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兩日后,塔那托終于徹底恢復了。
這日,她換了身新衣服,鄭重其事的將蘭斯等人請到一起,并將一沓珍藏多年的資料擺在桌面上。
蘭斯注意到她這件衣服的左臂繡著一朵粉色的玫瑰,不僅如此,這兩天他在很多反坦布組織成員的衣服上都看到了玫瑰,很難說這不是某種象征。
果然,不止他注意到了,盧卡斯直接問道:“你們衣服上的花是什么意思,組織標志嗎?”
塔那托扭頭看了一眼臂上的玫瑰,眼神柔軟:“是夢想。”
波波夫:“酷啊,不過我看電影里面都是用紋身的,紋個骷髏或者九頭蛇什么的,你們怎么就縫衣服上。”
塔那托基本沒看過電影,她倒不是沒辦法弄來一部影片,只是從小沒有這樣的習慣,長大就更沒興趣了。
她匪夷所思道:“誰會這么愚蠢,那豈不是傭兵軍團搜身就可以把我的人趕盡殺絕了?即便這件衣服,我們出去行動也很少穿,除非要與傭兵軍團正面對決。”
波波夫一拍腦袋:“有道理啊。”
盧卡斯扭頭看蘭斯:“歪,我們牛逼轟轟的黑燈會怎么沒有標志?”
蘭斯望著他,眼神中充滿對他智商的憐愛:“因為一共就八個人,一般看臉就能認出彼此,你覺得呢?”
盧卡斯:“”
盧卡斯扭回頭問阿德里安,不確定:“我的智商剛剛是不是被嘲諷了?”
陰暗面輕撫他的后背,倨傲瞥了蘭斯一眼,然后面不紅心不跳道:“沒有,他只是在詢問你的意見。”
出于對學霸的盲目信賴,盧卡斯果然動搖了,他咂摸一會兒:“那我覺得確實不需要。”
Oliver:“”
塔那托將面前那沓小心珍藏的資料推到Oliver面前,認真道:“其實,這個臂章象征著玫瑰島計劃,而玫瑰島計劃的發起人乃至反坦布組織的創始人,都是你哥哥烏里爾。”
OlIver愕然呆立。
時間回到二十多年前。
塔那托小時候和她媽媽的秉性一樣,坑蒙拐騙,打家劫舍,是個活脫脫的無賴。
她慣會用自己純良無辜的外表欺瞞別人,以此來掠取食物,填飽自己的肚子。
她人生的前十二年,都沒聽說過道德這種東西。
比起生存來說,那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兀都家便是她經常下手的對象,即便同住垃圾城,但各個區之間的生活質量還是有些許差異的。
如果頭頂正對著上帝城富人區,那從上墜落的垃圾里就會有過期的進口食物,質量極佳但款式老舊的衣服,以及堪比全新的床墊被罩等等。
由于富人食物更換很勤,所以也不存在爛得化成酸水的東西,有時候這個區的尤托皮亞人吃的比其他地區的普通人還要好些。
所以塔那托就瞄準了兀都家。
她有時候是趁兀都的父母不在家光明正大去掃貨,有時則是找幾個同樣饑腸轆轆的小賊將兀都堵在墻角,要求他拿東西來換。
這都是她媽媽當年用過的招式,這是她在家庭里學到的全部東西。
只不過她比媽媽更幸運,她遇到的是兀都,是烏里爾,否則有朝一日她也會像媽媽一樣,被人打死在骯臟的垃圾堆里。
小時候塔那托覺得兀都很怪,他明明每次都被欺負,被搶走食物,但就是不告訴同區人,一起懲治她們這些混賬。
她會故意惡劣的將搶來的食物在兀都面前吃完,然后擦擦嘴巴,得意地朝他吐舌頭做鬼臉:“膽小鬼,嚕嚕嚕。”
兀都是不爭不搶的性格,那年他也才十三歲,家里能有那些食物,全倚賴他覺醒等級高的父母,其實他大可以叫父母收拾塔那托這些人,不用太多,只需一兩次,塔那托就會識趣的再也不來了,更甚者,塔那托也沒命來了。
可他沒有,他就是溫柔地看著塔那托打劫他,欺負他,在他面前吃完他一天的口糧。
垃圾城的天是陰的,垃圾的氣味很難聞,但這對少年來說沒有什么所謂,喜歡的人像早春的莓果,像深秋的桔梗,裝點了他的四季。
他也不知道喜歡塔那托什么,或許是喜歡她旺盛的生命力,或許是她鋒利明亮的眼睛,或許是她和個性相比最為柔軟的頭發。
明明她總是欺負他,明明她從來沒有對他溫柔過,但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有時候,她突然良心發現,把搶過來的食物還給他一點,他都能開心很久,就仿佛自己收到了禮物似的。
“你傻不傻,我是在打劫你,你笑個屁啊,再笑就把你家偷光!”
塔那托兇巴巴地威脅他,然后在他清澈的眼神中心虛氣短。
她發現了他對自己隱忍深藏的感情,這個發現讓她別扭,不知所措,心煩意亂,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沒有人教過她這些,所以在打劫了整整兩年后,她終于被這個膽小鬼搞得落荒而逃了。
不能從兀都這里獲得食物,塔那托只好另找冤大頭。
地蟲里有人說,比起垃圾城的住戶,那些途徑尤托皮亞,前往上帝城的外地人才最好搶。
他們有錢,惜命,勢單力薄。
于是,塔那托又盯上了那些過路的外地人。
他們大部分是來駱駝市場倒貨的販子,由于付不起直飛高昂的機票,所以選擇從尤托皮亞進上帝城,可以節省很多開支。
不過他們也知道防范危險,所以身邊往往帶著至少一名高等級覺醒者。
還有少部分是世界各地往來尤托皮亞的商人,這些商人也是賺的辛苦錢,他們把外面的貨物出口到上帝城。
海運是最便捷便宜的方式,尤托皮亞又毗鄰加勒比海,所以他們的船只會停在海邊,而貨物要經過垃圾城的外緣。
大概是宿命,塔那托撞到的第一個外地人就是烏里爾。
當時她還沒有覺醒異能,所以不敢輕易溜到海邊去,因為傭兵軍團會在那里巡邏,任何有逃跑意圖的人都會被他們送去AGW特危死刑監獄,再無出來的可能。
可絕大部分商人和販子都不會進入垃圾城,他們知道這里骯臟,腐臭,尤托皮亞人就像寄居在坦布人排泄物上的蛆蟲。
偏偏烏里爾離開了大部隊,獨自朝垃圾城走來,偏偏他撞上了塔那托。
塔那托仗著膽子跳出來打劫,手里拿的還只是石頭上磨過的一根樹棍。
“別動,把吃的東西都交出來!”塔那托故意擺出兇巴巴的樣子。
烏里爾是A級覺醒者,他常年走南闖北,經多見廣,并不會怕一個十來歲的小孩。
他穩穩站在原地,平靜地望著塔那托,那雙眼睛仿佛有與眾不同的力量,竟讓塔那托一時半會都沒能有下一步動作。
良久,烏里爾問:“只要吃的就夠了嗎?”
塔那托愣了一下,皺眉道:“錢我沒用,我們這里用錢也買不到吃的!”
烏里爾又問:“只吃飽一次就夠了嗎?”
塔那托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但看烏里爾的背包,能吃的東西應該也不多,就算她想多吃幾天,那又能怎么辦。
烏里爾對她說:“跟著我,我讓你頓頓都能吃飽飯。”
說罷,烏里爾就徑直向垃圾城深處走去,也不等待塔那托的回答。
塔那托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人,她明白對方不怕她的打劫,其實如果烏里爾稍微兇一點,她也就嚇跑了。
但他居然說,跟著他頓頓都能吃飽飯。
塔那托禁不住誘惑,還是跟了上去。
烏里爾塞給她一塊小面包,算是獎勵她選擇跟上來。
塔那托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她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新鮮,松軟,香甜,帶著濃濃的奶香,她將包裝袋舔了又舔,依依不舍。
原來外地人吃得這么好,原來外面的世界吃得這么好。
烏里爾一路上問了她很多問題,關于尤托皮亞的,事無巨細。
“你父母呢?”
“沒有爸爸,媽媽被人打死了。”
“這里很多孩子都和你一樣嗎?”
“孩子?哦,差不多。”十多歲還能叫孩子,塔那托不理解。
“你和我弟弟一樣大,我弟弟叫Oliver,馬上要準備考大學。”
“你弟弟每天都能吃到這個小面包嗎?”
“能的。”烏里爾沉默了一下,又道,“對不起。”
“干嘛對不起?”塔那托莫名其妙,但不知為何,她突然感覺心里暖暖的。
“這都是聯邦的錯。”烏里爾嘆息。
“聯邦是什么東西?”塔那托完全沒聽說過,她的認知里只有尤托皮亞人以及坦布人。
“你到垃圾城來干什么?如果是想買信息素的話那你就走錯地方了,要去上帝城才行。”塔那托看在小面包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的為烏里爾指點迷津。
“我來糾正這個錯誤,我希望你們可以和我弟弟一樣,每天都吃上小面包。”烏里爾坦誠道。
塔那托突然停住腳步,她望著烏里爾怔了很久,突然兇巴巴道:“別開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坦布人不會施舍給我們小面包!”
烏里爾沒有爭辯,他不是一個喜歡空談的人,對于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尤托皮亞人來說,夢想,野心,自由,覺醒,這些字眼都是高高在上不切實際的紙上談兵。
想要喚起一個民族的勇氣,不能只靠嘴。
烏里爾轉回身,揉了揉像獅子鬃毛一樣的頭發:“我能看看你平時吃的東西嗎?”
塔那托警惕地盯著他:“我沒有吃的,要現找。”
烏里爾:“我陪你一起找。”
塔那托:“你都有小面包吃了,我們吃的絕對沒有那個好。”
烏里爾:“帶我看看吧,孩子。”
塔那托又被這句孩子擊中了。
在尤托皮亞,女人們在她這個年齡都有下一代了,根本不能被稱為孩子,可這個大胡子居然一直這么叫她。
這讓很早就失去了母親的塔那托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
她帶著烏里爾去了自己區的垃圾堆,有一些人正在垃圾里面翻找,今天新的垃圾還沒有從上面掉下來,堆積在這里的都是昨天剩下的。
蒼蠅鋪天蓋地,伸手一抓都能掐死一把,但塔那托渾然不覺地走進垃圾堆里,在腐臭骯臟的垃圾里翻找起來。
“我就是在這里找吃的,今天不巧,都被人撿完了,不然我才不會出去冒險,你——”
她剛想說你看看就得了,但一轉頭,卻發現烏里爾也一頭扎進垃圾堆里翻找了起來。
塔那托僵住不動。
烏里爾雖然風塵仆仆,褲腿掛滿淤沙,但看得出來,他的衣服是很好的,他整個人是干凈的。
可他就這樣毫無障礙地撲到垃圾里,和她一樣賣力。
塔那托心情有些微妙,因為她從小就被教導尤托皮亞人是低等的,卑微的,是和牲畜差不多的種族。
坦布人歧視鄙夷他們,外地人也對這里避而遠之。
其實塔那托不知道,她初見烏里爾的那種心情,叫作自卑,無論是裝兇還是警惕,都是她的保護膜,她不認為自己和烏里爾是平等的人。
“啊找到了,一條過期咖啡。”烏里爾自得其樂,哈哈大笑。
他直接站在垃圾堆里,揮走礙眼的蒼蠅,用臟兮兮的手撕開包裝袋,仰頭倒了半管在嘴里。
嚼了嚼吞下去,他把另半管遞給塔那托:“喏,小孩子少吃點咖啡粉。”
“這苦巴巴的東西我們——”塔那托剛想說這苦巴巴的東西沒人咽得下去,但話到一半,她將后半截舍去了。
塔那托接過咖啡粉,仰頭英勇地灌進了自己嘴里。
很苦很干很難吃,簡直比嗖酸葡萄還難吃,她整張臉都扭曲了。
但因為烏里爾沒有嫌棄她的家鄉,所以她也沒有嫌棄烏里爾吃剩這半條毒藥。
好不容易吞下去后,她突然張開掛滿咖啡粉的嘴笑了。
“你們外地人真怪。”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平等的尊重。
第202章
塔那托和烏里爾是兩個倒霉蛋。
本以為一條黑咖啡粉只是開局,沒想到在垃圾堆里刨到太陽下山,他們也沒翻出其他食物。
“啊!”塔那托沮喪地仰躺在自己家簡陋的樹皮棚前,饑餓地捂著肚子。
烏里爾把背包甩在一邊,兩只手都挖得黑黢黢,也跟著躺在了垃圾遍地的草坪:“唉。”
塔那托掃了一眼烏里爾的包,目光中露出垂涎和貪念,但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克制住了沖動:“你嘆什么氣,你馬上就可以離開這里。”
“不能啊,我要待一陣子。”烏里爾似乎對塔那托一點防備也沒有,他閉著眼睛將雙手搭在肚子上,肚皮明顯扁了下去。
“你為什么要待一陣子?”塔那托抬起腦袋,疑惑道。
她雖然這么問了,但心里卻是開心的,這個外地人不招人討厭,還有小面包,她希望他留得久一點。
“我說了我要糾正那個錯誤啊,讓你們都吃上小面包啊。”烏里爾理所當然道。
“瘋子。”塔那托吐槽道,這話對他們尤托皮亞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她不知道這個人怎么敢這么認真的。
“哈哈哈,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我的,我的學生也這么說。”烏里爾非但沒生氣,反而很開懷。
“學生?”塔那托用胳膊支起身子,眼前一亮,“你是老師嗎?”
尤托皮亞不是沒有老師的,那些在地下層打工的混血尤托皮亞人如果年邁了,干不動活了,就會被趕到垃圾城,他們為了生計而當老師,把自己在上帝城中看到的聽到的教給垃圾城的孩子。
或許是對上帝城的向往,讓這些孩子非常喜歡那些課程,對錯,真假都不重要,孩子總是對未知充滿渴望。
塔那托也是如此,她會想象上帝城是什么樣,會想象尤托皮亞以外是什么樣,會想象大海的對岸是否有仙境。
“我是老師啊。”烏里爾驕傲地承認,他睜開眼睛,看到塔那托眼里那無法掩飾的渴望,朗聲笑道,“成為我的學生可是很難的,要有一顆正直善良的心,要看得見個體的悲苦,要有足夠的共情能力,要勇于挑戰權威。”
“這算什么條件,我還以為要超級聰明,要像坦布人一樣出身高貴,要有很多很多錢。”塔那托吐槽道,這對她來說才是很難,甚至一輩子都達不到的事。
烏里爾思考了一會兒,并沒有否決塔那托的話:“我們的條件都很難,但達到你的條件未見得能達到我的,達到我的未見得能達到你的。”
塔那托都快被他繞暈了,她覺得這個外地人有點啰嗦。
“那你想怎么糾正這個錯誤?”
烏里爾一骨碌身坐了起來,給自己打氣:“暫時還沒有好辦法,不過總會有辦法的!”
“什么啊!”塔那托徹底萎靡了。
當天晚上,由于沒找到食物,他們一起分吃了烏里爾包里的小面包。
第二天,頭頂依舊沒有垃圾扔下來,尤托皮亞人已經饑腸轆轆的開始吃草捉蟲了,烏里爾和塔那托繼續吃所剩寥寥的小面包。
第三天,小面包終于吃完了,他們不得不出去尋找食物。
塔那托垮著臉,但烏里爾卻沒有一點挫敗,仍舊精神抖擻:“怎么好幾天都沒有東西掉下來啊?”
