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社死回津市
江硯還以為是胖姐又過來送東西, 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在這里看到這倆貨的嘴臉,他抵著門,林城也不甘示弱, 兩個人就僵持在了這里,末了林城一聲令下:
“大壯, 上啊, 撞開, 還想不想吃早飯了?”
白大壯抱著手機提溜著眼睛瞄了一眼他師父,頭一低, 心一橫, 大喊一聲:
“師父我錯了。”
然后整個南橋刑偵支隊的體重擔當就像炮彈一樣射了過來, 門驟然被頂開,三個人齊齊沖到了門里面。
江硯及時扶住桌子, 林城順勢扣住門邊,兩人都勉強站住了,只有白大壯因為對早飯的過分執著,用力過猛, 一腳踩在江硯剛擦過的地上, 以至于剎車失靈,前蹄失勢,整個人就趴在了光可鑒人的瓷磚上。
此刻江硯盯著趴在地上的白大壯, 額角的青筋都在跳, 他當年到底腦子抽了什么筋, 會收這么一個智商洼地做徒弟?但是下一秒他就沒空顧及這個洼地徒弟了, 因為沈易從房間出來了, 身上還穿著沒來得及換的睡衣,此刻神情一片空白。
而趴在地上的大壯同學, 都還沒來的喊疼就看到了眼前出現了一雙拖鞋,黃色的,上面有一只奶龍?他眨了眨眼,他師父什么時候換風格了?他不一向是走精英修羅風的嗎?別說這小奶龍還挺可愛的,他忍不住上手就要摸,但是眼前的拖鞋卻跑了?
“師父,你什么時候換這樣的風格了?還挺可”
他抬起了頭,就發現眼前的不是他師傅,而是師父昨晚那個朋友?他愣愣地蹦出了最后一個字:
“愛。”
屋內畫面一瞬間靜止,江硯內心崩潰,沈易完全狀況外,白大壯一臉不可置信,只有林城在震驚之后目光在沈易和江硯面前來回瞟了有三秒鐘,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難怪你不肯回去,你們這是都過上了?”
他們頂頭上司孟局座那天親自叫他去辦公室確實是透露了江硯這廝一直窩在這里不動地方好像確實是有那么點兒情況,據不十分可靠情報,對方好像是是個醫生,還是婦產科的主任,對此他們孟局座非常滿意。
醫生好啊,這工作穩定,體面,和江硯的工作只一字之差,兩口子以后一個醫活的,一個剖死的,舉案齊眉,談論起話題的時候也有共同語言。
連以后的育兒問題都解決了,而且醫生,又是這么年輕的主任,那智商能低嗎?再加上江硯那學霸基因,那以后的孩子就是不985那也保是個上游211啊。
林城至今都記得他們孟局坐在辦公室抱著保溫杯,那一臉老懷甚慰的模樣,這簡直就是天賜良緣,實打實的良配啊,要不是江硯已經缺席兩次復查,孟局座也不會急吼吼的叫他過來。
但是現在的情況,怎么?怎么有點兒不太對頭呢?先不論這婦產科主任是真是假,單就性別這一塊兒,孟局座的育兒問題就可以不用考慮了。
沈易本來正準備去洗個澡換好衣服,然后去找胖姐將租金結算了,甚至他連早飯都下決心不吃了,但是現在什么情況?這是江硯的同事?這么早就過來,是要做什么?難不成是江硯叫過來?他有病吧,他到底要做什么?
還有這個好像是姓林的副隊長他在口出什么狂言?他當下就回敬回去:
“什么叫過上了?”
這話像話嗎?
江硯看著沈易更加生氣了,連忙踢了白大壯一腳,示意他趕緊起來,然后立刻上前試圖安撫沈教授:
“他們是我同事,估計是被縣城招待所掃地出門了,干刑偵的,你懂得,腦子都不大正常,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啊。”
說完之后他立刻回頭看向眼前那倆貨,臉上是安撫也沒了,溫柔也沒了:
“你們大早上來做什么?趕緊的,村東頭有早市兒,該去吃去喝,別在這兒賴著。”
林城抽了一下嘴角:
“你看看你那賣友求榮的嘴臉。”
說完他就繞過江硯,掃了一圈屋內,他是去過江硯在津市的房子的,那房子只能用干凈整潔不似活人居住這一句話來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干法醫的都有潔癖。
他第一次去的時候都不知道怎么下腳,那地面比遺體告別大廳的水晶棺材擦得都亮堂。
但是現在他一樣不知道怎么下腳,因為門口橫七豎八了好幾雙鞋,目測不是江硯的,沙發上有三件衣服,據他所知江硯從來沒有往沙發,椅背等地方放衣服的習慣,茶幾上有兩個杯子,一個是陪著江硯歷經風風雨雨的保溫杯,另外一個上面畫著一個奶龍,細看造型都和江硯“室友”腳上拖鞋上的一致。
他一側頭就能看到屋內開著門的衛生間。
“啪”的一聲,林城打開了衛生間的燈,目光在那成雙入對的牙刷上繞了一圈,又落在了那一深藍一淺黃的毛巾上,最后他雙手交疊站在了江硯的面前:
“江主任,如此明顯的生活痕跡,連現勘都不用請,我想任何一位有眼睛的刑偵人員都可以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這個結論叫同居。”
說完他還嘆了口氣拍了拍江硯的肩膀:
“一個成熟有擔當的男人應該勇于負責,怎么可以這樣逃避責任呢?現在都什么時候了?都21世紀了,兩個可以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成年人,同居不是很正常嗎?怎么可以這樣扭扭捏捏的?白大壯,還不見過你師娘。”
驟然被點名的白大壯看向沈易,昨天那梗著脖子的勁頭全沒了,低眉順眼的好像沈易小時候養的那只大胖狗:
“師娘,昨天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別和我一般見識。”
沈易大早上起來,生生被眼前的畫面炸裂的緩不過神兒來,他現在已經不在科室了吧,他都離開要命的婦產科了,但是這里的人怎么還這么顛呢?
“你別瞎叫,誰是你師娘?我和你師父沒關系,江硯,說話。”
江硯驟然被點名,脊背一直:
“是,我們真的沒關系,我們就是鄰居,你們進來也看到了,隔壁的房子屋頂都沒了,是前兩天下雨把屋頂淹了,他這才過來借住。”
林城和白大壯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可憐他們分局最年輕的法醫處主任,竟然是個懼內的,林城抿了抿唇,最后給了江硯一個眼神,示意兄弟懂你:
“好,鄰居好,鄰居,鄰居play什么的最帶感了。”
想不到江硯看著為人正派,也這么會玩?
沈易只覺得他的三觀都要塌了,這都是什么和什么?什么鄰居play,他怎么知道他們play了的?
這個地方他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澡他覺得他也可以不用洗了,從屋子里直接拎了皮箱,江硯一驚:
“沈易”
叫了叫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說什么,沈易卻沒搭理他,收拾了在沙發上的衣服,換鞋就要出去。
林城也看出了不對,什么?什么情況這是?面皮這么薄嗎?他就是開玩笑的,他心虛地看了看江硯,這人是個萬年單身狗,以至于在孟局那里都掛了號了,先別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這要是真因為他們來給人家對象嚇跑了,江硯會不會拿解剖刀直接剖了他?
他趕緊上前攔住沈易:
“我胡說的,你別走啊,你走了江硯還不得殺了我?”
沈易實在不明白江硯的同事的腦子都是怎么回事兒?他冷靜下來開口:
“我再說一遍我和他沒關系。”
說完他繞開林城就直接出去了,提著箱子,手上掛著衣服,直接一股腦都塞到了他車里,江硯瞪了林城一眼,林城真的覺得他是無辜的,他好像也沒干什么吧?
江硯追了出去:
“你的電腦還在河邊,我給你取回來再走好不好?”
沈易頭也沒回,這一早上還不夠社死的:
“我自己去拿。”
黑色的奧迪A6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口,江硯站在門口攥緊了手心,一直目送到看不到車子肩膀才微微塌了下來,林城在身后看著他這模樣也有點兒慌,直到他對上了轉身看過來江硯那寒涼的目光,他一瞬間覺得江硯好像是在看尸體。
“江,江主任這事兒不能怪我吧?我也沒說什么啊?人家明顯是對你有意見,你可別找我背鍋啊。”
江硯面無表情地回了屋子,白大壯戰戰兢兢地和林城對視了一眼,然后躲到了他身后。
沈易一個人開車回了昨天露營的地方,帳篷和天幕都還扎在那里,燒烤架和昨天吃剩的毛肚鍋也都還在,沈易緩緩走了過來,昨天來露營的時候還是高高興興的,卻沒想到一晚上出了這么多的事兒。
筆記本電腦在帳篷里沒有被昨晚的雨澆濕,他記得這電腦還是江硯昨晚收進去的,他抱著電腦一個人在天幕下坐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昨天運走尸體的地方,最后嘆了口氣才回到了車上。
江硯家中,林城和白大壯都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所以說,你們兩個真的是鄰居,是到這里認識的,你騙了他,他騙了你,然后他露餡了就承認了騙你,還和你道歉,結果人家上次真誠地坦白了之后你還繼續騙,最后穿幫了,人家就生氣了,對嗎?”
江硯額角突突地疼,上次感冒沒好全的咳嗽也開始斷斷續續,靠在沙發里臉色也不太好看,他點點頭算是應了這事兒。
林城看他這的樣子就知道他很在意剛才那“室友”:
“人家回津市了,你還在這里住著啊?還有你這咳嗽怎么回事兒?”
“感冒。”
白大壯這才從林城的身邊竄出一個腦袋出來:
“師父,你從到了這里就沒去醫院復查,流感可能導致肺部感染加重,你出院的時候肺部還有沒吸收的積液呢,你和我們一塊兒回去吧,去醫院查查。”
這其實才是他和林城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上次那傷太嚴重了,腹部貫穿槍傷,要不是當時急救來的及時,人都未必能搶救過來,術后又并發肺部感染,才好一點兒就回去上班,身體根本沒怎么養好,后來是孟局強制給他批了病假讓他休息,這才算是休了假。
剛開始知道他在津市周邊的村子找了個度假的地方養著,孟慶國還挺開心,覺得他這是終于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了,但是誰知道江硯這一走就不回去了,連著兩次到醫院復查都沒去報道,這才急了,正好林城到清水縣勘察現場,就特令他必須帶江硯回去,哪怕是查了之后再回來也好。
沈易去了胖姐的大棚專門和胖姐道別,又清算了房租,雖然沒有住夠時間但是還是按著原來的價格算的,胖姐因為漏水的事兒很是過意不去,非要免一半,沈易也沒答應。
“你說你這走的也太突然了,要不明天走吧,今晚我坐一桌菜給你送行。”
沈易笑了,他是真挺喜歡這個開朗熱情的大姐的:
“是醫院臨時有事兒,實在是今天就得回去,小浩回來你和他說我給他買了一個禮物,應該過兩天就到了。”
“哎呦,你給他買什么禮物啊,你輔導他學習我都不知道怎么謝你。”
和胖姐寒暄了好一會兒,沈易這才上車,直奔津市。
路上不好走,臨時架起來的浮橋那里堵了一堆的車,沈易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開了家門,屋里一片漆黑,就和每次加班回來的時候一樣,但是沈易開了燈看著裝修精致的家卻有點兒不習慣了。
明明只是才出去了三周的時間,他卻已經習慣了那個小院子,民風淳樸的小村子,還有住在隔壁的那個人。
沈易洗了把臉,一個人坐在了寬敞客廳的沙發里,這沙發可比出租屋的舒服多也大多了,精致的吸頂燈將他的影子映在了客廳的瓷磚上,無端就讓人覺得孤零零的。
城市的社會都是原子社會,鄰里之間能夠認識,見面點頭打個招呼就算是不錯了,根本不會有在小院的時候送個西瓜摘個菜的事兒發生,就拿沈易來說,一梯兩戶,每天早出晚歸,時不時還要值班,住進來半年才知道隔壁鄰居長什么樣。
熟悉的家一瞬間就將那個在村子里每天樂天,執著蹭飯,偶爾教教小朋友的沈打雜的變回了沈主任,沈易在坐下來的時候就有點兒想那個村子了,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后,他餓了。
家里冰箱最后的牛奶也過期了,沈易只能熟練地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外賣軟件,和離最近的肯德基38公里的村子不一樣,這里是市中心,外賣也極其發達,琳瑯滿目,各式各樣的花式外賣應有盡有,但是從上擼到下,就沒有幾家是沈易沒吃過的。
最后沈易還是點了一份紅燒豬蹄,哼,他就不信,五星級大廚做的會比江硯差。
江硯也隨林城回了津市,林城看他臉色實在有點兒差就沒讓那人開車,車子到津市的時候時間也不早了:
“孟局說送你去他那。”
江硯靠在副駕駛里,上午那陣子頭疼還是沒有緩解多少,身上像是墜了鉛塊一樣發沉,他隱隱感覺到自己應該是發燒了,出聲就有點兒嗆咳:
“太晚了,我明天再去看他,你送我回家吧,昨晚沒睡好。”
林城看著他放才睡著壓出印子的側臉最后還是直接將人送回了家。
江硯提了東西上去,走路的時候覺得頭重腳輕,進屋坐下后量了一□□溫,果然38.5°,估計真是昨天晚上吹風著涼了,他面無表情地放下了體溫計,忍不住想起了他上次發燒的時候,沈易喂他吃藥,還帶他去看醫生。
如果現在他知道他發燒了,會不會不生氣了?只是這個念頭一過,他就知道肯定不會的,沈易一定會覺得他是裝可憐,他這次很生氣,估計這會兒心情也很不好。
沒一會兒門鈴響了,是他之前點的跑腿買的菜到了,很多,很豐盛,有排骨有豬蹄,他吞了一粒退燒藥就拎著菜去了廚房。
裝修精致的廚房里面除了炊具還有一套專業的拍攝設備,近遠景機位都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個直播間,江硯打開了設備,低頭開始處理豬蹄,只是頭實在是疼的厲害,他又進去找了一片止疼藥吃了,撐著在廚房做飯拍視頻。
這會兒已經過了外賣高峰期,沈易的豬蹄和小菜送來的很快,他開了可樂架上手機,就像是從前晚上回來一樣準備吃飯,只是幾口下去他就覺得不對了,這紅燒豬蹄雖然看上去Q彈,但是咬下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
不知道是用的豬蹄不好,還是燉的火候太過,軟爛有余勁道不足,嚼起來就像是一堆碎肉,讓他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現場的場景,再看到那有些涼掉的豬蹄更是沒有胃口了,最后匆匆合上蓋子,將這份價格不低的外賣倒進了垃圾桶。
沈易洗了個澡就躺到了床上,躺下卻覺得家里的床好像太軟了,他控制著自己不去想在村子里的生活,更不要去想某個人,假期已經結束了,他該回到正常生活中來了。
心情不好實在不想再看那些倒霉學生的論文,索性躺在床上一手捏著奶龍一手刷著手機,就在他眼皮有點兒打架的時候,忽然,手機屏幕的頂端跳出來了一個提醒。
“您關注的貓薄荷廚房有更新,請前往觀看吧。”
沈易坐起來了一些,瞬間就點了進去,還是熟悉的布景,連棋盤菜板都沒有變,里面傳來經過變聲器變聲卻很有特點的聲音:
“因為工作的原因,許久沒有更新,今天還是做一道最熟悉的菜,紅燒豬蹄,希望看到這個視頻的小伙伴能夠生活如意,天天開心,把煩惱通通拋掉。”
那雙手依舊包裹在外科手套中,骨節分明,就連處理豬蹄的動作都讓人看的賞心悅目,沈易蹬蹬蹬去廚房冰箱又取了一瓶可樂,一邊看一邊喝,貓薄荷的視頻就像是有一種魔力一樣,就是只要看著就特解壓。
而今天的博主好像也比往常話要多一些,視頻也更長,沈易還挺喜歡這種轉變的,忍不住在下面留言:
“好巧,我今天也點了紅燒豬蹄的外賣,可惜,翻車了,現在靠可樂充饑,小貓委屈落淚jpg.”
江硯剪輯好視頻發上去就有點兒撐不住,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應該是體溫升高了,剛才那退燒藥吃下去好像作用也不太大,頭也疼的厲害,一點兒胃口也沒有,方才做完的豬蹄都被整齊地擺在了廚房里。
他澡都沒有去洗,破天荒地穿著這身剛做完飯的衣服就倒在了床上,不過還不忘抱著手機,一直關注著剛才發出去的視頻,不知道這會兒沈易有沒有看到他的更新,有沒有知道貓薄荷廚房沒有停更,也不會停更。
粉絲回復的消息陸陸續續出現在了視頻的下方,很快他最期盼的那個頭像也出現了,那是個憨憨笑著的小奶龍頭像,他看完回復眉頭皺起,沒吃飽嗎?
他點擊回復:
“再點一份別的吧,大晚上的餓肚子喝可樂對胃不好,下一份一定會好吃的,快去點吧,去吧,去吧,小貓驅趕jpg.”
沈易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被大大翻牌子了,還回復了他同款表情包,哈哈,好可愛,再點一個好像也行。
“大大真是我的靈魂寶藏博主,本來今天心情不好的,但是沒想到卻蹲到了大大更新,看完視頻心情好多了,果然能量是守恒的,聽大大的,我再去點一份燒烤。”
江硯看著這條回復眼角帶了一點兒笑意:
“能讓你心情多云轉晴就好,不要吃太多,小心積食。”
視頻下方的留言越來越多,但是“薄荷貓廚房”只和一個ID互動。
“大大你怎么只翻一個人的牌子啊?”
沈易正巧看到這條評論,心里忽然升上來一股雙向奔赴的滿足感,不怪我這么喜歡薄荷貓大大,他和薄荷貓大大一定有神奇的緣分。
第32章 江硯身世揭秘
手機在床頭嗡鳴作響, 床上的人臉色潮紅一片,額角都被汗水打濕,眉心緊蹙, 似乎醒不過來。
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小男孩兒,很眼熟, 看到臉他才發現這是小時候的他自己, 小男孩兒的面前都是來來往往穿著警服的人, 每個人都神情沉默悲痛,他回過頭去下意識去找最依賴的人, 母親故作鎮定的神情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顫抖:
“找到了是嗎?”
孟老頭那個時候還算年輕, 他他手中端著一個盒子,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卻下意識感覺到他可能沒有爸爸了,但是不等他問很快就有一個小警察帶著他去了外面。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排一排望不到邊際的烈士墓碑。
這些墓碑中有一塊兒刻上了他爸爸的名字,小男孩一直在追問那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但是身邊的人, 媽媽也好, 孟老頭也好,只告訴他那是他爸的遺物,遺物為什么不能給他看呢?
眼前的畫面光影變換, 小男孩兒長大了, 他出現在了醫院里, 看著被急診推出來的人, 對上了醫生遺憾的目光, 他顫抖的掀開了白布,底下是他媽媽熟悉的卻又充血污的臉。
那一刻的恍惚足以將人擊碎, 離別總是不打一聲招呼,就如同他八歲那年一樣,只是這一次他最后的親人也離開了,他看著熟悉的背影在醫院的走廊號啕大哭。
眼前的畫面支離破碎,卻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傳入腦海:
“舒孟婉女士曾簽署過遺體捐贈協議,自愿在死后將身體捐贈醫學院,用于醫學研究”
車禍導致了各個臟器的出血衰竭,已經不能作為移植使用,只有眼角膜捐贈了出去。
畫面再次變換,北都醫科大學的解剖標本室中多了一副白色的骨骼標本,同時標本實驗室中出現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是還是研究生時期的沈易。
那是沈易親眼見證學校受捐的第一個人體骨骼標本,那副標本就存放在他保管鑰匙的那個實驗解剖室中,他以至于在那之后每次他在實驗室啃煎餅果子吃早飯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和她說說話。
“咱們國家自古都是入土為安,你真的很偉大,我知道你們那邊可能也會用錢,你放心,等十五的時候我偷偷給你燒點。”
“你喜歡煎餅果子嗎?要不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
小研究生在骨架面前放了個一次性的盤子,將煎餅果子供在上面一會兒,等涼了一點兒才抱住啃起來,他從未發現門口時常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兒一直看著他們,一看就是四年。
眼前的畫面斷斷續續,床邊床頭柜上的手機還在響,而人依舊沒有醒過來。
孟慶國皺眉看著再一次自動掛斷的電話,這小子在家做什么呢?他一個電話打到了林城那里,林城正在受害者家中,接到電話的時候一愣:
“沒人接?我昨晚確實是把他送回家的,看著他上的電梯。”
他停下想了想:
“昨天他看著臉色不太好,說是前幾天感冒了,我讓大壯去看看。”
白大壯僅用半個小時就出現在了江硯的家門口,敲門,按門鈴加手機一起轟炸,好半天門才打開,就見起來開門的人臉色極差,臉頰有些嫣紅,嘴唇卻干裂發白,頭發被汗打濕有些凌亂,白大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狼狽的江硯:
“師父?孟局打了你好多電話都沒接,讓我來看看你,你怎么看著不太好啊?不舒服嗎?”
