而且是個瘋子,一察覺到他不對勁就動手殺他,如果因為查這些資料被提前殺了, 那得不償失。

    他深吸一口氣, 沉聲道:“現在那邊什么情況?”

    “暫且不知道,要去看看嗎?”莫送城問。

    “走吧!备涤霭舱f。

    他這次沒有跟白厘他們一條路,讓這些人按照原路程出發, 他自己則是直接去了另一個躍遷點找這個時候的自己。

    時城這種身份的人, 除了霍普列和“傅遇安”這種人, 他實在想不出第三個人能查到。

    “誰?!”

    飛梭如計劃一般降落在星球上,遇見了單獨出門采樣的傅小哈。

    傅遇安鉆出來,沒貧嘴,拿著手中的U盤開門見山:“我是海盜首領時……冕,證明在這個里面,我知道你走私軍火和聯盟對著干,現在需要你幫忙,我能在以后的事情里幫你善后!

    傅小哈被這一通話驚呆了,站在原地宛若石化,久久不能消化回神,沒吭聲。

    傅遇安不耐煩了:“你一大老爺們能不能爽快點?行不行一句話!

    時城:“……”

    厲害,狠起來自己都罵,很可以。

    傅小哈畢竟本質還是傅遇安,在短暫的出神后做出了抉擇:“可以!

    傅遇安:“沒時間廢話,你去查一下‘時城’這個人。”

    傅小哈皺眉:“為……”

    “嘶你咋這么多話呢?”傅遇安看著手中表的時間流逝,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話多過。

    傅小哈冷下臉:“……知道了,等著!

    這一次他停留了不止三日。

    時城的信息比查清這次事件的原因還要難找,小傅遇安沉著臉拿了一張光盤走進來的時候已經是七日后了。

    在此期間,傅遇安聯系上了自己那邊的人,讓他們先行動,兩邊都沒有耽誤。

    “找不到更多的了!备敌」樕懿缓每,“你要查的這個人資料機密等級實在是太高,給我的時間太短,我只能盡力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盡量導出了一點數據,至于其他的……我暫時想不出你有什么值得我冒這個險的消息來交換!

    “足夠了!爆F在要想讓自己查出來更多而消息不是不可以,但這樣的話耽誤的時間就太多了,時間是最缺的東西,傅遇安不能冒這個陷。

    他一邊想,一邊打開了手里的資料。

    【姓名:時城】

    ……

    第一面是基礎資料,隨便掃兩眼他就略過了這些已知信息。

    第二面的內容開始,才變得有些不一樣。

    時城出生在炘法德,當面炘法德的危險并不高,但很多人都已經意識到未來的演變了,紛紛搬遷離開了那里。

    而時城家里就成了為數不多的不動如山的家庭。

    如果時城家里是普通人,那這么做實在無法理解,可看到了他家里的身份,他忽然又覺得這做法無可厚非了。

    畢竟時家是當年遠近聞名的富得流油名門望族,幾千年前這一家就是貴族中的貴族了。

    如果不是炘法德的毀滅,這一家就算放在現在,地位和金錢也不會輸給傅遇安的斯沃帕德公會。

    而至于他們不離開炘法德的原因……

    傅遇安的心微微下沉,看到了下面不出意料的文字。

    這一家過于避世和古老,所以傳出去的消息以及大家聽說的謠言并不多,神神秘秘一陣子后,誰也沒想到,再傳來的真實消息就是時家幾乎全員喪命的消息。

    據說是因為一場天災,一家幾百人,只剩下了個位數的小輩淪落天涯。

    傅遇安當年還小,聽到這種事不關己的消息沒多關注,頂多讓人出去打聽一番,沒打聽出什么便也作罷,甚至到了后來,他都快忘了這一出。

    時家作為一個貴族,走地動靜太小了,就像石沉湖底,連漣漪都未曾濺起。

    沒想到……時城就是那家的后代。

    他想到某人平日的舉措,有些后悔。

    疏忽了,早該想到的,那樣的教養和骨子里的矜貴,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啊!

    他心中嘆口氣,接著往下看。

    可下面的內容就叫人有些失望了。

    關于時城的私事一句沒有,全都是一些有的沒的跟時家過去輝煌相關的故事。

    不死心地又看了幾面,發現皆是如此。

    這樣的結果,如果不是時城原先就是黑戶沒有資料,那就是因為有人刻意為之,把時城的資料全都抹去了。

    想到后來“0001”身死后全部信息的封殺,傅遇安皺了皺眉。

    會是霍普列干得嗎?

    小傅遇安見他久久不說話,忍不住敲了敲桌子:“發呆呢?”

    傅遇安猛然回神,搖搖頭,看了眼日歷。

    拖不下去了,再不走時間來不及了。

    如果自己不在,白厘莫送城他們遇到了霍普列依舊可能被殺害,關鍵人物的死亡導致結果的轉變,爆炸無法發生,輪回就一直在。

    這次的副本,難就難在他要保證所有人都不會死亡,以及每次輪回的時間加速上。

    匆匆忙忙告別傅小哈趕到索梅拉,他一見到莫送城就加入了修復聯絡的工作。

    莫送城在他身邊開玩笑:“你這次很積極?”

    傅遇安頭也不抬:“時間很緊,我不想再拖了!

    莫送城猶豫片刻,見他的狀態不似開玩笑,最終什么都沒說,陪著他一起修復東西。

    時間的流速變快了,人的行動卻沒有隨之加快,縱然有了上次熟練地經驗,這回也僅僅是堪堪和上次一樣同步結束了第一步的工作。

    傅遇安這次沒有選擇把這些人都帶著,為了試探遇見霍普列是否為必然事件這一問題,他直接讓十幾個人一個月后直接到試驗場集合。

    不過為了看著余恬,他猶豫一番,最終把人帶在身邊,方便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可惜這次的特別關注也沒看出個什么別的所以然,余恬在這一個月中根本沒有別的小動作,甚至多余的表情都沒有一個。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見到了一出場就死死控制住他們的霍普列。

    這次他們沒去炘法德,而是在回程的半截遇見了聯盟的圍剿。

    縱然海盜的實力強勁,在面對這樣有預謀的圍剿時還是免不了占下風。

    霍普列一見他,就笑著問了一個問題:“一分鐘,這個是什么時候收到的!

    被束縛了手腳的傅遇安垂眸看去,只看見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照片。

    他沉默不嚴,霍普列就把槍口對準了白厘。

    這回的白厘沒有昏迷,甚至在槍口瞄準自己的一瞬間,突然發起反抗!

    “首領!快跑!!”他大吼一聲,硬生生盯著槍子兒,沖上去給了霍普列一刀。

    四起彼伏的槍聲一時間混亂萬分,莫送城抓緊這個空閑,拉住了傅遇安的手腕:“走!”

    傅遇安搖了搖頭,抓住最后的時間觀察著四周。

    第三次輪回的最后一刻,他看見了霍普列手腕上的環。

    ——那是和時城硬幣上的花紋一樣的顏色……

    “首領?首領!”

    “首領您還好嗎?”

    “首領……”

    吵鬧的聲音配著混沌的意識一起涌上大腦,傅遇安再次掙扎了很久,終于在一陣電流中猛然驚醒坐了起來。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側目看到醫生已經在盯著他看了。

    ——大有只要發現虛弱的地方就會殺死他的眼神。

    又回到一開始了。

    不過這次……醫生竟然比他醒來要先一步進來。

    他看了眼時間,愣住了。

    比前幾次都晚了十分鐘。

    “幫我把管子拔了!彼Z速極快地命令道。

    醫生的眼中閃過一抹明顯的失望,恭恭敬敬給他拔了腹部的管子。

    傅遇安匆匆忙忙按照流程跑出去,前腳剛出門,后腳就看到了白厘。

    “報告首領!B5負責人……”

    “我知道!备涤霭渤谅暤溃艾F在……去蒂維拉!

    既然每一次去索梅拉都會遇到霍普列,那他干脆就直接去蒂維拉好了。

    “是。”白厘領命。

    剛準備退下,傅遇安又叫住了他:“帶上莫送城和余恬他們一起去!

    白厘:“首領,莫送城在一小時前已經出發去索梅拉了!

    傅遇安瞳孔驟縮。

    是了,這次他沒有跑去總控室,莫送城也不曾看見他,所以那人就會按照流程先去索梅拉例行巡查了。

    “把他喊回來。”傅遇安沉聲道,“就說是命令!

    “是!彪m然不明所以,但白厘非常相信“時城”,見他表情一臉嚴肅便也不多問,轉身就去準備了。

    白厘的效率快到讓人無法挑剔,傅遇安剛吩咐海盜這邊的軍隊嚴陣以待等命令,那邊一行人就聚集在了前往蒂維拉的飛梭上。

    傅遇安本以為,準備這樣齊全,就算是遇到意外和霍普列正面對剛了,有軍隊的實力在也不至于報不下來幾個人。

    但事實證明,就是沒能保下來。

    或者說,這次死去的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霍普列在他們靠近蒂維拉的時候就帶人截住了他們,余恬作為這邊的內應,在暴露了野心后就跑到了那邊。

    傅遇安沒在意,因為前兩次的經驗,他把重點都放在了白厘幾人身上。

    于是當霍普列槍對上余恬的額頭時,只能下意識掏出自己的槍對準霍普列。

    霍普列還笑得風輕云淡:“你可以試試,是她先死,還是我先死!

    他的周圍全是守衛,這一槍不一定能打眾霍普列,但霍普列一定能殺死余恬。

    可時城說過,余恬不能死。

    傅遇安咬了咬牙,手貼上了腰間的顯示屏。

    不。不行。

    如果現在點求助并且成功,時城出來卻沒能救下余恬,那這一次機會就浪費了。

    他閉了閉眼,頹然地放下手:“她不是你的人嗎?為什么要殺她?”

    “因為她背叛你了!被羝樟械恼Z氣像個關愛親人的長輩,“我不能容忍這樣的人在你身邊。”

    所以,之前兩次如果把余恬交給這人自己逃走,那么余恬也必死無疑。

    這根本就是死局。

    傅遇安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槍穿了余恬的頭。

    時空再次扭曲。

    他習慣了意識的深陷和溺水般的窒息,再起醒來的時候竟然無比平靜。

    頭回,他坐起來沒有直接往外去趕時間。

    現在時間的流速越來越快,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只是在浪費機會而已。

    與其去盲目的找答案,還不如直接放棄這一次輪回來理一理思緒。

    系統說得沒錯,前幾次的輪回確實讓他有些混亂了,但現在必須冷靜下來,不然只會陷入無盡的輪回。

    他深呼吸幾口,拿著一旁桌子上的筆和紙開始梳理起來。

    任務的目的:讓爆炸正常發生。

    條件:保證十九個人包括自己在內的存活,并且在爆炸實驗中找到方法,且在最后成功實現。

    寫到這,他頓了頓。

    這些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在時城的那一次經歷中,看似死局的場面都可以順利解出來。

    條件和背景都沒有錯,那唯一的差別就在于記憶。

    時城的經歷中,他如果去了索梅拉,就會遇見霍普列,而那些問題也會正確答出來。

    時城這么聰明,不會想不到這點。

    如果系統設置的求助會在特殊點發生,而且這個求助點是時城自己決定的,那么在這里一定有一次機會。

    他筆尖敲了敲桌面,輕聲問道:“SVIP,我沒猜錯吧?”