塔那托已經麻木了:“因為有人得罪了坦布人,說了不好的話,被舉報給了傭兵軍團,他被抓走了,但我們同區的人要一起受罰,一周都不會有新垃圾扔下來。”
這個區的尤托皮亞人因為氣憤,已經把那家的房子拆了,那家人被迫躲進了深山,估計很快就會被野獸咬死。
沒有人會同情他們,因為那一句話,一周內就可能餓死很多人。
烏里爾:“不對啊,坦布人又不會不制造生活垃圾了,這一周他們的垃圾難道堆在家里嗎?”
塔那托:“傻,當然是扔到別的區了。”
“咦,那我們不是可以去垃圾多的區找吃的?”
“可以啊,晚上偷偷去,或者白天去被打。”
“為什么會被打?”
“你到底是不是老師啊,怎么這么笨,人家憑什么把多余的食物分給你?”
烏里爾一拍腦袋,恍然:“抱歉,我太想當然了。”
這里的人平時生活如此困苦,想讓他們學會分享,要花很多心思。
塔那托站定,皺眉:“你怎么這么輕易就道歉?”
在她看來,道歉是屈服,認輸,不夠勇敢的象征,她有意識以來說過的對不起屈指可數,寧可被揍一頓,她也不愿道歉換來別人的嘲笑。
“說錯了當然就道歉,道歉又不會掉一塊肉,而且你還會因為不好意思而原諒我。”烏里爾露出一口白牙,銀色的大胡子支棱得更討喜了。
塔那托啞口無言,她確實會因為他的道歉而脾氣好很多。
“當然啦,這是因為你是個好人,如果是壞人,我向他道歉他就會欺負我了,我絕不。”烏里爾補充道。
好人?
塔那托眼神晃動。
從來沒有人會說她是好人,他們說她是混賬,是無賴,是可惡的地蟲,詛咒她像她母親一樣早點死。
烏里爾已經走的有點遠了,塔那托唇邊不自覺噙著笑,她快步追上去,利落瀟灑的短發在黃昏中飛舞。
“那我們吃什么?”
“你以前都是怎么做的?”
“打劫。”
“好,那我們就去打劫。”
“啊?”塔那托目瞪口呆,“你不是還說什么正直善良?”
“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嘛,我們打劫家里存糧多的,這樣他們不會餓死,我們也能吃飽。”烏里爾背著包,不知從哪兒撿了根木棍,連頭都沒削,在空氣里舞劍似的揮舞兩下,“就它了!”
塔那托看他拎根棍子就要打劫,還以為他外強中干,為了防止這傻子被別的覺醒者揍死,她只能長嘆一聲,帶烏里爾去了兀都家打劫。
天色昏暗,兀都的父母都回家了,她不敢靠得太近,于是抬起兩根手指抵著唇,吹出清脆的鳥叫。
果然沒一會兒,兀都就偷偷跑出來了。
這當然不是因為塔那托學的像,而是兀都認出了她的聲音。
塔那托一把將兀都推搡到角落里,兇巴巴道:“把吃的拿出來,否則就揍你!”
而兀都被她抵在墻上,卻慢慢彎了眼睛:“你很久沒來了。”
“少廢話!”塔那托紅著耳朵暴躁道,“我在打劫!”
兀都點點頭:“好,那你別走,我去給你拿吃的。”
塔那托這才松開他,看他步履輕快地跑回家去。
烏里爾扛著木棍,納悶道:“欸,你們這里是這么打劫的嗎?”
塔那托板著臉:“他,他比較好欺負。”
很快,兀都從家里偷了食物出來,是兩顆爛蘋果,一包快過期的酸奶,還有被舍棄的三文魚尾。
“只有這些了,今天我們這里食物也不多。”
塔那托搶過食物大快朵頤起來,烏里爾只撈到一個蘋果和一袋酸奶,因為兀都暗搓搓的把食物全塞給塔那托了。
“想到了!”烏里爾一拍大腿,吃飯期間,塔那托已經把如何認識烏里爾的事跟兀都說了。
作為垃圾城里生活還不錯的家庭,兀都是跟混血尤托皮亞人上過學的,所以他認得字,也聽過些世面。
兀都:“什么?”
烏里爾興致勃勃:“如果垃圾多的區可以把食物分給垃圾少的區,那大家就都不怕被坦布人懲罰了。”
塔那托翻了個白眼:“都說了,怎么可能會有人把食物讓出來。”
烏里爾一指兀都:“他不就把食物讓給你了嗎?”
塔那托一愣。
烏里爾:“如果下次他快要餓死了,而你有很多食物,你不會讓給他嗎?”
塔那托啞然。
兀都則眼睛亮亮地望著塔那托,手指緊張地攥著衣角。
塔那托不自在的扭開臉,違心道:“不會。”
兀都笑了,他能讀懂塔那托的情緒,在意一個人,她的一舉一動早就熟稔于心,他知道塔那托不會讓他餓死。
烏里爾無奈撓頭:“唉小孩子好讓人頭疼,希望我弟弟上大學晚點談戀愛啊。”
“你在胡說什么,誰談戀愛了!”塔那托跳腳。
烏里爾卻一本正經道:“其實這不叫讓食物,而叫資源的再分配,或者說是宏觀調控,坦布人每日生產的垃圾是固定的,那么咱們得到的垃圾也是固定的,懲罰無非讓有的區多有的區少。”
“這種連坐是不合理的,殘忍的,明明是坦布人的過錯,但卻讓尤托皮亞人爭斗起來。”
“按理來說,每個區都可能被懲罰,都會有餓肚子的時候,如果每次食物多的區都能幫助食物少的區,那大家都不會餓肚子,也不用擔心被懲罰,尤托皮亞人也會越來越團結,坦布的詭計就不攻自破了。”
“團結?資源再分配?宏觀調控?”塔那托喃喃重復,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烏里爾的解釋仿佛為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的確,如果真能這么做,那他們的生活就會非常有安全感,她也就不用冒著被打死的風險,四處坑蒙拐騙了。
烏里爾干脆盤腿坐下,拄著那根棍,在地上比比劃劃。
“你們倆看啊,如果兀都不給塔那托吃的,而塔那托又餓紅了眼,那你們必然會打起來,最后兩敗俱傷。”
兀都急忙道:“我不會的。”
“所以——”烏里爾笑呵呵,“你給了她吃的,她以后也會給你吃的,你們就團結在一起了,那么你們倆饑餓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因為你們兩個區同時被處罰的可能性很小。”
“概率。”兀都輕聲念叨,這個詞很新鮮,他很感興趣。
烏里爾一眼看出他的興趣:“這是個數學概念,我以后可以慢慢教你。”
“喂,你不是說做你學生很難嗎?”塔那托拍了烏里爾一掌,怎么隨便遇到一個人就符合了。
烏里爾指著兀都:“他很符合啊,正直善良,看得見你的悲苦,而且對我的想法感興趣,我相信他有勇氣挑戰權威,至少在我這里,他比那些有錢聰明出身高貴的坦布人更難得。”
兀都的心臟在胸膛激蕩著,他從未聽到過這種夸獎,居然有人說他比坦布人更難得。
他像是一只丑小鴨,卻被承認了作為丑小鴨的價值。
烏里爾繼續說道:“團結兩個人,你們餓肚子的概率就很低了,當團結一千個區的一千人,你們餓肚子的概率就是零,當團結了所有尤托皮亞人——”
說著,烏里爾抬手指了指遮在頭頂的龐大的上帝城,微笑道:“它會坍塌,而你們會得到陽光,以及世上最好吃的小面包。”
第203章
兀都也加入了追尋小面包之隊,雖然他還沒有吃過小面包。
烏里爾在跟著他們撿了幾天垃圾之后,終于摸清了垃圾城的一切規則,他隨身攜帶的攝像機也越記越多。
這天塔那托在吃了一只黑皮香蕉后悻悻道:“我們快去團結足夠多的人吧,我想早點吃到小面包。”
烏里爾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地站起身:“團結可不是用嘴說就可以的,要讓人家相信你的決心和能力才行呀。”
可誰會相信一個還沒覺醒異能的地蟲呢?
塔那托感覺前途無光,不免喪氣起來。
烏里爾卻拍拍她的肩,又招呼在一旁努力翻找的兀都:“走吧,我們去找找別的出路。”
“別的出路?”兀都放下手上的垃圾,不明所以。
烏里爾將目光投向那四座根基山,這幾座山長得很有趣,植被都長在山腳山腰,而山頂是光溜溜的,就像禿頂的中年男人。
烏里爾知道,那是上帝城建立之前,坦布人用飛機在山上灑了藥,那藥可以讓植物迅速枯萎,土壤失去活性,上百年無法再長出植被。
這全是因為它們要作為上帝城的地基,而植物無序生長可能會破壞上帝城的磚石。
“我們去根基山看看。”
塔那托爬起身,也順著烏里爾的目光眺望過去:“去根基山干嘛?”
烏里爾得意道:“不要小看大自然的力量啊。”
早些年坦布人曾在根基山的外圍拉了電網,并派傭兵軍團定期巡邏,嚴防尤托皮亞人逃離當地。
后來他們從聯邦學習了先進經驗,給所有加勒比海盜國的居民登記身份ID,沒有身份ID的黑戶禁止從事任何社會活動,包括住宿,坐車,就醫和用餐,這就意味著尤托皮亞人基本沒有自行逃脫的可能。
除非他們覺醒了特殊的異能,躲過了ID審查。
現在根基山周遭徹底成了無人管的區域,偶爾有覺醒等級高的尤托皮亞人會進去打獵,可打來的動物都被那種藥水污染了,很多人吃了就死,久而久之,只有少數幾種吃不死人的動植物成了他們的糧食。
可惜他們也不懂得給這些動植物繁衍生息的時間,很快動植物就被吃得干干凈凈,尤托皮亞人再度陷入饑荒。
“根基山里已經沒有可以吃的東西了。”兀都解釋道。
“是嘛。”烏里爾掏出地質羅盤,一邊往密林深處走一邊做著標記。
“你這是在做什么?”塔那托追上去。
“你們觀察一下,看看我是怎么做的。”烏里爾扭回頭,狡黠一笑。
塔那托和兀都都很聰明,很快就從烏里爾的行動中摸索出了標記路線的方式。
烏里爾見他們看明白了,才說:“聽說自從有了身份ID,坦布人已經很久沒來根基山周圍巡邏了。”
塔那托跳下一塊巨石,拍了拍手:“不知道,反正從我出生就沒見他們到這邊來過。”
“哦?”烏里爾豎起一根手指,“那我們就有了一個最大的優勢,地形優勢!”
塔那托和兀都齊齊看向烏里爾。
“如果你們用我這種方法將根基山的地形完全摸透,那么將來它就會成為你們最牢靠的戰友,最有力的防護。”
“想象一下,塔那托揍了坦布人一頓,坦布人想要抓她,如果是現在,那么塔那托被抓的概率近乎百分之百,可如果她對根基山了如指掌,立刻跑進了根基山呢?”
塔那托眼前一亮:“他們對這里不熟,很大概率抓不到我!”
烏里爾滿意道:“答對了,這樣塔那托就可以以相對薄弱的戰力,對強大的坦布人造成傷害。我們假設塔那托的戰力是3,而她能用這種方法對付戰力為6的坦布人,那么當有一千個塔那托團結在一起,就可以對付六千戰力的坦布人,當一百萬塔那托團結在一起,那么”
“六百萬!”兀都脫口而出,他為此興奮,為此激動,眼底微微涌上熱潮,他看到了希望。
烏里爾拍拍他的腦袋,銀色的大胡子隨著嗓音一晃一晃。
“這種方式,叫作游擊戰,是古時候一些很聰明的人類發明的。”
又向前走了兩個半個小時,當塔那托和兀都已經疲憊不堪,身上背的水也全部喝光了。
兀都:“好渴好餓,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不然天都黑了。”
塔那托也唉聲嘆氣:“我肚子都開始叫了,山上也沒什么能吃的。”
烏里爾卻氣定神閑:“不必擔心,只要找到了秘密基地,肯定讓你們吃飽喝足。”
終于,爬過一個小山坡后,烏里爾站定了腳步。
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扇布滿青苔和鐵銹的大門,藏在層層密葉之下,極難被人發現。
烏里爾擦了擦干裂的嘴唇,笑了:“看來我的運氣還是很好的嘛。”
這是一座C級地下城,看鐵門周圍猖狂的植被,就知道這里從來沒有被人發現過。
根據尤托皮亞的地理環境,以及占地面積,烏里爾判斷這里應該有不止一座地下城。
聯邦對地下城的研究已經非常成熟,勘探,定位,評估等級全部有詳細的教材,只要用心學習,誰都能夠掌握。
可尤托皮亞人因為沒有網絡,移動受限,所以完全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即便他們當中有等級高的覺醒者,也因為被離譜的傳說嚇到,不敢輕易涉足地下城。
“這是什么地方,我爸媽說如果在山里看到鐵門一定要遠離,里面有吃人的怪物。”兀都小聲道。
塔那托一揚脖子:“怕什么,我去看看!”
烏里爾攔住她,耐心道:“這里面確實有吃人的怪物,不過怪物也是分等級的,比如這扇門里最厲害的怪物是C級,而我——”
烏里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A級,所以可以帶你們進去,如果將來你們覺醒成了C級以上的等級,并獲得相應的異能,也可以自己進來。”
兀都:“哇,你是A級。”
塔那托慶幸自己那天沒有打劫烏里爾,她發誓道:“我一定要覺醒成很高的等級!打敗所有欺負我的人!”
“有志氣!”烏里爾先是夸獎她,然后又說,“即便你沒有成為高等級也沒關系,在我們外地,進入地下城都是以團隊的模式,一個隊伍里有負責戰斗的,有負責治療的,有負責收集物資的,還有負責指揮的,大家分工明確,配合默契。”
“原來還有這么多規則。”兀都喃道。
烏里爾:“我認為嘛,隊伍里最重要的其實是指揮,一個優秀的指揮可以發揮隊伍最強的戰力,所以指揮不需要有多高的等級,但他必須會運用這些戰力,這種品質更為珍貴,叫作領導者思維。”
烏里爾說完,特意留意了一下塔那托和兀都的反應,兀都還在托腮思考新灌入大腦的知識,而塔那托的神態卻明顯有了變化。
烏里爾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當他聽說塔那托六七歲的時候就能夠集結一隊地蟲跟著她坑蒙拐騙,他就知道塔那托有這種能力。
能力是不分好壞的,但要看如何運用。
烏里爾將手搭在她的肩膀,鼓勵道:“塔那托,如果有這種品質,那做地蟲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尤托皮亞人的指揮試試看!”
塔那托慢慢攏緊手指,胸膛里有種難以描述的情緒翻涌著,仿佛澎湃的巨浪,沖闖開她狹隘的思維。
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些,母親只教她如何做好一個狡猾的地蟲,喂飽自己的肚子。
當然,也沒人教給母親這些。
她和母親的人生何其相像,相像到她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的結局。
原來,這叫作品質,原來人生,不止一種可能。
烏里爾將手伸進包里,翻來翻去,突然整個人一僵。
塔那托回神:“你怎么了?”