江硯這會兒頭還昏沉沉的,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果然有快十個未接來電,都是孟老頭打過來的。
“沒事兒,昨晚睡晚了,沒聽見。”
他坐在了餐廳邊的座椅上醒了醒神兒,白大壯換了鞋套,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江硯的臉色:
“師父你是不是發燒啊?孟局讓我今天送你去醫院體檢,要抽血,早飯就不能吃了。”
江硯知道回來肯定要去醫院,倒是也沒抗拒,點了點頭,先去了浴室洗漱,白大壯這才給孟慶國回了電話,那邊接起來的很快:
“進去門了?人沒事兒吧?”
“進來了孟局,我看著我師父臉色不太好,看著像是發燒了。”
“發燒?你直接送他到武警醫院,我一會兒散會就過去。”
“是。”
冰冷的水撲在臉上,讓江硯的神志清醒了幾分,那猶如幻燈片一樣的夢境漸漸如潮水一般在他的腦海中褪去,最后封存在了海底深處,輕易都不會再被拿出來。
沈易早上起來就給李維打了電話過去:
“呦,你小子什么事兒啊?又要緊急手術?”
沈易抱著一條腿坐在餐廳邊的椅子上,剛剛清掃了一份兒肯德基宅急送早餐,滿意地舔了舔唇角:
“看您說的,我哪來兒那么多的緊急手術?我就是來問問您老人家,我這也休了三周多了,什么時候能回去上班啊?”
他覺得他必須要盡快回到正常的工作節奏中去,這休假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插曲,不能太過留戀。
沈易在清水縣醫院做的手術很成功,縣醫院的院長幾次給他打電話感謝,都說要不是正巧沈主任在,那小姑娘就危險了,雖然有一定的吹捧水分在里面,但是這個手術的反響確實不錯,李維也想著這幾天給沈易打電話呢:
“難得你還沒有野的不想回來上班,醫鬧的事兒解決的差不多了,醫務處那邊也沒什么阻礙,你這兩天想回來就回來吧。”
沈易深呼吸,調整狀態,準備上班,上班之前他想找人出去搓一頓,翻了翻通訊錄,大部分的同事同學這個點兒應該都在苦逼搬磚,掃了一圈也就只有齊慎這個看心理的人時間相對自由:
“師兄,中午出去擼串不?我請客。”
那邊的回復很快:
“回來了?中午就吃燒烤?”
“嗯,明天就上班了,吃不吃。”
“有人請客當然吃。”
“那12點,校門對面喝丟鞋燒烤見。”
此刻一輛坦克300停在了武警醫院門口,白大壯下車去給江硯開了門,一路上江硯都抱著手機,在看尸檢報告。
到了醫院,接診的醫生快五十了,和孟慶國的私交很好,看到江硯進來的臉色就哼了一聲:
“還知道過來啊?”
直接安排了抽血,胸片,再看了血項和胸片上顯示的積液之后二話沒說直接開了住院單。
“你們小年輕是真不把身體放在心上啊,都這樣的還拖?肺部都出現感染了,趕緊,辦住院。”
喝丟鞋燒烤中午的人沒有晚上那么多,沈易到的時候就見包廂中已經那個整日穿著西裝精英范兒十足的人已經坐在那里了:
“來這么早啊?”
齊慎抬手給他倒了杯茶:
“有人請客還不積極一些?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晚回來的,哎哎,我不喝這個,給我換冰鎮可樂。”
齊慎思看了看沈易的模樣,這人心思總是放在臉上,現在就差直接在臉上寫上“不爽”兩個字了:
“怎么了?這幅霜打了的樣子?”
沈易本來就煩,直接扯過菜單:
“先點,服務員?”
“二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肉串,六個筋皮,十個板筋,十個心管,五個掌中寶,兩個實蛋,兩個烤豬蹄,一個毛肚鍋,一盤拍黃瓜,你看還要加什么?”
“不用了,夠了。”
沈易將菜單遞還給了服務員,這才開口:
“哥們兒被人涮了。”
齊慎向后靠在椅子上,眼底翻涌著似笑非笑的情緒:
“被誰?不會是被你那個活爹給涮了吧?”
沈易冷哼了一聲不說話,齊慎親自給他又倒了一杯冰鎮可樂,手指在他面上點了點,老神在在地出聲:
“我說什么來著?你早晚為了你這張嘴將自己給搭進去,非得去人家那里蹭吃蹭喝,吃虧了吧?說吧,怎么被涮的?”
沈易自然是不會說他真的因為自己這張嘴把自己送上門去被吃了的蠢事兒,但是別的還是可以吐槽的,就著串,沈易滔滔不絕,可見內心多么無法釋懷了。
從最開始相識,講到互相騙,再到他醫院爆馬,再到前天晚上那炸裂時刻。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晚上真是好懸沒把我嚇死,就露個營,結果能碰到巨人觀你知道嗎?簡直了,這一天可以印在我腦子里了。”
齊慎的眼睛也震驚地睜大:
“什么?巨人觀?怎么會碰到巨人觀?”
沈易點頭,喝了一口冰可樂壓驚,把杯子在桌子上一撂:
“何止是碰到了,他還炸了,我天,我長這么大沒有碰到過這么炸裂的情況,那組織混著蛆滿天飛啊…”
話還沒有說完,齊慎的臉色都變了,趕緊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看著沈易邊說邊吃的樣子心里很是敬佩:
“你是不是怕我多吃你多花錢啊?也不用那么詳細。”
“哦,那我省略,總之就是我那平日里瞧著居家好男人,自稱殯儀館事業編的鄰居,在前天晚上當場掉馬,人家真實身份狂拽酷炫,刑偵支隊法醫主任,當場驗尸,厲害吧?”
齊慎深呼吸一下:
“是夠炸裂的,怎么還能碰上尸體?淹死的?”
“不是,兇殺案,當胸一刀,而且,而且生殖器都給割了,太兇殘了。”
齊慎目光一緊,下意識夾了一下腿,正好被沈易看見:
“哎,不至于嚇成這樣吧?”
齊慎瞪了他一眼:
“誰像你心這么大呀,看到那樣的尸體還能吃能喝的,切掉了生殖器?從心理學上講,這種行為是強烈的報復性心理的結果,這人不會是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了吧?”
沈易點頭:
“嗯,我估計也是,而且估計情節不清,也不知道警方調查的怎么樣了,要真是個強.奸犯,也活該。”
他想到了同樣被侵害過的韓悅,心理對強.奸犯是恨的壓根直癢癢,齊慎擼了口串:
“這么嫉惡如仇啊?”
“當然,管不住下半身還留著做什么?要我說對于強.奸犯就該物理閹割。”
齊慎嘆了口氣,幽深的眸光中閃過一絲灰暗的陰霾:
“是啊,我的患者里就有被侵犯的女孩子,很多人一輩子都走不出那樣的陰影,算了,不提這些了,說說你和你鄰居吧,要說他騙你是不應該,但是你不也騙他了嗎?怎么這次生這么大氣?”
沈易驟然抬頭:
“我真不是故意騙他的,是他上來就說自己殯儀館抗尸的,這一聽上去就像是開玩笑假的呀,我這才開玩笑說我是醫院運尸的,后來我還誠心和他道歉。
你知道我多真誠嗎?我上學寫檢討都沒這么真誠,結果人家,從頭演到尾,連我道歉坦白他都沒有順坡下驢。
這段時間我們相處的也挺好的,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呢,結果,人家拿我開涮呢。”
兩個人連吃帶聊的吃了快三個小時。
醫院里,孟慶國開完會就直接去了武警醫院住院部,江硯沒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單人病房的沙發里,左手吊水,右手正在操作電腦,他探過頭看了看屏幕。
正是8.25日發現的那個腐尸案的現場圖片和尸檢報告,他一把合上了電腦:
“都這樣了還忙什么工作?我剛見過李主任了,肺部感染你都能在外面挺這么久不回來?你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后遺癥三個字怎么寫?啊?”
江硯掏了一下耳朵,無奈地他抬起頭看著沖他噴火的小老頭。
“手放下,什么毛病?你對領導的尊重去哪了?”
江硯放下了手:
“領導,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孟慶國看了看他,坐在了他邊上,看到面前小茶幾上的蘋果,拿起水果刀削了起來:
“我聽林城說你和那個主任都同居了?”
“您別聽他瞎說,我們是鄰居,前陣子大雨他房頂漏了,來我這里借宿。”
“哦,只是借宿嗎?我怎么聽說人家氣呼呼的走了?”
江硯揉了揉眉心:
“嗯,我在身份上撒謊騙了他,他生氣了。”
孟慶國看著他垂頭那樣倒是挺意外的,這小子這是挺上心啊:
“沒轍了?”
江硯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出來。
“挺喜歡她的是不是?”
“嗯。”
自家的孩子總算是開竅了,孟慶國心里很是欣慰,緊接著問出聲:
“哪個醫院的醫生?”
“一中心的。”
“好醫院啊,放心,我給你想辦法。”
江硯瞬間抬頭:
“你想什么辦法?你別搞事啊。”
孟慶國鼻孔一出氣,哼笑一聲:
“別的不敢說,哄媳婦你小子還得多學,你宋姨那暴脾氣你知道吧?年輕的時候那厲害的,一個笤帚就能把我掃地出門,你看現在,是不是?偶爾也挺溫柔吧?你得動腦子,靠策略,硬碰硬不行,你得來軟的,示弱懂不懂?”
江硯微微向后一仰,看著這個還挺驕傲的男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孟慶國將削好的蘋果往江硯手里一塞:
“今天你就在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給你辦轉院,去一中心住院,到時候你明白嗎?躺床上要多嚴重就多嚴重,多說點兒好聽的,多哄哄,撒謊本來就是你的錯,你得誠懇的道歉,知不知道?”
轉院去一中心?江硯還有點兒猶豫,卻被孟慶國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
“大小伙子的別婆婆媽媽的,不該有的顧慮不要有,不該背的負擔不要背,你值得擁有喜歡的愛人和幸福的生活,知不知道?”
江硯對上了那一瞬幾乎能看透人心底的眼睛,心下的顧慮在一點點兒消散,他有點兒不習慣地低頭,正看到手里削好的蘋果,半晌憋出了一句:
“你洗手了嗎?”
“剛上完廁所沒洗,臭小子。”
清晨,一中心的地下車庫中,一輛奧迪A6時隔多日重新停在了那個空白多天的車位上。
婦產科辦公室,周明是第一個看到門口的人的,眼睛瞬間一亮:
“沈主任,你回來了?”
辦公室一堆人齊齊抬頭:
“沈主任,休假是不是特別爽啊,這么長時間也不說回來看看,你不在平常都沒人給我們拼單奶茶了。”
沈易笑著進門,和一圈的同事挨個打了招呼:
“這是想奶茶還是想我啊?行,今兒奶茶我請客,管夠。”
沈易換了白大褂又去見了李維,這才回了科室,正碰上查房回來的鄒木,這位師兄應該剛下大夜,眼底一片淤青:
“昨晚有急癥啊?”
鄒木一臉生無可戀地拍了拍他:
“你可回來了,昨晚一臺胎盤早剝一臺車禍的子宮出血,剛下來。”
沈易趕緊給他接了杯水,掃了一眼排班表知道今天鄒木還要出門診: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回來了,還沒排班,今天門診我替你。”
沈易帶著周明一塊兒去出了門診,時隔多日重新坐在了門診,看著外面烏泱泱的人,他深吸一口氣:
“開始叫號吧。”
同時,呼吸內科迎來了一個特殊的轉院病人,因為這個病人是從武警總醫院轉過來的警察,而且電話是武警總醫院的院長親自打過來讓多關照一下的,并且傳來了病人的病例。
呼吸內科的主任秦大成撂下電話一頭霧水,武警總院的人怎么轉到這兒來了?他看著傳過來的病例,睜大了眼睛,腹部貫穿槍傷?我靠,來的是位功勛啊。
江硯被安排進了一中心的單人病房,今早來的時候他在地庫看到沈易的車了,他來上班了,他其實很想見他,又不知道怎么辦?直接發消息他可能不會回他,直接去找他嗎?
“您好,您不可以出病房。”
剛出門就被一個小護士攔在了病區這里,江硯出聲:
“麻煩問一下婦產科在這個樓里嗎?”
“在,婦產科是8到11樓。”
“哦,謝謝啊。”
江硯回到了病房,猶豫了一下,用手機拍下了手上的留置針,想了想又拍了一下病房,故意將窗外代表的地標拍了進來,然后在朋友圈發了這兩張圖,但是絞盡腦汁也不知道配什么文,索性找了一個流淚的表情發了上去,然后屏蔽所有分組,只留下了只有沈易的那個分組,點了發送。
一上午五十個號總算是看完了,沈易撐在桌子上喝了口水,周明轉過頭:
“師父,新開了一家石鍋拌飯賊好吃,我們出去吃吧。”
沈易拿出手機報復性娛樂地劃著:
“行,正好奶茶出新口味了。”
他正劃完朋友圈準備起身,卻忽然看到了一組圖片,又看了看發文人的頭像,頓時愣住了,叫住了身邊的人:
“周明,你過來,你看,這是不是咱們院的病房?”
周明低頭看了看:
“是,和咱們科室的有點兒像,你看外面還能看到金塔,就是這個角度。”
江硯住院了?還住他們醫院?不會吧,那個脆皮又怎么了?
第33章 江硯腎臟有問題?(沈主任報復)
江硯住院?能在哪個科室呢?沈易思索了一圈, 想起那天他走的時候好像聽到江硯還在咳嗽,大概率也還是因為感冒,呼吸內科。
沈易一把拍了一下周明的肩膀:
“你自己去吃吧, 記得買科里的奶茶,要新口味兒的, 回來找我報銷。”
周明都還沒來的急問是出了什么事兒, 就見沈易大步流星出了診室。
呼吸內科護士站。
“麻煩幫我查一下科里是不是有個叫江硯的住過來?”
中午的護士站只剩下了個值班的護士, 這沈易這張臉在一中心相當于招牌的存在,小護士倒也痛快:
“哦, 有, 在309單人病房。”
“謝謝啊。”
沈易快步到了309病房, 到了病房下意識直接推開了門,屋內的人此刻一身病號服靠在床上, 吊頂的輸液掛上此刻正掛著液體,順著透明的輸液管流到江硯扎著留置針的左手中。
另一只手則是抵在唇邊,唇角透出一聲一聲壓抑的咳嗽聲,本是蒼白的臉頰上因為咳嗽泛起了一絲病態的嫣紅, 似乎是聽到了開門聲, 江硯抬頭看了過來。
烏黑的眼中涌出的生理性眼淚都還沒有完全隱去,襯的那雙黝黑的瞳孔帶著幾分無辜的可憐模樣,兩人的目光驟然相對, 江硯的面上劃過些怔愣, 似乎是不知道沈易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隨即就有些喜色, 將唇角的手放下來:
“沈易?你, 你是來看我的?”
沈易頓時覺得門口的地板都有點兒燙腳,江硯這么大個人, 住個院能有什么大事兒,他有病吧?看到了個朋友圈就屁顛屁顛地和福爾摩斯似的找過來,手頓時收緊了門把手:
“走錯病房了。”
說完他關門就要走,床上的人卻驟然叫了他一聲:
“沈易。”
江硯顧不上別的,一手直接扯下了左手上的留置針,翻身就要下床,這動靜引得沈易回頭,就看見一邊的輸液管連著回血和藥液劇烈搖晃,在床邊滴滴答答,江硯的手上的留置針都被扯開了一半,血珠從手腕上往下流,這一幕看的沈易的血壓都上來了:
“江硯你有病啊?”
他快步過去,卻見剛才那個動作利索的人此刻手扶著床頭柜站著,微微垂著腦袋,一副受氣包的樣子,還咕噥出聲:
“可不是有病嗎?沒病誰來醫院啊。”
沈易
他按了呼叫鈴叫了護士進來重新扎留置針,這幅略顯粗暴血腥的場面看的小護士都有點兒吃驚:
“這怎么弄的?”
“我剛才要去廁所,忘了在輸液,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沈易站在一旁冷哼了一聲:
“你還知道這是給醫護人員添麻煩啊?”
江硯本就清瘦,有一副穿衣很好看的骨架,只是這醫院的病號服有些大,穿在他身上領口處都能看到明顯的鎖骨,配上這一臉蒼白的樣子,這幅顏值還是很能打的,小護士看他被沈主任訓的低下頭,忍不住打了個圓場:
“沒事兒的,很多病人去衛生間都會忘了在輸液,下次注意就好。”
重新扎上了留置針,江硯坐在床邊,沈易抱著手臂:
“你什么情況?怎么跑醫院來了?”
“咳嗽,發燒,醫生說是肺炎讓住院。”
“肺炎沒大事兒,你繼續住吧,我走了。”
江硯卻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上次不還說肺炎會白肺會很嚴重嗎?怎么現在就沒大事兒了。”
沈易低頭將他的手從手臂上甩開:
“江法醫不是說那是小概率事件嗎?”
“小概率也是概率啊,萬一我倒霉呢?”
沈易看著眼前的人微微瞇了瞇眼,他認識江硯以來從沒看他發過朋友圈,如果他記得沒錯,這人上一個朋友圈似乎是去年的,且就只有一條。
江硯應該不是一個住院了還要曬一下針頭和病房的人:
“那條朋友圈釣魚呢?”
江硯被看穿多少有點兒不自在,畢竟這種事兒他第一次做:
“也,也沒有。”
沈易看著他這把“心虛”都寫到臉上的表情腦瓜子都直嗡嗡,一秒鐘也不想多看他,正準備出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剛才的小護士進來:
“江硯,這是上午的檢查結果。”
一中心財大氣粗,護士的數量足夠,所以醫院的服務質量還是很好的,雖然患者在手機上都能看到檢查結果,但是還是會打印一份兒送到病房,會比較方便一些不會操作手機的老年人患者。
沒等江硯伸手,沈易直接接了過去,是幾張彩超單和化驗單,沈易本來就是隨便掃一眼,但是看到雙腎彩超的時候卻停了一下。
彩超提示左腎有輕微瘀斑伴有包膜血腫?他立刻拿過了尿常規的化驗單來看,有白細胞,并且有一個加號的潛血。
尿潛血可不是什么好事兒,這人怎么會腎上有問題呢?
江硯被他看到化驗單有點兒緊張:
“怎么了?我得了什么絕癥嗎?”
沈易抬眼,神色不復剛才的輕佻:
“你平常腰疼嗎?有沒有尿急,尿頻,尿痛或者血尿出現?”
江硯手在病號服的兜里攥緊,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沈易卻著急:
“有沒有啊?”
“有點兒腰疼,前陣子有點兒血尿我去檢查了,醫生說沒事兒養養就好了。”
血尿是剛手術之后一陣子有過,是因為被車撞了一下之后子彈穿過身體時候造成的腎臟挫傷,當初到不了需要手術的程度,所以是保守治療,也就是慢慢養。
沈易聽著這不靠譜的回答:
“你上次在哪檢查的?血尿病因查了嗎?”
“查了,被車撞了一下,醫生說是腎臟挫傷。”
沈易又看了一眼檢查單,他不是腎病科的醫生,但是基礎的一些腎臟疾病他還是了解的,腎臟瘀斑和包膜血腫確實是腎挫傷后的一個經典表現,而且腎臟是在腹膜后的位置,一般來說不容易傷到這里,所以造成腎臟挫傷的原因很多都是車禍撞擊,或者高空墜落之后造成的。
車禍造成的話這個倒不算是太嚴重,一般來說可以自愈,只是需要時間恢復,沈易的心放下來之后計上心頭,他又看了看檢查單子,故作嚴肅地開口:
“你有血尿的話雖然從現在的檢查結果上看應該是腎臟引起的,不過也不排除其他的問題。”
江硯抬頭看著他,很是乖巧地問:
“不排除什么問題啊?”