    紙上漂亮的字體映在時城的眼底,他原本擔憂焦急的表情終于露出一抹笑容。

    沒錯。

    他在心里回了一聲。

    一切都理清楚,恰好這時,門外也傳來了白厘的聲音。

    “首領!不好了B5負責人和莫隊那邊出事了!”

    傅遇安不緊不慢收起了手里的紙:“知道了!

    話音剛落,感官就開始模糊起來。

    下一次輪回開始了。

    等再次從失控瀕死的窒息感中掙脫,他不再嘗試著改變情況可能性的發生,順著原本的走勢過起了劇情。

    因為不管怎么做都會遇到霍普列,傅遇安干脆就選擇了炘法德。

    畢竟也是時城的家鄉,等他出來也好操作一番。

    地上裂縫展開的一瞬間,他按下了顯示屏上的求助鍵,又努力找了個掉下去摔傷沖擊最小的姿勢,任由意識被抽拉出這具身體。

    這是時城設定的第二次求助方案。

    十五分鐘,操縱自己的身體。

    傅遇安的意識則被抽離在他的身邊,稀罕地體會著之前時城的視角。

    時城睜開眼睛,面前的霍普列已經問完第一個問題了。

    他看著昏迷不醒的白厘,不慌不慢調整了一下姿勢。

    霍普列瞇了瞇眼。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面前這個人,從剛剛開始周身就換了一種氣勢。

    時城在確定自己沒受傷后,托著下巴,對霍普列諷刺地笑了一下:“你這德行真是一點沒變,惡劣到爸媽都不想容下你。”

    霍普列的表情霎時變得很難看:“時城,你現在最好認清處境。”

    “我認得很清!睍r城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顯得散漫囂張,“不是只有你的記性才好。”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點了點面前的照片:“這個玩偶是我七歲生日的時候媽媽送我的。”

    霍普列聽到這句話,臉色終于好了不少,陰毒的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溫和關切:“好,接下來第二個問題!

    “時城,你還記得娃娃是怎么沒的嗎?”

    時城的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厭惡,除了一直盯著他的傅遇安,誰都沒發現。

    但他語氣很快歸于平靜:“三十年兩個月零一十九天后,因為承受不住你的下一次肢解,被丟進了垃圾桶!

    霍普列忽然笑了起來,一開始還只是低沉地愉悅,到后來就變成了止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時城!你的記性是真的好!”他俯下身,把和時城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我真是……太開心了!

    霍普列后一句話說得很輕,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時城垂眸看著他,眼睛里全是淡漠。

    他不躲不避,輕聲吐出幾個字:“第三個!

    霍普列笑意盈盈貼在他耳邊,小聲道:“下一個……時城,長官死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俊

    時城的手倏然攥緊。

    傅遇安看得見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淡淡的心疼從心口蔓延開,他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伸出手,五指張開,一一覆上了那蒼白瘦削的手指。

    他聽到這人嗓音啞了幾分:“心臟剖開,腸胃切割,一只爪子被割下來,眼睛……被挖出!

    傅遇安的手猛然一縮。

    之前被盒子擋著,他沒法在監控看到長官的尸體具體長什么樣子,原來……

    霍普列滿意地拍拍他臉頰,卻被躲了過去。

    他也不惱,伸出手對著后面的一眾人下了指令:“把這些人扔到礦洞里好好‘收著’,等我命令!

    “這些人”指得赫然就是白厘莫送城他們。

    沒有人可以違抗質疑統帥的命令,即便這個命令再沒頭沒尾。

    后面烏泱泱一群人很快退下,這個地下,現在只剩下了時城、霍普列。

    還有透明人傅遇安。

    霍普列的身子坐了回去,從大腿一側拿出了一把袖珍小刀,推向了時城。

    小刀的刀刃大概只有時城的小拇指長,卻異常的鋒利。

    “第二個游戲!

    “時城,還記得你成年那天的十八刀嗎?”

    “現在,重演給我看!

    作者有話要說:

    時寶的身份和人際關系都開始慢慢解釋啦!大家不要急!但是可以提前心疼啦~(超小聲OvO)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6章

    傅遇安在霍普列這句話說出來的下一秒就站了起來, 平生第一次起了這么重的殺心。

    但時城只是掃了一眼小刀,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游戲。

    第一刀,他毫不猶豫地扎進了左手中。

    因為是假手, 所以一插一拔的動作尤為迅速。

    但霍普列還不滿意于此。

    “我不太習慣這么安靜的氛圍,你這么悶,怎么連被刀捅了都不吭一聲?我不喜歡!彼г沽艘痪洌 語氣很快又變成了愉悅, “這樣吧, 我給你講故事, 就像小時候那樣,好不好?”

    時城沒說話,因為他知道, 制止也沒有用。

    霍普列自己肯定了自己的建議:“那就這樣吧!我一邊給你講故事, 你一邊給我表演。故事結束前,不可以提前結束。”

    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低沉的嗓音很快就開始了敘述。

    “古時候,人類的壽命只有短短的幾十年, 很多人都說, 孩子十八歲就會離開父母飛向遠方。但現在我們的壽命已經提高了三四倍,這個說法,自然就不成立了!

    “我不認可這句話, 當然也不認為孩子十八歲就算是成年了!

    “可是有一個我很看中的男孩卻覺得, 這句話是對的!

    說到這,霍普列頓了頓,有些生氣。

    “他策劃了一場很精細的逃跑計劃, 想要遠離我們。當然, 十八歲畢竟還是太小了, 這點小手段很快就被我發現,并且把不聽話的孩子抓了回來。”

    “我沒有給他準備生日禮物,因為十八并不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好節日?僧斘铱吹剿臅r候,卻忽然發現,‘禮物’好像也不是不能給!

    “‘禮物’這種東西,也不一定是實體,有時候變成一種教訓更值得銘記。你說對嗎?”

    霍普列講故事還需要有人互動,于是便把問題拋向了在場唯一一個活人。

    時城扯了扯嘴角:“離我遠點。”

    霍普列不贊同地嘆口氣:“錯了,答案是‘對’!

    “于是,我就送了他一把小刀!

    “哦對了,還有十八刀傷口,這樣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看到這些傷口,就會想到這次教訓,再也不會犯了!

    “第一刀,我扎進了他的左手?上彝怂氖忠呀浉惺懿坏教弁,白白浪費了一刀!

    “不過沒關系,我還有十七刀!

    “第二刀,我扎進了他的肩膀!

    聲音停下了,好似在等著什么。

    時城把小刀在指尖挽了個花,一點停頓都沒有,扎進了肩膀:“快點,我沒時間跟你耗!

    他只有十五分鐘,現在已經快過半了。

    “嘖,真不解情趣!被羝樟械恼Z調顯而易見地變平了。

    “第三刀,我扎進了他的脖子。”

    脖子這個地方全都是動脈,稍有不慎,就是殞命。

    但時城的動作依舊不拖泥帶水。

    熟練地扎進去**,除了脖頸處的獻血,渾然和之前的沒事人一樣。

    “第四刀,扎在了心臟。”

    “……”

    十八刀,除了第一刀,刀刀致命,又刀刀避開了致死的位置。

    傅遇安眼睛充血,看著時城一刀刀扎進了自己的身體。

    沒一下,他的心都跟著顫一下。

    萬一失手了呢?

    以前也經歷過這些……他還有多疼?

    一個個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冒出來,在腦中轉了半天,終究只歸咎成一個念想。

    好想抱一抱他。

    可惜現在沒有實體,就算是伸出了手,也只是從那人的身體中徑直穿過。

    時城不知道有個人已經快瀕臨失控了,他淡定的從腰腹收回最后一刀,一邊拆手腕上的繃帶給刀口止血,一邊冷聲催促:“下一個!

    還有四分鐘。

    霍普列卻好像犯了難。

    他一開始沒能想到這游戲能進行到第三個,原本以為,第二個后,這人就會受不住倒下了。

    “想不出來嗎?”時城語氣微諷,“那我幫你想吧!

    “第三個游戲,聊聊爸媽怎么戒備你的怎么樣?”

    “爸媽”兩個字也不知戳中了霍普列的什么痛點,直接臉色一變,掐住了他的脖子:“時城,你想死?”

    “你又不會親手殺我!焙粑蛔璧K,時城說話有些勉強,但言語依舊囂張無所顧忌,“畢竟我對你來說,活著不是比死了有用?”

    霍普列瞇著眼睛看他,手上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自由呼吸的權利被剝奪,即便眼前有些花,時城也仍然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

    果然不出所料,霍普列在他臉色開始變的時候送開了手,毒蛇一般的呼吸湊到他耳邊:“對,你真了解我!

    “時城,我們不愧是親兄弟。”

    這句話像是平地一聲驚雷,震得傅遇安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瞪得滾圓。

    他下意識伸出手,擋住了時城的上半張臉。

    是了,之前就覺得這人下半張臉熟悉,但因為過于模糊的記憶,一直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現在知道了這兩人的真實身份,他才恍然。

    霍普列的下巴輪廓和時城真的很像。

    怪不得,那手腕上的環形圖案和時城那枚硬幣一模一樣。

    可“921”不是時城的生日嗎?霍普列為什么要帶著這個圖案的手環?他跟這個日期有什么牽扯?

    “別亂攀親戚,”時城微哂,“族譜里都沒有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在驕傲什么!

    “做弟弟的,不要總是說這些讓哥哥生氣的話,”霍普列面無表情看著他,同時伸手向時城伸去。

    時城偏過頭想躲開,卻扯到了脖子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動作短暫地停了一瞬。

    霍普列抓住了這個停頓的空檔,強行把他的臉扣住面對自己,甚至拇指的指腹還親昵地撫上了面前這人的眼睛。

    時城閉了下眼,低聲自語一句:“過個副本你還要惡心我。”

    霍普列沒聽清:“嗯?你說什么?”

    “沒什么!边有兩分鐘,時城壓住急躁,挑釁道,“想干什么快點,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霍普列沉默片刻,輕嗤一聲站起身:“想不出來,先欠著吧,留到我們下次見面。”

    他當著時城的面,給下屬發了語音通訊:“把他們扔在原地,回蒂維拉!

    時城不著痕跡松了口氣。

    霍普列臨走前,回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時城,我們慢慢來!

    他懶得搭理這句話,順著記憶里的路朝著霍普列之前口中那個“礦洞”走去。

    為了省時間,他沒有選擇常規的路,隨意綁了一下身上的傷口便順著險峻的石巖向上爬。

    他想了想,還是輕聲開了口。

    “霍普列是我血緣上的親哥,我家沒落之前,他一直代為掌管家族,但我爸媽都不喜歡他,所以偷偷把他的名字從族譜上抹掉了!

    “我之前的方向感是不太好,和你經歷的第一次一樣,因為被余恬坑了,被炸成重傷,后來就專門練了方向感。”

    “至于其他的……”

    沒說兩句,他就來到了礦洞口,里面的一群人正不省人事倒在地上。

    “來不及了,之后再說!