烏里爾猛地一拍腦袋:“啊!我忘帶晶礦石了,這下進不去地下城了。”
兀都愕然:“晶礦石是”
烏里爾垂下腦袋,滿頭蓬松的銀發也狼狽起來:“就是昨晚我們玩歘子游戲用的那五塊小石頭。”
塔那托雙眼瞪大,伸手薅住烏里爾:“這么重要的東西你居然拿來玩游戲,到底靠不靠譜啊!”
烏里爾撓撓腦袋,不好意思道:“游戲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要勞逸結合嘛。”
兀都面露絕望:“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要沒吃沒喝,無功而返了?”
烏里爾沉重點頭:“抱歉,確實是這樣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烏里爾!我跟你拼了!”
山林里傳來兩個少年絕望的咆哮。
當晚,三人狼狽的從根基山上摸下來,一個個猶如餓死鬼投胎,眼睛都是綠的。
兀都回家偷了吃的,幾人窩在墻角黑暗處狼吞虎咽,結果因為吃得太急太香,被兀都的父母發現了,兀都被揍了一頓,塔那托和烏里爾抱著腦袋落荒而逃。
塔那托氣喘吁吁:“你你你不是A級嗎!我們為什么還要逃跑!”
烏里爾跑得賊快,差點把塔那托都給甩丟了:“吃人嘴短,這種時候我一般不動手。”
塔那托氣得跳腳:“氣死我了,你等等我!”
一口氣跑出老遠,兀都的父母總算懶得追了,烏里爾這才停住腳步,拍拍胸口,僥幸道:“幸好這里沒有網絡,不然傳到網上被我弟弟看到就壞了。”
“為什么被你弟弟看到就壞了?”塔那托肺都快喘出來了,她一邊瞪著烏里爾一邊問。
烏里爾:“他太善良了,看到我偷吃東西被人追著跑會心疼的。”
“嘖。”塔那托撇撇嘴,裝作不屑一顧,但說不羨慕是假的。
烏里爾還有親人惦記,有親人心疼,可是她什么都沒有了。
塔那托一屁股坐在地上,揪著地上的雜草道:“在我們這里,善良就會被人欺負,就像兀都。”
烏里爾也坐下來,盤著腿,將兩只手撐在膝蓋上,挺著后背:“其實外地也不算太平,所以我得保護好他。”
塔那托打量著烏里爾的坐姿,覺得這樣坐看起來很有氣勢,于是她也不自覺挺直了腰板,心不在焉道:“那你還能保護他一輩子哦?”
烏里爾:“我當然會保護他一輩子。”
塔那托羨慕極了,他既羨慕烏里爾,又羨慕他弟弟:“那你們的父母呢?”
烏里爾仰頭想了想,最后還是決定告訴塔那托:“我和弟弟不是一個父親,我們的母親和他的父親出了意外去世了,但我的父親還活著。”
塔那托叼著一根草:“至少你還知道父親是誰,我都沒見過我父親,他應該是個坦布人,他把媽媽強迫了,然后才有的我,本來呢,我是有可能在地下層打工的,但是我媽死的太早了,所以十歲時候沒人帶我去報名,就錯過了。”
烏里爾輕笑了一聲:“我雖然知道父親是誰,可卻永遠不能和他相認,也永遠不能被人知道,他和我母親曾經相愛過,但最終還是把我們拋棄了。”
塔那托皺眉:“他為什么不能認你們?”
烏里爾不確定塔那托能不能理解:“因為他的工作不允許他有家庭和孩子,為了保證他做出的決策可以公平公正,他不想失去工作,所以放棄了我們。”
塔那托看向烏里爾的目光也有了一絲同情:“嗐,也沒什么,我們這里多的是坦布人不認自己混血的孩子,誰在乎。”
烏里爾笑道:“可我現在做的事,要完成的目標,追求的理想,都必須請求他的幫助。”
塔那托呆住:“啊那也太憋屈了,要是我,寧死也不可能去找他。”
烏里爾搖頭:“塔那托,不能這么想,如果你有一個必須要完成的目標,那就一定得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你或許要原諒傷害你的人,要與你的仇人合作,要接受同伴的誤解,這當然很難,但卻是必須承擔的責任。”
“責任?”塔那托喃道。
烏里爾仰身躺下,枕著胳膊,望向頭頂黑漆漆的上帝城。
“如果你有足夠寬廣的胸襟,那么垃圾城是你的幫手,地下層是你的幫手,像我這樣的外地人,也會是你的幫手,很多時候一個強大的組織并不是被對手打敗的,而是從內部瓦解的,其中領導者要負很大的責任。”
“你現在大概無法理解,不過我有很多個小故事可以講給你聽。”
塔那托豎起耳朵,身子傾過去,眼睛亮亮的:“什么故事?”
“嗬嗬嗬”烏里爾鼾聲如雷,已經心安理得地睡過去了。
塔那托木著臉:“。”
第204章
又一日。
烏里爾再次帶著塔那托和兀都來到地下城門口。
這次他拿出晶礦石抵在鐵門上,鐵門就像被按動了開關,轟隆隆地響起來,抖落經年的灰塵。
大門緩緩張開,露出一個黝黑昏暗的洞窟。
兀都縮了縮脖子,塔那托也頭皮發麻,但烏里爾卻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兀都小聲說:“塔那托”
塔那托深吸氣,目光變得堅毅,反手抓住兀都的胳膊:“走!”
三人走入地下城,鐵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合上。
里面的空氣干得厲害,像是要把人嗓子割破,塔那托皺著眉,不斷吞咽唾沫,打量著這個古怪的洞窟。
突然,一陣突突噴氣的聲音傳來,兀都驚道:“什么聲音!”
只見烏里爾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朝聲音處甩去,軟劍正好刺入那異獸的身體,異獸尖叫一聲,痛苦地栽倒在地。
恰在此時,洞窟中亮起簇簇幽暗燈火,將周遭照亮。
塔那托和兀都這才發現,被烏里爾擊中的東西是一只形容古怪的鳥,說它是鳥,但它卻并未長翅膀,它是靠肚臍之下一個藏在皮毛里的圓孔噴氣飛起的,它的后背有兩根長得像小山丘的骨頭,仿佛沒發育好的翅膀,而它的頭頂支著一根巨大的口器,似乎它就是用這種口器進行攻擊的。
兀都臉皺成一團:“什么東西,好惡心。”
烏里爾蹲下身,將怪鳥拎起來,笑道:“喲,好幸運,這東西叫噴氣鴉,是F級異獸,攻擊力并不強,但作用可不少。”
“它的口器里自帶一套凈化系統,我們把被垃圾污染的臟水灌入它的口器,流出來的就會是清水了,如果收集足夠多它的口器,那么垃圾城人人都可以喝上干凈水,也就不會生病死去了。”
“這么厲害!”兀都一點也不覺得這東西難看了,他做夢都想喝上沒有海鹽味的水,水資源對尤托皮亞人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
“不止如此。”烏里爾用那柄軟劍將噴氣鴉肚子上的氣口剜了出來,血淋淋地遞到兩人面前,“將這東西貼在鞋上或者屁股上,人也可以被噴氣頂得飛起來,當然也就十分鐘的有效期,不過對于不會飛的人來說,也很珍貴了。”
塔那托一點也不害怕血腥,她一把拿過氣口,握在掌心,用力一按,果然,一股強力的氣體噴向地面,她被反作用力帶飛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塔那托還學不會控制,直接一頭撞在了洞窟頂,撞得她頭昏眼花,連忙脫手氣口,又噗通一聲栽了下來。
兀都緊張道:“沒事吧?”
塔那托頭頂雖然磕了個大包,但她爬起身,卻興奮大笑起來:“太好玩了!”
烏里爾笑瞇瞇,又從一旁的墻壁上摳下來一塊長得像龜殼的異草,然后在掌心搓了搓,搓成碎末,遞給塔那托和兀都:“嘗嘗。”
兩人紛紛拿起塞進了嘴里。
“一股甘草味,好難吃。”
“好干。”
塔那托不得不把僅剩的小半瓶水喝下去了。
烏里爾問:“你們現在還餓嗎?”
塔那托和兀都對視一眼,紛紛愣住,的確,他們只吃了一口這稀奇古怪的草,但現在胃里鼓鼓囊囊的,一點饑餓的感覺都沒了。
烏里爾得意的將手中剩下那點草沫塞進了嘴里:“這叫龜背草,雖然不好吃,但卻是填飽肚子的好東西,它可以提供足夠的營養,只吃一小口,三天都不會餓。聯邦的異能小隊們在地下城里出意外,很多都是靠它生存下來的。”
說罷,烏里爾又帶著他們往里走。
穿過洞窟,入眼的是一片黃色的沙漠,沙漠似乎沒有邊界,被風卷得遮天蔽日。
生活在熱帶沿海地區的塔那托和兀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風景,塔那托望著無邊無際的沙漠,心底的震撼無以言表。
烏里爾說:“在外地也有類似的景象,漫天都是黃沙,石頭被風吹刮成壯麗瑰奇的模樣,世界是很大的。”
塔那托伸手觸摸著風的觸角,看著黃沙從自己指間劃過,發誓道:“總有一天,我會走出去。”
烏里爾拍拍她的肩,揚起腦袋望著大漠孤煙:“我相信,不過你們兩個再不躲,很快就要被C級異獸吃掉啦。”
“嗯?”塔那托耳朵抖動了兩下,然后低頭一看,只見黃沙下面伸出兩只黑色的鉗子,正氣勢洶洶的朝他們夾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洞窟。
烏里爾忙召出翅膀,騰身而起,然后雙手舉起軟劍,朝那兩只鉗子劈去。
C級異獸到底比F級難纏一些,察覺不妙,那東西立刻鉆進了沙子里,消失不見。
烏里爾大喊:“塔那托,快跑過來。”
塔那托精神一震,朝他跑來,邊跑邊問:“是危機解除了嗎?”
她話音剛落,突然覺得腳下的黃沙正在迅速流失,讓她險些站立不穩,她眼睛向下,發現一張巨大的螃蟹臉正凝視著她。
烏里爾一個俯沖,舉劍便向大螃蟹捅去:“不,讓它跑了我們就沒加餐了,所以麻煩你來做下誘餌!”
塔那托:“”
所幸烏里爾是A級覺醒者,一個C級異獸在他眼前還不夠看,塔那托并沒有受傷,而是在關鍵時刻被烏里爾拎起來扔回洞窟。
烏里爾用軟劍綁住大螃蟹的一只鉗子,紅光滿面的將它拖進了洞窟。
“來啦來啦,咱們今天總算能吃到肉啦!”
塔那托唇角抽搐,努力把臟話壓了下去。
不過烏里爾的加餐完全沒讓他們失望,烏里爾拿軟劍把螃蟹堅硬的外殼切開,剝出里面白花花鮮嫩的肉,然后又用打火機點燃了方才填肚子的龜背草,將螃蟹肉拿到火上烤。
堅硬的蟹殼被當作簡易的鍋具,蟹肉被烤得滋滋作響,一股濃郁肥膩的肉質香氣飄散而來,聞得人食指大動。
烏里爾搓了搓手,吹散螃蟹肉上滾燙的熱氣:“嘿,這東西叫沙漠蟹,可是難得一遇的美味,這還是我偶然發現的,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他這邊熱氣還沒吹完,塔那托和兀都已經火急火燎地吃起來了。
鮮香彈嫩的蟹肉入口即化,再沾上被烤得紅澄澄油汪汪的蟹黃,味道不知比小面包強出多少倍。
塔那托和兀都從小到大都是吃坦布人剩下的過期食物,就算偶爾吃到發臭的三文魚或藍旗金槍,和這螃蟹肉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塔那托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整只螃蟹巨大無比,她就是把肚子撐爆也根本吃不完一只鉗子。
“唔有這好吃的,你為甚唔讓我們吃那個碎草?”塔那托問道。
龜背草實在是太占肚子了,她現在眼看著大螃蟹卻吃不下去。
烏里爾撓撓頭,咧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哦,因為這蟹肉帶有毒性,不能被人體消化分解,所以它很快就會順著腸道排泄出去,龜背草才是給你們填飽肚子的呀。”
塔那托和兀都同時停下手里的動作,呆呆望著烏里爾。
“毒性?”
“排泄?”
烏里爾善意道:“就是說,我們只能在嘴里享受一下啦。”
“不行,我要去廁所!”
啊啊啊啊啊啊烏里爾!有毒你為什么不早說!我要氣死了!”
塔那托和兀都含淚跑廁所,烏里爾則慢條斯理地拎起蟹肉,在口中嚼嚼嚼,品嘗完美味,他毫不留情的將蟹肉吐掉,再吃下一口。
這樣就能保證既嘗到美味,又不會拉肚子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們就吃進去了啊。”烏里爾一邊吃肉一邊無奈地解釋。
這一趟他們收獲頗豐。
塔那托背著一大包龜背草,兀都則收集了十多根噴氣鴉的口器和氣口,烏里爾則打包了一塊巨大的蟹肉。
三人載著滿滿登登的物資回了垃圾城。
誰想剛到兀都家附近,就見風聲鶴唳,氣氛凝重,幾十名尤托皮亞人將兀都家團團圍住,拿石頭垃圾狠狠砸向失魂落魄的女人。
“媽!媽!”兀都沖過去,一把抱住女人,將她牢牢護在懷里。
烏里爾深皺起眉,塔那托也攥緊拳頭。
“都是你,害得我們一周吃不到東西了!”
“該有多少人要餓死,你丈夫為什么要和傭兵軍團起沖突?”
“為什么不忍一忍,大家日子都這么苦了。”
“你就讓他們碰兩下,這對咱們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人神情呆滯,仿佛根本聽不見他們說什么,她的發絲早已凌亂,信息素還在無序的外泄著,原本溫馨的小家此刻也成了一片狼藉。
無需多說,兀都的父親得罪了傭兵軍團,被抓走了,而這個區的尤托皮亞人因此要忍受一周的饑餓。
誰都知道,兀都的父親不會再回來了,他們母子的下場,也是被驅逐到根基山中絕望而死。
兀都淚流滿面,憤怒不已,卻只能無力的將母親緊緊抱住。
塔那托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眼睛都紅了,她突然沖過去,指著那些圍觀的人大罵:“你們明知道坦布人羞辱了她,明知道是坦布人斷了你們的糧食,可你們不敢反抗,不知道想辦法,只會欺負她一個女人,你們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大喊大叫!你們是尤托皮亞的恥辱,對不起我們英勇的祖先!”
“哪兒來的臭地蟲!”
“說得容易,你怎么不去反抗坦布人?”
“少說那些大道理,我們只是想活下去,有錯嗎!”
“祖先?就是祖先輸給了坦布人我們才過得這種日子!”
塔那托牙尖嘴利,分毫不讓:“所以你也要當這樣的祖先,讓你的后代永遠過被坦布人奴役的日子!”
“你他媽——”
有一名中年覺醒者剛想對塔那托動手,就見塔那托突然跑到烏里爾面前,一把拔出了那柄軟劍,她用軟劍指著中年人的胸膛:“我來給你們吃的,但你們必須把兀都的家修好,向他媽媽道歉!”
“你一個地蟲還敢指使我們做事!”
說罷,那名覺醒者的手掌突然變成犰狳的利爪,向塔那托的脖子抓去。
烏里爾緊張地向前邁了一步,卻見塔那托毫不畏懼,毫不退縮,她那雙鷹眸兇狠地盯著中年人,手持軟劍,狠狠一劈!