沈易也低頭看向他:
“前列腺問題,血尿也是前列腺有問題的一個經典指征。”
“前列腺問題一般都是中老年男性得的吧?”
沈易將單子甩在他身上:
“虧你還是個法醫,現在生病分老少嗎?前列腺問題除了不可能出現在女人的身上之外,它可能出現在任何年齡的男性身上,你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你去一中心生殖科看看,哪天沒有因為前列腺問題切掉前列腺和睪.丸的?
切掉一個那算是幸運的,那有的發現的不及時,兩側都有問題的,那上去兩個睪.丸就都得切掉。”
江硯似乎真的被他嚇著了一樣,臉色都更白了一些,沈易心里暗笑,孫子,叫你騙我,嚇死你,心里再是暗爽,面上也是不動聲色,甚至還在問他:
“你確定從未有過尿痛那些癥狀?”
他盯著江硯的臉色,就見他的面上出現了一絲不確定性:
“你要這么說好像多少,之前也有一點?”
沈易都不用聽他說,腎臟挫傷也是會引起這些癥狀的:
“那就是了,你得好好檢查一下前列腺,萬一有問題呢?早發現早治療。”
江硯肉眼開始有點兒慌,他一把拉住了沈易的胳膊:
“你說的我有點兒害怕,這醫院我就認識你一個人,你在大醫院見多識廣,要不你先幫我看看吧。”
說著他就要低頭解褲子,沈易一個晃神的功夫他病號服的抽繩都解開了,他趕緊按住他的手:
“你干嘛?”
江硯抬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寫滿了惶恐和依賴:
“我不敢直接去檢查,你先幫我看看唄。”
沈易不是,這人有病吧?
“你有病啊?”
“我希望沒有。”
“不許脫,動不動脫褲子,什么毛病?”
“不是醫生眼里無男女嗎?再說,你也不是”
在沈主任的眼刀下江硯生生將后面的話給咽了回去,他怕不咽回去就沒辦法活著走出病房了。
“這么大個人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在這兒等著,我這就讓醫生給你開單子,好好查一查。”
說完他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再也沒給江硯任何說話的機會,卻不知他出去之后江硯低頭唇邊有絲笑意:
“讓你報復回來好了。”
沈易還真的直接去了呼吸內科的辦公室,主任秦大成正在吃外賣水餃,辦公室內一片餃子醋味兒,見到他秦大成有點兒意外,隨即笑著招手:
“沈主任?來,坐,今天上午還聽科室里說你回來了,要不嘗一個?”
沈易笑了,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
“我剛吃過,不吃了,我是過來問問你們科新收的那個江硯的情況。”
秦大成對這位收治的病患可是印象深刻:
“你們認識?”
“我倆鄰居,我還經常去他那蹭飯呢,剛才我去看他,正好看到了彩超報告,腎臟有挫傷?還有他肺片沒問題吧?”
秦大成沒想到江硯和沈易竟然是鄰居:
“腎病科下午會來人看,不過從結果上來看就是外傷導致的挫傷,一般都是保守治療慢慢養,胸片上有積液伴肺部感染,早上過來的時候高燒,還是要留院觀察一下的。”
沈易微微皺眉,肺部積液還有感染?這江硯的抵抗力也太差了,就感冒了兩次怎么搞這么嚴重?
“哦,那是要觀察一下,對了秦主任,他剛才說腰疼之前有過血尿,我看還是再開一個前列腺的檢查吧?有沒有問題的先排除一下。”
秦大成倒是沒覺得這個建議冒昧,畢竟他上午看病歷江硯曾經腹腔大出血,檢查一下也好:
“行,一會兒我就開。”
沈易又寒暄了兩句就上了樓。
沒過十分鐘,小護士禮貌地敲了敲江硯的門:
“江硯,下午兩點半有個前列腺彩超,需要提前憋尿,記得多喝水啊。”
江硯
下午護士長重新排了班,沈易今晚值二線。
晚上從門診下班后,沈易回辦公室點了一份兒意大利面,也不知道這意大利面的醬是怎么做的,一股餿了的味兒,他吃了幾口就實在吃不進去了,腳勾出了床底下的零食箱子,這才發現他臨走的時候將零食都分了,得,彈盡糧絕了。
從周明那順了一桶老壇酸菜面泡了吃了,低頭看了一下表上的時間,想起了還在樓下住院的人,去看看的念頭一起來就被他重新掐滅了回去,人家肯定不缺他這個探病的。
還是出去補貨吧,要不夜班什么吃的都沒有了,到醫院門口最常去的超市買了一大袋子的口糧,從超市逛出來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住院部的電梯高峰期已經過去,沈易看向了標著呼吸內科的樓層最后還是按了一下,算了,就算是出于人道主義的探望吧。
值班護士正好他熟,就給她留了兩盒酸奶:
“309你認識啊?”
“嗯,之前的鄰居。”
“哦,那正好一塊兒過去,觀察體溫,下午三點多他開始發高燒,一下子竄到了38.8°,伴有嘔吐,秦主任親自去看的,加了好幾項的檢查。”
沈易一皺眉,腳步不自覺地快了幾步,兩人輕輕敲了一下門進去,就發現屋里很是昏暗,燈也沒開,只有腳下的夜燈是亮著的,床上的人安靜地躺在床上看樣子是睡了,屋里除了他一個家屬也沒有,無端顯得有點兒孤單,他小聲問了一下護士:
“家屬沒來嗎?”
李敏搖了搖頭:
“沒有,今天就他自己,秦主任特意交代為一級護理。”
沈易心里總覺得不太對,一級護理?一般一級護理是用于恢復期的重癥病人或者年老體弱,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需要護士一到兩個小時就要巡視一次。
江硯一個身強體壯只是因為肺炎觀察入院的患者一般只需要普通護理就可以了,甚至都不用做標記,秦大成怎么忽然會將他升級成一級護理?
他沉思的功夫,李敏已經上前去測量體溫了,江硯警惕性很高,幾乎在護士走近的時候就醒了過來,李敏笑了一下:
“測一□□溫,晚上有吃飯嗎?”
“喝了點兒粥。”
屋里昏暗,江硯沒看到站在門口的沈易,他撐著要起來,但是頭有點兒疼,動作頓了一下,李敏出聲:
“不用起,躺著吧,37.8度,下來了一些,發燒后是會有點兒乏力,多躺躺,我給你倒點兒熱水。”
江硯的聲線有些沙啞:
“謝謝。”
“不客氣,晚上有不舒服就及時按鈴。”
李敏拿著暖水瓶出去,江硯這才看到后面的沈易,愣了一下,低頭看到了他手中拎的大袋子,燒的有些干裂的嘴唇扯了一下,眼里有些笑意:
“給我買的嗎?”
沈易走上前:
“想得美,這是我夜班口糧。”
他掃了一眼床頭柜上的粥,是他們食堂的包裝,應該是在食堂定的,此刻里面幾乎是滿的,這人估計晚上就沒吃,他抬手開了燈,將自己的大袋子放到了他床邊:
“不過可以讓你選一樣。”
江硯低頭看了看里面琳瑯滿目的小吃,仰頭看沈易:
“就只能選一樣嗎?”
“讓你選一樣就不錯了。”
說完他就見江硯好像真的在很糾結的選,最后挑了一袋喜之郎果肉果凍出來,晃了晃:
“那就這個吧。”
沈易估計他是發了燒沒胃口:
“你還挺會選的。”
江硯撕開了袋子,想吃一個,但是剛退燒手上有汗還沒什么力氣,撕了半天卻沒有撕開,沈易看了看最后接過來給他撕開了,江硯乖巧道謝:
“謝謝。”
沈易就見他吃完之后又遞給了他一個,他黑著臉又幫他撕開了一個。
江硯眉眼彎了笑了一下說:
“今天下午我去檢查前列腺了,醫生說未見異常。”
沈易皮笑肉不笑地出聲:
“那真是恭喜你啊。”
江硯瞄了一下他的臉色:
“我真的不該騙你,對不起,真誠的和你道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沈易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見他吃了半袋的果凍說不吃了,這才起身:
“行了,我今晚值班,得上去了,晚上有事兒就按鈴叫護士來。”
“好。”
病房又剩下江硯一個人。
沈易出去剛要去坐電梯,就見迎面來了一個眼熟的人,一身黑短袖,拎著外賣,可不正是那天在江硯家碰到的那個好像叫林城的刑偵隊長?他不想說話,直接就要從他身邊過去,還是林城叫住了他:
“沈主任是吧?那天是我言辭不當,不好意思啊。”
沈易抬眼看他一大片黑眼圈,估計是審案子熬夜熬的,他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既然道歉了他也不好再冷臉:
“沒事兒,來看江硯啊?”
“啊,對,剛下班,給他帶點兒吃的,他怎么樣?”
“我不是他的主治醫生,只看了部分檢查結果,肺部積液伴感染,下午又高燒,具體的情況你得問秦主任。”
一聽高燒林城抿了下唇神色有些擔憂,沈易多問了一句:
“他家不是津市本地的嗎?今晚家屬不來陪一下嗎?”
雖然是個成年人了,但是畢竟是住院,這么長時間也不見個家屬過來,難道江硯是外地的?不過聽口音不像啊。
林城剛才看沈易從江硯病房出來的時候沉著臉,估計兩人還是沒和好,他頓了一下,指了指邊上,示意過去說,沈易挑眉,不過還是跟了過去,就見林城斂眉開口:
“本來吧我不該多嘴,但是江硯那人的性子什么都悶心里,他可能沒有和你說,他是烈士遺孤,父親很早就犧牲了,母親在他大學的時候車禍意外去世了,兩邊的老人也陸續去世,他家里沒家屬了,今晚我在這里陪床。”
一句話將沈易震在原地,他家里沒家屬了?他忽然想起剛才推開門的時候屋里黑著燈,江硯一個人睡在床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的樣子,發燒了,吐了,也沒有家里人給送點兒可口的飯菜,只有醫院食堂定的兩塊錢的白粥。
他剛才兩眼放光一樣看著他手里的吃的,其實是真的以為他是買了吃的去看他的吧?結果最后只給他吃了幾個果凍,沈易心底忽然就愧疚起來了。
第34章 江硯身上有槍傷(深夜探望)
晚上沈易查完房就直接回了休息室, 進屋就往床上一坐,眼睛瞪著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大袋子吃的,剛才林城的話一句一句地在他耳邊響著。
“他是烈士遺孤, 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也在他大學的時候車禍意外去世他家里沒有家屬了”
心底那股不是滋味兒到現在也沒有壓下去, 那怪他做飯那么好吃, 估計都是因為家里只有自己, 自己不做,連點兒家常飯都吃不上, 住院, 發燒身邊也沒個親人。
今天上午他還用病情嚇唬他, 好在是沒有什么大問題,要是真的有病他連個幫忙分擔的家屬都沒有, 腦子里忽然就浮現出了上午他剛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江硯那張蒼白甚至有點兒可憐的臉。
“哎。”
沈易一巴掌拍在了腦門上。
門響了兩聲,沈易不動開口:
“進。”
周明開門進來就看到沈易手扶著腦袋,趕緊問了一句:
“師父你怎么了?頭疼啊?”
“沒有。”
他只是良心有那么一點兒不舒服,轉頭看了看身邊這偷感很重的徒弟:
“你干嘛來了?”
周明咧著嘴笑了笑:
“師父我寫病案沒吃晚飯, 借我一盒泡面唄?”
沈易直接將零食袋子推了過去:
“自己選。”
看著周明腦袋都要扎進去的樣子, 沈易出聲:
“你媽最近不給你送晚飯了?”
“嗯,上周她給我送餃子把車刮了,送4s店修去了。”
沈易看了看眼前也有26了但還是家里的大寶貝一樣的徒弟, 感慨地開口: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啊。”
周明從袋子里挑出了一盒拌面, 兩個鹵蛋一根火腿腸, 不覺得這話有什么, 笑著接道:
“我媽那是非說外賣都是地溝油, 看著我不讓我吃才總送飯的,但是她其實做飯不咋好吃, 但是沒辦法,我不吃她該揍我了。”
沈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里有些感慨:
“好好珍惜吧。”
“哎,好嘞,師父我出去吃了啊。”
“去吧。”
周明出去,沈易又開始發呆,有人想吃是再也吃不到了。
呼吸內科病房中,江硯靠坐在床上,身前支起了床上自帶的小桌板,林城將剛點的小餛飩放在他面前:
“素的,不膩,你嘗嘗。”
江硯抬頭:
“你吃了嗎?”
“沒呢,我剛從隊里過來,這外賣都是直接點到了住院部,和你的手藝肯定沒得比了,你將就一下。”
江硯其實沒什么胃口,只是勉強吃了幾個就問起了案子:
“我聽大壯說7.13案正式移交隊里了,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林城禿嚕了兩口餛飩點頭:
“確認了,猜猜是誰?”
江硯沒什么猶豫地直接開口:
“那個孫天磊吧?”
“呦,怎么猜這么準啊?”
江硯喝了一口餛飩湯:
“死者生殖器被割,明顯的性報復行為,清水縣剛出了韓悅的事兒,孫天磊又失蹤,肯定要第一時間比對他的DNA,你之前說津市也出現了性侵案,嫌疑人就是孫天磊,那個什么情節?”
“那孫天磊還真是個衣冠禽獸,他也算是還不錯的師范大學畢業的,畢業之后考了幾次編制都沒戲,就收學生偷偷辦補課班,被查了一次之后他就改做一對一,但是要學生去他那,受害人是個高一的女生,迷.奸,是女孩兒的父母回去發現了不對報警的。”
江硯臉色陰沉,這和韓悅的被害情節很像,年輕的好大學畢業的老師,還真是個好身份:
“死的倒是也不冤枉。”
林城抹了把嘴點點頭:
“是不冤枉啊,但是這案子出了就得破啊,這兩天我們都在從吳佳佳父母這條線上找線索,她父母都是來津市的務工人員,社會關系并不復雜,家里怕這個事兒傳出去,誰也沒敢往外說,吳佳佳辦了休學在家,手機,電腦上軟件的紀錄也都查了,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江硯蓋上了外賣盒子的蓋子,靠在了床頭:
“理化檢驗出來了嗎?他體內有沒有γ-羥丁酸的衍生物?”
林城掏出手機:
“你看看吧,下午出來的。”
江硯看了理化實驗報告,微微皺眉:
“甲苯.噻嗪?”
林城點頭:
“僵尸藥,在M國很流行,這小子他媽的是個嗑藥的,一件好事兒不干啊這是。”
江硯盯著理化報告出聲:
“甲苯.噻嗪本來是一種鎮定類藥物,在動物麻醉上用的比較多,但是后來被一些癮.君子發現這東西加在芬.太尼和可.卡.因里面一塊兒吸食能延長所謂的“快感”時間,逐漸流行成了一種‘毒.品’,但是不對啊,他體內只有甲苯.噻嗪?”
“嗯,理化報告上是這樣顯示的,所以現在推測他不是主動食用的甲苯.噻嗪,而是兇手用這個藥麻倒了他,以便下手。”
江硯回想著孫天磊身上的傷口:
“孫天磊胸前的那一刀干凈利落,不見頓挫,直插到底,一刀斃命,身上其他部位也沒有見到什么其他的制約傷,說明他被刺的時候沒有發生什么反抗,若是兇手下手之前孫天磊就已經昏了過去,那倒是可以解釋這一點,但是即便是這樣,下手的人也不像是第一次啊。”
畢竟即便昏過去了,那也是個人,拿著刀一點兒沒猶豫地直接插進去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林城主動收拾了桌子,將吃剩的盒子都收到了外賣袋子里,又給江硯倒了水:
“這個也不好說,人在極端憤恨的時候,也是能做出一些原本不敢做的事兒的,而對孫天磊最恨之入骨的肯定是被侵犯過的人,但是從死亡時間上來看,孫天磊應該是在韓悅案發后兩日身亡,也就是吳佳佳報案后的一天,這個時間讓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江硯聽明白了他的暗示:
“你是懷疑孫天磊不止侵犯過她們兩個。”
林城臉色有些難看地點了頭:
“韓悅在宮外孕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受過侵害,兩天的時間她的父母一直都在清水縣的醫院陪著她,甚至那個時候他們都還不清楚作案人是誰,所以兇手很難和韓悅有牽扯,而吳佳佳是在遭受侵犯的第二天報警的,孫天磊的死亡時間則是她報警的第二天,也不是很符合邏輯。”
受侵害的當事人和父母自然是恨毒了這種強.奸.犯,但是既然他們會選擇報警這條路,那就實在是沒有必要再在第二天冒險殺了他,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但是孫天磊又確確實實是死了,還是明顯的報復,所以很可能殺害孫天磊的兇手是他曾經侵害過的其他人或者家屬。
林城薅了一下頭發,仰頭靠在了椅子上,江硯也知道他在愁什么,喝了口水:
“這案子的線索太少了。”
尸體發現的時候就是高腐,現在連第一案發現場都沒有找到,從被害人這里得到的線索又都斷了,林城嘆了口氣:
“還是得從孫天磊的人際關系查起。”
“對,你可以從藥入手,γ-羥丁酸的新型衍生物可不像是一個老師能拿出來的東西,我預感拔出蘿卜帶出泥。”
“嗯,行了,不聊案子了,都快十一點了,你得睡覺了,你先去洗漱還是我先去?”
江硯看向他:
“干嘛?你要住這兒啊?”
林城理所當然地點頭,說完就找了一雙一次性拖鞋把鞋給脫了,干脆利落地出聲:
“是啊,我給你陪床啊。”
江硯聞到了一股不是很能忍的味道:
“穿上鞋,我不用陪床。”
“哎呀,人家別人住院都有人陪,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可憐啊,你放心,我這人不認床,在哪都睡得著。”
“我沒有擔心你,我是擔心我的鼻子。”
林城看了看自己的腳,又看了一眼隊里有名的潔癖:
“我洗,我洗還不行嗎?這夏天穿一天鞋誰還能沒點兒味兒啊,你瞧瞧你這些毛病,我就不信你那沈主任渾身上下都是香的。”
江硯扭過頭:
“比你香。”
林城想起了上次去村子里看到的那明顯不符合江硯風格的屋子,走上前語重心長地開口:
“戀愛腦要不得,你曉得伐?我告訴你,雙標就是戀愛腦的開始,你小心一點兒哦。”
江硯的良好涵養讓他控制住了捏住鼻子的舉動:
“要洗趕緊去洗。”
“毛病。”
單人病房配備了獨立的衛浴,里面水流聲響起,江硯靠在床上有點兒發呆,沈易在值班,他們就在一棟樓里,他有點兒想見他,也不知道他明天會不會來見自己,想著想著就低頭看向了手機,還是上次和沈易發消息的頁面。
手在表情包里面扒拉來扒拉去,最后還沒有選出一個合適的時候浴室的門就開了:
“我好了,換你。”
江硯收起手機:
“這么快啊。”
“廢話,大老爺們沖個澡能用多長時間,你自己可以吧?”
回應他的是江硯下床無情從他身邊走過的身影。
退燒身上出了一層的汗,站在花灑下面江硯才覺得舒服了一些,這里沒有吹風機,他擦了擦頭發換上新的病號服就出來了,林城已經躺在了陪護床上,十分不講究地只穿了一個平角褲頭,江硯皺眉:
“穿上衣服,護士會定時進來。”
“我哪有衣服啊?我家都沒回就來看你了,那身我明天還得穿呢。”
“那就把被子蓋上。”
最后林城嫌熱,把被單拆了下來蓋身上了,江硯沒眼看他。
林城看江硯還在那低頭看手機忍不住歪著腦袋開口:
“哎,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做了件好事兒,你小子的幸福不出意外很快就來了。”
江硯立刻轉過頭,想起林城前兩天干的好事兒他就心里沒底:
“你干什么了?你別亂說話。”
“我哪亂說話了,我剛才都給沈主任道歉了,人家欣然接受,好了好了,我這個人做好事兒一向不求回報的,睡覺睡覺。”
江硯哪睡得著?正要將人薅起來,護士就進來量體溫了:
“37.6,還是有點兒低燒,晚上吃了嗎?”
“吃了點兒餛飩。”
“現在有反胃惡心的感覺嗎?”
“沒有。”
“那有沒有胸悶氣短的感覺?”