    “我腰腹的傷疤里有一個信號器,你等會兒切開拿出來,等待救援大概需要一周左右,在這一周內,炘法德因為霍普列人為干預天氣現象會變得很混亂,你注意在第三天第五天的時候守著洞口。”

    他長話短說,把自己能記得的事情幾乎全總結了一下。

    傅遇安就在他旁邊靜靜地聽著,直到感覺身體一陣輕飄飄的,他才意識到時間到了。

    十五分鐘,他竟然沒能跟時城說上一句話。

    嘆口氣,小小的不易察覺的遺憾冒了出來。

    “還有,”最后一刻,時城微弱的聲音再次傳入耳朵,“把最后打算炸毀整個星球的事情,找機會告訴莫送城!

    “你可以無條件信任他,他知道了以后也會無條件幫助你,如果問起原因,那就靠你自己忽悠了!

    “傅遇安,不用怕,相信自己,你忽悠人的本事一直都很可以!

    這句話還沒消化完,傅遇安就感覺自己身體一輕,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回到時城的身體里了。

    礦洞外的天已經黑了下來,陰沉沉的星云壓在空中,無端讓人感到了些不適。

    在這里守著一個星期嗎?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問時城有沒有給別人守過夜。

    時城那時候回答“有”,還不止一個人。

    是這次嗎?

    他靠在墻邊,慢慢蜷起腿。

    身上的十八道傷口被處理過了,但依舊有些隱隱作痛。

    袖口中是時城剛剛藏起來的霍普列的袖珍小刀,他用這玩意兒在腹部比劃了半天,始終下不去手。

    如果這是自己的身體,那劃這一刀肯定不成問題。

    可現在這是時城的身體啊,這叫人,怎么能切下去?

    他比劃來比劃去,就是不動手,看得時城在一旁直蹙眉。

    這人干什么呢?

    不知道現在是一寸光陰一寸金嗎?

    因為時間比平時快上不少的流逝,之前他所經歷的一周現在換算一下也充其量不過是短短兩天多。

    這點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只要盡快發出求救信號其實很快就可以逃脫這地方。

    傅遇安這磨磨唧唧的樣子看得他心急,恨不得手動給對方拉上一道。

    就在不耐煩之際,他忽然聽到對方小聲嘟噥了一句:“對不起,我盡量輕點!

    說完,那刀就跟怕劃破一樣,仔仔細細地切開了腹部的那一道疤。

    時城微微一怔,后知后覺意識到這人剛才遲遲不動手的原因可能不僅是因為怕疼。

    小心翼翼取下信號器,傅遇安沒猶豫,果斷按下按鍵發送了信號。

    干完這些事,他終于脫離地靠在墻上休息起來。

    之前大腦的緊繃和身體高強度運動讓這具一直沒有進食的身體虛弱不少,胃部的疼痛和緊縮到現在才被感知到。

    他不是沒有醫學常識的人,當然知道身體這些器官對于人來說有多重要,時城少了一半的胃還活碰亂跳的,一定有什么隱情。

    微涼的夜風吹在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讓人汗毛豎起,傅遇安睜開眼睛,走到了那一堆人身邊。

    自己的大衣因為時城剛剛嫌棄礙事扔在了下面,現在想暖和一點,只能……

    視線在這群人身上環視了一圈,又鎖定了白厘和莫送城,糾結再三,還是選擇了白厘。

    至于為什么不選莫送城,傅遇安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很不想讓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穿這人的衣服。

    但白厘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背心,凍感冒了豈不是沒人給他干活了?

    沉默一番,他又扒下了莫送城的衣服,搭在白厘身上。

    嗯,很好。

    干完這一切,傅遇安滿意地點點頭。

    時城看得無奈按住了額角。

    守夜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洞口外什么都沒有,他一個人靜靜坐著,還要時刻保持著警惕。

    好在時城給他說了具體哪兩天需要特別注意,那這意思,應該就是其余的時間他可以休息了吧。

    可傅遇安坐在石頭上毫無睡意。

    不,準確來說他是困的,但他不想睡。

    時城當年守夜的時候一定是七天都高度緊張,他現在滿打滿算也不到三天,根本沒法比。

    可他就是倔強地不想睡。

    “你說你跟莫送城到底什么關系?”傅遇安沒忍住,到底還是把困擾了他這么多天的問題問了出來,即便知曉現在沒有人會回答他。

    “霍普列和你是親兄弟,白厘跟你是好戰友,那莫送城呢?跟你從小玩到大,為什么關系好像還沒有白厘好?”

    時城站在他身后,抱著胳膊微微仰頭,看著天上昏暗下去的星云。

    他和莫送城到底是什么關系?

    其實關系挺簡單的,只是一個爸媽留給他的管家而已。

    復雜的是……

    他不覺得莫送城應該存在,但等這人真的死了,卻又覺得很愧疚。

    可以被忘記的記憶忽然重現,他閉了閉眼睛,壓下了不受控制的回憶。

    等到爆炸那天你就知道了,時城在心里默默回答了傅遇安。

    都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不介意讓這人知道關于自己的事情了。

    畢竟傅遇安在這里找上“傅遇安”的時候也沒想著避開他。

    兩人一坐一站,看著外面的星空黑漆漆壓在半空,沒有時間的明確界限,過了很久很久。

    期間,有過礦石的炸裂,也有過冒險者的偷襲,但這些比起之前的霍普列都太過小兒科了,除了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倒也沒有大礙。

    海盜軍團志愿隊來到這里的前一晚,莫送城第一個醒了過來。

    “時城?”他搓了搓凍僵的手臂,“你哥……霍普列走了?”

    傅遇安不喜歡這個人,也懶得搭理他,頭也不回道:“嗯!

    “你們……”

    “莫送城,我打算炸了索梅拉!备涤霭仓苯影凑諘r城告訴他的臺本往下說,“理由暫時不能告訴你,但你會幫我的,對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不僅是莫送城,時城都愣了一下。

    真是……直白啊。

    但莫送城只是沉默片刻,就干脆利落點了點頭:“對,我會幫你的。”

    傅遇安笑了一下。

    他猜對了。

    之前就看出來了,莫送城對于時城那種毫不掩飾的袒護和幫助,毫無疑問,就算是時城要莫送城去送命,對方也會毫不猶豫遵循這個命令。

    就像是……被設定了什么程序一樣。

    這個念頭一出來,傅遇安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時城之前好像說過,莫送城甚至不能算是人。

    不會真的是仿真人吧?

    他探究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觀察起莫送城。

    也不對,仿真人怎么可能瞬間察覺到他其實是個“高仿”?以他的了解,暫時科技還沒有強到這個程度。

    傅遇安總覺得,莫送城身上藏著很多的秘密。

    一個連他都未曾察覺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吧!霍普列是時城他親哥!

    時崽的人際關系1——霍普列(已解鎖)

    人際關系2——莫送城(?)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7章

    后來的幾個月里, 莫送城都極為配合他。

    一點都沒有再懷疑這具身體內芯換人,兢兢業業幫他測試著爆炸點,以及控制那些負責人, 這讓傅遇安這個做首領的一下子清閑了很多。

    得空后,他就開始隔空和小傅遇安做交易。

    小傅遇安負責幫他查找有關時家的資料,而他負責幫這時候的自己處理那些走私買賣的爛攤子。

    然而手里拿到的關于霍普列和時家的資料越多, 他就越迷惑。

    霍普列的官方資料上顯示的家室非常清白, 第一軍校的優秀畢業生, 后來被聯盟看中, 帶到總局培養。

    這個名字可以說跟時家毫無關系。

    而時家的資料也很奇怪,從兩百年前開始就封閉了幾乎所有與外界的關聯,包括這家的產業都被以一種很低的價格賣給了外人。

    之前不查不知道, 這一查, 他發現這些被賣出去的產業竟然有很多家都是現在的斯沃帕德控股。

    傅遇安第一次發現自家的產業到底遍布有多廣。

    他收拾好了幾天的行李,打算親自去看看。

    “SVIP, 這不能怪我私自調查你的隱私吧?”他小聲道,“我這是為了過關必要的準備。”

    一直看著他小動作的時城冷笑一聲。

    行動力不強, 借口倒是一大堆。

    他看著這人第一站就選擇了一家機械廠, 暗道不好。

    這家機械廠是目前聯盟已知地高科技混合仿真材料最好的廠子,同時……也是時城放在聯盟中為數不多的眼線之一。

    這什么運氣?非酋還是歐皇?

    傅遇安對此渾然不知,他在廠子外面打量了一圈, 發現沒什么特別的, 干脆佯裝買家大大咧咧走了進去。

    “有人嗎?我打算……”

    “時先生?!”一聲訝異的驚呼打斷了他的話。

    傅遇安一愣,循聲望去,發現是一個年邁的老先生。

    老先生拄著拐杖邁著小碎步飛快走來, 一靠近他就擔憂地抓著他的胳膊問:“您怎么這個時間來啦?是不是那里有什么問題了?”

    說著, 拐杖頂端抵上了胸口。

    傅遇安垂眸看去, 抿了下唇。

    不得了,隨便一挖,好像挖到大問題了。

    “嗯,有點不對勁!彼滢o地答了一句。

    老先生臉上的表情頓時焦急萬分,小聲道:“那您快跟我來!”

    機械廠的內部寬敞亮堂,不似重工業的重口味,反而清新高端,非常有星紀元以來的高端風范。

    老先生帶著傅遇安走了一道玻璃迷宮,差點把傅遇安轉的老眼昏花,終于在迷失方向之前,到了盡頭。

    那是一扇很厚重的門,重重鎖了好幾道。

    老先生先是讓他掃了瞳孔,這才自己不緊不慢地解開剩下的鎖。

    大門哄然打開,露出了里面的樣子。

    ——一間裝滿了儀器和治療艙的手術室。

    傅遇安怔然站在原地,直到老先生納悶地喚了他一聲,他才抬起僵硬的關節走了進去。

    “躺下吧!崩舷壬炀毜闹鹆酥委熍。

    傅遇安不明所以,戒備地躺了下來。

    下一秒,一個冰涼的連接器就貼上了他的胸口。

    老先生看著面前的顯示屏,皺了皺眉:“這沒問題啊,您是哪里不舒服?”

    傅遇安:“……”他沒啥不舒服的。

    但這句話顯然不能說出口,他清了清嗓子,佯裝深沉:“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不太對勁!

    嗤。

    時城冷眼看著他。

    還挺會裝。

    老先生的神情肅穆正經:“但是我這邊數據沒看出問題,如果真是不舒服,只能是起搏器出了問題。不然……給您做個手術,打開看看?”

    傅遇安太陽穴一跳,顧不得手術不手術,差點失聲:“起搏器?”

    是他理解的那個起搏器嗎?

    老先生被他這動靜嚇了一跳,拍拍心臟,納悶道:“是啊,怎、怎么了嗎?”

    傅遇安沒搭理他,猛地呼吸幾口,只覺得現在大腦充血,恨不得立刻把時城揪出來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手是假的不說,胃也沒了一半,本以為這就是極限了,現在卻告訴他,這人心臟也有問題?