唰——
中年人鋒利堅硬的爪子如切瓜砍菜般被削了個干凈,與此同時,他身上的異能迅速消失,手臂癱軟無力地垂了下去。
中年人驚愕地看著塔那托,不敢相信她有這樣的實力。
塔那托也被自己這一擊嚇了一跳,其實她沒想過可以用冷兵器打敗異能,但烏里爾的軟劍超乎想象的好用。
她趕緊藏起驚訝,繼續兇聲呵戾:“按我說的做,我讓你們吃飽,否則就帶著被坦布人欺負的一生,無用的餓死吧!”
或許是她這一劍起了威懾作用,或許是他們寧愿相信有個能吃飽的機會。
沒有人再鬧事,他們默默聽塔那托的話幫兀都收拾一片狼藉的房屋。
烏里爾注視著塔那托的背影,看她藏不住輕抖的小腿,微不可見的笑了。
兀都暫時安撫住了母親,忍住悲傷,擔憂地問塔那托:“你從哪里弄吃的?要是弄不回來,他們會殺了你的。”
塔那托:“你忘了,我們還有從地下城帶出來的龜背草,到時可以摻在垃圾里,一口就足夠喂飽一個人。”
烏里爾走過去,問道:“你要把龜背草給他們,還是集結隊伍進入地下城?不過動靜太大可能會引起傭兵軍團的注意。”
塔那托:“不,我不會告訴他們地下城的存在,也不會直接把龜背草給他們,我們就像你說的,先宏觀調控,讓垃圾多的區把食物讓出來,偷偷摻龜背草。”
塔那托太了解垃圾城的人了,如果她此刻將地下城的秘密告訴所有人,很快,就會有人因分配不均而心生不滿,然后告密給坦布人,將她抓起來。
烏里爾欣賞地看著塔那托。
兀都:“可我們怎么讓別的區把食物讓出來?”
塔那托慢慢抬起眼睛,狠聲道:“如果他們不讓出來,我就向傭兵軍團告密,他們私底下說城主的壞話。”
兀都瞠目結舌,烏里爾高高挑起眉毛。
塔那托手握軟劍,垂著劍尖:“坦布人根本不會在意告密的真假,尤托皮亞人的命在他們眼中不值錢,所以為了不被懲罰一周斷糧,他們只能讓出來救別的區。當然,我會向他們保證,下次他們被懲罰,我也會用同樣的方式救他們。”
兀都:“可是”
他還是覺得風險太高了,那個區的人很有可能惱羞成怒,直接殺了塔那托。
烏里爾問:“你如何保證自己的安全呢?”
塔那托:“我是為這個區借糧,所以這個區的人都會站在我這邊,如果要打,那就是兩敗俱傷,而我承諾下次他們出事也可以得到幫助,那么他們就少了一個敵人,多了一個朋友,我相信他們不會看不懂。”
烏里爾點點頭:“嗯,說的沒錯,可你作為事件的中間人,要怎么證明你的信譽呢?畢竟你才剛威脅過人家。”
塔那托:“我不用證明信譽,烏里爾,你不了解這里的人,我們比你想象的野蠻,我的決心和能力沒有我的威脅管用。我可以聯合所有被懲罰的區,給多獲得垃圾的區壓力,如果它不按我說的做,那么它就會被踢出宏觀調控聯盟,下次沒有人會救他們。”
烏里爾叉著腰,輕笑道:“哦,受教了,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師。”
他驚喜于塔那托居然自己琢磨出了行業協會的運行法則,雖然有些過于粗魯,但在此時此刻卻十分管用。
塔那托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軟劍:“而且我還有你,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你會幫我,我就覺得有足夠的力量對了,你這劍居然這么好用。”
烏里爾解釋道:“它外面涂了一層漆,這漆叫作稀鉛礦,產自S級地下城,能夠抑制任何覺醒者和異獸的能力,非常管用,外地用它制作了很多武器,專門用來對付強大的覺醒者。”
塔那托驚愕,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覺醒者的能力可以被抑制,那豈不是拿著稀鉛礦武器,就不用怕高等級覺醒者了?
烏里爾將劍鞘也遞給她,寄予厚望道:“從今天起,這把劍就送給你了,誰要是敢質疑你的宏觀調控聯盟,你就拿劍劈了他!”
塔那托的計劃并沒有想象的順利,但好在烏里爾是擁有四階能力的A級覺醒者,戰斗素養和異能水平遠超垃圾城的尤托皮亞人。
有他全力支持塔那托,那些強硬的區也只好不甘不愿的將過期食物送了出來。
贊同塔那托做法的地蟲大軍以及思維活躍的年輕人,很快將消息傳遍垃圾城,宏觀調控聯盟正式成立,垃圾城上千個區被裹挾著,一點點加入了這個組織。
這期間當然會有走漏消息的風險,但風險是值得的,總要推進第一步。
好在塔那托和兀都早就在烏里爾的訓練下熟悉了根基山的地形,提前準備好了數個藏匿點。
在這幾個月內,兀都的母親,地蟲大軍,還有被烏里爾的演講打動的尤托皮亞年輕人,陸陸續續加入了塔那托和兀都。
烏里爾帶他們進入了幾座地下城,熟悉各種異獸異草,不斷灌輸給他們協作作戰知識,并根據每個人的特征,將他們分成數個戰斗小隊。
烏里爾也會給他們講故事,講歷史上以弱勝強,以少勝多,反敗為勝的故事,講特洛伊木馬,間諜戰,三十六計。
他還說起迦妮塔,一個在弗比斯灣不懈奮斗的女人,面對強大的聯邦,為自己僅有八百多的族人爭取權利。
他又講玫瑰島的故事,那個建立在亞得里亞海上的玫瑰島共和國,是夢想的終點。
于是,讓尤托皮亞人能夠吃上小面包的計劃,被正式命名為玫瑰島計劃,藏在根基山上的據點里畫著各式各樣的玫瑰,以便他們隨時都能看到自己堅持的夢想。
烏里爾幾年之內數次往返聯邦和尤托皮亞,為反坦布組織帶來一切能夠提供幫助的物資。
兀都熱愛科學,烏里爾就為他準備厚厚的書籍和論文。
塔那托擅長戰術指揮,烏里爾就著重培養她的領導才能。
兀都母親心思縝密,滴水不漏,那么從地下城中獲取的資源都由她統一分配管理。
地蟲們油嘴滑舌,精明能干,那么賄賂來往商客私販,換取特殊物資的任務就交給他們。
退休的混血尤托皮亞老師們,負責聯絡尚在地下層的同胞,為反坦布組織發展眼線。
后來,塔那托和兀都分別覺醒了異能,兩人都是元素系,一個是風,一個是火,風助火勢,火借風威,無比契合,親密無間。
有一天,烏里爾對塔那托說:“我要回一趟聯邦,履行我對迦妮塔的承諾。”
塔那托眼前一亮,她知道,這意味著迦妮塔成功了,神祇系覺醒者即將迎來最終的勝利,得到追尋百年的公平平等。
“真好,我祝福他們。”塔那托道。
烏里爾微笑道:“塔那托,你也會是撬動高山的支點。”
烏里爾離開那天,大家為他踐行,一群人難得喝得酣醉,直至天明。
那是個很不錯的晴天,明媚的陽光居然漏進了垃圾城中,在被遮蔽的大地,留下一條光明的前路。
塔那托用螃蟹殼給烏里爾做了一臺搖椅,墊上清涼的草席。
兀都手寫好了兩篇論文,等待著烏里爾的指點。
兀都母親用冰冰草為烏里爾織了一件衣服,可以抵御尤托皮亞的酷熱。
可惜烏里爾最終沒能回來,一月后,往來的商販傳遞來一個消息——
【神祇系覺醒者反叛,烏里爾成為畏罪潛逃的罪犯,平叛之戰爆發,首都城尸骸遍野。】
沒有人知道平叛之戰的真相,可身處尤托皮亞的反坦布組織卻知道,迦妮塔失敗了,烏里爾兇多吉少。
那天每個人的情緒都很低落,他們為烏里爾獻上玫瑰花,用尤托皮亞人最崇高的禮儀祭奠他。
那天尤托皮亞終日暴雨,烏云滾滾,不見天日。
那天塔那托舉起那把軟劍,直指蒼天,劈開暴雨,高聲立誓:“他在這里埋下了火種,我將追尋他的身影,捧起這團火光,帶領反坦布組織一往無前,建立屬于我們自己的玫瑰島!”
昔日人人喊打的地蟲變成了反坦布組織的阿姐,塔那托接過了烏里爾的旗幟,戰斗至今,從未屈服。
第205章
“這就是烏里爾和我們的故事,這十八年來,我們始終在懷念他。”塔那托道。
Oliver眼中閃爍水光,他拂去眼淚,輕聲道:“哥哥他一直是我的驕傲,他是英勇無畏的戰士,是坦蕩純粹的理想主義者。”
塔那托真誠道:“我很開心能夠見到你,這些年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我與他們的連接也在逐漸消失,而你的出現,讓我與烏里爾再次產生了聯系。”
Oliver眼眸微垂,塔那托現在還保持著那個坐姿,那是她從烏里爾那里學來的,最有氣勢的坐姿。
“雖然他離開了,但并沒有和我們斷了聯系,他對任何人的影響和改變都是深刻的,是時間抹不去的。”
“說得好!”塔那托贊許道。
她讀的書不多,說不出這種精準的話,但確實如Oliver所說,烏里爾改變了她的人生。
“那十八年過去了,玫瑰島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阿德里安十分破壞氣氛地插嘴道。
塔那托說:“時至今日,其實絕大部分尤托皮亞人都知道了反坦布組織的存在,我們對玫瑰島計劃的宣傳也只多不少,不過現在事情陷入了僵局。”
蘭斯道:“你是說發展規模。”
塔那托:“不錯,我們反坦布組織的核心成員已經發展到了數萬人,每個核心成員又能夠向外輻射十余人,如果全部集結起來,是能夠與上帝城一戰的。但是非核心成員的戰斗欲望不強,我也怕他們臨時退縮,功虧一簣。”
蘭斯分析道:“他們需要一個契機,看見你能贏的契機,事情到了現在,你們不可以再搞游擊戰了,這會給所有人造成一個你們還不夠強的假象,但事實上,一萬個核心成員就足夠一戰了。”
尤托皮亞人本就比坦布人多幾十倍,塔那托的反坦布組織,已經比傭兵軍團的人多了。
塔那托點頭:“你說的沒錯,但戰斗的勝負可不是由人數決定的,傭兵軍團有聯邦扶持,他們的武器裝備乃至稀鉛礦彈藥都比我們強勁數倍,而且覺醒等級也高我們一大截,我不忍用尤托皮亞人的性命來填這個差距。”
蘭斯環抱雙臂:“他們的等級高是因為購買了你們的腺體,移植到自己身上,得到了你們的異能。”
塔那托嘆息:“這我知道,但如今已經于事無補。”
“誰說的。”蘭斯微笑,“器官移植最容易出現排異反應,想要遏制排異反應,必須服用免疫抑制劑,想辦法斷了他們的藥品,他們自然就失去了戰斗能力。”
法塔道:“我可以改變藥品的分子結構。”
蘭斯云淡風輕道:“咱們都幾萬人了,這么做太慢了,直接把上帝城的所有藥房和醫院定點炸掉。”
塔那托:“我們的武器暫時”
“我們有。”蘭斯看向阿德里安:“楚叔叔的武器都籌備齊了?”
楚浮暗中經營多年,借由和川國際醫院的名義大搞科研,如今沙漠城的武裝力量已經完全不亞于藍樞稽查隊,從楚浮那里借來的武器足以對付上帝城。
阿德里安掃視蘭斯:“也就是你,開口就能把沙漠城搬空。”
蘭斯漫不經心:“誰讓我是少夫人呢。”
塔那托不明所以:“什么搬空?”
Oliver解釋道:“在你重傷昏睡那兩天,蘭斯已經聯系鬼眼公會,幫你們籌集最先進的武器了。”
塔那托看向偷揪度瑪呆毛的盧卡斯:“可是我們有上萬人,都靠這位小哥”
度瑪捂住腦袋:“en!”
盧卡斯縮回手,訝異:“你不會認為我能把上百噸的東西瞬移過來吧?”
Oliver道:“蘭斯求助了塔斯曼海盜國的桑德羅國王,他會用貨輪作掩護,將武器從弗比斯灣運到加勒比海,所以到時我們要先占領港口。”
塔那托驚喜萬分:“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蘭斯叮囑道:“楚叔叔用兩天籌集了所有武器,桑德羅派出了塔斯曼最快的貨輪,現在他們正在弗比斯灣秘密交接,但貨輪抵達這里還需要十日。”
“這十天我們需要在隱瞞傭兵軍團的同時,將最終作戰計劃散布給尤托皮亞人,消息這東西,可以夸張可以吹噓,但一定要讓尤托皮亞人確信,我們武器精良,人多勢眾,必然會贏得這場戰役,不然他們不會全力以赴的。”
塔那托:“我明白你的意思,散布消息就交給我吧,我的人會用口口相傳的方式,不留任何把柄,十天,足夠了。”
十天。
距離最終決戰還有十天。
二十多年的隱忍謹慎,二十多年的痛慟犧牲,終于要有一個了斷了。
就在眾人沉浸在決戰前夕的緊張氛圍中時,一名組織成員突然跑進來,面色蒼白,神情慌張:“阿姐,不好了!”
塔那托瞬間轉頭,太陽穴旁的青筋繃了起來:“怎么了?”
“我們在地下層的眼線逃走了不少,現在四位城主大怒,說大后天要在加勒比海處死所有與他們相識的混血尤托皮亞人,其中有我們潛伏人員,也有一無所知的平民。”
塔那托霍然起身,目眥盡裂,咬牙問道:“一共有多少人?”
組織成員抖著唇,艱難地扭過了臉:“三三千人。”
“什么?”塔那托一把抓住組織成員的手臂,不敢置信道,“你說他們要處死三千人!”
組織成員重重點頭,眼中寫滿憤恨:“據說羅布亞喜歡整數,原本只抓了2179人,可他說要殺就湊個整,湊到三千,所以他們又抓了八百多毫不相干的人。”
“畜生,這群畜生!”塔那托大罵道。
蘭斯瞇起眼睛,目光滲出寒意:“他們這么做是為了掌握主動權,讓我們只能被動接招。”
這招還不得不接。
如果塔那托不管這三千人的生死,那反坦布組織必將失去民心,十天后的作戰也將困難重重。
可現在絕不是出手的好時候,精良的武器未到,十日后計劃也沒擴散,眾多尤托皮亞人蒙在鼓里,猶如一盤散沙。
況且從傭兵軍團手里救出三千人談何容易,恐怕塔那托要用上萬人的命去填,這樣一來,救援將變得毫無意義。
“十天,就差十天!”塔那托一拳砸在石壁上,碎石撲簌簌滾落。
“阿姐,我們怎么辦?”
反坦布組織的成員齊齊看向塔那托,他們都知道,這是個圈套,可魚餌是人命,又怎么能夠視而不見。
塔那托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我不想受制于人,但這三千人的生命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召集所有組長,商量救援計劃!”
“是!”
蘭斯右手托著下巴,左手手指輕敲膝蓋,琢磨道:“對方本可以在上帝城槍決或者毒殺三千人,方便快捷,為什么要放在加勒比海呢?”