“有一點兒。”
李敏一一記錄:
“好的,不舒服就按鈴,早些休息。”
李敏笑了一下就出去,轉頭就給沈易去了個消息:
“37.6,有點兒低燒,胸悶氣短,應該是肺炎的關系,晚上吃了點餛飩。”
沈易聽到手機響就趕緊拿起來看了一眼,退了就好一點兒,不過肺炎最容易后半夜反復。
病房里,林城擺手不回答江硯的追問:
“我真沒說什么,人家護士都讓你早點兒休息了,快睡覺,而且我再告訴你一個大消息,宋副校長明天可就出差回來了,要是讓她看到你把自己作到醫院又熬夜黑眼圈的話,你自己心里有點兒數。”
果然一聽宋副校長江硯立刻就老實了,翻身蓋被子睡覺。
沈易值二線班,一般一線沒有處理不了的事兒不會給他打電話,不過他這人一向不受夜班之神的眷顧,果然,今天也一樣,12點來了一個車禍急診,周明心里沒底叫了他,最后病人情況還算穩定,周明可以獨自處理,他也還是坐鎮給周明壯了個膽。
沈易這么年輕就能坐穩副主任的位子,還壓的住底下的人就是因為他足夠專業又足夠負責,他也是從一線主治,住院醫過來的,醫生這個行業不比其他,他知道年輕的小醫生值夜班哪怕不是碰到很危急和突發的狀況有的時候心里也沒底。
所以他值二線的時候都分外好說話,哪怕不是情況嚴重,只要一線的小醫生拿不準,他都會第一時間到現場,很少遙控指揮,他知道有的時候哪怕他就在邊上站著,值班醫生心里就有底。
周明從病房出來看了一眼沈易:
“師父你去睡吧,還麻煩你一趟。”
“行,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凌晨醫院的走廊上非常寂靜,沈易看了一眼表,一點半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電梯口,算了,都到這兒了就去看一眼吧。
他到呼吸內科的時候李敏正在填監護記錄,看到他笑了:
“不放心你鄰居啊?”
沈易雙手插在白大褂里面:
“沒有,剛接了個急診正好順路。”
李敏笑了笑沒說話,看了一眼時間:
“也該進去測體溫了,一塊兒看一眼。”
沈易無可無不可地點頭,病房里很黑,只有腳踢線上方的小夜燈泛著幽幽的白光,屋里睡著兩個人,江硯的睡姿一如既往地很規矩,側著身背對著林城的方向睡著,可能是熱了,被子扯下了一半,李敏上前用額溫槍測了一下,38°,沈易看到度數微微皺眉,果然溫度有點兒起來了。
臨走的時候沈易幫江硯掖了一下掉下去一半的被子,這才腳步極輕地走出去。
后半夜體溫就徘徊在38°上下,沒再升高,也就沒有叫醒他用藥。
沈易從六點半查房,結束已經八點多了,今天他不用出門診,上午十點半有臺手術,他拎起剛定回來的小籠包去了呼吸內科,李敏已經下夜班走了,他直接去了病房,還沒進去就透過半開的房門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他瞬間睜大了眼睛。
林城應該已經上班走了,此刻病房里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個瞧著五十歲上下一身深灰色西服套裝,帶著無框眼鏡的女人,這一身像極了他高中時候的教導主任,不知道為什么,沈易光是看著她側后身的樣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女人的聲音略顯嚴肅:
“還知道回來呀?兩次復查你都敢逃過去,感冒發燒都燒出肺炎你都不回來,你可真長本事,我可告訴你,別和你孟叔學那一套什么有病抗一抗就過去了的無知理論,要是都能扛過去,要醫生干什么?要醫院干什么?”
這話說的沈易都想給她拍手叫好了,他看向了江硯,就見那人靠在病床上,垂著腦袋,一副挨訓的樣子,神情沒有半點兒不服,可以說是很乖巧了,他抬頭甚至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
“我知道了宋姨,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也不知道會燒出肺炎,我要是知道我立刻到醫院檢查。”
沈易撇了撇嘴,這孫子撒謊眼睛都不眨。
宋泠哼了一聲,最后看著孩子還病著才沒有再說什么,打開了帶來的保溫桶,很大一個,里面飯,菜,湯一應俱全,將小桌板都擺滿了:
“昨晚才回來,菜是今早做的,一樣少來點兒,你看看你瘦的,來,喜歡哪樣多吃點兒,那外賣沒有營養,正好還沒開學,我在家給你做。”
沈易看了一下那一桌子的菜,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籠包,默默藏到了身后。
宋姨?這人對江硯倒是挺好的,一大早能做出這么多菜,這得幾點起來呀?
“宋姨,真不用這么多,我也吃不了啊。”
宋泠給他遞了筷子,教訓完了面上總算是露出了笑意:
“吃不了剩下,沒事兒,我又不是你孟叔,干什么都磨磨唧唧,這幾個菜就一會兒的功夫。”
江硯本來沒什么胃口,但是熟悉的味道還是吃了不少,宋泠的飯他是從小吃到大的,宋泠看他吃了不少也高興:
“晚上想吃什么?這幾天我都沒事兒,說。”
江硯也沒客氣:
“辣椒肉鹵的手搟面。”
“行,晚上就手搟面了。”
沈易沒再進去,而是將小籠包送到了護士站給沒吃飯的護士分了,轉身他就見那個宋姨出來了,問了秦主任的辦公室,他頓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方才那一身教導主任氣質,嚴厲與慈愛并存的女人,此刻到了醫生的辦公室中詢問病情的時候也和尋常的家屬沒有什么區別,帶著點兒小心和忐忑。
“醫生我是江硯的家屬,他情況怎么樣?”
秦大成看沈易跟著進來,以為他和江硯一家是鄰居是陪著過來的也就沒避諱:
“肺部炎癥有些大,有積液,主要是因為病毒感染導致的,反復的高燒也是因為這個,現在已經在用藥了,正常情況的話需要一周左右,不過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昨天我們科室和普外還有腎病科會診時也詢問了武警總院那邊從前的主治醫生他的情況。
三月前的腹部貫穿槍傷造成了腹腔大出血,現在他低血壓,貧血,還有現在免疫力低其實都可以算是那次大出血的后遺癥,所以他肺部的情況恢復起來可能需要比常人長一些的時間。”
他的話音落下,沈易的瞳孔地震,槍傷?江硯身上有槍傷?
第35章 你是有不撒謊就渾身難受的病嗎?
縱使現在沈易心里再震驚也沒有影響秦大成繼續交代江硯的情況:
“除了肺部的問題, 就是上次造成的腎臟挫傷,昨天腎病科的主任過來,對比了之前復查的片子, 是在慢慢好轉的,他的建議也和武警總院之前的治療方式一樣, 主要還是保守治療, 慢慢養著, 如果有明顯癥狀再用藥。
倒是他的傷口恢復的不是很好,貫穿傷, 很容易引起內部組織黏連, 現在傷口有些增生感染, 血項提示的炎癥反應也不光是因為肺部感染,外科是建議再做一次清創手術。”
提到“手術”兩個字, 饒是在學校叱咤風云的宋副校長也明顯緊張了起來:
“清創手術?這手術大嗎?有風險嗎?”
秦大成畢竟是呼吸內科的醫生,具體的手術情況不好直接和家屬討論:
“這個手術需要外科來做,一會兒外科的李主任會過來查房,到時候會詳細與家屬溝通。”
宋泠聽完心里多少還是忐忑, 沈易此刻心里更是波濤洶涌, 槍傷,貫穿槍傷,從前無數的細節畫面重新涌進了腦海。
“你又不是大姑娘, 怕看啊?”
“怕。”
“你還穿著這一身干什么?還不趕緊把衣服脫了。”
“穿著吧, 我現在除非脫光否則沒區別。”
在胖姐家搬箱子后他想幫他上藥, 他扭扭捏捏不肯脫衣服的樣子, 在河邊被炸了的巨人觀濺了一身的破碎組織也不肯脫衣服上車, 站在院子里都還穿著那件狼藉不堪的衣服等著他洗完,所以,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身上有槍傷,不想讓他看見。
沈易攥緊了手指,江硯,還真是瞞的死死的,嘴里一句實話也沒有。
宋泠回了病房,沈易也回神兒:
“這清創的手術是普外的李主任親自做?”
李兆和可是普外一把刀,按說清創手術不會是他親自上啊。
秦大成抱起保溫杯,胖乎乎的臉上都是一副你是人家鄰居,還和我在這兒裝傻充愣的模樣:
“那是槍傷,從腹腔穿過的貫穿性槍傷,咱們這醫院別說一年,兩年也不見得能收治兩例啊,你也是干外科的,遇到這種不想看看啊?再說你這鄰居過來的時候可是武警總院的院長親自給我打了電話要好好照顧。”
在國內受了槍傷被送到醫院又是武警總院的院長親自打招呼,這多半就是立過功的,人送到他們醫院哪能怠慢啊?
沈易也猜到了,江硯是警察,槍傷肯定是任務中受的:
“武警總院那邊傳來病例了吧?給我看一眼。”
秦大成倒是沒拒絕,調出了病例,讓開了電腦的位置給他:
“都在這兒,真兇險啊,昨天看的我心里都直哆嗦,要不是搶救及時,恐怕”
沈易從頭開始看,越看臉色越嚴肅,除了最嚴重的腹部貫穿傷,還遭受了撞擊,左腎挫傷,腦震蕩,入院就失血性休克了,輸血量高達2000cc,實打實的鬼門關里走了一圈。
出了秦大成辦公室的時候沈易都有些恍惚,但是十點半他還有手術,只能收拾了一下心情去了手術室。
他走了大半個月科里本就缺人手,這次回來也就多擔了一些手術,讓連軸轉的人能回家休息一下,最后一臺手術下來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午飯還是中午十二點那會兒墊了一口,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都有點兒發飄。
他趕緊開了一瓶葡萄糖灌進去,真是悠閑的日子過長了,都忘了站一天都苦逼了,周明過來:
“師父,門口新開了一家豬腳飯要不要一塊兒去?”
下了手術今天就算是下班了,平常這是沈易一天最開心的時候,但是今天他還有事兒沒做,把葡萄糖的空瓶往周明手里一塞直接起身去換衣服:
“不去了,我還有點兒事兒要處理。”
“哦。”
周明下意識退開一步,不知道為啥他覺得他師父身上好像有殺氣。
沈易換了自己的衣服,直接到了呼吸內科的病房,上午江硯叫的宋姨應該已經回去了,此刻病房中江硯靠在床頭在看平板,林城剛剛刷好吃剩的面條碗從衛生間里出來,剛一出門就差點兒撞到推門直接進來的沈易身上,他趕緊抱穩碗:
“沈醫生?你來了。”
林城笑著和沈易打招呼,昨天這人知道了江硯的身世,他可沒有錯過昨晚沈易離開時候眼底的震驚和心疼,他還特意去偵查了沈易的排班,這不手術結束剛下班就來看江硯了,但是這一照面他卻敏感地察覺到沈易的情緒不太對。
怎么隱隱帶著殺氣啊?什么情況?江硯聽到林城的聲音就立刻抬頭,正對上沈易那一張沒什么表情但是他就知道他生氣了的那張臉,捏著平板的手下意識收緊,林城那貨到底和沈易說什么了?
“林隊,我有點兒事兒想和江硯單獨說。”
林城瞄了一眼兩人,放下碗立刻出聲:
“啊,我出去,吃多了,正好散散步,你們聊啊,好好聊。”
說完立刻腳底抹油了。
江硯連忙放下平板:
“你吃了”
一個嗎字還沒開口,沈易就驟然上前一把掀開了他的被子,在江硯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直接扯開了他的衣服,江硯只覺得肚子一涼衣服就被眼前這人給扯上去了,頓時有點兒慌,手正要將衣服蓋上,就被人直接攥住了手腕。
沈易低頭,猙獰的傷口頓時印入眼中,圓形的傷口周邊是明顯的增生,此刻泛紅是發炎了,已經快四個月過去了,但是這傷口看著依舊可怖的厲害,可想而知當初傷的有多重,江硯有點兒手足無措,手腕被他抓著也不敢使勁兒往回拽,整個人被人壓在床上不敢動。
沈易深吸一口氣抬眼,死死盯著床上的人,聲音都有些壓抑的厲害,看著這傷口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了一塊兒一樣,思及這人之前瞞著他就有一股子不快,甚至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其實江硯也沒有必要和他交代。
沈易唇線緊抿,那雙黑眸中都醞釀涌動著怒意,他那下顎緊繃的弧度看的江硯有點兒緊張,還不等他解釋出聲,就聽到了眼前人氳著火氣聲聲壓抑的聲音:
“貧血是因為之前獻了400cc,腎臟瘢痕和包膜血腫是因為車禍導致的腎挫傷,是嗎?”
江硯知道他肯定都知道了,不敢再撒謊,立刻搖了搖頭,睜著一雙眼睛真誠地看著沈易,錯認的非常迅速:
“不是,我撒謊了,對不起。”
沈易不看他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還好,越看越生氣,他一把甩開了握著江硯的手腕,站直了身子:
“你是有什么不撒謊就渾身難受的病嗎?”
虧他之前以為江硯是個老實人,現在看來,一整個行走的撒謊機。
江硯知道他到這個醫院之前的傷肯定是瞞不住沈易的,但是沒想過這么快,他本想是想著等他歇班的時候透露一點兒,沒想到他一下子都知道了:
“對不起,因為瞞了你身份,所以這個傷也不太好解釋,我怕,我怕你發現是槍傷會害怕。”
沈易哼笑一聲:
“這么說倒還是為了我著想?”
“我撒謊是我不對。”
沈易再次看了一眼那傷口:
“這就是你一直不肯脫衣服的原因,這么嚴重的傷非拖到這樣了才肯來醫院?江硯,你腦子有問題嗎?”
這人是個法醫,是個常年給別人驗傷的主,他就不信他沒發現傷口的異常,這么久還在家里面耗著。
江硯的一只手在被子下面扯緊了被單,他知道傷口發炎了,本來他也只準備去清水村住上一小段時間,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那里碰到沈易,沈易不會做飯,村子里又點不到外賣,他怕他回到津市復查等到再回去的時候沈易就走了。
“我有吃消炎藥。”
這一句話差點兒沒把沈易氣心梗:
“你上學的時候學什么了?傷口增生是光吃消炎藥就可以的嗎?現在要挨刀子了。”
江硯低頭,默默用衣服蓋上了肚子,故作堅強地出聲:
“我知道,沒事兒,我不怕。”
沈易
“別裝可憐,你是不怕,你多勇啊。”
此刻林城就坐在門口,時不時往門口的地方貼一貼耳朵,看到有小護士頻繁往這邊看才收斂了一點兒這偷感甚重的動作。
江硯仰頭看著站在床邊壓迫感十分強烈的人,給他拉了一下椅子:
“坐吧,你手術都站一天了吧?晚飯吃了嗎?”
沈易勉強給他面子地坐了一下:
“吃個屁的吃,我剛下手術。”
聽出他的意思是剛才手術就來看他了,江硯完全忘記了剛才沈易其實是找他算賬的,眼底有些笑意都遮掩不住:
“現在沒辦法給你做了,你想吃什么,我給你點外賣。”
“哼,我要點外賣還用你?你晚上吃的什么,辣椒肉鹵的炸醬面?”
江硯睜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坐在床邊的人翹了一下二郎腿:
“你也不看看你現在在哪,在一中心你還想瞞我?”
“不敢不敢,在沈主任面前我哪敢隱瞞。”
“你少隱瞞了?上午過來看你的那個宋姨是誰啊?訓你和訓兒子似的。”
想起今天早上江硯那溜溜挨訓的樣子他就想笑,父母去世的事兒江硯沒有告訴他,沈易也拿不準這人是不是不喜歡他知道,所以也絕口不提他的家里人。
江硯從沈易的話中就反應過來他早上應該是過來了,正巧看到宋姨在病房,估計宋姨去醫生辦公室的時候他也在,從他的主治醫生那里知道他從前的病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兒,他低了下頭隨后抬眼看著沈易,抿唇出聲: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和你說過我家里的事兒吧?”
沈易其實不是有意揭他傷疤,有些事兒縱使過去了再多年,或許都是一個跨不過去的坎,他看了看江硯,忽然有些不忍,卻還是點點頭:
“嗯,你現在想說就說,不想說也沒關系。”
江硯微微淺淡地笑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我爸是緝毒警,我9歲的時候他就失蹤了。”
沈易一愣:
“失蹤了?”
緝毒警失蹤意味著什么他清楚。
江硯重新靠回了床頭,聲音平緩地出聲:
“嗯,那個時候我還小,只知道我爸出事兒了,我媽那段時間總是在哭,后來有很多警察到了我家,拿了一個盒子,說是我爸的遺物,再后來我爸就成了烈士,葬在了烈士公墓,我媽是醫生,心外科,我大四的時候她出車禍也去世了。
你今天上午看到的宋姨,是我爸同事孟叔叔的妻子,也是我高中的教導主任,現在是十五中的副校長,小的時候,我爸和我媽一個比一個忙,兩個人不是值班上夜班就是加班,那個時候我家和孟叔叔就在一個小區,我經常去他們家蹭飯。”
沈易不知道怎么安慰江硯,只能干巴巴出聲:
“真是教導主任嗎?今早我看著她的背影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壓迫感,果然全世界的教導主任氣質都是相似的。”
江硯笑了:
“是啊,宋姨很厲害的,小的時候我最怕她了。”
“嗯,你是好學生,好學生哪有不怕教導主任的。”
沈易其實不是個很會安慰人的人,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但是臉上那又想安慰又不知道說什么的樣子倒是讓江硯心里覺得暖又覺得有些好笑:
“你要是想安慰我可以說的。”
沈易搓了搓手:
“你爸是個英雄,雖然他沒有陪你很久,但是哎,我這人也不是太會說話,就是,就是他雖然”
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最后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江硯微微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頭將那股酸澀壓下去開口: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實小的時候我怨過我爸,怨他為什么總加班不著家,為什么總是讓我媽擔心,但是后來我大了,知道了這就是他的選擇,總有些人會為了自己的信仰和堅持選擇最危險的道路,只是這個人恰巧是我爸。”
沈易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他們之所以能站在天空下和平安定地沐浴陽光,就是因為有那么一群人背光而行,用鮮血和生命守護了他們享受陽光的權力。
他抬頭就看到了江硯眼底隱隱閃爍的水光,他沒有說什么,而是站起身雙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有這樣的父親真是一件驕傲的事兒。”
江硯頓了一下回抱住了他,任由在這一瞬間卸下鎧甲,將脆弱的一面示人。
門口林城偷偷透過門縫看,瞬間就捕捉到了這一幕,他立刻捂住了嘴,睜大了眼睛,然后關上了門,他就說嘛,江硯這次一定得好好謝謝他。
半晌屋里的兩人才分開,沈易多少還有點兒尷尬,摸了摸鼻子,說服自己男人之間安慰的抱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那你現在成為警察是不是就是網上說的那種警號重啟?”
江硯點了點頭:
“是,我現在用的就是我爸當年的警號。”
沈易忍不住有些感慨:
“沒想到我在現實生活中還碰到了重啟警號的烈士子弟,你說你媽媽在你大學的時候去世的,她也支持你去做警察嗎?”
其實哪怕江媽媽不支持也是人之常情,江硯笑了一下:
“我現在都記得我小時候我爸媽吵了一架,原因就是我爸要讓我長大當警察,說男孩子就要報效祖國,而我媽非要讓我當醫生,而且還要和她一樣當心外科醫生,說心外科是手術刀上的璀璨明珠,最后誰也沒能說服誰,就打起來了。
我高中報志愿的時候我媽還提起了這個事兒,她說她不攔著我當警察,但是不希望我再做緝毒警了,我也理解她的擔心,所以最后我沒報刑偵專業也沒報醫學院,折中選了法醫,畢業后考了警察。”
沈易忍不住笑了:
“你還真別說,這還真是一種折中的辦法,想不到你竟然是因為這個選的法醫,難怪學藝不精,傷口都這樣了還只吃消炎藥。”
江硯
林城接到了個電話,看了一眼屋內的方向,算了,小子,再幫你一次,屋里兩人正說著話的時候就見林城推門進來:
“江硯,市局打電話有點兒事兒,我得過去一趟。”
江硯立刻看了過來:
“怎么了?是有新線索了?”
“嗯,說是排查警情有發現,我過去看看。”
“好,你去吧,我沒事兒,不用陪床。”
林城卻一臉不放心地看向了沈易:
“沈主任,他這情況自己可以嗎?”