    媽的。

    他想到第一次見到時城的假手時,自己問的那句話——“你不會是什么智腦AI,全身都是可拆卸人造高科技吧?”

    之前全當是玩笑話,現在看來……

    第一句不太可能,后半句,或許還真能被他說中。

    傅遇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那個機械廠的老先生有沒有看出異樣,他沉著臉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窗前盯著外面發呆。

    被忽視很久的金屬紐扣重新回到了他手里,被摩挲著在指腹轉了一圈又一圈。

    時城懶洋洋躺在床上,久違地放松全身心休息。

    忽然,窗邊的那人出了聲:“時城,你在監獄這一百年,無不無聊啊?”

    無聊肯定是無聊的,但他習慣了,并不覺得很難熬。

    甚至還慶幸自己能落個清閑。

    傅遇安停頓片刻,又問:“你進來之前,是不是很累?”

    當然很累,連軸轉了幾十年,隔一段時間就要應付霍普列那個傻逼,能不累嗎?

    傅遇安攥緊手中的金屬紐扣,聲音晦澀:“你……是不是很難過啊?”

    時城懶散的表情微微一僵,仰視著天花板,很快又復原。

    他在心里問自己,難過嗎?

    或許吧。

    在看到爸媽都死去的時候,看到家族被滅的時候……甚至是莫送城死的時候,自己應該也都是難過的吧。

    不過這種情緒對于一個海盜首領來說過于多余了,當時的時城選擇了忽視和摒棄,現在回想起來,也沒什么太大的感受。

    他想瞇一會兒,余光卻不受控制地朝著窗邊那人看去。

    某人支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出神許久,最后把金屬紐扣別在了腰間,跟下定什么決心似的,回來關了燈躺在床上。

    說來也是巧,他準備躺的地方剛巧就是時城正在躺的那塊。

    雖然知道對方碰不到自己,但時城還是翻了個身,滾到了另一邊。

    夜色沉沉,昏暗的室內只剩下沒有拉上窗簾的玻璃反射出的點點星光。

    時城聽到身邊這人低聲說:“晚安!

    他睫毛顫了顫,小聲回了一句:“嗯!

    “好夢。”

    這天之后,傅遇安好像進入了一種賢者的境界。

    雖然還是照常工作照常作息,但沒有了之前上躥下跳查資料的小動作,沒事兒的時候就去參加參加應酬,或者一個人窩在房間內做做飯,不僅自己做飯,還要給不知道在哪里的時城講解做法和食物的作用。

    時城聽得心癢,萬分想自己上手試一試。

    可惜沒有這個機會。

    幾個月的日子里,傅遇安都快把自己知道的食譜全做一遍了,甚至還新琢磨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菜品。

    當然,最后幾乎都進了他自己的肚子,時城自然一口都沒機會吃。

    兩人一個絮絮叨叨,一個沉默不言,這么長時間下來,竟然也不覺得無聊。

    莫送城和白厘倒是經常來竄門,后來時間越來越靠近最后,莫送城任務繁重,漸漸來得少了,只有白厘偶爾會來給他解解悶。

    那小子來到這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干,就拉著他講講外面的事情,纏著他陪自己打打游戲。

    考慮到盡量不能ooc這件事情,傅遇安一般都會強迫自己拒絕打游戲。

    他其實很喜歡打游戲,但通過之前的視頻監控,時城甚少跟白厘打游戲,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對著家伙愛答不理。

    尤其是長官去世之后。

    白厘多次求陪玩無果,也不氣餒,仍舊腆著臉來煩他。

    慢慢的,傅遇安就覺得這家伙順眼了很多。

    畢竟時城以前一個人那么無聊,有這么個話癆強迫他說說話也挺好的。

    他在這里日子逐漸悠閑,若不是日歷撕的還剩下了兩頁,差點就忘了某出“大戲”。

    后天就是被載入史冊的那次爆炸了。

    三日蟲洞的誕生,“0001”的死亡,星際海盜的退場……幾乎都是從這一天開始。

    當夜,傅遇安躺在床上有些失眠。

    他輾轉反側,時不時還喊一聲“時城”。

    但喊了又沒什么別的動靜,這讓被屢次吵醒的人十分不耐煩。

    直到傅遇安問:“這么久的時間線,你應該不止會出現兩次吧?”

    時城勉強清醒幾分,轉了個身子,側著面對他。

    傅遇安:“但這么久了,那顯示屏我都快戳爛了你都沒出現,是在爆炸當天嗎?因為爆炸的不確定性,你會出現親自指揮,對嗎?”

    猜對了時間,但原因猜錯了。

    時城笑了一聲。

    也可以了,能猜到最后讓他出來,這就夠了。

    傅遇安翻了個身,變成了跟他面對面的姿勢:“那我明天是不是就能見到你了?”

    時城挑眉,也不一定是見到“我”。

    他看著這人忽然笑了一下,閉上了眼。

    “那明天見!

    面對著自己的臉睡覺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時城本想側回去,但鬼使神差的,在翻身的時候動作頓住了。

    ……算了,翻身挺累的。

    將就睡一晚吧。

    次日上午,是傅遇安頭回沒有被鬧鐘叫醒,睡到自然醒后就洗漱完穿好衣服,跟著早早守在外面的白厘和莫送城上了飛梭。

    “都準備好了?”他問。

    “嗯,小型炸帶點那邊的負責人都已經開始疏散人員了,等到第一個點位引爆后,人群大概就能撤離到我們指定位置的外圈,那里安排的救援隊伍已經就位,隨時可以開始!卑桌宓膮R報依舊是有條不紊。

    傅遇安看了眼現在的躍遷點狀態:“聯盟那邊呢?那邊有沒有注意到我這邊的動靜?”

    “可能已經引起注意了,從霍普列發現我們B5爆炸的時候,聯盟就一直在悄悄觀察我們的動靜,前段時間忽然開始暗中行動,我們的接頭人員也暫時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蹦统钦f,“需要我去看看嗎?”

    “不用,你走了那邊沒有接替你的人。我讓別人過去。”傅遇安說,“距離躍遷點還有十分……”

    轟——!

    伴隨著一聲震耳的撞擊聲,飛梭顛簸了起來。

    傅遇安連忙扶住身邊的椅子,厲聲道:“什么情況?”

    “首領,是霍普列!卑桌灞砬閲烂C。

    恰好這時,屏幕上顯示了對面發來的通訊申請。

    莫送城得到允許后點了接通。

    “時城,”霍普列的聲音再沒了之前陰陽怪氣的笑意,變得陰惻惻的,“我沒想到你膽子大到這種地步,你這次想干什么?把索梅拉的東西全炸了?”

    “不用你管,”傅遇安懟他懟得真心實意,“你等會兒就能看到我要干什么了。”

    這艘飛梭里一共就只有三個人,莫送城,白厘,還有傅遇安。

    莫送城是知道時城真名的,白厘聽到這個稱呼,雖然好奇,但也識趣地不會多問。

    霍普列或許是被氣到一定程度了,直接笑了出來:“時城,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么現在給我撤了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送你一個星球。要么你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了!

    “我對你一向很縱容,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不用了。”都到最后一天了,只要他能保證爆炸正常發生,是否ooc被發現根本就不重要,于是干脆罵出了心聲,“好狗不擋路,你讓不讓開?”

    這話一出,在場幾個人都短暫的失語片刻。

    曾幾何時見過這么出言不遜的時長官。

    霍普列的表情管理徹底失控,掐斷通訊的前一秒,三人聽到了他氣急敗壞的聲音:“給我打!”

    白厘扶了下額:“現在怎么辦?對打?”

    “先讓后面等待支援的軍隊來幫忙,給我半小時設置好自動操作的程序,我們坐小型飛梭走。”傅遇安說著,打開了控制版面。

    三日蟲洞這場爆炸過于震撼,所以當時的爆炸時間被他深深記在了腦海里。

    現在距離爆炸發生還有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可以干很多事情,為了保證不出意外,他會在前十分鐘按下顯示屏的求助鍵,等時城出來親自指揮。

    炮火聲連天,一陣又一陣的沖擊擊打著這艘飛梭。

    好在他們這次出來選了重甲型,被轟了幾次也沒什么大問題。

    不久,海盜的軍隊就來了。

    而傅遇安也剛好設定完了所有攻擊和防守的程序,拿著金屬紐扣就往外走:“撤!

    “小型飛梭有兩個,白厘你和首領一起,我自己單獨一個。”莫送城果斷做出選擇,“我的架勢能力和首領不相上下,自己可以!

    傅遇安心說誰關心你可不可以了?反正你今天都要掛。

    他佯裝沉思,幾秒后,果斷點了點頭。

    莫送城笑了一下,登上了飛梭。

    從戰火中趁亂溜走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兩架飛梭四處竄了很久,傅遇安才在一個合適的節點把白厘送到了指揮臺。

    為了讓各個爆炸點的負責人方便操控,在索梅拉上空的安全地帶,他們借助隕石建立了很多個指揮臺和操作臺,這樣可以基本保障他們的安全,也能保證爆炸的順利進行。

    “耳麥打開,”傅遇安把他送上指揮臺,指了指耳朵上的麥,“隨時保持……操!”

    飛梭震動一下,他來不及說完,堪堪避開了襲來的炮火。

    借著這波沖擊原理指揮臺,他搖搖晃晃穩住飛梭,這才注意到前方屬于霍普列的私人戰斗型機甲。

    他瞇了瞇眼睛,接通了屬于對面的語音通訊。

    “我說了,時城,見好就收。”霍普列說,“你每次都要逼我生氣。”

    “你臉真大!备涤霭部戳搜蹠r間,還有三小時,“用戰斗型機甲來跟我這個飛梭斗,還要點面子嗎?”

    這話完全沒有讓霍普列生氣,他甚至很無所謂地笑了一聲:“看出差距了?時城,我們兩個之間從來就不是對等關系,你不要搞錯了!

    說完,不再給他回嘴的機會,直接就發動了追蹤核彈。

    傅遇安暗罵一聲陰險,連忙開了手動操作桿,在諸多飛梭群中閃避著。

    霍普列的攻擊緊隨其后,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樣,死死跟著他。

    傅遇安原本想著偽裝撞機溜走,卻不想回眸一看,旁邊不知道哪里又多了幾艘機甲。

    “我靠,圍攻?!”這真是出乎人意料,“不講武德。 

    四面八方越來越多的攻擊朝著這邊襲來,他顧不得其他,只能集中注意力在躲避上,還要分出點神連接其他負責人的耳麥。

    “能聽到嗎?”

    他在總控頻道問了一句。

    在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回答后,才說:“都準備一下,十分鐘后,開始行動!

    在經歷了很多次的實驗后,他們最終把整個爆炸的過程鎖定在兩個半小時。

    傅遇安一邊操縱控制桿,一邊緊盯著時鐘。

    在還剩下兩小時三十五分鐘的時候,他按下了顯示屏上的求助鍵。

    可預想中的被抽離身體并沒有發生。

    他茫然了一瞬。

    難道是自己的猜測失誤?時城沒有設置……

    “傅遇安!睂儆谀统堑穆曇魪亩溨袀鞒。

    傅遇安微微一愣,這聲音明明是討厭的,但……

    “時城?!”