Oliver猜測:“說明他們知道我們會去救人,預判了這次沖突的破壞力將空前絕后,可能會給上帝城造成難以修復的傷害,所以才選擇在海里,不在自己的地盤作戰,也不必束手束腳,可以直接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將我們一網打盡。”
凌棋倒吸涼氣:“魚雷?導彈?海嘯?”
盧卡斯靈光一現:“啊,蘭斯不是認識塔斯曼國王嗎?海中作戰可是塔斯曼的強項,干脆讓他們來幫忙!”
蘭斯無情否決:“距離太遠,就算是滄龍也趕不到。”
盧卡斯:“。”假的靈光。
法塔:“太難了,尤托皮亞這邊也沒有多少海洋生物形態覺醒者。”
塔那托思索:“他們畢竟要將三千人趕到海里,我們有沒有可能在半路出手呢?”
阿德里安冷笑:“不管什么時候出手,決戰都被迫提前了,武器未到,現在是絕對劣勢,一旦你們傷了核心,十天后就算萬事俱備,也無濟于事了,所以根本就不能出手。”
陰暗面沒有絲毫同理心,他完全不在乎尤托皮亞人的死活,但從得失分析,塔那托必須放棄那三千人。
蘭斯知道阿德里安說得沒錯,現在不能出手,不然就是放棄自己的優勢,甚至有可能讓多年的經營功虧一簣。
“如果那三千人已經確定自己要死亡,那么在押送的路途中,是否會全力反抗呢?”蘭斯問。
盧卡斯一拍阿德里安的大腿:“肯定啊,就算被戴上稀鉛礦手銬也要反抗,就像我在監獄里那樣。”
蘭斯:“那么為了讓這三千人被順利押送到加勒比海,也為了將隨時可能救人的我們一網打盡,傭兵軍團會出動絕大部分精銳吧?”
盧卡斯眨眨眼:“對啊。”
Oliver隱隱意識到了什么。
蘭斯托腮,將臉頰擠成一個球:“那上帝城豈不是沒人了?”
Oliver:“你是說”
塔那托:“趁火打劫?不行,我要是去打上帝城,那我們組織的精銳也要全部派出去,到時三千人救不了,占領一座城有什么意義,就算我殺光坦布人,也換不回尤托皮亞人的命。”
Oliver:“不,他應該是說圍魏救趙和空城計。”
蘭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不禁贊許地看向Oliver:“聰明,傭兵軍團的精銳都出城了,那坦布人就是活靶子,如果他們接到消息,我們攻打上帝城,你們說那些精銳是急于殺尤托皮亞人,還是急于救坦布人?”
塔那托:“可是這樣不還是要攻打上帝城嗎?”
Oliver:“不打,只是嚇他們,嚇得他們人心惶惶,風聲鶴唳,主動權就在我們這邊了。”
塔那托:“可是沒有足夠的人,怎么能夠嚇到他們?”
蘭斯微笑:“戰爭預告啊,他們前腳剛出城,度瑪就在上帝城各大社交媒體發布反坦布組織即將攻打上帝城的消息,不管他們信不信,都必須回來守城。”
Oliver:“沒錯,這樣將尤托皮亞人押送到加勒比海的計劃根本就不能成功,只要他們出城,我們就報道。”
蘭斯:“我們按兵不動,一切按原計劃進行,接下來一遍遍溜他們就可以了。”
塔那托:“那萬一他們有天不信了呢?”
蘭斯:“那就看誰敢賭了,這無非就是心理博弈。”
塔那托點頭:“你說得對,我賭不起,傭兵軍團也賭不起,或許如你所說,羅布們不在乎坦布人的死活,但傭兵軍團的家人都在上帝城,他們不會不在乎。”
盧卡斯:“那萬一人家急了,干脆在上帝城處死三千人呢?”
“嗯,這倒是無解了,如果他們豁得出去重建上帝城的話”蘭斯雖然心機深,但也不能事事周全,任何計劃,都必然有不夠圓滿的地方,只能出現問題再想辦法補救。
不過要是羅布們最終在上帝城處死那三千人,只能顯得他們之前被溜得像個傻子,半點不能長坦布人的威風和士氣。
“所以到底是哪個珍惜古建筑的傻逼給四位城主提出的真知灼見啊?”蘭斯萬分疑惑-
上帝城,城主府。
湛平川懶洋洋靠在椅子上,一攤手:“ber,布團長,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從古至今,誰會把戰場放在自己家門口?你看你家在駱駝市場那塊產業,都被轟平多少次了,要是反坦布組織全員出動,那半個城不都毀了?”
布里克鎖眉深思,雖然覺得哪里不妥當,但湛平川的邏輯確實無懈可擊。
羅布亞抿著開膠皮鞋嘴,勉為其難地夸獎道:“你倒是有點頭腦。”
第206章
以三千人性命為賭注的拉鋸開始了。
被稀鉛礦手銬鎖死的混血尤托皮亞人被傭兵軍團驅離了上帝城,這一行人浩浩湯湯,從長街走過,被自己的同胞注視著,踏向死亡。
他們的眼神或死寂,或迷茫,或痛苦,他們不懂為什么是自己遭受這樣的命運,為什么天氣明明那么熱,卻讓人遍體生寒。
傭兵軍團拿著大喇叭沿街宣傳:“你們落到今天的下場,都是反坦布組織的責任,你們中有人被蠱惑,成為反坦布組織的走狗,威脅上帝城的安全,所以你們才會受到懲罰,你們的死亡全部是由他們造成的!”
聲音一遍遍刺入人的耳朵,圍觀的混血尤托皮亞人感同身受,痛慟地低泣起來,他們很怕明日就輪到自己去死。
整座上帝城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
湛平川靠在沙發上,看著在自己家里勞作的尤托皮亞人。
尤托皮亞人正在努力拖地,但臉上卻掛著眼淚。
湛平川心知肚明他為什么哭,心里不由一陣煩悶。
這場行動他雖然給出了建議,但真正執行的時候卻抱病請假了。
四位城主極度不悅,布里克說話也很難聽,他們都希望他在戰場上大展宏圖,但他還是堅持請假。
不知道為什么,他以前拿槍崩死一名尤托皮亞人根本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現在卻下意識排斥這種殺人場合。
他確信自己對尤托皮亞人沒有半點同情,他們種族有別,是天生的敵人。
但這雙手似乎不愿意再沾血腥,僅有幾次下狠手,還是對那個狡猾的破壞上帝城安定的Omega。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想真的殺了他。
最近這段時間,他更是連槍都很少碰了。
昨天他路過一家以前常去的煙酒鋪,差點就一步沒停地走過去了,還是老板叫住他,埋怨他好久沒來消費了。
他一想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兩天沒買煙了。
隨手買了兩包,和老板閑聊兩句,老板還說他現在比以前開朗了。
開朗了。
這就很奇怪,他年紀越來越大,過了下個月,就該到二十六歲生日了,按照坦布人的傳統,二十六歲就要找媳婦生孩子了,他明明應該越來越成熟穩重,怎么還開朗了?
湛平川起身跑到衛生間里,對著鏡子照自己這張臉。
唉,長這么年輕英俊,臉上一點皺紋也沒有,怪不得看起來不穩重呢。
等等,年輕英俊?
他怎么絲毫不記得,以前有人夸過他年輕英俊呢?
湛平川透過鏡子,看向自己制服上繡著的杰克的名字,慢慢皺起了眉。
人會在什么情況下性情大變,對以前感興趣的東西不再關注呢?
比如他酗酒抽煙,現在卻會被煙嗆出眼淚,比如他性情暴躁,殺人不眨眼,現在卻情緒穩定,懶散隨性,比如他喜好嬌弱的女性Omega,卻在不久之前,對一個男性Omega的后背魂牽夢縈
他還要繼續深想,就在這時——
他的瞳仁突然浮起一層詭異的黑沙,那黑沙在他眼中流動,仿佛有生命一般,抹除了他的懷疑,將他的目光變得呆滯。
足足過了十秒,黑沙才悄然褪去。
【挪移】具有自動修正功能,一旦被植入的意識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它就會強行刷新,刪除不該有的念頭。
反復幾次,當時間線不斷拉長,殘留在身體的習慣和性格就會被覆蓋,意識將徹底甩脫原主的影響,不再產生任何懷疑。
湛平川對著鏡子露出嗜虐的微笑,他將方才的念頭全部拋諸腦后,擰開水龍頭,清洗久未見血的手指。
他跨步走出衛生間,剛到客廳,正聽到尤托皮亞人忍不住啜泣出聲。
他的掌心發癢,暴虐的性格占據上風,只見他伸手拉開抽屜,掏出那柄稀鉛礦手槍。
如果是個女Omega,他可能會折磨一番再弄死,可惜是個男Omega,他不感興趣。
湛平川將手槍上膛,對準Omega的后腦,只要他扣動扳機,Omgea會立即被轟碎頭骨,腦漿迸裂。
他不再猶豫,食指已經下壓幾分。
突然!
他家里的所有電子設備全部自動開機,屏幕閃爍著刺眼的熒綠色光芒,伴隨著這惱人的干擾色,一段廣播如病毒營銷般循環播放——
【坦布人注意了,反坦布組織決定于半小時后對上帝城發動摧毀式攻擊,解放尤托皮亞。坦布人注意了,反坦布組織】
湛平川瞳孔縮緊,再也沒興致在自己家留一大灘腦漿,他把手槍收在腰間,迅速拿起手機,想要聯系傭兵軍團。
然而手機也像中了病毒似的,完全失去了通訊功能,只會反復播放反坦布組織的通知。
“操!”湛平川大罵一聲,扣上面具沖出了家門。
劫后余生的尤托皮亞人崩潰地跌坐在地,掩面哭泣:“救救我們吧,請救救我們吧”
湛平川剛想驅車趕往傭兵軍團辦公大廈,卻發現城中的電車全部停擺,只有油車還能自由跑動。
街上已經亂成一團,不只是受到驚嚇的尤托皮亞人,還有如臨大敵的坦布人。
隔壁一家坦布人預感大戰即將爆發,忙將名貴物品全部打包,塞進油車。
他們計劃趕往機場,隨便買一輛出境的航班,趕緊跑路,等大戰結束,風波平息,再回來享福。
湛平川看著他們那副精致利己的樣子滿意地笑出了聲。
是的,他眼里的坦布人就是這樣的,平時張口閉口坦布血統高貴優越,永遠為故土感到自豪,但真出了事,一個個跑的比誰都快。
想讓他們拼命與反坦布組織決斗?
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只會躲在傭兵軍團的身后指手畫腳,看著別人為他們富裕優越的生活搏命。
憑什么他們跑了,自己卻得和反坦布組織大戰到死?
想罷,湛平川殘忍一笑,抬手舉槍——
砰砰砰砰!
四槍連發,坦布人的尸體倒在發動的汽車旁,男主人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驚恐表情。
湛平川踢開尸體,征用了他們的車,然后一腳油門,直奔傭兵軍團大廈。
當他到了才發現路口已經堵得水泄不通,大廈里也亂成一團,由于大部分精銳都派出去押送尤托皮亞人,傭兵大廈此刻正內部空虛。
“操,什么病毒,還能不能修好了!”
“很厲害的病毒,網絡技術人員正在加緊修復,但我建議還是立刻切斷全城的網絡,降低影響!”
“團長,我們人手不足,富人區的坦布人都聚集在機場,想要立刻飛離上帝城!”
“他媽的,一群貪生怕死的東西,坦布人什么時候在尤托皮亞人面前退縮過!”
“現在主力精銳都被調出了上帝城,要是反坦布組織真不顧那三千人的死活,直接攻打上帝城,那我們也會損失慘重。”
“還是應該立刻召集傭兵軍團回來!殺尤托皮亞人哪有保護坦布人重要!”
“對,那些卑賤的尤托皮亞人死了無所謂,但高貴的坦布人可不能出事。”
“我早就說這個圈套有漏洞,反坦布組織怎么會傻傻的被我們一網打盡?我看他們就是要利用這個機會摧毀上帝城!”
“我家人都在上帝城,不能再等了,立刻召集所有傭兵軍團回防!”
“但萬一,反坦布組織在通知里說的是假的呢?萬一他們就是虛張聲勢,讓我們自亂陣腳,沒空殺人呢?”
“放屁!你他媽敢賭嗎?老子一家老小都在城里,我才不管尤托皮亞人死不死,我家人不能死!”
傭兵軍團內部爭論不休,但已經有人用異能飛出上帝城,緊趕慢趕去通知埋伏的布里克了。
湛平川暴躁地對著天花板開了一槍:“別吵了!”
周遭霎時安靜下來,數雙眼睛紛紛詫異地看向湛平川。
在場的還有七團和二十三團的團長,他杰克只是一個小隊長,怎么就敢這么囂張。
雖然他被城主單獨召見幾次,指派了特殊任務,但聽說他都完成的稀爛啊,還把古神殿給干塌了,到底有什么臉面在這里大喊大叫?
有人剛想質疑湛平川的資格:“杰克,你他媽——”
湛平川的目光立刻陰毒地掃過去,一股強勁的S級壓迫信息素席卷了整個大廳。
那人立刻閉嘴了。
這里的很多人都是靠鈔能力才擁有了高等級異能,還需要每天吃藥抑制排異反應,但面前的杰克可是實打實的S級。
湛平川露出深笑,大言不慚道:“在布里克團長回來之前,所有人做好御敵的準備,我來指揮。”
他似乎看到了一條扶搖直上的路,一個跨越階級的希望。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爭奪,人上總有人,他也想在這座上帝城更上一層樓-
城主府此刻也被反坦布組織囂張的戰前預告充斥了。
四位城主的腦袋擰成麻花,誰也不讓誰。
羅布亞冷聲道:“不用管,讓他們死掉好了,坦布人和尤托皮亞人都死掉。”
羅布漢強烈反對:“不行,新世界還沒有到來,神明還需要這些信徒。”
羅布其擠開羅布漢,不贊同:“神明有我們就夠了,我們會為祂開啟降臨的大門!”
羅布衣拍開羅布其的腦袋:“不夠,我們的人不夠,要發展更多擁有神跡的信使才行。”
羅布亞聲音里滿是恨意:“我們已經忍耐二十多年了,為什么神明還不對這個罪惡的星球施以懲罰?它孕育出如此骯臟齷齪卑劣的人類,我為生存在這里感到恥辱!”
羅布漢安撫道:“弟弟,快了,就快了,相信元老。”
羅布其臉上露出癲狂的笑:“我已經迫不及待見到那瑰麗血腥的一天了。”
本憂裹在一襲白袍里,冷漠地看著被童年陰影折磨至瘋狂的四位城主,他開口道:“我聽說你們給杰克放了假。”
羅布漢:“是的,杰克本就是個精明狡猾的人,一聽說要搏命,他就躲起來了,這也符合他的個性。”
本憂斥道:“糊涂!他必須上戰場,必須親手殺死那名紅發Omega,這是元老的命令!”
羅布其:“本憂大人,元老似乎對這位紅發Omega特別執著,這是為什么?”