沈易看了看江硯,最后轉過頭對著林城開口:
“今天我休班,我晚上在這里,你放心吧。”
林城立刻感激地笑笑:
“那真是太謝謝了,那我就走了啊。”
走之前還不忘意味深長地掃了床上那人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說,怎么樣?哥給你嚇跑的媳婦可給你留房里了,還不趕緊謝謝哥?江硯沒理他,掃了一眼就轉了過來,隨即趕緊拿起手機:
“聊了這么長時間,你還沒吃飯呢,想吃什么?你明天上班嗎?”
“明天是夜班,白天沒事兒,點個燒烤吧。”
江硯眼帶揶揄地出聲:
“現在還能吃進去燒烤呢?心理素質不錯啊。”
沈易有些不削地開口,覺得眼前的人也太過小看他了:
“一個巨人觀還能把我嚇得從此不吃燒烤了?”
“不能,沈主任多厲害啊。”
江硯堅持給他點外賣,說是要表達歉意,沈易也就受了。
沈易不習慣光著膀子睡,去了樓上值班室拿了睡衣和洗漱的東西下來,沒一會兒燒烤就到了,江硯支起小桌板,點的燒烤擺了一桌子,他想起來那天他們就是吃燒烤的鬧掰的,在沈易拿起肉串的時候忍不住出聲:
“看在燒烤的面子上,就原諒我吧。”
沈易一邊嚼著一邊哼了一聲,手敲了敲一邊的紙杯,江硯非常有眼力見地給他倒上了可樂,放在了他的手邊:
“主任請。”
“哼,燒烤原來面子這么大呢?”
江硯坐在對面看著他吃,唇角都壓不住:
“一頓不行就頓頓,直到你原諒我。”
沈易抬眼就對上了他誠意滿滿的眼睛,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被他給騙了:
“我發現你這人有個毛病。”
“什么毛病?”
沈易喝了口可樂,撂下了手中的簽子:
“你每次都是認錯態度極好,也非常積極,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你下次騙人,你這嘴倒是沒白長,編瞎話一套一套的。”
第36章 吃醋醋到偏頭痛
早晨七點秦大成來查房, 就看著沈易從一邊的床上起來:
“沈主任?你這是?”
沈易疊了一下被子,指了指一邊的人:
“陪床。”
和秦大成一塊兒過來的還有外科主任李兆和,笑著和沈易打了招呼:
“手術時間安排在了上午十點, 一會兒護士會再過來抽血復查血項,別緊張, 不是什么大手術, 一會兒讓家屬來辦公室簽個字就行。”
等人都走了沈易才轉過身看向身邊那剛抽完血的人, 頓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家屬簽字你這邊是誰來簽?”
“宋姨簽,她應該很快就過來了。”
沈易點點頭,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看的江硯之前的病例, 術中失血性休克下了病危通知單, 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在他病危通知上簽字的人是誰。
說話的功夫宋泠就到了,拎了一個大號的保溫桶, 是給江硯帶的午飯,她一進屋就認出了沈易是昨天辦公室里的大夫,頓時有點兒緊張:
“醫生,是有什么事兒嗎?我是家屬, 可以和我說。”
沈易和江硯都愣了一下, 沈易瞄了江硯一眼,江硯立刻解釋出聲:
“宋姨,他不是呼吸內科的, 他就是我在清水村時候的鄰居, 也是這個醫院的醫生, 來看我的。”
宋泠心里剛要松下一口氣就忽然想起來前幾天她們家那口子好像提過一句說, 江硯待在清水村不回來好像是因為那邊有他喜歡的人, 好像就是一中心的主任,那常年抓學生早戀的敏感神經頓時就被勾了起來。
現在校園里談戀愛都已經不是局限在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間了, 難道,難道他們家江硯也喜歡上男孩子了?
她的目光在沈易和江硯身上來回兜轉了兩次,沈易被這教導主任獨有的目光看的站姿都有點兒僵硬了,夢回高中因為玩手機被叫到辦公室的畫面,不得不說了點兒什么:
“對,我們是鄰居,我不會做飯,經常去江硯那蹭飯,他還挺照顧我的,這不聽說他手術過來看看。”
鄰居,蹭飯?這倒是也沒什么,老孟是不是老糊涂了?疑神疑鬼的,宋泠點了點頭,笑了一下:
“啊,江硯這孩子是做飯好吃,我們都說他要是不學法醫進市局,就是開個飯店那也肯定有很多人去吃,你們倆都沒吃飯吧,他是手術吃不了,來,你來吃,看看是我做的好吃還是江硯做的好吃。”
宋泠當下就打開了保溫盒,沈易確實有點兒餓了,江硯一側頭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餓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吃:
“我好多手藝都是和宋姨學的,你嘗嘗吧,要少吃外賣。”
病房中沈易坐在小桌子邊吃,宋泠親切地坐在他身邊和他聊天,此刻教導主任的壓迫感盡褪,一會兒給沈易盛粥一會兒給他介紹鹵牛肉:
“小硯貧血,醫生說多吃高蛋白的東西好,你嘗嘗這牛肉是我自己鹵的,不咸,還有這個,紅燒豬蹄,我都切成小塊了,方便吃。”
沈易很久沒吃過這么豐盛的菜了,沒一會兒就和宋泠邊吃邊聊了起來,成功在宋泠的口中從沈主任變成了小沈。
“小沈高考680分啊,難怪一畢業就能到一中心來工作。”
“哦,你也是津市本地的啊,父母身體都還好?”
“嗯嗯,挺好的。”
“那就好,你這回家了還有熱乎飯吃。”
“沒有,我爸媽去援非了,都不在家,我就自己混飯吃。”
宋泠有些驚訝:
“你父母真是偉大,難怪教育出你這么優秀的孩子,這么年輕就是主任了?”
沈易看著見底的粥感嘆著滑雞粥真的太好喝了,他再來一碗會不會太過分?聽到宋泠的贊揚下意識謙虛:
“沒有沒有,我這也是運氣好,剛好有缺空出來。”
宋泠立刻給他把碗里的粥滿上,沈易眼睛亮了一下,又來了一口,這香菇好q彈。
“宋姨手藝真好。”
“還要多謝你過來看是江硯,你們在村子里相處的很好吧?”
“好,在村子里都是江硯比較照顧我,我其實也沒做什么,就去他那蹭飯了”
江硯靠坐在床頭打點滴,一只手撐著額角,眼看著沈易在宋姨的攻勢下家底都快交代干凈了。
終于小護士進來了,要做手術準備了:
“腹部手術備皮。”
江硯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備皮這兩個字給拉了回來,連沈易喝粥的動作都是一頓。
床邊的簾子被拉了起來,病房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靜的好像連刀片劃過的細微聲響都能聽到,江硯想到沈易就在簾子外面渾身就都有點兒僵直,護士以為他緊張:
“別怕,很快的。”
外面的沈易也低著頭有些尷尬,備皮嘛,本來沒啥大不了的,男的女的他都見過,但是被剃毛毛的是江硯,他就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替他尷尬。
江硯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沈易陪著宋泠等在了手術室外面,他看著坐在那里渾身緊繃的宋泠安慰了一句:
“沒事兒的,清創手術只是一個小手術,主刀的是外科的主任,您放心。”
宋泠臉色有些發白:
“我只要一看到手術室的門我就怕,你是不知道上次這孩子手術有多嚇人,醫生下了病危通知,他孟叔簽字的時候手都直哆嗦啊。”
人在什么情況下會下病危通知沈易自然是最清楚的,他做到了宋泠的身邊:
“好在是過去了,別怕,這一次是清創手術,不一樣的。”
過了兩個小時江硯才從里面被推出來,人還沒醒,直接被送到了病房。
清創手術術后可以吃飯,宋泠這才看著時間回去做飯,沈易留在了病房陪他。
沒一會兒他就見床上的人掀開被子要起來,一動臉就白了下來:
“哎哎哎,干嘛,躺下。”
“我想去廁所。”
麻藥醒了尿管就被拔了,此刻江硯手拉在床邊的扶手上,盡量不用腹部的力量,但還是會牽扯到傷口,沈易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把將人重新按了回去,然后動作熟練地從床下的一個位置拿了一個白色的小尿壺,直接塞到了江硯的身下,干脆出聲:
“尿吧。”
江硯臉上都空白了一瞬,盯著那白色尿壺擠出來了一句:
“我可以去衛生間的。”
“你不可以,傷口剛縫合,醫生沒有交代你12小時內不準走動嗎?快點兒。”
江硯快不了,兩人僵持在那里,沈易看著他這幅黃花大閨女的樣子笑了:
“你不憋啊?別一會兒尿床上,快點兒吧。”
就見江硯自己那拿住了那個壺,瞅了瞅他出聲:
“你轉過去。”
沈易笑了,背過了身去,抱著手臂調侃出聲:
“你看你這樣子,好像我調戲你一樣。”
沒一會兒后面才傳來了水聲,沈易等著他應該是好了才轉過去,接過了那個尿壺去衛生間倒了,回來的時候看見床上的那個人從臉到脖子紅了一片,他忽然覺得這人挺有意思,放下尿壺出聲:
“你不會是熟了吧?看這臉紅的。”
江硯拉上被子轉了過去,不接他的話。
“困了就睡,現在你要多休息,剛才我問了李主任,你腹腔傷口下有些黏連,這一次要好好養,別作。”
下午沈易索性在病房看起了論文,半道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之前在縣城加的那個韓悅的主治醫生許明,他立刻接了起來。
“沈主任,我是許明。”
“我知道,是韓悅有什么情況嗎?”
走的時候他交代韓悅有什么狀況隨時可以給他打電話。
“哦,身體上恢復的還算好,這周五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她精神狀況似乎出了問題,現在她幾乎不能接受別人靠近,除了她媽媽,醫生和護士她都十分抗拒。
而且出現了失眠厭食的情況,她媽媽也沒了辦法,我們這小縣城也沒有靠譜的心理醫生,她媽媽就托我問問您,有沒有比較好的心理醫生,價格又不是太貴的那種給推薦一下。”
沈易目光微斂:
“交給我吧,我一會兒回你電話。”
他掛斷電話,江硯也從淺眠中醒來,他不太敢動,一側身傷口就疼,只能抬起點兒腦袋看向沙發上的沈易:
“怎么了?”
“韓悅的心理可能出現問題了,許明問我有沒有靠譜又便宜些的心理醫生。”
江硯目光一沉:
“市局倒是有專門的心理輔導師,可以免費咨詢,不過預約的人數很多,可能需要她們來津市。”
因為刑事案件導致的心理問題,市局成立了專門的心理咨詢室,只是醫生少,患者多,現在還達不到上門.服.務的水平。
沈易擺了擺手:
“不用,我這里有個現成的。”
他直接撥了齊慎的電話,那邊接的很快:
“喂,不會是又想請我吃燒烤吧?”
“這次不是,有個事兒,你記得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在清水縣遇到的遭受了侵犯的小姑娘吧?現在那孩子應該是出現了心理問題,抗拒除了她媽媽之外的所有人靠近,伴有失眠厭食的情況,但是家庭情況又不是太好,專業的心理咨詢怕是看不起。
師兄你不是一直有兼著侵害后的心理咨詢嗎?能不能幫個忙。”
齊慎此刻剛剛送出去一個患者,直接靠進了沙發中,揉了揉眉心:
“原來是給我派活來了,行啊,她什么時候過來,我看看時間。”
沈易握著手機笑的諂媚,矯揉造作地喊了一聲:
“師兄。”
齊慎瞬間睜眼,掃了一眼手上已經豎起來的汗毛,同時江硯都拉著扶手坐起來盯著那個叫的一臉親切的人。
“我每天對著患者已經飽受摧殘了,你能不能有點兒同情心放過我的雞皮疙瘩?有話就說。”
“是這樣的,那小姑娘現在還沒出院,你看,你能不能看哪天有空去清水縣看看她?”
齊慎起身翻了翻日歷:
“后天上午我有時間,你把她家屬的聯系方式給我吧。”
“好嘞,師兄你真是人帥心善。”
畢竟是求人幫忙,沈易嘴特別甜,吹了一堆的彩虹屁才放下手機,齊慎看著電話,哼笑了一聲,人帥心善?
“你這么看著我干嘛?”
沈易剛要低頭看論文就對上了江硯那不知道是幽怨還是什么的目光,他微微低頭,本就剛做完手術,臉色看著有些蒼白,下顎線更加明顯消瘦,聲音難掩幾分落寞委屈:
“原來你也能這么夸人。”
沈易?這突如其來的傷感從何而來啊?
“找人幫忙不得嘴甜點兒?”
“能幫你你嘴就甜嗎?”
如果他能幫忙,他就可以用那個喊師兄的聲音喊他嗎?
“看情況,嘴多甜,得看幫多大的忙。”
“心理咨詢就行?”
沈易笑了:
“人家可是國際注冊心理咨詢師,賺的那可是時薪,讓人家免費不說還要送貨上門,不甜點兒行嗎?”
江硯思索了一下出聲:
“你們科室是不是經常會碰到這種需要心里咨詢的患者啊?”
“嗯,是比別的科室要多一些,現在法制咖沒有以前那么多了,受侵犯的病例也沒有以前多,但是現在產后抑郁的多呀,那數量簡直是直線上升,有一次一個四人間病房齊刷刷的都抑郁,哎,生活不易啊。”
江硯想起了沈易上學的時候,經常有一個學心理學的師兄去找他,看著沈易的目光總是和看別人不一樣,沈易的這個師兄多半就是那個人。
“你經常去找你這個師兄幫忙嗎?”
“嗯,涉及到心理咨詢的我也不太認識別的人,我和你說我這師兄可厲害了,有單獨的心理咨詢室,還時常免費做咨詢,尤其是對于被侵犯的女性”
江硯看著他巴拉巴拉將他的師兄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默默躺了回去,用被子捂住了耳朵,不想聽,沈易正講的來勁,就見他不聊了:
“哎,干嘛呢?蒙住被子干嘛?”
“頭疼。”
他這會兒真的頭疼起來了,沈易挪開電腦站起身:
“頭疼?是不是發燒了?”
他探了一下他的額頭,微熱,不算發燒。
“沒事兒我睡一會兒就好了。”
江硯的聲音有些啞,從手術后他頭就隱隱有點兒疼,這會兒太陽穴上方更是跳著疼,他臉色有些發白,沈易看著他的狀況還是覺得不對:
“具體是哪里疼?之前有過嗎?”
江硯手壓了一下額角上方的位置:
“手術后偶爾會疼,應該是偏頭痛吧。”
沈易手輕輕按在他的頭上,側上方能感受到突突的跳動:
“手術,這一次還是上一次?”
“上一次。”
失血性休克代表身體在短時間內大量失血過,是有可能引起頭部血管病變的,他立刻按了呼叫鈴叫了秦大成過來,說了情況:
“秦主任麻煩你給開一個腦部CT和腦電圖,一會兒叫神經內科過來會診。”
江硯的問題不止是身上傷口的問題,急性失血是可能引起很多并發癥的。
江硯看著沈易說話時候嚴肅的樣子沒有拒絕,聽話地接受安排。
結果出來的很快,來會診的是神經內科副主任林華,看到沈易的時候出聲:
“你家里人啊?”
“鄰居,你看看檢查結果。”
沈易一邊給他介紹過往病例,一邊讓江硯認真回答醫生問題。
“腦部CT倒是沒有什么異常,腦電圖看倒是像偏頭痛,加一個腦血流檢查。”
江硯不能下床,檢查都是護理人員和沈易推著他去做的,進去檢查之前江硯握住了沈易的手腕,欲語還休,沈易難得對他多了幾分耐心,拍了拍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兒,大概率就是偏頭痛。”
一邊的護士看著沈易的動作微微低頭,但是那唇角卻怎么都壓不住,瞄著兩人能打的顏值想起了昨晚熬夜看的小說,又摸手又摸頭,這叫鄰居?正常鄰居會這樣?騙鬼呢?
晚上宋泠過來的時候就聽說江硯下午加了好幾個檢查:
“頭疼?醫生怎么說?”
“宋姨你別緊張,就是偏頭痛。”
宋泠不信江硯的,轉頭看向了沈易:
“小沈,是這樣嗎?這偏頭痛嚴重嗎?”
“是,下午神經內科主任過來會診了,檢查結果上看是偏頭痛,這個病嚴重倒是也不算嚴重,但是也沒什么根治的法子,疼了要么忍著,要么吃止疼藥,一般來說一陣就過去了。”
宋泠一聽這話眉頭微皺:
“那就是治不好了?怎么會得這個病呢?”
“他說之前沒有過,是從手術后開始的,偏頭痛的成因很多,可能是失血對血管的影響也可能是藥物的作用,現在說不清楚。”
江硯這樣子讓宋泠心疼的不行,看著他吃了東西時間晚了才回去。
沈易看著蔫巴巴,臉色蒼白的江硯難得心里柔軟了一下,看向了一邊的果籃:
“想吃什么水果嗎?”
“蘋果吧,洗一下就行,不用削皮。”
沈易此刻愛心有點兒泛濫,想起了在村子里江硯對他的各種照顧,風雨無阻買早餐,他愛吃什么就做什么,現在這人可憐兮兮的一個人住院,他怎么能讓他啃沒削皮的蘋果呢?當下洗了蘋果拿起刀子:
“給你看看外科醫生水準的蘋果。”
林城忙了一天,直到江硯今天有清創手術,不放心,從市局出來就過來了,一進門就看到沈易將削好的蘋果遞到江硯的手上,而他們隊里那位開膛剝肚,手起槍落的戰神法醫,此刻虛弱地倚在高床軟枕中,一臉幸福又甜蜜地接過蘋果。
林城退出去三步重新進來,眼前的畫面還沒變,他?他就只一白天沒過來吧,進展都這么快的嗎?昨天那個一身殺氣的沈主任呢?
“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沈易回頭,江硯抬眼,盯著林城,臉上的嬌柔也沒了,甜蜜也沒了:
“那還不趕緊回去?”
林城真的拳頭都快硬了,用手指點了他幾下:
“那我可走了,難為我這大晚上過來要和你說說案情進展,得了,走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果然身后響起了兩個字:
“回來。”
病房內,林城一邊吃著外賣麻辣燙一邊出聲:
“昨天我們走訪孫天磊的社會關系,昨晚11點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電話中的人自稱是孫天磊的高中同學,提供了一條消息,說她曾經目擊過孫天磊□□了一位女同學,那女生后來轉學了。
她說孫天磊在高中時期經常和校外人員來往,算是學校的一個校霸,她一直不敢說出去這件事兒,又見藍朵后續也沒報警,就更覺得不應該說出去,這一瞞就是這么多年,是前幾天聽原來的同學說孫天磊死了,她才決定報警。
第37章 炸裂的視頻(深夜看片.子)
江硯看著林城出聲:
“昨晚就接到了報警電話, 你今天肯定已經核實警情見過報案人了,林隊長,您就一次都說出來吧, 別下鉤子了,這又不是說相聲。”
沈易坐在床邊抱著手臂看著這人, 他發現江硯這人還挺多面性的, 剛才柔柔弱弱頭疼的起不來的是他, 這會兒毒舌噎人的也是他。
林城吃的鼻涕都出來了,拿手擦了一把瞪了他一眼才開口:
“報警人叫王珊, 她說她是晚自習回家的路上在小巷子里看到的, 那個時候路上經常有壞掉的路燈, 她回家就要經過一段沒燈的路,她認出了那個男生是隔壁班的孫天磊, 但是她沒看清被侵犯的女孩兒是誰,只是認得她身上穿的是她們學校的校服。
這件事兒她嚇壞了,誰也沒敢說,以后回家都繞路結伴走, 后來她就聽說下一年級休學了一個女孩兒, 她才隱隱約約覺得可能是她。”
林城撂下筷子繼續開口,只是聲音略顯諷刺:
“今天我讓張彬去第七中學查了當年的學生冊,王珊和孫天磊的班級確實是挨著的, 按著王珊說的時間段也找到了一個先是休學后來轉走的女孩兒, 叫藍朵。
還走訪了幾個當年的老師, 意外的是, 老師普遍對孫天磊的評價還不錯, 說是平時斯斯文文的很有禮貌,成績不說多出色但是也是上游, 在第七中學這樣算是區重點的學校中,考個普通一本沒有問題,他還曾經在校運會上打破了學校的長跑記錄,在當年還算是個小有名氣的風云人物呢。”
江硯還沒出聲,沈易聽完已經氣不打一處來了:
“哼,真是詮釋了衣冠禽獸這個詞兒,上學的時候裝好學生好孩子,畢業了之后裝有文化有道德的老師,干的卻都是牲口的事兒。”
江硯看著身邊這極富有正義感的人,一把把吃剩的香蕉拍在了桌子上,他伸手拍了拍他:
“現在禽獸已經死了。”
沈易冷哼一聲:
“死有余辜,這樣的人活著也是浪費空氣。”
“但是案子還是要破。”
江硯看向了林城:
“藍朵還在津市嗎?”