    “是我。”時城聲音含笑,“我時間不多,接下來多做少問,先把爆炸解決了,行嗎?”

    這比預想中的見到他還要讓人開心,傅遇安心情頗好,畢竟這可是并肩作戰啊。

    他清了清嗓子:“嗯,接下來怎么做?”

    在不遠處的時城垂眸看著面前的控制版面,指關節無聲地敲了敲版面:“現在,我會靠近中央塔親自操控那個能源核,你幫我打掩護,把我送過去!

    “另外,那幾個必死的人,你給他們發消息,讓他們去中央塔找我!

    傅遇安皺眉:“他們不是要負責他們的點位?”

    “我來負責就好。”時城避重就輕,“他們都必須死這個記憶的環才可以扣上。放心,我經歷過一次,能保證這些必然事件的發生,會把這些都掌握好。”

    傅遇安聞言卻并沒有感覺到輕松。

    他總覺得……時城的語氣和做法都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秉持著對對方的信任,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時城笑了一下,抬手拉下了控制手閘:“操作利落點,別掉鏈子!

    “放心,”傅遇安輕哼一聲,“跟我合作一定比你跟那個姓莫的合作要舒服!

    “做人不要太攀比。”時城調侃一句。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嚴肅道:“在我到中央塔的三分鐘內,你必須讓他們都收到消息并且找到我,然后自己遠離這里,至少要到爆炸外圍的安全區,聽懂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時寶已知不完全部位:左手,胃,心臟QwQ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8章

    傅遇安的話說得沒錯, 他們雖然是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打配合,但效果意外的不錯。

    時城順著對方給他清出的道路,一路通暢無阻來到了目的地。

    “我到了。”他對著通訊裝置輕聲說了一句, “往外跑,傅遇安,越快越好!

    傅遇安下意識就按照他說得做。

    可就在拉下控制桿的那一瞬, 手頓在了半空。

    不對勁。

    時城的語氣, 不對勁。

    “你……”

    “走。”時城言簡意賅, 隨手引爆了旁邊的一個裝置。

    傅遇安微微一怔, 只來得及閃躲開那沖天的火焰,卻無法避免隨之而來的沖擊。

    目前白光四起,在他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把他的飛梭掀出了內圈。

    那一瞬間, 他忽然有了一個脊背發寒的猜測。

    時城占用了莫送城的身體, 出來后還這么匆忙,是在趕什么?

    如果真的是操控爆炸, 按照之前每一次出來的時間是遠遠不夠的。

    最為總指揮,他必須在兩個多小時中全程參與這次的行動指揮才能保證, 但這短短的十幾分鐘是為了……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對方說過的一句話。

    “莫送城必須死!

    莫送城必須死——

    可時城現在就是莫送城。

    傅遇安的額角霎時冒了冷汗, 他雙眼通紅,對著耳麥大吼一聲:“時城!你在干什么?”

    “別叫,耳朵要被你炸了!睍r城略顯無奈的聲音傳來, “都說了放心!

    “你叫我怎么發放心?”他咬牙, 暗恨自己太過盲目相信這人,“把你要干什么給我說!

    時城想了想,發現無從開口。

    他該怎么說, 自己確實是來送死的?

    系統的這個副本要求僅僅只是最后的結果達到既定結局, 而其中的過程無關緊要。

    但有些重要的過程會直接影響結局, 就好比這次,莫送城不會主動來送死。

    為了保證最后的關鍵節點不被改變,時城只能自己設定了這個劇情走向。

    至于他會怎么樣……

    時城垂了垂眸子,想到副本開始之前,和焦倦的對話。

    “如果我在作為引導者出現在那個副本里的時候出意外死亡,我會怎么辦?”

    焦倦猶豫兩秒,還是如實相告:“你會死!

    “但就像我之前說的,作為引導者,你有引導者的權限,百分之五十存活的備份,就是你的機會!

    基于這個條件,時城選擇了賭一把。

    其實原本也可以不用這么冒險,畢竟傅遇安的輪回是沒有次數限制的,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再重來……一遍一遍下來,按照那人的腦子,總能找到真相和解決方法。

    可時城不想這樣。

    這是一種很莫名的念頭,輪回的每一次難度都會隨著加倍的時間流逝而提高,當事人的記憶也會跟著一起混亂。

    次數少了還能理清,如若真是幾十次上百次,那他真的還能存有理智,分得清現實和虛幻嗎?他會被永遠留在這里嗎?

    時城問過焦倦:“如果他失敗了,我會怎么樣?”

    焦倦的笑意不減:“你不會怎么樣。你只是個引導者而已,失敗了就出來,頂評分比較低,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進懲罰副本。”

    他又問:“那如果他贏了呢?”

    焦倦:“評分按照比例上升,我說了,你現在身份是引導者,不是編制內的勞改犯!

    這么看來,是輸是贏,對于他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因為即便是輸了,他也不會害怕那個懲罰副本。

    對比起把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交給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似乎后者更是適合他。

    但時城就是選了第一種。

    至于原因。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只是不想看傅遇安輸,他就這么做了。

    他站在索梅拉的最高塔,俯視著下面連天的戰火和硝煙。

    第一個爆炸點已經引爆了,但時城并不在意,那些地方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

    他看到那些注定要喪命的人一個個按照傅遇安的指令來到這里,恰下了表。

    在第十五分鐘到的前五分鐘,他必須開始自己的計劃。

    即便爆炸提前了會影響最終的評分,他也要確保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結局。

    “時城!”

    傅遇安喑啞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

    這次時城沒有嫌棄對方過于聒噪,耐心地聽了會兒,才小聲開口:“聽得見,別吵了。”

    “傅遇安,”他帶著笑意道,“你少跟我說兩句,別把你霉運傳染給我了!

    既然都選擇信命了,自然不介意多信一點。

    姓傅的這個大霉球就是個應該遠離的代表。

    傅遇安噎了一下,沉聲道:“你又在賭什么?”

    時城失笑:“等會兒再告訴你。”

    如果他能活著出去的話,就如實告訴這人好了。

    “好了,”他不太習慣地放緩聲音,“回來見!

    沒有再多說什么,指尖一點,就切斷了通訊。

    顯示屏上給自己規定的時間已經到達,他指腹虛空在控制鍵的上方懸了片刻,最終還是毫不猶豫地摁了下去。

    第一聲爆炸響起的瞬間,時城的視線穿透周圍一片刺眼的白光,看到了面露震驚趕來的霍普列。

    他被侍衛團團圍住,強行帶著撤離了這個震耳欲聾的爆炸場。

    時城感覺自己體內一陣熱意叢生,灼熱的痛感從胸口蔓延至全身,燒得人幾乎站不穩。

    他看著崩塌的建筑,緩步走到了一個破舊的沙發上坐下。

    隨手擦去額角的汗水,他深呼吸一口,勉強把注意力從疼痛中轉移到周圍的場景中。

    他看到了地上還未落定的塵埃,看到了四處慌忙逃竄的人,看到了被燒得灰都不剩的余恬……

    這是他第一次站在這個角度俯瞰這一場因他而起的慘案。

    當年他只是遙遙站在總控室,看到的是宇宙星河中絢爛的煙火。

    而現在,看到的才是煙火后真是的凌亂和不堪。

    這大概也是莫送城生前最后看到的場面。

    時城手指動了動,用力按在了扶手上,像是壓下了識海中的混沌和止不住的焚燒感。

    索梅拉第二次被他炸毀,他卻依舊不覺得后悔。

    只是這次付出的代價,好像比第一次要慘烈。

    那人……

    某個念頭還沒出現,他就感到一股冰涼的觸感撫上他燙人的臉頰。

    他愕然睜開眼睛,猝不及防地和面前的某人對上視線。

    傅遇安那雙漆黑的眸子真的很好看,當他正經盯著某處看的時候,就像要把人溺進去一樣。

    “你怎么在這?”他難得慌亂一瞬,抬手就要把人往外推。

    一分鐘,一分鐘后,在這星球附近,誰也活不了。

    “都這樣了,還想著能推動我?”傅遇安看他無力的手從自己胸口滑下,不知是自嘲還是怎么,語氣不明地嗤了一聲。

    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知道面前這人已經燒成了什么樣子,盡管膈應面前這張不屬于時城的臉,他還是嘆口氣蹲下來,和對方平視:“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都敢賭,你這膽子,真不小啊。”

    時城訝然。

    這人怎么知道百分之五十的?

    傅遇安見他這樣子,咬了咬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說你圖什么?我還真能因為這一次失敗就出不去了不成?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輪回又不限次數,不止你這一個辦法!”

    時城呼吸已經很艱難了,他急促地喘了兩口,用盡量若無其事的語調說:“可是我不想在這方面賭!

    傅遇安后半段話霎時咽回了肚子里。

    時城定定看著他:“不是沒想過,但我選的是我認為,最值得的方法!

    傅遇安感覺這發熱現象是可以傳染的,對話之間,自己的吐息都不自覺帶上了熱意。

    他沉默了很久,或許是幾秒,也或許不到一秒,隨后認輸妥協一般無奈笑了一聲:“你這讓我……怎么兇你。俊

    時城隔著朦朧的視線對他挑了下眉。

    還有十秒。

    意識在渙散,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但就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忽然感到眉心一涼,似乎有什么東西輕輕碰了上來。

    緊隨而至的就是某人微微沙啞的聲音。

    “時城,你不能是概率存活!

    “百分百以下的賭局,免談!

    話音剛落,傅遇安動了動手指,點了一下一直攥在手心的金屬紐扣。

    第一次把刀送入時城胸口后,他就告訴自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他從不食言。

    他不會允許時城因為自己搭上命。

    那一刻,周圍的爆炸聲和場景都凝滯了。

    灰塵懸在半空,爆炸戛然而止,就連被燒到一半的人都被按了暫停鍵,停留在某一時刻。

    時城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抽離到了一個看不見的空間,五感頓失,只能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轉。

    他邁著不確定的步子,走了很久,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之前看到的傅遇安……

    不是用著“時城”身體的傅遇安。

    從傅遇安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是那人的本體!

    被暫停的副本中。

    絕對的安靜并沒有超過一分鐘,寧靜后的動靜更是比之前還要強烈上不止十倍!

    傅遇安看著熟悉的數據海開始涌現,毫無畏懼地散漫靠在墻邊,還悠哉悠哉伸了個懶腰。

    【警告!0001記憶中樞世界出現紊亂!】

    【警告!0001記憶中樞世界出現程序漏洞!】

    【警告!……】

    系統宛若被植入了病毒,不停發出刺耳的電流聲,一條條自檢結果響在傅遇安耳邊,讓他皺了皺眉。

    這環境讓人心煩意亂。

    他在旋渦中央遲疑片刻,忽然神情一柔,抬手撫了下嘴唇。

    那里的溫度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上不少。

    下一秒,終于做出了決定,毅然而然走入了撕裂的數據海中。

    強行融合的身體在接觸到的一瞬間就被數據海撕裂開,他撐著支離破碎的身體,走過無數個風暴,來到了一處勉強安靜的空間,空間的最中央,是一簇很小很小的光團。

    這里是0001被抽取的記憶。

    看不看?他很糾結。

    看了,可能就冒犯到那人了。

    不看,又有點不甘心。

    權衡再三,他眉心一擰,就伸手去碰。

    管他呢,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呢,這看不到就是遺憾而亡啊!