本憂的表情無喜無怒,他知道羅布其想要刺探別的辛秘,比如紅發Omega為何與側殿的蠟像長得如此相像。
但身為NO.749的狂熱追隨者,本憂絕不會透露任何不該說的,于是他只是淡聲道:“因為他是平叛之戰的漏網之魚,現存的另一名神祇系覺醒者,這世上除元老外,只有杰克能夠予以他重創。”
第207章
反坦布組織即將全力攻打上帝城的消息很快送至布里克耳中,同時得到消息的傭兵軍團頃刻人心渙散。
此時距離既定時間還有十分鐘,他們根本連仔細思考一番的時間都沒有,必須立刻返回上帝城守護家園。
所有精心布置的陷阱全部打了水漂,布里克也忍不住大聲狂罵:“老子早晚要將反坦布組織全部剁碎喂狗!”
他家在上帝城是妥妥的大財主,產業無數,一旦反坦布組織攻陷了上帝城,他將頃刻間資產全無,損失慘重。
所以布里克無法,只好下令回防。
浩浩蕩蕩一行人趕鴨子似的往回沖,什么陷阱,圈套,埋伏,陣型,全部消失了,連那三千名誘餌都趕丟了上百人。
然而當布里克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回到上帝城時,除了城里亂作一團外,什么都沒有發生。
此時魔音貫耳的廣播中又換了說辭——
【由于技術故障,原定于五分鐘前的攻擊將于一個小時后進行,請全體坦布人做好準備。由于技術故障,原定于】
“媽的耍老子!”布里克破口大罵。
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匆忙召喚傭兵軍團所有團長隊長,做好戰斗部署。
把上帝城建在垃圾城正上方就有一點不好,他們沒辦法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襲擊可能藏在垃圾城或根基山的反坦布組織。
一旦導彈破壞了根基山的山體,就等同于把上帝城的地基給轟壞了。
所以當年為了彰顯自己高高在上地位搭建的城池,最終成了束縛自己手腳的障礙。
幸好,反坦布組織的武器裝備非常落后,他們想要給上帝城造成傷害,必須要用人命來填,而人命在現代戰爭中是最不重要的東西,這就是坦布人能統治尤托皮亞上百年的原因。
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傭兵軍團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可垃圾城中鴉雀無聲,預告的攻擊并未到來。
那無論如何也修不好的廣播里又傳來另一套說辭——
【由于計劃變動,原定于一分鐘前進行的攻擊將晚點兩小時,希望坦布人耐心等待,你們期待的死期一定會到來。再說一遍,由于計劃變動】
這下不止布里克的鼻子氣歪了,連不管雙方死活的羅布們都坐不住了。
羅布亞一拳錘在桌子上,呼哧帶喘:“他們當自己是航空公司呢!”
本憂的臉色也不好看,元老期待的血流成河,愛人反目的場面并未出現,反倒是對方利用網絡一遍遍溜著他們玩。
“蘭斯。”
本憂咬牙切齒。
這個人一到來,反坦布組織果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優勢,不再靠游擊戰騷擾上帝城,而是仗著地形,和他們搞起了心理戰。
不愧是能從禁區劫走重要犯人,在塔斯曼海底殺死信使,摧毀塞拉爾稱王計劃,并將AGW特危死刑監獄翻了個底朝天的黑燈會之首。
遙想當年,NO.749意識覺醒,暗中發展古神信徒,制定下顛覆計劃時,也不過十四歲。
他的心機和城府,果然繼承自NO.749。
“我看他們根本不敢攻上來!”
“反坦布組織就是耍我們,先是一個小時,再兩個小時,難道我們就一直等下去嗎?”
“要我說,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直接處死那三千人,也給地下層的混血們脫層皮。”
“對,在城里殺人,從垃圾通道將尸體扔下去,讓他們今晚就吃自己人的肉。”
“在城中殺人不還是把戰場引到上帝城了嗎?我們的家怎么辦,到時候就是一片殘骸,你腦子讓驢踢了,在自己家里打仗?”
“現在有什么區別,你就算把人拉去加勒比海,人家照樣攻打上帝城!”
“諸位冷靜,我覺得他們就是虛張聲勢,他們根本沒有能力打擊上帝城,不然為什么等到今天?要我說,咱們就直接在城中把人殺了。”
“你敢賭嗎?我就問你敢賭嗎?”
“那現在有什么分別,無論殺不殺人,在哪兒殺人,人家都要攻打上帝城,他媽的到底是誰提出把戰場引去加勒比海的?”
臨時作戰大廳里爭論不休,但這個問題一提出來,眾人齊齊看向此時已經被布里克邊緣化的杰克。
湛平川也很不爽,他本以為布里克出去了,上帝城總算輪到他做主了,他要是因此建功立業,地位還不得和坐火箭一樣飛上去。
“看我干什么,誰能想到他們用這一招,難道當時不是把戰場外遷更好嗎?你們都希望家門口血流成河?”湛平川掀起眼皮,不耐煩道。
眾人又啞口無言,的確,在當時,杰克提出的建議是無懈可擊的,這位兩年就當上小隊長的新人確有過人之處。
只是對方顯然更為狡猾,充分利用了他們的顧慮,仗著自己藏在暗處,隱匿在人群中,所以不斷用上帝城來恐嚇他們,讓他們無法實施一網打盡計劃。
“那你說現在怎么辦?”布里克沉著臉,盯著湛平川。
湛平川笑了:“我上班兩年,連房子都是租的,要我說,那就隨便殺啊,反正我也沒有資產。”
布里克臉色更加難看:“沒人跟你開玩笑。”
湛平川收起笑容,撥弄著手中的打火機,目光逐漸陰沉下來:“我覺得他們不會打上來,我們按原計劃進行,在加勒比沿岸設下埋伏,最終一定是他們先屈服。當然,對我這個光棍來說,我賭得起,但諸位家大業大的團長們,以及這城中的富人,一定賭不起,所以我說什么都毫無意義。”
臨時作戰大廳中更加沉默了,的確,立場不同,做出的決定自然不同。
布里克不喜歡如此狡猾的手下,他最終言之鑿鑿道:“大家都是為坦布服務,個人利益永遠不會超過對民族的愛。”
湛平川譏諷一笑,不置可否。
三個小時順利過去了,無事發生。
蘭斯緩緩睜開眼睛,琥珀色的眼珠望向遮在頭頂的上帝城。
他明白,坦布人已經放棄了主動權,開始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只要再堅持六天,塔斯曼的船只抵達加勒比港口,一切也就塵埃落定了。
Oliver松了一口氣,他的心理素質還是不如其他人,一想到那三千人的生命,他就不太能沉住氣,所幸最終坦布人沒有輕舉妄動。
蘭斯道:“到了決戰那天,我希望大家想盡一切辦法,把湛平川綁回來,他需要時間,找到回來的路。”
波波夫和凌棋同時道:“明白!”
這次運送至港口的武器,就有和川國際研發的新型麻醉槍,針劑完全是由稀鉛礦纖維制成,打進人體,能夠讓人迅速昏迷,并喪失所有異能。
得知湛平川意識離體,身體被他人占據,湛擎和和楚浮也急得不行,但似乎聯邦政府察覺到了什么,這段時間禁區突然派了使者到各大頂級公會調查探訪,會長必須陪同。
湛平川當然沒放棄尋找回來的方法,只是他一時半會確實走不開。
小蘭斯正枕在他懷里呼呼大睡,紅棕色長發全當被子,披在身上,奶白色的臉蛋緊緊貼在他的心口。
湛平川心中好笑:“倒是會找地方,還知道聽著我的心跳判斷我沒走。”
他哄著小寶寶睡覺的同時,也不禁憂慮起了十四年后的戰場。
他的意識離體,那本體是不是暈了?
小狐貍肯定嚇壞了,也不知道他們找沒找到他的身體,現在又發生了什么事。
可是沒有信息素就無法使用異能,沒有異能就用不了四階能力,那他該怎么回去呢?
按照蘭斯的說法,那個聲音最后說“我要走了”,“去見你,千千萬萬次”,說明他一定是順利離開了。
可他是怎么離開的呢?
湛平川突然猛睜開眼,靈光一現。
誰說他沒有龍膽信息素了,他有!
小時候的他已經被他媽生出來了!
只要他的意識飄到鬼眼公會,借助自己的信息素,就可以發動異能,回到正常時間了。
就算一次沒回去也沒關系,他可以借助各個時間段的自己的信息素,直到成功!
“我靠!我真是個天才!”
湛平川一時興奮,竟然說出了聲。
睡眠很淺的小蘭斯被他吵醒了,眼睛還沒睜開,小手指就立刻勾住了他的袖子,牢牢的。
“唔”
軟綿綿的小身子向上蹭了蹭,一雙琥珀色的葡萄眼緊盯著湛平川。
不過靈境空間里昏暗至極,他只能隱隱看清輪廓。
湛平川捏捏他的臉蛋:“吵醒你了?”
“ah。”小蘭斯應了一聲,卻并沒有怪他,而是仰起脖子,在他下巴吧唧親了一口。
湛平川恬不知恥地收下這個吻,還要挑眉揶揄:“好啊,你當初可沒說你還親過這個聲音,反而一個勁兒的跟我強調你都忘了。”
小蘭斯歪著腦袋,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這時,外神的試煉再次襲來,周遭景象變幻,成了一個蒼涼的星球。
星球上布滿隕石坑,巖漿從烏青色的火山上緩緩淌下,放眼望去,沒有絲毫生命存在。
他們正身處一塊浸泡在巖漿中的,搖搖欲墜的碎石上,而碎石正緩緩被巖漿吞沒。
要想逃離這里,必須越過一塊塊碎石,去往前方沉冷的大地。
小蘭斯先是習慣性的一縮肩膀,然而這次,他很快就鼓足了勇氣,主動爬出湛平川的懷抱。
他很聰明,似乎也看清了,這些最終都不會殺死他,只要他表現得足夠勇敢,外神就能放過他。
他小心翼翼地站穩身子,小手攥住湛平川的手指,搖了搖,然后指向一個方向:“哥哥,祂總是把看似簡單的地方設置成最難,所以我們走這里。”
湛平川驚訝于蘭斯的進步速度,短短幾天,小蘭斯就學會尋找規律,破解外神的難題了。
“寶貝兒”
湛平川像每個第一次得知孩子考試滿分的父母一樣,情緒激動,雙眼放光。
他剛想吹一波彩虹屁,就聽小蘭斯緊接著說——
“哥哥抱,要是你掉下去了,就立刻把我扔上岸。”
湛平川:“”可別壞死你了。
第208章
杰克版湛平川也沒忘記自己的四階能力。
布里克一方面認為反坦布組織只是虛張聲勢,一方面又認為他們使用的是消耗戰術,下一次就要真的進攻。
所以雙方就這么僵持了整整五天。
不過布里克也不著急,五天,對于他們和反坦布組織漫長的斗爭來說,太微不足道了。
到了第六天晚上,傭兵軍團照例輪班站崗。
明明沒輪到杰克身上,但湛平川還是睡不著覺。
他心里隱隱生出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反坦布組織是另有目的,否則這出虛張聲勢的戲,早晚要唱不下去。
于是,他想起了自己穿越時間的能力。
杰克市井出身,向來狡詐精明,這天深夜,他誰也沒通知,自顧自地離開上帝城,來到了臭氣熏天的垃圾城。
這種破爛地方,要不是為了立功,他決計是一輩子都不想來的。
但他也知道,敵人就藏在這里面。
湛平川掩著鼻子,走在漆黑一片的垃圾城,尤托皮亞人大部分都縮進房間里睡了,為了防止野獸夜晚偷襲,有些人會在家門口燃起一簇篝火。
湛平川就借著微弱的亮光往深處走。
他原本猜,有反坦布組織藏匿的地方,日子一定過得不太差,能升起的篝火也一定是最多的。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一連幾個區,篝火的數量都完全相同,不會過于招搖,但也絕對可以預防野獸侵襲。
可湛平川瞬間就感到了不寒而栗。
如果在坦布人隨機懲罰,控制糧食的基礎上,這里各個區的生活水平還能完全平等,那就說明反坦布組織已經在垃圾城滲透得很深了。
而這件事,由于傭兵軍團過于養尊處優,常年依賴他人舉報,誰也不愿到垃圾城親自調查,以至于一直被忽視著。
操!
湛平川忍不住怒罵一句。
突然,他發現了一片黑暗區。
這里完全沒有篝火,也沒有人和牲畜的氣息,而且酸臭撲鼻,垃圾堆積如山,卻沒有任何人拾取整理。
它就像是存在于貧民窟的一片死地。
湛平川擰眉思索半晌,才恍然,這是被投了毒的區。
自從AGW特危死刑監獄被破,上百名擁有異能的尤托皮亞人被劫走,極地互聯網乃至聯邦互聯網上,對于加勒比酋長國和坦布人的口誅筆伐就沒斷過。
那些尤托皮亞人被極地庇護,每日都向媒體傾訴坦布人的暴行和聯邦的暗中扶持,惹得聯邦政府和城主們勃然大怒。
于是他們決定懲罰那些向媒體傾訴的尤托皮亞人所在的區,只是這次懲罰并不是掐斷糧食,而是要他們全部陪葬。
毒氣直到現在才慢慢揮發,但這片區域恐怕很久都不敢有人靠近了。
湛平川剛想離開,突然心思一動。
那個逃走的阿提婭就是在這里被抓的,她顯然是被反坦布組織救走了,如果是她,會不會偷偷回來看一眼?
想罷,湛平川立即發動四階能力。
第一次,他回到兩天前,這里一片荒蕪,只有黑暗中飛動的蚊蟲。
第二次,他回到十四天前,這里毒氣正濃,誤入的老鼠鉆進垃圾堆就死了。
第三次,是十天前,依舊沒有任何異常。
他現在還無法精準地控制回去的時間,只能一遍遍試驗。
最后,湛平川已經快要不抱希望了,他卻回到了八天前。
他終于看見遠處兩個模糊的身影,正面對著這個區,低喃著什么。
這種萬籟俱寂的深夜出現在毒區附近的,絕非善類。
湛平川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連忙借助屏障遮擋著自己,小心翼翼湊了過去。
身為杰克的湛平川還不知道這個能力不會被過去的人發現,所以他屏息凝神,隱藏著自己的蹤跡。
沒想到卻歪打正著,避開了神祇系覺醒者的bug。
此刻站在這里的正是蘭斯和阿提婭,要是湛平川光明正大地走出來,一定會被蘭斯發現。
湛平川沒敢貿然靠得太近,所以也就沒聽到蘭斯他們在說什么。
不過他耐心地等待著,遠遠跟上了蘭斯,一路跟到那座隱藏在深山中的地下城。
這一天,他藏在密林深處,偷聽到了很多事。
往來的組織成員不設防,進進出出無不討論著十日后的決一死戰。
湛平川聽到加勒比港口很快就要抵達兩艘來自弗比斯灣的貨船,而這艘貨船上,裝載著來自聯邦的高精尖武器。
反坦布組織故布疑陣,全是為了等待這批武器。
有了尖端武器,他們就可以迅速抹平和坦布人的差距,給予上帝城致命打擊。
湛平川算了算,距離貨輪抵達的時間,就剩兩天了。
他無聲冷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緊閉的地下城大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知道,他的人生即將因為這個消息而改變-
“阿姐!九天了!到第九天了!”
懷孕女人捧著肚子,興奮地沖進地下城中,她也不顧自己身子不靈便,直接踏著潮濕的積水,穿過茂密的紫色叢林,來到塔那托面前。
塔那托圍起烏里爾留下的那柄軟劍,披上由藤紙草制成的防彈衣,笑著摸了摸女人的腦袋。
女人看見塔那托左臂上除了有那朵象征著夢想的玫瑰,還系了兩條白布。
“阿姐,這是?”