“檔案上記載藍朵后來轉到了開發區的學校,大學不是在津市念的,我們聯系了她的學校,發現她在大學期間也是幾度休學,原因是抑郁癥,到現在她也沒能大學畢業。
今天讓人去了從前檔案上記載的她父母的單位,她母親已經退休,父親倒是在職,但是對我們比較抗拒,更是決口不肯說關于女兒的事兒。”
林城擼了一把頭發也有點兒頭疼,江硯嘆了口氣:
“從這個反應看,藍朵多半就是當年孫天磊侵犯的女孩兒了,他們一家子當年都不肯報警,現在肯定對當年的事兒更加忌諱。”
沈易接了一句:
“嗯,她父母那輩子的人最看重臉面,又都算是體制內的,這種事兒恨不得捂死。”
這種事兒之前在科室里就不止一次碰到過,強.奸或許是報警率最低的犯罪了,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些牲口才能有恃無恐。
林城很是贊成沈易的觀點:
“沈主任倒是很了解嘛,確實是這回事兒,女性遭受侵犯受到的傷害遠不止受傷的那一刻,一旦這種事兒曝光,被同事,街坊知道,被害者總是要受到各種的有色眼鏡。
或許不是惡意的,但是那種格外的關注也會將人逼瘋,所以很多人才會選擇寧可爛在肚子里,也不去報警,藍朵一家應該就是這種情況。”
沈易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被卷在這樣的案子中,此刻被肯定了也不免多分析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兒,再次出聲:
“這個孫天磊侵害藍朵是在高中,他現在大學畢業都兩年多了,兩個月前又侵害了韓悅,你們還說他在津市還犯了案子,那這中間這些年難道他就一次都沒作案嗎?”
他說完屋內寂靜了一刻,沈易看那倆人都沒出聲以為他說錯了,不由得后仰了一下張大眼睛:
“我說錯了?”
江硯看了過來:
“你沒說錯,我們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
此刻南橋分局刑偵辦公室中傳來的聲音淫.靡的堪比天上.人間,寬敞的辦公室中,彌漫著至少四種方便面混在一起的味道,鄭天一邊禿嚕著泡面一邊對著屏幕作嘔:
“我艸,這也太重口味兒了吧?這孫子電腦里都是些什么東西?”
接了一杯水從他背后路過的張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不是老說你入錯了隊嗎?整天想著去掃黃大隊,這下機會來了,林隊說了,孫天磊電腦里的東西從視頻到聊天記錄,還有網盤里的東西全部都要過一遍,全部,看吧,這次你一次看個夠。”
鄭天臉都要垮下去了:
“張哥救命,隔壁掃黃最起碼是人和人,這TM是人和狗,我受不了,那孫子看的也太惡心了。”
張宏正要說話,忽然目光一掃在其中一個文件夾中看出不對:
“天兒,等一下,上一個文件夾,最后一個。”
鄭天操作鼠標,就見那個文件夾的名字是“goal”。
“目標?”
他正要點進去,卻發現這個文件夾需要密碼,兩人對視一眼,孫天磊上密碼的文件夾說明對他來說極其重要:
“能破嗎?”
鄭天來了精神:
“可以,等我一下。”
沒過一會兒林城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看到是鄭天的接起來,還不等他說話,那邊就連珠炮地開口:
“林隊,重大發現”
林城臉色一變:
“我電腦沒在身邊,你發江主任電腦上。”
江硯將小桌板架起來,取過了電腦輸進去密碼,內部郵箱很快就提示有新郵件,是個視頻,他直接點開了。
電腦沒有連耳機,里面那充滿肉.欲,大戰激烈的“嗯嗯啊啊”瞬間印入了每個人的耳膜中,讓沈易忍不住一個激靈,下意識去看了身邊的兩個人,卻見這倆人目光都死死地盯著屏幕,他心里想吐槽這倆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就見江硯指了指屏幕:
“是兩個學生的打扮。”
畫面中除了“嗯嗯啊啊”之外,說的都是島國語,很明顯,這是個島國特產——A.片,畫面很是陰暗,畫質瞧著也不是很清晰,應該不是近幾年的片.子,畫面中也不是室內,看著就像是一個街巷中,遠處能透露出一點兒昏黃的路燈。
男女主角都穿著校服扮作是學生打扮,女主角劇烈.掙扎,短裙被男人撕.扯開,兩個人推搡著,最后男主吻在了女主的唇上,手上也不老實,整個畫面看的人血脈噴張,江硯的聲音卻帶著一股別樣的冷靜:
“這場景和畫面是不是有些熟悉?”
小街巷,遠處昏黃的路燈,學生打扮的兩個人,還有這強制的性.行為。
沈易恍悟剛要出聲,門就被敲了一下,正是進來按時換藥的小護士,房間中沖殺正猛的聲音瞬間被她聽到耳中,隨即她就看著她們醫院沈主任和今天剛做完手術的病人還有一個病人家屬三個腦袋湊在一起,正在看小桌板上的電腦。
電腦上此刻是什么畫面已經不用想象了,小護士臉色變了又變,握著托盤的手緊了又緊,無恥,下流等種種形容詞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上班這么長時間還第一次看到如此囂張的患者
還是沈易眼疾手快立刻按了暫停鍵,臉色是白了紅紅了白,這也太像犯罪現場了吧?
林城趕緊反應過來,反手一淘就是警官證,連忙賠笑解釋道:
“護士同志你千萬別誤會,這是我的證件,剛才電腦中放的是和案件相關的證據視頻。”
小護士臉色難看地看了一眼證件,南橋刑偵支隊?這人是副隊長?
“哦,那個,該換藥了。”
沈易趕緊將電腦拿起來,護士拉上了簾子幫江硯的傷口換了藥,屋內有些寂靜的尷尬,等護士出去之后沈易這才抱怨出聲:
“你這電腦怎么也不連個耳機?”
“我平時電腦也不看視頻啊,我出院就去買。”
沈易起身去鎖了門,林城還保持著抱著電腦的動作:
“那,繼續?”
小桌板繼續支起來,片子還在繼續,江硯將聲音調到了最小,三個人盯著電腦,偷感拉滿。
男女主角情節火熱,林城的手機中收到了鄭天發過來的截圖,點開了他發過來的語音:
“林隊,這是在孫天磊的一個叫goal的加密文件夾中發現的,里面一共十個視頻,這個視頻是第一個。”
江硯臉色陰沉:
“模仿作案。”
這個片子中的布景,服飾,身份都和王珊所描述的當年目擊的場景極為相似,或許孫天磊第一次作案就是為了模仿這個視頻,做下了藍朵一案。
眼前的一切簡直快震碎沈易的三觀了:
“我靠這不是變態嗎?”
“是變態,而且很可能這變態已經禍害不少小姑娘了。”
林城打開手機:
“天兒,把文件夾中的十個視頻都發過來。”
很快視頻就被傳了過來,其中有一個文件下方標注的是韓悅案,江硯直接點開了這個,不出意外依舊是出自島國。
這一次的畫面是在室內,是一個女孩子和她的家教,開頭那個身為家教的男主角就借由講題的機會對女孩兒上下其手,女孩兒推拒了幾次,但是后面男主角給她倒了一杯飲料,女孩兒開始發熱,脫下了衣服。
后面的戲份就不用說了,劇情走完了自然是進入正題,叫喊聲再一次飄蕩在了病房中,屏幕中□□.糾纏,屏幕外面幾個人臉色沉如點墨,半晌江硯才開口:
“身份,場景都對上了,只是韓悅絕對不會像劇中的女主角一樣配合,所以孫天磊直接用藥物麻暈了她。”
“現在看來,這個名為‘目標’的文件夾就是孫天磊的作案目標,他會按照上面的劇情去挑選合適的犯罪對象,只是不知道他已經完成了幾個。”
江硯指了指文件夾:
“他有可能是按照這個視頻排列的順序作案,第一個視頻就是藍朵那個案子的,如果這個案子真的是他第一個案子的話,那么他對這個案子一定有特殊的情節,他對這個劇情也是最喜歡印象最深刻的,所以視頻的排列順序很可能就是按照他最喜歡的情節去排序的。”
他說完林城也點了點頭:
“多少是有點兒頭緒了,順著這個劇情可以再次篩查孫天磊的過往和社會關系,兇手應該和被害的女孩兒有關系。”
這一晚沈易讓林城回去了,他第二天反正也要上班,住在醫院還能多睡一會兒。
林城走后,病房寂靜了下來,江硯看向坐在一邊的床上神色有些怔愣的人出聲:
“睡不著嗎?”
“你睡的著啊?”
“我也睡不著,那要不要聊聊天?”
江硯的傷口不能壓著,他也不敢側身躺,只能將頭歪過去看著沈易,今晚的事兒對沈易來說應該是挺難以接受的。
沈易渾身上下都像是籠罩在一股低氣壓里面一樣,忽然他出聲問道:
“如果孫天磊沒有死,而是被警方抓住,最后會判多少年?”
“他□□多人,其中還包括未成年人,屬于情節惡劣,肯定是十年以上,最高可能會到無期或死刑。”
沈易嘴角一揚,眼里滿是嘲諷:
“可能?”
江硯嘆了一口氣:
“現在死刑判的比較少了。”
沈易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團的氣一樣,盯著江硯,聲音有些冷漠:
“你們費這么大的勁兒,就為了給一個畜生不如的人找出殺害他的兇手。”
呵,何其諷刺。
江硯知道沈易這會兒心里肯定很氣:
“我知道你覺得他死有余辜,隊里所有在偵破案件的人想法也是一樣的,就連我也會覺得與其讓他接受法律的審判,這樣毫無尊嚴的死才是最解氣的,但是人情是人情,職責是職責,出了命案,不管被害人是怎樣十惡不赦的人,警方都只能立案抓出兇手,沒得逃避。”
沈易低著頭不出聲,江硯就知道他還在氣呼呼。
“而且這個案子我有一種預感,不會只涉及孫天磊一人。”
沈易瞬間抬頭:
“什么意思?”
“這個案子還有很多沒有解開的謎題,孫天磊迷倒韓悅用的藥并不是常見的藥物,現在都還沒有查清楚這藥的來源,孫天磊可以靠著這個藥一次一次的作案,那別人會不會也會用這樣的方法?
我不知道孫天磊傷害過的女孩兒是不是都知道他已經死了,但是我希望她們能知道,也許知道了這個消息,她們心中跨不過去的坎兒就跨過去了。”
沈易終于點了點頭,扯開了被子;
“好了,不聊了,反正今天也破不了案,睡吧,晚上想上廁所就叫我。”
江硯剛點頭,就見沈易蹭的一下跳下床來,瞬間掀開了他的被子,江硯身上一涼嚇了一跳:
“怎么了?”
沈易似笑非笑地盯在江硯的下.身上:
“江法醫不會是手術傷到了吧?”
江硯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也看向了他,沈易卻挑了挑眉:
“我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別太羨慕啊。”
說完就撂下被子鉆到了隔壁的床上去了,這也要比?江硯啞然失笑。
林城從江硯這里出去之后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市局,勢要與這十部片子奮戰到底。
“師父,又有人給你點外賣了?我給你放在桌子上了。”
周明看到病區外面的外賣桌上有沈易的外賣就給拎了回來,不外乎他會注意到,實在是這個盒子太大了,包裝豪華,和他們十幾二十塊的麻辣燙,土豆粉,蓋澆飯一看就不在一個等級上,想不注意到都難,而且這都第三天了吧?
沈易今天出門診,回來的時候前胸都要貼后背了,看到桌子上的那個大盒子一瞬間就知道是誰訂的了,屋里的幾個同事都看過來好奇出聲:
“沈主任是不是談戀愛了?女朋友這么貼心?這么一大份,都送好幾天了。”
沈易趕緊辟謠:
“沒有,我這都快忙成狗了,哪來的女朋友?”
他打開盒子,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就見里面是一整份豪華版的烤魚,一打開那香味兒就散了出來,沈易瞬間嘴里就開始分泌唾液,屋里的外賣眾人盯著自己眼前的飯,瞬間感覺受了萬噸傷害。
“這也太香了,不行,我晚上也要去吃烤魚。”
“羨慕嫉妒恨,怎么就沒有人給我點外賣呢?”
沈易就在一眾同事的羨慕和矚目中享受了一頓美味烤魚,再配上冰鎮的肥宅快樂水,簡直不要更快樂,連上午遇到的奇葩患者都拋到了腦袋后面。
只不過吃完之后他還是準備下樓和江硯說一聲,這天天給他點外賣也不是回事兒啊?還點這么貴的,太破費了。
他收拾好桌子就下了樓,剛進病房就見江硯弓著身子從床上起來,手按在傷口上,臉色有點兒發白,他快步過去:
“你干嘛?”
江硯順勢就將身子倚在了他身上,側了一下腦袋,聲音好像有點兒委屈似的:
“我要去廁所,我不要用尿壺了。”
第38章 那一晚江硯宛如殺神(打臉)
沈易下意識接住了就快倒在他懷里的人:
“非去什么廁所?抻開傷口你就不嘚瑟了。”
江硯一手捂在傷口上, 一手搭在沈易的手臂上,聲音有點兒郁悶的委屈:
“都三天了,醫生說可以下地上廁所了。”
沈易無奈最后還是扶他去了衛生間, 到了門口的時候才揶揄出聲:
“用不用我陪你進去啊?”
江硯瞬間松開了他的手,扶住了門把手, 一臉我很堅強我可以的, 才走了進去, 低頭面對備皮的自己。
半天里面的人出來,手撐在門框上, 一只手還按著額角, 沈易上前了一步:
“怎么了?頭疼?”
那個垂著腦袋的人點了點頭, 嗓子里嗯了一聲,沈易只好將弓著身子好像已經走不了的人又給扶了回去:
“我說, 你別再給我點外賣了,還點那么貴的。”
江硯拉過被子蓋上,仰頭看向眼前人的時候,微長的頭發順下來, 無端讓人覺得很無害:
“不是說要頓頓給你買好吃的道歉的嗎?”
聞言沈易想起那天江硯的話笑了笑了:
“你還當真啊?算了, 看在你也算是為人民服務受傷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頓頓可以停了。”
“那不行,那顯得我多沒有誠意啊?好像是故意開空頭支票一樣。”
沈易扯開椅子坐了下去, 抬手扒拉了一下頭發出聲:
“你再送下去, 我們科室都要以為我談戀愛了, 還談了一個溫柔體貼的女朋友。”
江硯微微抬起頭, 看著他的眼睛:
“你怕別人誤會嗎?是科室有你喜歡的人?我給你惹麻煩了?”
“那倒是沒有, 我們科里,最小的女同事孩子都快上初中了。”
“那是別的科的?”
“也沒有, 哎,這不是女同事的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
兩個人一坐一躺,兩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互相看著,最后沈易都快忘了是什么問題了,他理了一下思路:
“是破費的問題,在村子里買菜做飯都是你,你也算挺照顧我的,雖然嘴里也沒兩句實話,但是看在你之前做了那么多我愛吃的菜的份上,就算扯平了,你這外賣一份兒也挺貴的,天天點算什么事兒啊?快別破費了。”
江硯的眼底似乎有笑意化開:
“哦,沒有給你造成別的困擾就好。”
但是畫風一轉他目光又輕輕收斂,頭也微微低了一下,聲音中有點兒小落寞的感覺:
“我這人不太善于處人際關系,特別要好的朋友也沒幾個,干法醫的嘛,有的時候人家也不太喜歡靠近,難得你不嫌棄,我也不多點,就點到我出院,好不好?”
說完他抬起眼,目光期盼地看著沈易,就好像是讓他答應自己一個微不足道的請求一樣,這眼神兒看的沈易沒來由的心里一陣不忍,又回想了一下這些日子江硯的那些同事里好像就林城天天來看他,其他也沒見到什么人,不會這人真的在隊里受排擠吧?
父母雙亡,同事排擠,孤零零沒有小伙伴的小可憐形象瞬間出現在了沈易的腦海里,算了,不就是給他點幾頓外賣嗎?也不是什么大事兒,這人開改裝牧馬人應該也不差幾頓飯錢,自己以后多給他買點兒零食,水果啥的就好了。
“好吧,那你點吧,頭還疼嗎?”
江硯又往柔軟的枕頭里蹭了一下,側頭枕在枕頭上,望著身邊的人:
“好多了。”
沈易點頭,起身給他掖了一下被角:
“偏頭痛沒有太好的辦法,疼的不厲害也不用總吃止疼藥,多睡一些會好點兒,睡個午覺吧,我得去出門診了。”
江硯非常聽話地點了頭,沈易這才出了病房,沒有看到身后閉上眼睛嘴角都壓不住的人。
去門診的路上沈易卻接到了林城的電話,他以為這人是來詢問江硯情況的就接了起來:
“喂,林隊。”
“沈主任,我這邊調查到一個叫李梅的疑似被害人曾經在一中心的婦產科就診過,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她的病例?手續我晚上拿過去。”
畢竟這涉及到病人隱私,公安機關調閱也是需要手續的。
“李梅,我好像有一點兒印象,行,你晚上拿手續過來,我下午出門診,下了班給你打電話。”
因為中午對江硯的“憐愛”,導致沈主任在下午難得利用喝口水的時間登上了外賣軟件,飛速給江硯點了一個最近深受科室小護士好評,據說除了貴沒毛病的草莓熊慕斯蛋糕,正巧今天李敏值班,他就拜托她幫忙送一下,還給她也帶了吃的。
下午江硯正在看隊里傳過來的案情資料的時候,李敏敲門進來,不是換藥而是一臉笑意地拎著一個蛋糕,看著床上靠坐的人嘴角都壓不住:
“江先生,有人托我給我送蛋糕。”
江硯那審視案情帶著嚴肅的目光驟然挪到了那包裝精致,系著小粉色絲帶的透明盒子中,盒中是一只超級可愛,胖嘟嘟坐著的小熊,只一眼就能將人的心都萌化了的那種,心里哪怕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仿佛尋求肯定一樣地問出聲:
“這是誰送的?”
李敏笑了:
“還能是誰啊?我們沈主任,給你放在哪?這里可以嗎?”
“可以可以,多謝你。”
“不客氣,我也借了你的光,還分到了一份小蛋糕呢。”
小熊一到,江硯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了過去,他把電腦收起來,將蛋糕放在小桌板上,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到底沒有舍得拆,他要等沈易晚上下班了之后一塊兒吃。
晚上沈易下門診的時候林城剛到,索性直接叫他去了他的辦公室,沈易揮了揮手:
“自己倒水啊,那邊小冰箱有飲料隨便喝。”
公安機關調閱資料這種事兒在他們科不算少見,畢竟他們科室是出名的民事調解大戶,沈易看了一眼手續沒問題就登錄了系統,查取病例,李梅這個名字他還有印象,查到病例之后他自己看了一眼,果然他沒記錯,他直接將病例打印了出來,蓋上了供公安調查用的專用章才遞給林城。
林城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診斷:
“□□撕裂?主治醫生是宋梁,他在科室嗎?”
“不巧,宋醫生大前年就退休了,據說年初腦梗了,現在都有些不認人了,有什么問題你可以問我,這個病人我記得一些。”
林城松了一口氣直接出聲:
“沈主任也沒吃吧?我剛才來看到樓下的燒烤攤子不少,下去吃一口邊吃邊聊?我請客。”
聽到燒烤沈易有點兒心動,而且正巧他有點兒事兒也想問林城,一邊解白大褂的扣子一邊出聲:
“你都到我的地方了哪能讓你請?走吧,我知道哪家好吃。”
醫院樓下連著一大片居民區,到了晚上最不缺的就是燒烤大排檔,兩人也沒開車,林城一路跟著沈易七拐八繞的進了一個小巷子,找到了一家燒烤攤,沈易直接拉著他坐下:
“這家燒烤店我當年實習的時候就在,味道很好,這么多年老板也沒換。”
老舊小區里的燒烤格外有市井的煙火氣,兩人都不是什么拘小節的人,拆了一次性的筷子就著最先上來的花生米要了一扎啤酒。
“李梅我有點兒印象,我記得她是晚上來的,不是去的門診是急診,那會兒我也在急診,她來了就是□□出血,但是在詢問她性生活史的時候她支支吾吾,自己也說不明白,還在哭。
這種情況我們做醫生的都會留個心眼,那會兒宋醫生就在我身邊,還和我說了她的情況,懷疑是遭受了侵犯,我們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兒,用不用幫她報警,但是她堅持不肯,只說是和前男友吵架了,這事兒就揭過去了,后來做了檢查,問題不大,就是□□撕裂嚴重,婦科有些炎癥,住了兩天院開了消炎藥就出院了。”
要不是當初有懷疑她遭受侵犯這個事兒在,過去了三年沈易也記不住這個患者,他忍不住問道:
“已經確定了嗎?李梅也是受害人?”