    如果僥幸活下來了……再說跟那人負荊請罪的事好了。

    光團被點開的那一刻,周圍的數據瞬息萬變,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屏幕。

    這些屏幕上,記錄著時城那一年的時光,這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

    ……

    傅遇安看到了霍普列。

    看到了被余恬騙到谷底,被霍普列綁在尖銳的釘床上,一遍遍回憶過去的時城。

    時城滿身是血,牙關咬得死死的,很有骨氣的連悶哼都不發出。

    霍普列坐在他身邊,慢慢悠悠輕柔地為他擦拭被釘子貫穿的傷口:“時城,這么些年,你都不想哥哥嗎?”

    “時城,你像這樣這么老實躺在我身邊的時候,還是三四歲。那時候的你多乖啊,我讓你殺一只貓,你二話不說就殺了,根本就不會叛逆到跟我對著干!

    “你看你胯骨上……咦?怎么我給你刻的刺青不見了?你把它燒了?嘖,你太不聽話了。”

    傅遇安眼睜睜看著霍普列撩開時城的下衣擺,把有著大面積燒傷的胯骨處露了出來。

    他拿出小刀,一刀刀又在那丑陋的舊燒傷疤痕處,刻下了一個三個數字——921。

    “這個數字你可不能忘記!被羝樟锌掏,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用臟兮兮的布料把血跡擦去,但那傷口的血源源不斷,擦去一抹,就會流出來更多。

    他沒了耐心,扔掉了布料,帶著時城血跡的手撫上獻血主人的面容。

    那人面色慘白,只有一雙暗紅色的眼睛,毫不掩飾里面的殺意,直勾勾看著霍普列。

    霍普列毫不在意,甚至還笑了一聲:“時城,這是你誕生的日子!

    “我和它,你都不能忘掉!

    ……

    傅遇安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一下一下用力抓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萬分。

    他閉了閉安靜,無措地別過了腦袋,不忍心再去看霍普列的那一段回憶。

    匆匆掃過幾眼,來到了時城從霍普列手下逃脫后的場景。

    那會兒時城還滿身是血,不僅有著十八道刀痕,后面也幾乎被釘床扎滿了血窟窿,若不是霍普列強行給他上了藥,他未必能有名活著。

    和副本中一樣,白厘莫送城他們都昏睡在洞內,時城披著一件不知道誰的外套坐在洞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疲憊和乏累。

    這還是傅遇安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時城。

    七天,現實中的七天不像是他在副本里經過的那樣短暫,這是實打實的七個日夜更替。

    時城守在門口,看莫測的天氣和突如其來的襲擊,緊繃著神經,一次次擋下所有的危險,只為了保護里面那十幾個人。

    其中,還有想要他命的。

    傅遇安不明白為什么時城對這場爆炸這么在意。

    明明是一個一點虧都不愿意吃的記仇鬼,卻能為了這個目的,守著這些人這么久,甚至不惜用命來保證這個計劃的實施。

    第七天,救援終于到來。

    時城也在那一瞬間失去意識,身子一晃,就頭朝下對著懸崖栽了下去。

    盡管知道他一定被救回來了,傅遇安依舊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那人躺在了治療艙中,才輕輕松了口氣。

    懸著的心放下,后知后覺的酸澀和心疼才泛上舌尖。

    一百年前的時城遠不如現在這般成熟從容,雖然沉默寡言,雖然悶不吭聲,但眼睛是藏不住情緒的,他會生氣,會怨恨,也會開心和疲憊。

    可他現在看到的時城,散漫優雅,彬彬有禮。

    但卻像一潭死水,不管往里面扔什么重物都掀不起一絲波瀾了。

    前面那種時城讓人好奇,讓人害怕,也讓人心疼。

    但后者,卻更讓人惋惜和遺憾。

    拋開所有不可言說的私人感情,傅遇安就算是再心寬,面對這樣的時城也沒有嬉皮笑臉的本事,如果可以,他也僅僅只是想去到隨便某一個夜里,暖一暖那人睡著后冰涼的手。

    一個人從寒冰道死水,不是那么容易的。

    或許這和一百年的孤獨與**有關,但傅遇安更傾向于,他在后來的時間中,經歷了什么別的事。

    和莫送城有關吧。他隱隱猜測。

    傅遇安想過很多種可能,莫送城忠誠,為了首領的計劃自愿犧牲,作為首領的時城心懷愧疚。

    也想過莫送城犯下滔天大錯,被時城打發去送死,就像之前很多負責人一樣,都被悄無聲息安排了必死的結局。

    但唯有一種可能,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而這一種可能,也是唯一正確的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會把這個副本收尾掉!

    最近疫情超級嚴重,本酒最近在當志愿者有點點忙QwQ更新沒有以前那么肥致歉!等下一章副本結束還會有紅包噠!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呀~

    (大家盡量減少出門,家里多囤貨,必要出門一定務必帶好口罩!希望疫情快快過去,大家都健健康康~)

    ——

    第79章

    當年的時城并沒有告訴莫送城他真正的計劃。

    而了解時城如莫送城, 怎么會看不出首領處處奇怪的地方?

    他直接了當地問過時城這件事,可惜得到的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你想多了”。

    一來二去,莫送城免不了多想, 他以為時城是想要霍普列的命,不方便跟他說,于是在爆炸之前, 一個人孤身冒險去了蒂維拉總聯盟。

    “你——”霍普列見到闖進來的莫送城, 瞪大了眼睛, 錯愕道, “你怎么在這里?”

    莫送城在面對除了時城以外的人向來沒什么耐心,一聲不吭舉起槍就對著霍普列扣下了扳機。

    但聯盟的統帥畢竟不是那么好解決的,霍普列本身的能力就不輸莫送城, 他快速按下了警戒急標, 閃身避開了這一擊。

    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霍普列避開迎面而來的一拳,面色不虞:“時城讓你來殺我?”

    莫送城抿了下唇, 沒說話。

    “看來不是的,”霍普列臉色好轉, “你自作主張?挺大膽的啊。”

    “是你動作太大了!蹦统钦f著, 手上的動作也不含糊,“不要覺得你這段時間的小動作我們沒有察覺,殺了我們多少人, 送了多少眼線進來, 自己心里沒數嗎?”

    霍普列笑了:“我那個弟弟有你在身邊,應該輕松不少,不至于過勞猝死!

    頓了頓, 又道:“唉, 明明你是我教出來的, 最后卻用來對付我!

    “話多!蹦统敲娌桓纳S著外面急促的腳步聲漸近,抬手打碎了一旁的逃生艙。

    霍普列見他這動作就知曉了對方的意圖,邁開的步子稍稍停頓,竟然順從地跟著莫送城一起上了逃生艙。

    “都別跟過來!蹦统邱{駛著逃生艙一路往外沖,“我不保證你們統帥的安全!

    霍普列任由他把自己的手腕拷在椅背上,懶洋洋應了一聲:“嗯,他說的對,別跟過來!

    眾人面面相覷,雖疑惑于這個命令,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要殺了我嗎?\”霍普列淡笑出聲。

    莫送城瞇了瞇眼:“你是故意配合我的?為什么?”

    霍普列找了個舒服的坐姿:“我在等人。你說,時城如果發現了你擅自行動來找我,會怎么樣?”

    莫送城:“你認識的人,哪個不想你死?”

    “啊……你說得對,時城確實想我死!被羝樟邢肓讼,“可他不會讓我死的!

    “相反,如果可以的話……”他帶著惡劣的玩味,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你覺得,他是更想讓你死,還是更想讓我死?”

    莫送城嘴唇煽動幾下:“不……”

    “莫送城!”一聲隱含怒氣的聲音直接透過逃生艙的通訊傳來。

    莫送城一驚,忙看了眼通訊屏,這才發現系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被入侵了。

    時城壓著聲音:“你到底在干什么?”

    莫送城表情茫然了一瞬間:“時城,我在幫你殺霍普列。”

    “我讓你殺了嗎?!”時城怒道,“回來!”

    莫送城沉默一瞬:“可……你不是想要他死嗎?”

    時城:“我想要他死跟我不能讓他死有沖突嗎?他死了你來吧聯盟那群傻逼控制?你來阻止**發生?”

    莫送城似乎是不能理解這些話的含義,怔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霍普列看夠了熱鬧,輕笑出聲:“我就知道,時城,你舍不得殺死我的。”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睍r城已經氣到一個境界了,說出來的話都句句帶刺,“我比任何人都想讓你死!

    霍普列挑了下眉:“那你現在是要把我送回去嗎?海盜首領親自把我這個對家護送回家,我的榮幸!

    “你想多了!睍r城冷冷道,“莫送城,回來。”

    飛梭和逃生艙的大門一同打開,時城靜靜等待著自己的下屬服從命令。

    但時機不湊巧,就在莫送城邁開第一步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震天的爆炸聲。

    莫送城和霍普列齊齊一愣,后者變了臉色:“時城,你搞的?”

    時城暗罵了一句,沖過去抬手就像把莫送城抓回來。

    但霍普列的動作比他更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用槍抵住了對方的后腦勺:“解釋。”

    時城駐足在原地,沉默許久。

    他余光瞥向飛梭控制臺的監視屏,看著不遠處索梅拉爆炸的動靜。

    不行。

    這樣的程度,炸不掉整個星球。

    他閉了閉眼,再看向霍普列的時候,眼睛的紅色加深很多:“霍普列,放開他,我放過索梅拉一次!

    霍普列并不知道這次爆炸的失敗,他必須在爆炸結束之前帶著莫送城安全回去。

    莫送城可以死,但不是現在,也不該是這種死法。

    誰都可以殺死莫送城,霍普列不可以,他是最不配的那一個。

    果然,霍普列沉著臉盯著他看半天,勉強妥協:“等它炸完!

    時城不屑:“炸完了你會放過我們?”

    霍普列卻說:“在這種方面,我對你從來沒說過謊!

    時城深吸一口氣,裝模作樣拿起對講機吩咐了一下,靜靜等待著這次不成功的爆炸結束。

    霍普列最不喜歡他悶不吭聲,主動開口:“為什么?”

    時城不理他。

    霍普列“嘖”了一聲,給手中的槍上膛:“為什么?”

    時城:“……”

    時城:“索梅拉離你最近,方便膈應你。”

    霍普列笑了:“但我之前也給你說過,索梅拉是底線,其他的地方你想怎么鬧都無所謂,這里不行。”

    時城嗤笑一聲:“我憑什么聽你的?”

    霍普列無所謂地聳聳肩:“你會后悔的!