塔那托偏頭看了一眼左臂,手掌覆上那兩條白布,溫柔道:“我要帶烏里爾和兀都親眼見證我們的夢想實現。”
“阿姐”女人心疼得眼圈紅了。
塔那托扣住她的肩膀:“好了,別哭,在這條道路上,必然充滿了失去和死亡,但我們無需悲傷,每個人的使命不一樣,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我們要完成我們的。”
“嗯!”女人用力點頭。
塔那托跨步走出密林,來到眾人圍坐的氈房旁,躬身邁入。
“明日幾時?”
蘭斯手中摩挲著一片紫色毒葉,蛾戎翁趴在上面吃得蟲爪朝天,忘乎所以。
“明日中午十二點,貨輪靠岸,港口有一組百人小隊,負責對到岸貨物進行掃描查驗,這一隊人每隔四小時一輪班,共有三班。”
“當天同時抵達的大型貨船會有四艘,兩艘是我們的,兩艘來自聯邦。到時負責上船檢查的,接收證件的,留存樣品的,一艘船也就八名港口工人,只要控制了這八個人,躲過審查,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貨物運走。”
“從港口到上帝城的必經之路,是尤托皮亞最大的高速公路,道路兩側都裝有監控攝像頭,私販和商戶往來頻繁。”
“我們只有一個機會,就是在靠近第一座根基山山腳的這里。”
蘭斯說著,用手在面前的地圖上一圈。
“根基山復雜的地勢和熱帶植被有利于我們隱藏,從今天開始,組織成員要有序分批進入這座根基山,到時貨物一到,就地分發,我們沒有足夠的運力將所有集裝箱走山路運回基地。”
塔那托手掌撐著膝蓋,凝眉:“你的意思是,我們至少要讓上千人進入這座根基山,還不能被坦布人發現。”
蘭斯點頭:“不錯,盧卡斯弄來的指導手冊和操作視頻你的人都熟悉了吧?”
塔那托:“當然,連那幾把樣槍和防彈服,我也讓他們摸了個遍。”
雖然這戰前培訓有點短暫,但反坦布組織成員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他們很快就掌握了新武器的使用方法,就等大批裝備到手了。
蘭斯:“這段時間的疲勞戰術也該起作用了,現在沒有任何坦布人認為我們真的會打進上帝城,明日下午,立刻將貨物中的黑索金偷偷運送至地下層,安裝在上帝城的藥房藥店下面。當天深夜,爆破所有炸藥,混血尤托皮亞人趁亂撤離,我們一舉攻上上帝城。”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必須在拿到武器的當天立即行動,打敵人個措手不及。
否則兩大船的槍支彈藥,根本不可能徹底藏住行蹤,從沙漠城到弗比斯灣,再從弗比斯灣到加勒比海,直至轉送到反坦布組織手中,這些環節不知會有多少漏洞。
多等一日,他們的危機就會成倍增加。
塔那托的目光落在地圖上,不禁感慨外界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居然有衛星這種東西,可以將尤托皮亞的地勢完整拍下來。
“我也是這樣想,兵貴神速,我們要讓傭兵軍團沒有反應的時間。”
蘭斯:“好,那現在確定一下明日前往碼頭的人選。”
塔那托道:“我是元素系,可以化成風,我去。”
Oliver:“我可以制造幻象,將所有武器裝備都變成玩具,成功躲過檢查,我也去。”
波波夫舉手:“我,我力氣大,那些集裝箱我都能抗動。”
盧卡斯一指阿德里安:“他也去,他可以置換港口工人的靈魂!”
陰暗面涼涼地掃了盧卡斯一眼,似笑非笑:“你是忘記哥哥靈魂受損了嗎?”
盧卡斯的手指頭立刻拐了個彎,心虛道:“我沒有啊,你跟大侄子打架不是還用了這招?”
“所以很疼。”陰暗面的眸色更幽深了,“看來無論哥哥為你做什么,你都不夠印象深刻。”
“你又沒跟我說你疼!”盧卡斯脖子后面絲絲冒涼風,大腿根都忍不住打顫。
哈哈,完了,他忘記這家伙是個定時炸彈了!
盧卡斯剛要偷偷遠離阿德里安,躲到另一S級小橄欖的身后,蘭斯就警告似的掃了他一眼。
盧卡斯有苦難言,朝蘭斯擠眉弄眼。
小少爺根本不知道陰暗面有多變態!
“說正事,港口不需要那么多人,塔斯曼船員認我的臉,所以我必須要去,Oliver的幻象也很重要,跟著我去,塔那托既然可以化風,那就當多了一層保險,其余人就不必了,波波夫等在根基山,到時有你忙的。”蘭斯道。
眾人贊同,再無異議。
這天所有人都開始養精蓄銳,等待明日的大戰,然而沒人知道,加勒比港口那一百名工人,早已替換成了傭兵軍團的精銳。
第209章
這個夜晚,寂靜無風。
小蘭斯再次進入外神設置的夢魘,那是一條懸在斷崖上的天梯,沒有任何防護,遮擋,只是一根搖顫的繩索。
腳下,百米高空,是長相丑陋畸形的異獸在嘶吼。
森森涼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像漁網緊緊勒住心臟。
湛平川站在他身后,下意識想將他擁在懷中,然而小蘭斯深吸一口氣,用小手抓緊繩索,獨自向前爬去。
湛平川愣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將手縮回。
小蘭斯的手臂打著顫,汗水從鬢角滑到下巴,他不敢輕易回頭,只是建議道:“哥哥,你和我說說話吧。”
湛平川托著下巴,盤腿坐在繩索上,像目送孩子騎上兩輪自行車的父母,欣慰道:“寶寶想讓我說什么?”
小蘭斯已經可以脫開他的手,只是習慣他的聲音聒噪在耳邊,他以為湛平川還會有喋喋不休的話要說,但沒想到他居然詢問自己的意見。
“”
小蘭斯的臉頰有點發熱,幸好被頭發蓋得嚴嚴實實。
湛平川挑眉:“不告訴我我怎么知道呢。”
小蘭斯呼氣,然后小聲嘟囔:“還是叫我寶寶就可以。”
“啊?”湛平川挺起身,故意逗小孩兒,“寶寶說什么,我沒聽清。”
小蘭斯臉皮薄,噘著嘴不說了,他手腳并用,七扭八拐地爬到了繩索的頂部。
對于外神的套路他已經完全摸清了,有湛平川在他身邊插科打諢,恐懼的氛圍就變得淡了。
他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精神不再混亂,幻境和現實也分得涇渭分明。
湛平川注視他的身影,看勇敢的小奶狐貍爬到高處和他揮手,心軟得不行。
他剛要起身去追小狐貍,誰知斷崖的深處,那團幽邃的黑霧里,又浮現出幾種胞體的影子。
只是這次,它們變得更清晰,更近了。
甚至這種清晰,將外神設置給蘭斯的夢魘襯托得仿佛身處另一個圖層。
它們是那么詭異和立體,恍惚間,湛平川覺得自己伸手就可以觸碰它們,好像這世界除了自己,就只有它們,其余一切都變得渺小且輕微,不值一提,無波無瀾。
這次過了許久,久到小蘭斯疑惑的聲音從飄渺處傳來,它們才悄然隱去身影,融入萬千虛像。
湛平川猛然驚醒,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他不懂這些胞體代表著什么,但他卻明白,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在不斷靠近。
而這種靠近帶著無法言喻的誘惑力,好像在邀請他向更深處求索。
湛平川定定神,努力將它們揮出腦子。
這天,小蘭斯第一次靠自己走出了外神設置的夢魘,湛平川知道,他的任務已經結束。
黎明破曉之前,湛平川輕撫他長長的紅發,和他道別。
本來想說些活躍氣氛的話,諸如“小壞蛋,我可不是你的臆想,長大后也要記得哥哥”,“未成年之前離那些Alpha遠點,但上大學一定要談戀愛啊”,“不過鬼眼公會會長有個兒子,你跟他結個娃娃親還是可以的”。
但轉念一想,小狐貍才四歲,對AO之事完全沒有概念,他不能把自己成人的私欲灌輸給他。
所以最終,湛平川只是搭著他的小肩膀,笑著道:“我要走啦。”
小蘭斯果然急切地伸手去抓:“你去哪兒?”
他接住他的手,親吻他軟軟的胎毛,嗓音繾綣:“去見你,千千萬萬次。”-
晨光刺破濃藍,水霧凝結成珠,蘭斯睜開眼睛,迎接第十日的黎明。
昨夜趁著黑暗,已經有五千人陸陸續續潛入另一座根基山,埋伏在山腳附近,只等今日正午貨物送到,就地裝備。
另有五千多人混在垃圾城的人群之中,等待自己同組的成員將裝備帶回。
蘭斯起身,用山泉水仔細洗了把臉,透過錯落橫生的枝葉,眺望遠方的朝陽。
突然,他眼前遮擋的樹枝溫柔地分開,讓出一條容視線通過的道路。
蘭斯回頭望,就見Oliver朝他走了過來。
蘭斯微微一笑。
“今天是個好天,一切都會順利的。”Oliver碧綠色的眼睛里盛著暖融融的希望。
“嗯。”蘭斯笑應。
抻長的橘紅緩緩散去,圓潤的太陽徹底從海平面躍了出來,距離行動的時間越來越近。
盧卡斯再次確認:“真的不要我們一起去嗎?”
垃圾城沒有網絡信號,所以盧卡斯特意從高塔公會順來了信號加強器,勉強從上帝城偷了點網,這才能讓度瑪的能力以及他們的通訊設備發揮作用。
蘭斯一握掌心:“我帶著你的錨點呢,真出事,會叫你們的。”
“啊啊啊你別亂捏啊!”盧卡斯渾身一抖,忿忿踢了地面一腳-
十四年前,與這個清晨同一時間點,湛平川的意識搭乘飛機抵達沙漠城。
他一路飄回家,在床底下,房頂上,沙漠里,地下城中找了一圈,最后終于在泥巴坑里找到了年僅四歲的自己。
小湛平川滾了一身泥漿,臟兮兮地跑回家,兩條腿像裝了馬達,飛奔過去一頭扎進楚浮懷里。
“媽!我闖禍回來啦!”
湛平川分明看到他年輕的媽臉上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靠,我小時候這么淘嗎?”
楚浮不愧是楚院長,為人穩重,涵養極高。
他拎著小湛平川的領子,徑直走向浴室,把臟得沒眼看的兒子按進浴缸。
“洗干凈,每一寸。”
然后,楚浮邁步出浴室,一邊打電話一邊單手解白襯衫的紐扣。
“湛擎和,給我滾回來!”
“怎么了老婆,兒子又又又又又闖禍了?”湛擎和聽到楚浮叫自己全名就想夾尾巴,他硬著頭皮放下工作,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家趕。
剛推門進屋,就見楚浮光著上半身,漂亮的肌肉紋路落在陽光下,雪白細膩的皮膚隨著深呼吸起伏,熨燙平整的西褲包裹著柔韌的窄腰和挺翹的臀。
湛擎和眼神火熱,口干舌燥,虎尾險些興奮地甩起來:“老婆,大白天突然叫我回來,不會是發情——”
楚浮沉著臉,一指浴室:“把你兒子洗干凈,再把我衣服搓了,家里要是有一滴泥,你們倆給我一起住賓館!”
湛擎和:“”可惡的連坐機制!
湛擎和只晚進浴室一會兒,里面已經一片狼藉,一臉陽光爛燦的兒子正在泡泥漿浴,污水濺得滿墻都是。
“爸!我剛剛出去玩把你單反弄臟了,但沒關系,我已經給你沖干凈了!”
湛擎和掐著人中連吸三口氣。
湛平川唏噓:“我小時候真沒少坑爹啊。”
他憐憫地望了自己爹一眼,然后飛快地進入自己的靈境系統。
熟悉的龍膽信息素包裹著他的意識,他集中精神,毫不猶豫地發動了四階能力-
根基山,反坦布組織基地。
一切準備就緒。
空氣里的溫度逐漸升高,垃圾城中再次活躍起來,尤托皮亞人走出簡陋的屋宅,踏著滿地的垃圾污泥,仰頭望向頭頂的龐然大物。
他們既希望從那里掉下讓他們賴以生存的垃圾,又希望陽光可以穿透這片鋼筋水泥,照耀他們腳下的大地。
最終定數,就在今日揭曉。
“走吧。”蘭斯綁起長發,壓低用藤枝編制的圓帽,戴好口罩。
早晨一片晴朗,誰料即將出發,天邊卻醞釀起烏云。
不過蘭斯和Oliver都沒再提起清晨的話題,事在人為,他們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天氣上。
翻過一座根基山,雨滴從云頂墜落,細細密密地淋在衣角。
遠遠的,那條筆直寬闊的高速公路映入眼簾。
站在路上向前眺望,只見一望無際的海平面泛起漣漪,薄霧中駛出一前一后兩艘貨輪,它們破開水面,正向港口逼近。
“你們看!”Oliver指向前方。
“來了!”塔那托緊緊扣住劍柄。
蘭斯琥珀色的眼眸映著海天一色,船只的身影在他瞳孔中不斷放大。
“走。”
他率先邁向繁忙有序的港口。
五顏六色的集裝箱落錯有致地擺放在堆場,平整的水泥地被雨淋濕成深褐色,進港通道已然停靠了兩艘來自聯邦的貨輪,船工正在有條不紊的裝卸,碼頭辦公區的工人戴著紅色圓帽,幫整船進行校驗和批注。
一切都一如往常,他們三個人不起眼得就好像這里比比皆是的集裝箱。
他們順利地穿過守備懈怠的大門,沿著人行道穿來穿去,與說說笑笑的港口工人擦身而過。
他們很快到了貨輪泊位附近,只等兩艘船順利進港。
Oliver輕呼氣,指尖金光流轉,只要船只進港,他就會立即發動【虛擬境】,不讓這里的工人有任何懷疑的機會。
“白法老,水母號,滄龍號即將到岸,請做好準備。”
蘭斯凝望前方,耳機中傳來塔斯曼船長的到岸預警,他輕敲耳機三聲,予以回應。
這時,細雨裹挾腥咸的海風吹過他的臉頰,拂起額邊一縷紅發。
他的眼瞼因此顫了一下,這一路見過的畫面忽的如走馬燈般在他眼前劃過。
突然,蘭斯的瞳孔越收越緊,直至縮成一點,他猛地轉身,目光沉冷肅殺地向后望去。
不知何時,港口的大門悄然合上,那條寬闊筆直的高速公路,在他們面前消失。
“怎么了?”Oliver疑惑道。
蘭斯聲音很沉,臉色更沉:“剛剛你們有注意到工人們的臉嗎?”
塔那托不解,她不明白為什么要注意別人的臉。
只見蘭斯突然壓住耳機,對塔斯曼船長大聲喝道:“情況有變,立即掉頭!遠離港口!”
Oliver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蘭斯?”
他知道蘭斯的判斷從不出錯,他們忽略了極其致命的問題!
蘭斯咬牙,手骨攥得悶聲發響,嗓音卻變得很輕,很平靜:“你們見過臉上毫無風吹日曬痕跡的工人嗎?”
他剛才見得那些人,沒有一個,擁有一張勞動者的臉。
話音剛落,那些一動不動的集裝箱突然逐次四分五裂,剎那之間,整座港口被偽裝成工人的傭兵團團圍住,滾滾殺意朝他們三人襲來!