林城嘆了口氣:
“我們將郵箱中的視頻都看了一遍,其中有一個片子的身份是師生戀,隨后我們重點排查了他大學時候的社會關系,尤其是年紀輕的女老師,從他室友的口中得知,這小子在大學期間和他們剛來的指導員關系不一般,有些曖昧,經常同進同出的。
這個輔導員現在已經不帶學生了,轉區了行政口,對我們很抗拒,我們無奈查了一下她的就診記錄,就查到了你們醫院。”
沈易看著他愁的樣子給他倒了杯酒:
“林隊,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個案子不好查,一般的兇殺案吧,很多都是殺人的人變態,但是這個案子倒過來了,死的人死有余辜,被他害的那些都是受害者,而且又是強.奸這樣的案子,心性堅定的受害人可能已經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心性不堅定的此刻正飽受折磨,哪個會配合你們調查啊?不拍手稱快就不錯了。”
串上來了,林城眨眼就擼了一串:
“你算是說對了,沈主任,這案子辦的我們都快憋屈死了,平常調查利害關系人好歹我們也算是理直氣壯,現在呢?上門詢問都是夾著尾巴像孫子一樣,人家小姑娘本來就很痛苦了,我們上門去不就是重揭舊傷疤嗎?但是不去,案子又破不了。
孫天磊這個王八蛋,活著浪費空氣,死了還要浪費警力。”
兩人深以為然地干了一杯。
林城擺了擺手:
“算了,不提他了,咱們好好喝酒,這幾天給我熬的。”
沈易看著對面的人猶豫了一下出聲:
“林隊,問你個問題哈。”
“你說,別客氣。”
“就是,江硯在你們隊里是不是人緣不太好啊?”
這話一落地,林城正在和BT辣雞翅奮戰的動作驟然就停了下來,被辣的通紅的眼睛瞬間睜大,啪的一聲將吃剩的簽子拍在了桌子上:
“哪個孫子造的謠?”
沈易
“他在隊里人緣不好?怎么可能?江硯,烈士子弟,專業過關,沈主任,你知道一個靠譜的法醫對支隊來說有多重要嗎?那簡直就是支隊的親爹,多少線索我們都得指著法醫去挖呀,法醫要是漏檢了一點兒,那我們這些刑偵不知道得走多少彎路。
江硯未必是我見過的技術最好的法醫,但是絕對是最靠譜負責的,去年一個女大被殺案,人死了一周才被發現,線索少的可憐,是他一遍一遍的復檢最后才找到了關鍵線索,隊里新來的兩個小子都要跪倒在他的警褲下喊爸爸了。”
上午那人委屈,落寞,孤寂可憐的模樣還在眼前:
“我這人不太善于處人際關系,特別要好的朋友也沒幾個,干法醫的嘛,有的時候人家也不太喜歡靠近”
沈易深吸一口氣,雙手交疊,一用力,關節咔咔作響,他就知道,那孫子的嘴里能有什么實話,虧他還覺得人家可憐,巴巴送了草莓熊蛋糕過去哄他。
病房里,江硯靠在床上,吃了晚飯送走了宋姨之后他就又將草莓熊擺在了眼前看,各種角度拍了好多照片,他看了幾次表,這個時間沈易應該下班了呀,怎么還沒過來?難道是臨時有手術?
他拿過了手機,發了個消息過去:
“在忙嗎?”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沈易低頭就看到了這三個字,咬著牙拿起手機:
“在忙,你等著。”
江硯看到這回的極快的消息眼底有些欣喜,原來他忙著也會回他的消息,立刻又發了一條:
“好。”
沈易他覺得那口氣更堵了。
林城看著沈易這咔咔響的手指和陰沉的臉不解:
“怎么了這是?”
“林隊,你們刑偵需不需要出一些偽裝性任務?”
對面的人滿頭霧水:
“偽裝性任務?化妝潛伏?有時候會有吧,但是都是短期的,有時候任務需要,要假扮個身份什么的。”
“那我向你推薦個人才,貴隊的法醫江硯,奧斯卡影帝級別的演技,撒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林城揶揄地笑了:
“他騙你了?”
“呵。”
沈易干了一杯啤酒沒說話。
林城為江硯默哀一分鐘,半天之后沈易才問了出來了一個好奇了很久的問題:
“對了,江硯不只是一個法醫嗎?他上次為什么會受那么重的傷?”
其實上次江硯清創手術的時候在手術室門口他就想問宋姨了,不過那個時候宋姨很顯然被上次的事兒嚇得不輕,又緊張,他也就沒開口,按說法醫應該是出現場啊,抓捕的時候輪得到他一個法醫閃亮登場嗎?
林城晃了晃手里的簽子,探著身子過來開口:
“你知道江硯的身手和槍法有多好嗎?”
沈易微微挑眉,身手?江硯?
“有多好啊?”
還能有他這個柔道高手好?
林城搬著屁股底下的小馬扎直接坐到了沈易的身邊,湊近和他說話:
“這么說吧,他的槍法能在整個市局排進前五。”
沈易微微后撤滿眼懷疑地開口:
“你們市局是不挺小啊?”
林城一時之間他都分不清這人是瞧不起江硯還是看不起他們市局:
“我們好歹是直轄市啊,市局能小的了嗎?”
他回憶了一下快四個多月前的那場抓捕行動:
“四個月前的那個案子是在市局掛牌督辦的跨境走私案,投入的警力也是這幾年來最多的,就為了抓到最大的那條魚,我們好不容易將頭目誘進了境內,準備最后在港口的時候實施抓捕,但是那天收網抓捕的時候,還是走漏了消,
走私分子劫持了一條新式漁船,船上有四名人質,其中有兩名受了槍傷,雙方談判,警方答應退守,但是必須要保證人質安全,要送醫生上島為患者包扎,但是那個情況下任何一個人上去都未必能保證還能回來。”
沈易聽得心驚:
“所以江硯上去了?”
“是,他主動要求上去的,畢竟刑警與醫生不同,他一個人開了摩托艇帶著急救箱到了對方的船上,他上去之后,海警和蛙人隊就準備行動,那些走私分子和平時小打小鬧的不一樣,手中人命不少,最后的抓捕可以說是驚心動魄,是允許在行動中直接擊斃的,那天的江硯簡直就是一座殺神”
黑云壓低的海面上是暴風雨將至的洶涌,他知道海警在等天黑,天黑海面的能見度低,突襲的機會會更大,江硯在聽到外面槍響的一瞬間就用藏在皮帶縫隙中的針撬開了手銬,動作敏捷的像是一只獵豹,手術刀在那指骨分明的手中一閃,身子就像是獵豹一樣射了出去。
豐銳的手術刀直接刺入了看守他們那人的喉管,獻血像箭一樣從頸動脈噴出,而被割斷喉嚨的人咕噥的聲音都留在了嗓子眼,再發不出任何的叫喊,江硯搶過了他手中的槍支,拉上栓,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了那人的外套,蒙住了臉,直奔船上的總閘位置,閘被瞬間拉斷,整個船只陷入了一片黑暗。
沒有任何光亮的船漂浮在海面上宛如一只幽靈,他知道必須將這些人攔在領海界內,沒有光亮的船只可以給特種部隊登船創造機會,槍聲在這一刻在四面八方涌起,那輪廓深刻的側臉,豐銳的眉骨,緊抿的雙唇被一閃而逝被臨時支起的探照燈掃了一瞬就引入了黑暗。
黑暗中不斷有人落水,不斷有警方的人登船,也不斷有傷亡,江硯的眉目森冷,手中的槍支不斷吐出子彈,沒一發都是沖著對方端槍的手射過去的。
“啊,救命”
一聲稚嫩的喊聲在這一方天地間顯得微不足道卻又足夠震耳欲聾,那是船員才六歲的女兒,江硯瞬間撲了過去,劈手砍向挾持小姑娘的人的那雙手,那人一手挾持孩子一手對著江硯舉起了槍,兩人的身形在狹窄的船艙過道中角逐,摔打。
江硯躲避著槍口,最后擲出了手中的刀,迫使歹徒松手,他順勢拉過了孩子,手腕一翻,手槍對對面的人吐出了子彈,但是后面卻已經有人追了進來,槍口對準了孩子,此刻已經避無可避,江硯只能最后撲了過去,避開要害挨了這一槍,同時一顆子彈正中對面人的眉心。
熱鬧熙攘的燒烤大排檔人聲依舊鼎沸,燒烤的香氣伴著炭火的煙灰繚繞在這一方天地,本該最有人間煙火氣的地方,但是林城卻宛如回到了那個風雨之前的海面上,聲音都在戰栗。
而沈易此刻甚至有一種抽離感,他完全感受不到現實的煙火,而像是被林城的話也完全帶到了那一天,手心一片冰涼,忍不住的緊張,忍不住的害怕。
他的手緊緊握著手中的啤酒杯,海面,夜晚,船只,槍戰,聽起來離他們的世界遠極了,他甚至不敢相信在林城口中那個一刀封喉,槍槍爆頭的人,會是今天早上還柔柔弱弱靠在他身上,一會兒傷口疼一會兒腦袋疼的脆皮江硯。
林城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們的人找到他的時候看到就是滿地的鮮血,江硯抱著那個小孩兒躲在船艙的角落里,一只手捂著她的眼睛,一只手死死攥著槍守著門口,還在撐著精神給她講故事,說這是一場對抗游戲,這些人都是一塊兒過來玩游戲的”
就像是最后留下的溫柔一樣,哪怕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去,不知道這一場戰斗什么時候休止,江硯也依舊不希望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眼中看到這或許讓她夢魘一生的場景。
林城閉了一下眼睛,到現在他想起那個畫面都是渾身都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多害怕,人是直接被快艇送到的岸上,直接就上了救護車,到了醫院之后沒一個小時就下了病危通知,當時孟局簽字的時候手都直抖,沒人敢想如果他撐不過來會怎么樣。”
沈易再回神兒的事兒才發覺他的后背都濕透了。
第39章 江硯哭了(不會是有精神分裂吧?)
沈易送走了林城, 一個人走在回醫院的路上,夜幕下的醫院主樓前面的湖邊有些散步的人,多數都是住院的病人, 被湖邊的射燈拉出長長的影子,每個人的步子都是不緊不慢, 這幅太平景象和剛才林城描述中那在海上的槍戰, 抓捕, 血腥流血讓他產生了濃重的割裂感。
沈易仰頭朝住院部的大樓看去,夜晚的住院部燈火通明, 其中一間亮著燈的病房中就是剛才林城描述中的主人公?
江硯此刻在病房中抱著手機, 看著小熊, 心情很好,雖然等的有點兒著急, 但是他也沒有再給沈易發消息,免得他覺得他在催他。
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沈易進屋就對上了那雙滿目期待好像就等他過來的那雙眼睛,江硯還是靠坐在床上, 面前的小桌板上放著的正是那個憨態可掬的粉色小熊, 不看見這只熊還好,他只要一看到這只熊,就仿佛在提醒他自己他干了一件多傻.逼的事兒。
虧他真信了他的鬼話, 沈易攥緊拳頭, 呼吸沉著, 江硯多年在刑警隊工作的經驗提醒他沈易的情緒好像有點兒不太對:
“怎么了?心情不好嗎?”
沈易扯了嘴角冷哼了一聲, 直接跨了幾步到了床邊, 畢竟是受了這么一場嚴重的外傷,江硯的臉色總不似正常人那樣紅潤, 前兩天是到了下午就時不時的高燒,臉上還能看到點兒血色,現在不燒了,兩頰就顯出了點兒消瘦蒼白來,臉頰的消瘦襯的五官更加筆挺。
明明應該很是硬朗的面容,偏偏那雙黝黑的眼睛很亮,澄澈一片,看過來的時候眼眸上像是有一層水光一樣,無端讓人覺得人畜無害,沈易現在對著這雙眼睛內心都是十分懵逼的,一刀斃命鎖喉,一槍一個人犯的戰神,真的是眼前這個三句話里兩句都是造假的撒謊精?
江硯被他盯得渾身都有點兒不自在:
“怎么了?你身上好像有燒烤味兒,是出去吃燒烤了嗎?”
“哼,你鼻子倒是挺靈的,是吃的燒烤,畢竟林隊非要請客我也不好拒絕。”
“你和林城出去吃的?”
林城那小子不會是和沈易說他什么壞話了吧,怎么下午還給他買小熊蛋糕的人,現在眼神看著這么可怕?
沈易靠在椅背上翹著腿,動作有點兒痞氣:
“是啊,我還問了問他關于你在隊里人緣不好的情況,畢竟像你這樣為了祖國和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而拋頭顱灑熱血的人怎么可以在隊里受到排擠呢?這一定是他那個副隊長在工作上的失職。”
這句話一出,江硯就開始心虛了,手無意識地搓著被角,沈易卻沒放過他,繼續開口:
“然后林隊就給我講了一個關于法醫對刑偵支隊的重要性,和江硯是整個支隊活爹的故事。”
江硯知道都露餡了,立刻低下頭主動承認錯誤:
“我錯了,我怕你不讓我點外賣了,是我想你多關心我一點兒,所以撒謊了。”
這一副火速認錯的畫面沈易簡直不能更熟悉了,看著低眉順眼又在裝可憐的江硯,沈易恨不得直接給他一拳頭,把人砸進枕頭里讓他好好反思一下,拳頭都已經緊了,但是看著那瘦削的鎖骨硬生生又忍了下來:
“江硯,不是第一次了吧?騙我好玩是不是?虧我真以為你在隊里受人排擠還準備去讓林城多照顧你一點兒,還,還買了草莓熊給你,你騙我玩上癮是不是?這草莓熊也別吃了,你不配吃我的草莓熊。”
越說沈易越來氣,干脆直接抱起桌子上的蛋糕轉身就要走,他現在真是看著江硯裝可憐的樣子就血壓高。
江硯一晃眼的功夫草莓熊就被抱走了,他下意識去抓沈易的手臂,半邊身子都探出了床外,卻不想人撤的快,他撲了一個空,腿還被困在小桌板底下,腹部的傷口正好砸在了床邊的圍欄上,傷口猛地被撞了一下,猝然傳來的抽痛讓他渾身瞬間冒了一層的冷汗。
沈易回過頭來看著趴在欄桿上的人,謹慎地開口:
“干嘛?撒謊改碰瓷了?”
腹部的抽疼讓江硯直不起身來,甚至呼吸都覺得疼,但還是費力扶著欄桿抬起頭來,眼睛盯著沈易抱在手里的草莓熊:
“別拿走草莓熊,我一下午都沒舍得拆開,就等你回來一塊兒吃。”
又來了,又來了,看著江硯眼中疼出來的生理淚水,沈易不斷提醒自己,這孫子一定是又在裝可憐:
“又裝可憐?我看看你能不能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來?”
江硯忽然真的難受了起來,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下午給它拍了好多照片的草莓熊,這是沈易第一次給他買蛋糕,但是現在沈易不給他了,一股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酸澀瞬間沖上心頭:
“我一下午都沒舍得打開”
眼睛有些發熱,一股熱流涌上眼眶,沈易見他眼中還真的瞬間就涌上水光了,心中無數驚雷閃過,我靠,這是什么奧斯卡級別的演技啊?國內那些演戲123的選手怕是都沒法和眼前這位比。
就在他準備調侃一句的時候,江硯忽然低下了頭,一滴眼淚砸在了地上。
沈易有點兒傻眼,什么情況?江硯之前每次也就是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這什么情況?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真哭了?”
江硯自己也沒想到這股情緒這么不可控,覺得有點兒丟臉又覺得有點兒委屈,他盼了一下午,這會兒他反而不希望沈易在這里了,手撐著欄桿起來了一些躺回了床上,腦袋砸進了枕頭里,轉過了頭不再說話。
沈易看到江硯腹部剛好壓在那個欄桿上:
“是不是碰到傷口了?”
江硯把臉扭了過去,抬手就要扯被子蒙住臉,卻被沈易一把給攔了下來,掀被子就想去看傷口,但是江硯卻拽著被子不肯松手。
沈易看著他紅了一片的眼角,想著他剛才那句‘我一下午都沒舍得拆開’,又想著剛才他進來那人看寶貝似的看著這個蛋糕的樣子,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將蛋糕放在了小桌板上:
“給你吃,給你吃還不行。”
現在沈易整個人都方麻了,那個在海上殺人直接一刀鎖喉,槍槍直奔眉心,被林城稱為整個市局都為之顫抖的戰神級別的人物,現在因為沒有吃到草莓熊蛋糕哭了?沈易使勁兒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在劇痛中盯著眼前那轉過頭,眼角通紅,一臉委屈看都不看自己的人。
如果這不是一場勇爭奧斯卡的演技,那就是江硯有什么精神分裂的隱疾?
不然解釋不了眼前這違和到家的畫面,這話別說他不信,他要是明天和林城還有那幫要跪倒在江法醫西裝褲下的警察說,你們江爸爸昨晚因為沒有吃到草莓熊蛋糕哭了,他們可能會最直接覺得他瘋了。
但是看著人都這樣了,沈易在最后還是松下了口:
“你看你還委屈上了,騙我的人是你吧?”
那個要埋進被子里的人悶聲出口了三個字:
“對不起。”
沈易嘆了口氣,估計這人真的很喜歡這個草莓熊吧,以至于吃不到都哭了,雖然這樣的解釋很牽強,但是目前看來也沒有更靠譜的解釋了:
“算了,道歉就算了。”
他轉身走了,江硯心里一空,手緊緊攥著被子,沒一會兒沈易擰了一個毛巾過來,一把丟到了江硯的臉上,冰涼的毛巾激的江硯一個激靈,他忽然覺得有點兒社死,恨不得一直蒙著這個毛巾。
“擦擦臉。”
說完沈易就直接抽開了蛋糕盒子上的帶子,拿下了上面的透明罩子,一個憨態可掬的草莓熊就到了他的眼前:
“起來吧,吃蛋糕了。”
江硯慢吞吞地撐著起來,小心地對上沈易的目光,手中捏著毛巾,低著頭:
“見笑了啊。”
沈易在床邊坐了下來,難得無奈地出聲:
“至于嗎?就這么喜歡這個草莓熊?”
江硯看著那個草莓熊,心說我是喜歡你送給我的草莓熊,但是這話當然是不能說出去,索性說了小時候的事兒:
“這是7歲以后第一次有人送我蛋糕。”
沈易挑眉:
“你小時候過生日都不吃蛋糕的?”
“我爸那個人挺嚴格也挺固執的,他總是覺得男孩子不應該太嬌氣,過生日吃蛋糕,又吹蠟燭又唱歌那些都是小女孩兒才喜歡的,所以我七歲上了一年級后他就不給我買生日蛋糕了,我記得因為這個事兒我媽還說過他,后來我八歲了我想著過生日的時候讓我媽給我買。
但是沒有等到八歲生日我爸就失蹤了,我不記得我八歲生日是怎么過的,那之后在很長一段時間中我和我媽都是在嚴密的保護下生活的,再后來,我覺得家里就剩下我一個男子漢了,我不能像從前一樣,就再也沒讓我媽給我買過蛋糕,她一直以為我不喜歡吃甜食。”
江硯看著沈易最后加了一句:
“我這次沒有騙你。”
沈易心中有些五味雜陳,說不上來的滋味兒,爸爸沒了,家里就剩下他和媽媽相依為命,他甚至能想象出來小江硯想要長大成為媽媽依靠的樣子,那個剛失去父親的小男孩兒可能當年只有通過不要蛋糕不吃甜食來證明他長大了。
有些幼稚有些好笑還有些心酸,所以這是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送他這樣的蛋糕,哎。
“我知道,吃吧,好歹三百多的大洋呢,隔夜就不好吃了。
他拿出了精致的小叉子遞給他,江硯有些意外,看著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熊:
“這么貴?”