    話音剛落,遠處最后的聲響也歸于平靜。

    他按照之前的承諾放下了槍,脊背一彎,靠在了后面。

    “走吧。順便幫我給我們那邊發個消息來接我。”

    時城把宛若石雕一樣的莫送城拉過來,頭也不轉地往回走。

    但莫送城卻腳下生根一般,走了兩步就停下來,定定看著他,小聲道:“時城。”

    時城:“說。”

    莫送城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你……原來是想炸掉整個索梅拉的是嗎?”

    事到如今計劃失敗,時城也沒什么瞞著的,不耐煩地應了一句:“嗯。”

    “我知道了!蹦统亲匝宰哉Z道。

    他在回到飛梭的前一秒,忽然收緊了手臂。

    時城猝不及防后退兩步,撞上了身后這人的肩膀。

    反感和不適讓他下意識繃直身體,拉開了和這人的距離。

    莫送城和時城的身高差不多,見他這么疏遠自己也不難過,矮身附在他耳邊,小聲喚了一句:“殿下!

    許久沒聽過的稱呼讓時城半晌沒回神。

    莫送城說:“我快死了!

    時城怔在原地。

    “當年夫人告訴我,一定要在我死前幫你把以后的路鋪好!蹦统嵌ǘǹ粗,“放心吧殿下,你想要的一定會成功的!

    就算不成功,他也會盡量讓這件事成功。

    霍普列遠遠看著這兩人說悄悄話,稍微有點不耐煩:“走不走了?”

    “走!蹦统寝D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和時城一起回到飛梭。

    只是這次回去,是他拉著時城。

    “你想干什么?”時城一坐回原位,就沉聲質問,“我不需要你為我付出什么,我媽說的那些你完全可以不……”

    “不可以!蹦统谴鬼粗,表情是和話語截然不同的冷漠,“這是必須遵循的設定!

    時城的瞳孔驟然緊縮。

    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發現這人已經啟動了飛梭的膠囊倉。

    “殿下,委屈您一下了。”。

    時城想說點什么,卻發現自己現在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

    后知后覺看向手腕,才發現在剛剛被莫送城握住的手腕內側,有一個很小很小的針孔。

    “……”

    過于信任的結果就是導致被下了藥都渾然不覺。

    莫送城扶著他,小心翼翼把他送到了膠囊倉。

    “殿下,會有人接應您的!

    下一秒,飛梭的所有彈藥和火藥都跟著膠囊倉一起發射出去,火花四撞,濃濃的硝煙掩蓋著膠囊倉的存在和軌跡。

    時城在膠囊倉中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余下空殼的飛梭被莫送城駕駛著,朝著還未寧息的索梅拉駛去。

    ……

    接下來的一幕,所有人都見過。

    那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爆炸,沒有人知道爆炸的源頭是什么,只是在一片廢墟中,有一個什么東西影響了附近整個星系的磁場。

    輻射讓爆炸接二連三地響徹既定的空間,能源扭曲,在一片絢爛中形成了“三日蟲洞”。

    這段記憶結束,傅遇安都沒能找到爆炸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和莫送城究竟有什么關聯。

    他只知道,在爆炸響起的一瞬間,時城的面色慘白,失神地看著前方。

    是……發現什么了嗎?

    傅遇安不確定。

    但這個表情,明顯不是正常情況下看到莫送城死亡應該有的難過。

    更像是——震驚。

    真相被察覺后的震驚。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朝著更深的地方走去……

    時城罕見地有些茫然。

    他能感覺到,自己那短短一年的記憶正在不知道哪里的地方重播著,因為自己的腦海中也在控制不住地循環那些記憶碎片。

    知道放映結束,他還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這件事除了霍普列沒有任何人知道。

    可他不想擁有和霍普列兩人之間的秘密,這種羈絆對于他來說,只能徒增惡心和膈應。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傅遇安。

    告訴他有關那件事的一切。

    五感在逐漸會恢復,以聽力為優先,時城聽到了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試探性的張了張口,比出三個字——傅遇安?

    “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讓他松了口氣。

    薄唇動了動,聲音有些勉強,但不是完全不能出聲了:“你……怎么樣?”

    “挺好的!备涤霭埠鋈簧焓郑苍谒难劬ι稀

    視線被剝奪,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傅遇安已經算不得是個“人”形了。

    就像第一次從懲罰副本出來一樣,他整個身體都在逐漸潰散,分崩離析,成為了一個個小數據塊,只剩下捂住時城眼睛的手,還有不怎么完整的頭頸肩。

    他問:“你是想告訴我什么嗎?”

    時城點點頭。

    “你確定?”傅遇安聲音帶上了點笑意,“我都還沒給你說我的事,你就告訴我?不怕我占你便宜。俊

    時城挑了下眉:“你的什么事?傅教授!

    傅遇安:“……?”

    他結結實實震驚了一把:“你怎么知道的?”

    “霍普列身邊有個能人,構建了星際最高級別網絡防線的事情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并不是秘密。”時城說,“你跟‘傅遇安’來往都沒避諱我,稍微猜猜也該知道了!

    “還是因為你聰明。”傅遇安笑了一聲,“那就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時城皺了下眉:“為什么是下次?”

    話問完,來沒來及收回來的氣音就停在了嘴邊。

    ……不需要這人來回答他了。

    他已經看到答案了。

    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但他能看出來面前的人究竟有多不完整。

    傅遇安看著他空白的眼神,眉峰輕揚:“怎么了這是?嚇到了?”

    “別開玩笑了!睍r城語氣帶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焦急,“你……怎么回事?”

    傅遇安深沉道:“說來話長!

    時城:“那就長……”

    “長話短說。”傅遇安對他眨眨眼睛,截住他后面的話,“對吧?”

    被這么一鬧,時城提起來的心也定下,默認了他的問題,又勉強緩和語氣:“你不會有事的吧!

    說出來的是問話,語氣卻不容置喙,好像傅遇安只要回答不是肯定,他就能把答案變成肯定一樣。

    霸道得不像話。

    雙手已經消散地差不多,不然也不至于捂不住時城的眼睛。

    傅遇安上下眼皮合了幾次,跟鼓掌似的,語氣玩味:“不講理!

    “不過我確實……不會有大事!

    【警告!正在鎖定系統病毒——】

    系統不帶人情味的聲音不合時宜響起。

    【已成功鎖定,準備清除中——】

    傅遇安抬眼看了眼狂亂的數據海,唏噓一聲:“還真挺好看。”

    時城:“這時候了還賞景呢?你的閑情雅致是不是有些極端?”

    “這時候了還要懟我,某人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

    傅遇安忽然湊近面前這人,時城只覺得伴著一陣風,溫熱的氣息便涌至面前:“首領,要辛苦你來找我了!

    他不閃不避,看向對方僅剩下一只的眼睛:“去哪里找?”

    “在你身邊找!备涤霭舱f。

    【清除程序已啟動,將于十秒內完成。】

    【10——】

    傅遇安語速加快:“金屬紐扣我剛剛放在了你腰上,下個副本記得多觀察你身邊的人,每一個都可能是裂成數據的我!

    【5——】

    “看到就用這個拷貝,不會的找須子遙,他會。具體裂成多少數據我不清楚,等到紐扣發熱就差不多了。”

    【3——】

    時城鄭重點頭:“你一定不會有事!

    這話說給對方,也說給自己。

    他從不輕易許諾,這還是第一次。

    【2——】

    傅遇安笑了笑,嗓音低。骸皶r城,我在世界盡頭等你。”

    【1——】

    時城薄唇微張,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一字不發。

    【0!

    【清除完畢!

    在時空扭曲的那一瞬間,有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輕輕從時城的唇邊擦過。

    似曾相識的觸感,他想。

    好像……在不久前的爆炸最后,也遇見過。

    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上額頭,他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

    不是好像。

    這場景確實遇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老傅小心翼翼的試探你們感受到了嘛!

    咳……謝謝大家關心!但本酒身體太拉垮,沒抗住,慘烈發燒啦TwT

    努力把這章寫完,大腦不在狀態明天請假休息一天/滑跪道歉OwO

    下次更新前評論都會發紅包噠~感謝支持,永遠愛你們!

    ——

    第7卷 休息

    第80章

    “時哥?你怎么了?”洛問九剛從沖浪板上下來, 拿著一瓶飲料找到了在遮陽傘下認認真真玩魔方的時城,“感覺你最近很不開心啊!

    “沒有!睍r城搖頭,接過飲料道了聲謝, “只是有點無聊!

    “是因為傅哥不在你身邊嗎?”洛問九邊打趣,邊找了個空地坐下來,“話說你們上個副本到底遇到什么了啊?傅哥這么厲害的一個人都能被拉走!

    時城搖搖頭:“和我的經歷過的事情不太一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傅遇安消失不見的真正理由, 時城當然一個人都沒告訴。

    上一個副本結束, 他眼睜睜看著傅遇安和他的顯示屏都消失不見, 最后系統都沒有給他評分,自己的顯示屏只停留在了上個副本的結算上面。

    毫無疑問,傅遇安的消失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有著很大的影響,

    堂堂一個大活人忽然消失不見, 他對索伊幾人解釋說是傅遇安在副本里遇到了一個事情觸及了別的副本被直接拉走。

    為此他還特意編造了一個故事,這些人對這幅說辭深信不疑, 只有收到暗示的須子遙隱隱約約明白了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

    他喝了口飲料,側目看著身邊的白發男孩, 瞇了瞇眼:“齊浮……”

    “啊, 這個時間還沒出來,應該是人已經沒了!甭鍐柧诺恼Z氣遺憾又可惜。

    時城一時間沒說話,過了好半天, 才在洛問九一只烤魚下肚的時候淡然道:“為什么要殺了她?”

    “咳——”洛問九差點把魚刺卡到喉嚨里, 震驚地側目,“時哥你說什么?”

    “別裝了!睍r城帶上墨鏡,懶洋洋靠在躺椅上, “之前就認出你了!

    洛問九:“……”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間,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再裝已經來不及了:“你……不是, 我不是……”

    猝不及防的拆穿讓他語無倫次好半天,面對時城輕描淡寫愜意曬太陽的姿勢,支支吾吾好久才閉上嘴,懊惱地嘆口氣:“我沒想過故意騙你!

    “嗯,我知道!睍r城語氣依舊平靜。

    正是因為知道這人沒有壞心思,他才放任著對方各種小動作。

    “哥你……不怪我嗎?”洛問九問得小心翼翼,畢竟他以前也坑了海盜不少次。

    “你以前也幫過我,幫我的次數比坑我的要多,不用計較!睍r城當然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雖然以前確實很多次海盜和聯盟打起來都是因為盜竊團伙的事,但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時城看不過去霍普列的所作所為,主動配合著去挑釁的。

    這點盜竊團肯定也看出來了,雙反一直都保持著一種不明說的默契配合態度,一起膈應著聯盟。

    但有一點時城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討厭聯盟?”

    他討厭是因為聯盟領導人是個傻逼,但是洛問九是因為什么他卻搞不明白,畢竟這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洛問九見他神情不似作假,應該是真的不討厭自己。

    悄悄松了口氣,挪到了他身邊坐下:“我不喜歡聯盟的做派,偽善,明明都是一群白癡傻逼自私的人,卻天天一個比一個高尚傲慢。都是壞人,大家誰也不比誰高貴,憑什么我就比他們第一等?”