“你以為呢?這可是我最喜歡的那家蛋糕店的明星產品,吃吧。”
江硯手中拿著叉勺,比劃了幾下都舍不得下手,沈易看著他這樣子有點兒心酸,一勺子直接挖了半個熊腦袋,遞到了江硯面前:
“給。”
江硯看著瞬間半個腦袋沒了的小熊,好兇殘。
夜晚的病房,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著吃完了一整個蛋糕,沈易出聲:
“好吃嗎?”
“好吃。”
沈易買的當然最好吃,沈易看著他唇角還沾著的奶油笑了:
“你說你這人也太矛盾了吧?今晚林隊剛和我說你上次在海上捉拿走私團伙的時候那手起刀落,槍槍爆頭的樣子,結果晚上你就給我表演了一個猛虎落淚,這事兒要是傳到你們市局,他們一定覺得是我在造謠。”
江硯自己都不太想回顧剛才的自己:
“是的,連我都想刪除剛才的記憶。”
這一通的折騰,沈易看著時間都十點多了,得,今晚還是住在醫院吧。
第二天一早齊慎就給沈易打了電話,說是要和他說說韓悅的情況,不過那會兒沈易著急上手術:
“中午說啊,我這會兒得去手術,今天我頭臺。”
“哦,那也行,要不我中午去找你吧,正好好久沒吃你們醫院樓下的那家燒雞了,我給你帶一個過去?”
沈易一邊往手術室走一邊出聲:
“行,我估計得快一點能下手術,你一點左右到醫院吧,買好吃的,直接到呼吸內科309。”
交代完他就直接掛了電話,齊慎看了看手機眼神有點兒玩味兒,呼吸內科。
看完上午約好的一個心里咨詢的患者,齊慎就開車去了一中心,在樓下轉了一圈買好了吃的提著就去了住院部,309,他禮貌地敲了兩下門。
江硯以為是沈易做完手術回來了,反應都沒有反應地直接出聲:
“進來啊。”
門開了,江硯看到來人的時候臉上剛剛揚起來的笑意凝固在了唇角,門口的人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帶著一副銀絲邊框的眼鏡,看著斯斯文文,唇邊還掛著一抹禮貌的笑意,他和這人沒有說過話,但是卻異常熟悉,這是在學校的時候總是找沈易,看沈易也和看其他人不同的那個師兄。
“你是?”
齊慎笑著進屋,揚了一下手中的烤雞: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沈易的師兄,我叫齊慎,前兩天他找我幫了個小忙,今天約好了過來和他說說情況,他叫我到這兒等他,順便給他帶了他最喜歡的烤雞。”
這烤雞是上午新出爐的,隔著油紙包都還有香氣溢出來,叫人光是聞著就忍不住的咽口水,江硯掃了一眼那烤雞,將眼前的電腦合上:
“原來是這樣,齊先生進來吧,我也不方便下去,你隨便坐。”
齊慎對著他很有禮貌地一點頭,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然后就開始將手中的烤雞,鴨脖,鴨鎖骨,鹵豬蹄,醬牛肉一樣一樣地放在了小茶幾上,足足擺滿了一茶幾,江硯掃過那些東西,確實都是沈易喜歡吃的,最后他就聽著那個他并不十分喜歡的聲音開口:
“小沈就是嘴饞,但是又挑,你說同樣是鴨貨,他鴨脖子喜歡吃東邊那家的,鴨鎖骨喜歡吃西邊那家的,真是難伺候,這點兒東西跑了快一個小時。”
江硯唇角弧度冷淡:
“齊先生可以點外賣。”
“中午醫院外賣的人太多了,這樣數又多,小沈不喜歡取外賣,對了,您就是小沈視頻中說的那個在清水村遇到的鄰居吧?”
視頻?沈易沒事兒還會和齊慎視頻?江硯的臉色更淡了兩分:
“沒想到他和別人還提過我。”
齊慎笑著靠在了沙發上:
“是啊,他說你手藝很好,多虧了你,不然他在清水村都活不下去,我還笑他,輕點兒吃,別因為嘴饞將人搭進去。”
說完他就似笑非笑地看著床上的人,江硯正要說什么,門在此刻開了,正是剛下手術,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的沈易,他進來就看到了齊慎眼前的那一堆口糧:
“哎呦,師兄你買的?”
“不然呢?”
“你真是我親師兄,可餓死我了。”
此刻江硯點的砂鍋牛肉煲也到了,護理的阿姨幫忙送進來的。
每天只要沈易在江硯的病房中吃飯,都是兩個人在床上支起一個小桌板一塊兒吃,但是今天東西有點兒多,齊慎又在,沈易就坐在了沙發上陪他吃,江硯上午的輸液結束了,掀開了被子就要下床,沈易抬頭:
“你干嘛?”
“我吃飯啊,不然我干看著?”
江硯說著還伸手捂著下腹的傷口,弓著身子,但是這次沈易沒起來扶他,就抬手幫他抽了一把椅子,沈易出聲:
“刀口還疼啊?明天應該該拆線了。”
“一動里面就有點兒疼。”
沈易掃了一眼他手捂著的位置,畢竟是貫穿傷,估計是要比尋常手術要慢一些。
吃飯的功夫,沈易忙著一邊吃一邊聽齊慎說韓悅的情況:
“韓悅現在的表現是很典型的強.奸創傷綜合征急性期。”
沈易眉頭皺緊,因為工作的關系,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強.奸創傷綜合征的表現的:
“急性期的情緒一般不都是很激烈嗎?但是我離開醫院的時候,韓悅的情緒相對來說還是比較穩定啊,還可以清晰地回答警方的問題呢,是不是這幾天她又被什么給刺激了?”
齊慎出聲:
“確實大部分急性期的患者情緒都比較激烈,但是韓悅是被迷.奸,相比于那種在清醒的時候被強.奸的劇烈情緒起伏和掙扎,她的情緒不會立刻有特別大的表現,很多被迷.奸的女性當發現自己被侵犯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懵的。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恐懼,羞恥,自卑交織,這件事兒對于她心理的影響才開始加劇并且顯現出來,她現在就表現出了對未來的極度絕望,這是很多受侵害的女性都會經歷的一個心里階段。”
“現在怎么辦?”
“這不是能一蹴而就解決的事兒,只能慢慢的疏導和緩解。”
齊慎的眼底情緒很復雜難辨,哪怕他研究了這么多年的心理學,對目前的情況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沒人比他更明白,心理的創傷遠遠比身體上的傷口更難愈合。
沈易一把從燒雞的身上掰下來一個雞腿,直接放在了齊慎面前的一次性碗中,笑的諂媚乖巧:
“韓悅能碰到師兄這樣善良又有愛心的心理醫生真是運氣。”
江硯眼睛緊緊盯著那個被沈易放在了齊慎碗里的雞腿,齊慎微微挑眉,目光似有若無地略過了江硯,抬手晃了晃空了的杯子:
“說了半天,有點兒渴。”
沈易立刻十分有眼力見地出聲:
“師兄是喝水還是喝可樂?”
“可樂吧。”
江硯看著沈易屁顛屁顛地給別人倒可樂忍不住也將杯子湊了過去,沈易抬頭:
“干嘛?要喝自己倒。”
第40章 跟蹤偷窺最變態了(出院)
江硯低頭默默給自己倒了一杯可樂, 沈易想起什么來,將他的杯子又給搶了過來:
“別喝汽水了,喝水去。”
沈易和齊慎是老同學又常聯系, 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話題,江硯就一個人坐在一邊聽著。
“你知道嗎?就大學對面寢室那吳胖子, 聽說他不干臨床了, 改做獸醫了。”
沈易驟然抬頭, 睜大了眼睛:
“什么?獸醫?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
齊慎一邊吃著沈易給他掰的雞腿一邊出聲:
“聽說是從大一開始談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嫌他賺不了多少還每天忙的連一塊兒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他家不是津市的, 這幾年房價漲的厲害, 他所在醫院也不是三甲,估計是壓力太大了。”
“壓力太大就要做獸醫啊?獸醫很賺錢嗎?”
齊慎看著他這睜著一雙大眼睛的樣子笑了:
“沒養過寵物吧?現在寵物看個病可比人貴多了, 你感冒兩百,它感冒兩千,寵物醫院說是日進斗金都不為過,據說待遇是比他在醫院賺的多多了。”
沈易被這個新的賺錢項目震驚到了:
“真的假的?這么說要是哪天我真被醫鬧鬧的干不下去, 又多了一條出路。”
這給萌萌噠的小狗, 小貓看病確實是比給死人解剖要強上不少,備選項瞬間加一。
想起什么他笑了:
“哎,做寵物醫生也比不上你這做心理醫生的啊, 你這是賺時薪的, 你之前不是說你遇到一個大客戶能吃好幾個月嗎?最近有沒有遇到大客戶。”
齊慎抽起一張餐巾紙優雅地擦了擦嘴角, 江硯就見他的碗里只剩下了一根光禿禿的雞骨頭, 兩人的目光不著痕跡地一觸即離, 隨即齊慎笑了:
“你還別說,還真有, 是一富家小姐,因為總是懷疑有眼睛盯著她而到我這兒就診,選的是最貴的套餐,一次咨詢費就是幾千。”
“這是有問題吧?你們心理學上是不是管這個叫被監視感?精神分裂癥?”
齊慎點點頭:
“精神分裂癥的病人確實有很多都會產生這種一直被人注視被人盯著的感覺,起初我也一直以為她是有些這方面的問題,但是這月初她又來了我這里,和我說她發現了那個一直監視他的人,就是她爸的司機,她偷偷在她的包上安裝了微型攝像頭,拍下了很多那個司機暗中注視她的畫面。”
齊慎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了江硯一眼,唇邊的笑意依舊是得體的弧度,沈易卻被這個故事吸引:
“我靠,這么變態的嗎?沒報警嗎?”
“都發現尾隨了當然報警了,警察檢查了他的手機,在他的網盤中發現了大量女孩兒的照片,甚至還有很多比較私密的照片,時間更是長達三年。”
江硯坐在一旁手心里都是汗,微微垂著頭,心底一股不安涌了上來,多年的關注,多年在背后的目光就一定是變態嗎?
沈易抽了一口氣:
“這種人也是夠變態的,身后一直有一雙眼睛盯著,想起來還真是挺嚇人的。”
“可不是。”
齊慎看著沈易下午上班的時間快到了也就不多留了,他站起身和沈易話別,兩個人還笑著說等不忙了再約燒烤,沈易轉過頭的時候才發現江硯低著頭臉色很不好,看了看他的碗里,這一中午他好像也沒吃什么:
“怎么了?飯不和口味兒啊?”
江硯猛然回神兒:
“啊,沒有,我是,我是在想剛才你師兄說的那個案子。”
“哎,這種跟蹤,偷窺的怎么判啊?這種人也太變態了。”
江硯的指甲死死壓在手心中,卻勉強維持住臉上還算自然的表情出聲:
“啊,這個說不準,如果構成泄露別人隱私罪量刑要重一些,一到四年吧,如果只是偷拍,偷窺,散步隱私,可能是拘留,情節不嚴重的就是口頭教育一下。”
沈易很有正義感地出聲:
“那那小子的情節肯定嚴重,都偷拍人家隱私了。”
江硯跟著他點點頭,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兒褪了下去。
“嗯,這你說的對,但是你覺得暗中關注也算是偷窺?”
沈易一邊整理自己的白大褂一邊不在意地出聲:
“暗中關注?好人干嘛不大大方方的關注,非得偷偷摸摸?行了,我下午還有手術,桌子你自己收拾不了就叫護理阿姨來啊,我先走了。”
門開開又關上,屋里剩下了江硯一個人,他有些呆愣地坐在沙發上。
沈易下午有三臺手術,最后一臺排在六點,估計沒十點鐘下不了手術,林城今天晚上過來的時候就見是江硯一個人在病房,坐在床上愣神,像是丟了魂兒一樣。
“哎,你這發什么呆呢?沈主任呢?”
江硯這才轉過頭,神色還有些怔愣:
“他還沒下手術。”
“哦,看看我帶什么來了,孟大老板親自交代讓我先去他家取的菜,三菜一湯,我聽醫生說你明天就要拆線了,我們提前慶祝一下。”
林城早就餓了,擺好了菜就準備開動,但是對面的人還是顯得有有點兒不太對的樣子:
“你怎么了?和你們家沈主任吵架了?我可和你說,昨天晚上我們出去吃飯,他問起你是怎么受的傷,我可是把你描述的英勇無比,當時沈主任可震撼了,現在他一定覺得你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怎么樣?我靠譜吧,還不好好謝謝我。”
江硯現在連打擊他的心情都沒有了,沈易要是都知道了,可能不會覺得他是英雄,而是覺得他是變態,而且他已經騙過沈易很多次了,他應該很生氣,如果,如果這件事兒讓他知道,估計就真的再也不會理他了。
沈易看著對面那人臉色越來越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很喜歡一個人,但是騙了他,他又很不喜歡被人騙,怎么辦?”
林城被他這一堆都快繞懵了:
“那你就坦白啊,有什么不能說的?”
江硯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唇邊帶著一絲苦澀,要是真的和沈易解釋他偷偷關注他那么多年,那他那點兒心思還能瞞得住嗎?
“你說的對,確實坦白比較好,算了不說這個了,案子有進展嗎?”
提到案子林城一拍大腿:
“有,那孫子還真謹慎,這么多天我們把他的社交軟件都翻了個遍都沒有發現什么有用的消息,像他這種變態,軟件中越是正常就越不正常,說明他肯定在憋個大的,果然調取網頁記錄的時候發現他曾經下載過一個涉黃的非法交友軟件。
我們的技術人員恢復了那個軟件中的視頻,果然在里面發現了一些打碼的照片和視頻,其中有兩個是曾經的被侵犯者,和這個賬號交談密切的人也拔出來了,叫劉鵬偉,兩個人涉嫌侵害他人隱私,轉賣非法視頻,已經批捕了,這個軟件也已經通知了網警料理。”
江硯出聲:
“這個劉鵬偉是不是還有別的問題?”
不然,查了半天就找出一個一塊兒爽的畜生?這算什么案情進展?
“你聽我繼續說啊,這個劉鵬偉可是個五毒俱全的主,98到03年他就在紅燈區經營夜總會,后來夜總會因為聚眾賣.淫,還有聚眾吸食搖.頭丸進去了,剛出來沒兩年,是個老油子,我猜孫天磊能有那種藥,和這個劉鵬偉脫不開關系。”
“這個劉鵬偉今天就進來了?”
“對啊,批捕的相當利索,人現在就在審訊室呢,張宏晚上和他耗著,說不準明天一早就有好消息了。”
沈易今晚下手術非常晚,十一點才出來,干了兩只葡萄糖,腿都是飄著下來的,今晚林城本想陪江硯一晚,但是被人執著的趕走了,沈易本來以為江硯估計都睡了,想著看一眼就走,卻沒想到病房里還亮著燈。
“還沒睡啊?”
床上的人側躺著,手中抱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門口的人的時候笑著爬了起來:
“才下手術啊?來,給你點了瑤柱海鮮粥,太晚了,吃清淡點兒。”
其實那股海鮮味兒沈易一進來就聞到了,他脫了白大褂直接向著外賣袋子撲了過去。
“哦,對了,今天我看著秦主任了,他說你昨天復查的肺片還不錯,積液吸收了一部分,在逐漸見好,明天傷口就可以拆線,再留院觀察一天沒問題,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一中心是大型綜合三甲醫院,床位還是很緊張的,一般情況手術后兩天就要出院,江硯是因為槍傷,加上身份特殊,才能一直住到拆線。
江硯看著那個腦袋都要扎到粥碗里的人目光帶著笑意,卻又有兩分忐忑,沈易的那個師兄看著不像是個省油的燈,要是真的從他嘴里和沈易說了他什么壞話,還不如他先自己坦白的好。
“后天是周六,你是休息吧?”
沈易點點頭:
“嗯,那天上午我正好下夜班,可以幫你辦出院手續。”
“那,你能送我回家嗎?”
這粥還是熱的,沈易吃的一腦門的汗,他看了看床上那個又和小可憐一樣的人笑了:
“這有什么不能的,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拖著箱子可憐兮兮的打車回家吧?”
這些天陪床他都陪了,還差最后這一哆嗦的時間?
江硯的嘴角都有點兒壓不住:
“那我在家里做點兒吃的,我們在家吃。”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可以帶沈易回家,不過這話音剛落就聽到了旁邊人的拒絕:
“拉倒吧,說的我欺負傷病人士一樣,叫個外賣就好了。”
“你昨天不是說好久沒吃火鍋了嗎?我們點外賣火鍋回來吃。”
“行。”
第二天沈易不出門診,上午沒什么事兒,江硯拆線的時候他索性就下來看了一眼,過來拆線的是普外的一個住院醫,看到沈易進來連忙問了聲好,沈易笑了一下:
“我沒事兒,就是來看看,你拆你的。”
那住院醫就這樣在沈易的注視下給江硯拆了線,沈易看了看傷口,恢復的還可以,看的出來縫合的人水準是不錯的,傷口非常平整,小醫生又交代了點兒注意事項就回科室了。
沈易看了看一邊放著的今早送來的血項報告,炎癥退下去了,白細胞也正常了,只是血紅蛋白還是游游蕩蕩在100附近,他嘆了口氣:
“其他都還好,就是貧血,這個沒啥太好的辦法,只能慢慢補了,對了,你回家是不是也沒人照顧你啊?要不你考慮找個做飯的阿姨?”
江硯就一個人,家里連個照顧的長輩都沒有,回家就是一個人面對著四堵墻,才剛剛出院,瞧著就可憐兮兮的。
“嗯,也行,對了,你不喜歡做飯怎么沒想著請個阿姨?”
“我?你看我這一天上班下班都沒個正點兒的,怎么請阿姨啊?我還是外賣最方便。”
其實說起來,他三餐最規律的一陣子就是在清水村和江硯做鄰居的時候了,又不用發愁每頓外賣都點什么,又不用發愁外賣踩雷吃膩,頓頓到了飯點兒就有好吃的等著他,哎,這樣的日子可真好。
忽然江硯開口問道:
“對了,你家住在哪個小區?”
沈易下意識出聲:
“啊?海夢華府。”
江硯故作驚奇地睜大眼睛:
“我住晴海蘭亭。”
沈易轉頭,晴海蘭亭?那不就是和他小區隔條馬路的那個小區嗎?
“我們離這么近?”
“是啊,好巧,要不等我出院找個做飯的阿姨,你要是實在不想點外賣就到我這兒蹭一口?”
說實在的,沈易有點兒心動,穩定又味道尚可的食堂對他來說確實是太重要了,而且小區又這么近:
“嗨,是不有點兒打擾啊?”
“打擾什么?我巴不得有個人能陪我吃飯呢?”
沈易聽著這話稍微有點兒心酸,也是,他雖然父母也不在身邊,但是好歹還能時常視頻,江硯是實打實的孤零零一個人:
“那行,我巴不得有地兒蹭飯呢。”
第二天一早沈易查完病房就直接下樓給江硯辦了出院手續,回到病房的時候江硯已經自己收拾好了箱子,換了一身深灰色休閑裝在等他了,沈易進去晃了晃出院單,一甩頭:
“走。”
江硯立刻笑著起身,推著箱子跟著沈易出了病房,沈易從他手里拿過了箱子,兩人直接從電梯下到了地庫,沈易提著箱子放到了后備箱,指了指江硯出聲:
“我來放,你上車吧。”
江硯洗好了安全帶深吸了一口氣,沈易上車,剛要發動車子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對了,祝賀你今天出院,送你個小禮物。”
江硯眼睛都有點兒亮:
“是什么?”
就見沈易從拎著的外套兜里拿出了一個新的小奶龍捏捏樂:
“給,解壓用的,我常用,特別好用。”
江硯早就知道沈易很喜歡小奶龍,沒想到他今天會送給他一個,整個人抱著那個小奶龍笑的眼睛都微微瞇起來:
“謝謝,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沈易側頭掃了他一眼,住院這些日子江硯也沒有理發,此刻頭發微微長了,無端的將人本來豐銳的五官襯的有些柔和,此刻抱著奶龍笑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想象不出這個人手握槍殺人時會是什么樣,或者說他認識的江硯實在是太沒脾氣了,不是撒謊就是道歉,哦,還會委屈巴巴的掉眼淚。
不由得讓沈醫生感嘆,人真是一個好神奇的生物,他發動了車子:
“你喜歡就好。”
車按著江硯指的路進了小區到了車庫,在下車的前一秒,江硯瞬間僵住了一下,他好像忘記把廚房的拍攝器材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