    一開始的時候,洛問九的語氣還是比較平靜的,但說著說著,似乎回憶起了什么事情,越發的激動。

    時城靜靜地聽著,無聲睜開眼睛瞟了他一眼:“那為什么選擇和海盜合作?”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嗎?”洛問九稍稍平靜下來,對他笑了一聲,“而且……時哥,我覺得我們是一路人。”

    時城沒肯定也沒否定,垂眸看他,兀然開口:“你以前長得不是這樣的。”

    “這話說得不準確。”事到如今,洛問九也不藏著掖著了,可謂是有問必答,“我其實……最早一開始就長這樣?”

    “因為先天性生下來就是這樣,我爸媽以為我是白化病,就帶我去做了基因手術,強行改成了正常的樣子。但那時候技術不成熟,留下了后遺癥,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被我媽帶去治療,直到被抓進來,沒有能做手術的地方和時間了,就慢慢長成了原樣!

    時城目光微頓。

    他知道這個技術。

    因為研發人員是霍普列。

    “你到底多大了?”他問。

    洛問九:“比你小五十來歲吧。”

    那時間差不多正好。

    霍普列和時城長得其實很像,這就讓霍普列非常不滿,有一段時間天天都把自己關在實驗室,把只是一個雛形的基因手術方案給啟動開了。

    如果按照這個時間線推,洛問九剛好是第一批“志愿者”。

    當然,對外宣稱的志愿者,實際上就是霍普列的實驗品。

    他敲了敲身側的椅子:“你爸媽對你不好?”

    洛問九一愣,而后點頭:“不算好,只想讓我按照他們的意愿和要求活,我很累!

    這個故事總覺得有些耳熟。

    時城沒說話,因為不管怎么接下去都有些冒犯。

    但洛問九還在自顧自說:“我爸很久之前就自殺了,他死的時候想帶著我一起死,結果沒死成,我太幸運了,刀子扎進我的胸口,卻沒有喪命!

    時城終于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在記憶中瘋狂搜索跟這幾行字有關的事情,最終瞳孔微縮,鎖定在了一個片段上。

    薄唇闔動兩下,他試探性地開口:“我之前去過懲罰副本。”

    洛問九詫異地看著他。

    時城不害怕把信息暴露太多的原因之一是傅遇安消散之前給他說的一句話。

    ——“時城,我在世界盡頭等你。”

    世界盡頭?

    如果沒有理解錯,這應該就是說,下一個副本,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的最后一個副本了。

    已經到了最后的關鍵時刻,現在對他沒有威脅的隊友當然是能拉一個是一個。

    直覺告訴他,最后的這個關卡并不好過,而且說不定還會碰上……霍普列。

    帕維什監獄是霍普列早在一開始就著手準備的工程,耗費了這么久的時間來建造,誰也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

    現在這種忽然發生的情況,他很有理由懷疑這個世界的產生就是因為霍普列。

    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人,那么在最后,一定會遇見他。

    時城想到傅遇安被絞碎成數據的樣子,閉了閉眼,把目前所了解到的信息經歷過的事情整理一番,挑著說了出來。

    洛問九聽到一半就喊了停。

    時城從善如流剎住話匣,靜靜觀察著他的反應。

    男孩的表情很奇怪,尤其是在聽到王后的性格和國王公主的死因時。

    他抿了抿唇:“你確定……那真的是個公主嗎?”

    時城微微一愣,這個可能性還真是沒怎么想到過。

    洛問九:“我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明明情況不一樣,但總覺得跟我……”

    “跟你的過去特別相似?”時城接著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的話說下去。

    洛問九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時城又問:“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記憶或者別的什么地方,有哪里不清晰的地方?”

    洛問九一愣,絞盡腦汁想了會兒,徒然搖頭:“我記不得,應該是沒有的吧。不過就算真的有,記憶已經缺失了,又怎么可能想得起來!

    這話不假,不是每個被抽取記憶的人都能意識到自己的記憶有缺失和損傷的。

    但有了洛問九現在的反應,時城幾乎已經能確定了那個懲罰副本跟面前這個男孩有關。

    當時最后一雙粉紫色的眼睛和那句“我好像曾經見過你”就是最好的佐證。

    有了這個判段,他現在更確定這個世界的出現和霍普列絕對有關系。

    把犯人的記憶抽取出來創造這么一個危險隱秘的世界,聽起來很離譜,但只要聯系上霍普列這個人,就覺得也可以理解。

    那個瘋子的腦回路和做派可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論,即便現在并不清楚,這個副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記憶抽取篡改是一個很久之前就被上頭封殺的想法理念,是霍普列后來仗著時家的地位把過去塵封的檔案調了出來。

    而這個實驗,最一開始的一號實驗品就是他。

    他是霍普列最成功的實驗品,也是最失敗的改造品。

    成功在于他現在還好好活著,失敗在于手術并不成功,他被篡改奪取的記憶和原先的記憶都存留在他的腦海中,這導致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分不清虛假和真實。

    他不甘心被這種情況左右大腦,把自己關在空空如也的屋子里,對著過去所有和自己有關的記錄監控甚至是物品,日復一日多次強迫自己重新回憶起過去。

    時家一共三個孩子,長子早早在戰場夭折,二子霍普列,剩下一個便是時城。

    時城年齡最小,卻是家族里對自己最狠的人。

    混亂的記憶會讓人精神失常,但時城沒有,他每一次發現自己的兩個記憶交叉錯亂了,都會強制性在身上無數道傷口上刺上一刀。

    那個時候的時城左手已經斷掉重新裝起義肢了,他還會把左手卸下,人工神經瘋狂攻擊著自己身上的傷口。

    雙重常人無法承受的疼痛一起襲來,讓他瞬間清醒找回真實,大腦出于自我保護,把已經經歷過的記憶再次加固,強行摒棄不存在的虛假。

    這也是為什么,時城的記憶力總是很好,好到傅遇安都稱贊了很多次。

    后來他被抓進帕維什,心累和疲憊讓他強行把自己過去鎖起來,如果不是必要,很少回憶當年。

    手不自覺撫上眉眼,時城忽然覺得很疲憊。

    為了讓霍普列那家伙老實點,也讓自己休息一段時間,他放棄過一次逃出去的機會,卻不想自己人都在帕維什了,那家伙還是對自己這么執著。

    洛問九沉默好一會兒,忽然開口:“時哥你不是問我,為什么要殺了齊浮嗎?”

    時城側目看他:“嗯?你愿意說?”

    “都這個地步了,沒什么不愿意的!甭鍐柧耪f,“上一個副本,我是引導者,齊浮在我的記憶里!

    作為一個引導者,洛問九并沒有像時城那樣把每一個出現的關鍵點設置成幫助的錨點,而是誤導齊浮,讓她陷入一個誤以為的“正確”場景之中,從而離正確的最后越來越遠。

    時城很好奇:“你跟她無冤無仇,我記得她對你還挺好,為什么?”

    “哥,有時候我會覺得,你這人真挺善良的!甭鍐柧泡p笑一聲,話音里并沒有嘲諷,“你覺得,這鬼玩意兒真的會放我們走嗎?如果最后我們都沒死,可能讓我們全部通關嗎?”

    時城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自然沒有回答。

    他從沒設想過這個問題的存在,因為這個系統如果真的是表面上這么簡單的設定,活著就能出去,那么他一定可以出去。

    如果不是這么簡單,真的跟他所想一樣與霍普列有關,那他就更篤定了自己不會死。

    霍普列這人不會殺他。

    起碼在自己表現出對他完全有威脅之前,他不會殺死自己。

    但洛問九并不知道這其中關系,自顧自搖了搖頭:“我覺得,現在這里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競爭者!

    時城笑了。

    洛問九不解地看向他。

    時城一雙眼睛里帶著濃濃的諷刺:“只能活一個人的話,你會殺了我嗎?”

    洛問九一愣,沒說話。

    如果到最后只能活一個人,他會選擇殺死時城自己活嗎?

    他不敢篤定。

    因為大概率會的。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了,時城沒有必要等一個確定的肯定答案,他站起身,懶懶伸了個懶腰:“你錯了,我不是善人!

    說著,用下巴指了指沙灘那邊琢磨沖浪板的兩個熟人:“米亞爾星的那位才是熟人!

    洛問九順著他的指向看去,心道確實。

    索伊根本不像是個雇傭兵,心智過于單純不說,還很容易心軟,明知道這帕維什里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還能面對小孩子心軟,面對外表弱勢的女生施舍善心。

    時城瞇了瞇眼睛,壓下心中的猜測,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須子遙!彼麊镜。

    “哎時哥!”須子遙轉過腦袋,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他,“你要來跟我們一起玩嗎?”

    時城盯著他的臉看了會兒。

    之前說錯了,這個監獄的人也并不是全都不省油。

    眼前這個就比較傻。

    之前在那一年之中,傅遇安去找他“自己”的時候,時城偷摸著注意過這個人。

    須子遙,聯盟首席核心計算機工程師傅遇安的私人團隊特別顧問。

    這個團隊是斯沃帕德公會的,一般都是和公會的會長直接接觸,本身的實力自然不需要多說。

    傅遇安那個時候還不是會長,即便當上了聯盟的首席工程師,也跟家族的私人團隊沒有近距離接觸。

    須子遙很厲害,也遠沒有厲害到團隊核心,跟傅遇安的接觸不多,一開始沒被傅遇安認出來很正常。

    至于他為什么會進帕維什……

    這就要看傅遇安那個缺德貨的公會家族,以前到底讓團隊干了什么導致聯盟直接下通緝令的事兒了。

    須子遙很有可能是公會推出來擔錯的擋箭牌。

    這兩人之前的想吃方式看來,應該是已經認過親交過底了,時城對他招招手:“你先去玩吧,我在這等你,等會兒跟我過來一趟!

    須子遙了然:“那等我沖浪完去休息室找您!”

    系統好不容易干了一次人事,這回的休息時間沒再折騰他們,而是集體把他們送到了這片人工海,好好享受假期。

    時城點點頭,看著兩人拿著沖浪板往海里走去。

    他瞇了瞇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

    ——[經歷了被流放到海和星的事情,你還會覺得你家族知道這件事后,能保住你嗎?”]

    這是傅遇安在上個副本中對小時候的自己說的。

    那人不喜歡吃海鮮……會和這件事有關嗎?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時城總覺得,這件事對于傅遇安來說,并不是什么容易忘掉的記憶。

    海和星那種地方,到底做了什么才會讓斯沃帕德公會把最受寵的小兒子扔到那里去?

    他攏了攏身上的白襯衫,蹲到海邊。

    朵朵潔白的浪花撲在腳面上,打濕了被風吹得鼓起的褲腳。

    時城無視潔白的腳面沾上的沙子,伸出手,接住了迎面而來的浪花。

    指尖被打濕,他收回手,放在唇邊,輕輕舔了一口。

    咸的。

    味道很不好。

    是不想再來一次的經歷。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

    身殘志堅,狀態比前兩天好多了!感謝大家關心~

    上章評論紅包已發放完畢!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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