“小心!”Oliver和塔那托同時大吼一聲,拉著蘭斯向后掠去。
他們腳下的地面,方圓一米的紅色圈牢即將成型。
“這是羅布們的【絕對領域】!”塔那托咬牙切齒,如臨大敵。
見到這個異能,她就知道今日的計劃泄露了,他們中了圈套,再也得不到那批武器。
這時,遠處傳來不緊不慢地鼓掌聲,杰克從眾多傭兵精銳中走出來,他扣著面具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意:“反應很快嘛,不過別擔心,來的不是城主,今天的行動由我全權負責。”
他手指一撥,一只玻璃管從指間墜落,那是一管用光的信息素。
不必說,方才的【絕對領域】就是出自他手。
塔那托不敢置信:“羅布們居然抽信息素給你!”
杰克慢慢收起笑容,目光變得陰冷:“畢竟我是來為上帝城拼命的。”
他話音剛落,眸中紅光一晃,圈牢再次投向蘭斯三人,他甚至不必圈到他們,【絕對領域】只觸碰就會觸發。
塔那托深受其害,立刻用風卷起蘭斯和Oliver,帶離原地。
“千萬不能中招,他還可以同時發動【反噬】和【挪移】,以及其他九種異能!”
Oliver召出藤蔓,護在蘭斯身前:“沒關系,信息素只有五到十分鐘的有效期,只要沒中【絕對領域】,我們隨時可以通過錨點撤離。”
“不能撤離,否則兩船的武器就保不住了。”
蘭斯的面色格外凝重,他很輕易地認出面前的人是湛平川,只是前幾日湛平川雖然被杰克意識控制,但行為舉止明顯還有曾經的影子,甚至對他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然而此時此刻,他已經絲毫感受不到湛平川的影子了,那雙眼睛望著他,只有置之死地的狠意和加官進爵的欲望。
湛平川你到底在哪兒?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杰克挑眉,掌心再次聚起紅霧:“五到十分鐘,殺你們三個人夠了。”
耳機里傳來盧卡斯急切的聲音:“你們遭到埋伏了,我現在過去幫你!”
蘭斯冷聲道:“別過來,全是稀鉛礦。”
盧卡斯聲音一滯,蘭斯既然這么說,說明他們已經被徹底包圍了。
“塔那托,和Oliver去船上,魚雷塔斯曼人會解決,你要把所有空射炮全部吹走,保護武器!”蘭斯凝著目光,迅速道。
“那你呢?”塔那托急問。
蘭斯眼睫微顫,牢牢盯著周身縈繞邪氣的湛平川:“不用管,稀鉛礦傷不了我,這些異能也傷不了我。”
稀鉛礦會被外神吸收,NO.749賜予的神跡就和滄龍一樣,對他來說不痛不癢,這密密麻麻的傭兵軍團在他眼中更是不過螻蟻。
唯一能傷到他的,就是被賦予外神神跡的湛平川的異能。
“為——”塔那托還沒問出口,Oliver已經拉住了她。
Oliver明白,蘭斯要動用外神的能力了,事到如今,面對傭兵軍團的上百精銳,好像也沒別的辦法了,在這種時候,他們離得越遠才越安全。
“你小心,我會一直等你。”
留下一句話,塔那托迅速化身成龍卷風,裹起Oliver騰身而起,朝大海疾掠而去。
大海卷起狂涌波濤,拍擊上岸,勢如破竹地掀翻數個集裝箱。
“別跑!”稀鉛礦子彈追著塔那托狂掃而去,數十名傭兵軍團操縱異能,飛身去追,勢要把塔那托和Oliver留下。
然而他們剛騰空而起,眼前突然閃過極盛白光,一股令靈魂戰栗的力量從天而降,頃刻間將他們擊成齏粉!
“啊——”
數十人連臨死前絕望地遺言都沒說完,就徹底爆成漫天碎肉,灑落在地。
血水開閘般涌入海中,頃刻間將海水變了顏色。
“什么東西,他到底是什么東西!”
“稀鉛礦子彈打不死他,這不可能!”
“我我看到稀鉛礦在他身邊被吸收了,他不是人,他一定不是人!”
“這這這這不就是神明嗎?祂和古神殿的那個一樣有有圖騰!”
傭兵軍團大駭,驚懼不已,踉蹌后退。
他們再也抬不起槍,更使不出異能,來自宇宙混沌的高等生命,將低維的人類威懾得毫無反抗能力。
蘭斯的長發全然銀白,眼眸變成冰魄色,近乎雪白的脖頸浮起詭異莊嚴的圖騰,兩扇骨翅穿透衣服,展在身后。
“Unapas wa kunii ta nje mapema”(你早該喚我出來)
“Mchwa mnyen vu,unatu kushia kigu changu”(卑微的螻蟻,怎么敢威脅我的通道)
蘭斯被鎖在靈境系統中,透過眼睛望向湛平川。
“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能殺湛平川,其余人,隨你便。”
“”
蘭斯:“你記住,你的敵人是古神,我的敵人是NO.749,現在他們一個都沒有出現,沒有我虔誠信仰的你,終究會被人海戰術打敗,你必須和我合作。”
“Hum”(哼)
祂向前走去,眼中已經沒有了屬于人類的情感,積壓的烏云被無情撕裂,雨水恐怖地懸停在空中,祂所過之處,傭兵軍團接連爆體而亡,偌大的港口瞬間化作人間煉獄。
杰克的掌心發顫,牙關咬得發酸發疼,他將四位城主強大的異能盡數朝蘭斯擊去,然而異能根本無法靠近蘭斯的身體。
他們就像不在一個時空里,斷層碾壓的差距讓他感到絕望。
十分鐘后,城主們的信息素也失效了,百余名傭兵軍團的精銳盡數死光,鮮血從杰克的腳邊淌過,如今還站著的,只剩他一個人。
然而恐懼過后,杰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在其他人都只能束手就擒,恐懼等死的當下,他卻仍然可以對蘭斯發動攻擊。
似乎蘭斯對他的壓迫并不強,他其實只是被尸骸遍野的場景嚇到了。
外神朝湛平川抬起了手,動用的能量明顯小了很多,迦妮塔的悍然赴死讓祂心有余悸,祂確實不想失去這個通道。
這是唯一一個,在嬰兒時期就被祂選中的通道。
杰克只覺一股強勁的力量撲面襲來,他下意識召出屏障抵擋。
淡紅色的透明屏障瞬間將他嚴絲合縫地護起來,外神的攻擊正打到屏障之上,只聽嘭的一聲,杰克踉蹌后退,發現自己竟然把攻擊擋下來了。
他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異能非比尋常。
只見他雙手一張,十道紅絲如離弦之箭,直奔外神的命門。
外神眼睛危險地瞇起,一閃身,動作快如鬼魅,輕而易舉地避開杰克的攻擊。
“你躲了,你躲了!你果然害怕我的異能!”杰克興奮喊道。
他隨即不再猶豫,接連發動【線性彎折】,紅絲接連不斷向外神擊去,而【鏡面反射】則為了他提供了最強的防護,讓他不受攻擊干擾。
你來我往的攻擊持續了三個小時之久,終于,一道從后背襲來的紅絲削斷了蘭斯的發帶,長發披散開來,一綹銀絲墜落在地。
銀絲離體,很快變成原本的紅棕色,靜靜躺在布滿血肉的地上。
十八年前酒廠街的慘痛場面歷歷在目,滔天的怒火填滿了外神的眼睛,祂再次對湛平川起了殺意。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蘭斯咬牙喊道。
“Ngu yako ya kimili inibia imeoka”(你的體能快耗盡了)
“Lazi ma nim uue kabla haj aon doke”(我必須在你脫力之前殺了他)
“他會回來的。”蘭斯望著已經對他毫無愛意的愛人,淡聲道。
“Wewe ni mjinga kama Ganita”(你像迦妮塔一樣愚蠢)
蘭斯沉默不語。
拉鋸的第五個小時,蘭斯脖頸的圖騰開始忽明忽暗,他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外神占據,眼底的光芒也不似當初那般極盛。
論體力,蘭斯與湛平川其實不相上下,但蘭斯已經先殺了上百傭兵精銳,所以此刻,他消耗的比湛平川要多。
“我看出來了!你快要不行了!”杰克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卻明顯越挫越勇,雙目赤紅,近乎癲狂。
死多少人都無所謂,付出怎樣的代價都無所謂,只要功勞是他的,只要是他殺死這個Omega!
“Uta pote za nafa si”(你要沒機會了!)
外神罕見咆哮起來,混沌在蘭斯的靈境系統里瘋狂卷動,像是要把這里攪弄得天翻地覆!
蘭斯渾身涼得徹骨,心臟近乎麻木。
殺了湛平川嗎?
如果是幾個月前的他,他當然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威脅他生命的人。
如果是幾個月前的他,他甚至無法理解迦妮塔的選擇。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活著,都不如他活著,這世上的生離死別恩怨不公與他有什么關系!
但他說過會保護小狼崽的,他說過會永遠護著他的。
他不能食言。
蘭斯的頭發慢慢褪去銀色,兩扇骨翅逐漸變得透明,只剩那道圖騰還在一閃一閃的堅持。
突然,紅絲再次襲來,祂抬手揮開,然而這次紅絲如繩索一樣突然轉彎,緊緊繞上蘭斯的脖頸。
圖騰紅光暴起,迅速灼燒著紅絲,只可惜蘭斯的體力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圖騰未能完全燒斷紅絲。
鮮紅的火焰跳躍著,紅絲越收越緊,蘭斯明顯開始呼吸困難。
他一把拽住紅絲,向后拉扯,鋒利的絲線割破了他的掌心,鮮血沿著指縫蜿蜒而下,很快,蘭斯的手臂已經布滿道道血痕。
他眼中光芒暗淡,逐漸漫出淚水。
“湛平川”
杰克冷笑,眼底寒光四射:“去死吧!”
微弱的火焰終于燃盡,淚水從蘭斯眼中墜落,然而杰克卻未能拽動手中的絲線,他突然僵在原地,身體無法動彈!
漫長的時間洪流里,湛平川正在進行第二百六十次時間穿越。
他在時間節點中反復跳躍,五彩繽紛的穿梭通道在他眼前越來越清晰,流速越來越慢。
終于,他能在洪流中看清各個時間點的景象,它們不再不可控,他可以隨意選取想要抵達的時間點,他徹底掌握了四階能力。
湛平川毫不猶豫,直接抵達時間的盡頭,剎那間天光大盛,雨霧襲來。
感受到空氣涼意的同時,他睜開眼睛,看到了此刻的場景。
懸停的雨滴撲簌簌墜落在地,濺起片片血花。
蘭斯的紅發被雨打濕,緊緊黏在蒼白的臉頰,淚水從他眼角滑落,濡濕卷翹的睫毛,沒過脆弱的脖頸。
線性彎折鎖在他的喉骨,在白皙的皮膚留下鮮紅的勒痕,血珠正一滴滴從他手肘滴落,那死死抓住紅絲的手掌,割痕深可見骨。
他的小狐貍,他的白法老,如此狼狽,痛苦,絕望。
湛平川只覺心臟被砸碎,碾成碎片,他疼得快要無法喘息。
他想要收回異能,卻發現異能不聽他的使喚,這具身體里有另一個意識在與他作對!
“什么人!什么人在我的身體里!”杰克咆哮道。
他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身體,無法殺死蘭斯,是因為突然有另一個意識擠了進來,發出和他相反的命令。
“你才是他媽的什么人!”
湛平川的聲音沉冷如淵,他一把抓住杰克的意識,將其狠狠拽入靈境系統。
杰克噗通一聲砸在血海中,濺起巨大浪花。
“操!你敢搶我的身體!”
慘紅的圓日懸掛在空中,血海浪花洶涌,激烈對撞。
湛平川站在礁石上,眼神前所未有的恐怖,他出手如電,扼住杰克的喉嚨,毫不猶豫下了死手:“找死!”
“這是我的身體!”杰克用力扣住湛平川的手臂,分毫不讓。
【挪移】是被神跡加持的異能,被它控制的意識會在不斷刷新中越變越強,直至和這具身體徹底融為一體。
此時,就算是主意識歸來,也無法再取代它了。
早在湛平川的異能對蘭斯下死手時,杰克就已經徹底控制了這具身體,他不會懷疑自己是外來者。
兩種意識在血海中角力,海水開始無規則震顫,激蕩的浪花碎成顆顆水珠,懸在空中。
紅日被兩股力量撕扯,稀釋,光芒變成絮狀鋪滿整片云層。
礁石一顆顆沉入海底,消失不見,層巒起伏的山崖也無法遏制的晃動,將濃霧晃得支離破碎。
湛平川眼底黑沉一片,他的手指一寸寸收攏,強烈的意識力量將靈境系統震蕩得更加劇烈。
“給,老子,滾!”
剎那間,曾經悍然不動的山崖突然發出咔咔震響,數道崎嶇的裂紋蟒蛇般爬滿山體。
轟——
塵煙四起,直沖云霄!
山體石壁片片脫落,仿佛結痂的傷口,被硬生生撕開疤痕,露出猙獰的血肉。
那數不清的山崖,數不清的石壁,樁樁件件,刻著深可刺目的血字。
【我愛蘭斯】
【勿忘蘭斯】
【去見蘭斯】
【我愛蘭斯】
【我愛蘭斯】
【我愛蘭斯】
那字體新舊不一,大小不一,但每一筆都用情至深,耗盡骨血,直抵魂靈。
五枚胞體霍然躍出血海,在此刻最為清晰的出現在湛平川身邊。
紅色正四面體化為燃燒的火焰,綠色正六面體化為無盡的土,黃色正八面體化作透明的氣,褐色正十二面體化成流動的水,深藍正二十面體化為宇宙星序。
整個三維世界在他眼前凝聚成觸手可及的胞體,他與它們并行,共存。
而五枚胞體環繞的中央,出現一塊純白的正六百胞體,它散發微涼的光芒,帶著極強的誘惑力,浮現出清晰的字體——
空間系S級覺醒者五階能力【萬物歸寂】。
抵達四維世界,湮滅整條三維時間線,重塑歷史。
湛平川望著那個純白的入口,豁然開朗。
他不是第一次愛上蘭斯,不是第一次走到此刻,他們和NO.749的戰爭由來已久,他們失敗了無數次,他只能一次次湮滅時間線,從頭開始。
五階能力近乎于神,無欲無情,無悲無喜,他會忘記對蘭斯的愛,所以每一次,他踏入四維世界之前,都會用近乎自殘的方式,在自己的靈境系統深深刻下執念。
每一世,每一世他都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千千萬萬次,去見他。
第210章
湛平川沒有去學習擺在眼前的五階能力,他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會不會重蹈覆轍,但至少現在,他不想失去人類的感情,不想忘記愛蘭斯。
五枚胞體在他的忽視下緩緩沉入血海,而一片狼藉的靈境系統恐怕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復原。
重新獲得身體的控制權后,他毫不猶豫地離開靈境系統,迅速收回自己的異能,一把將虛脫的蘭斯抱進懷里。
“寶貝兒,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湛平川小心翼翼避開蘭斯的傷口,手臂緊緊環住蘭斯的背,他將唇貼在蘭斯滿是淚痕的臉上,分離焦慮似的輕蹭著,親吻著,眼圈很快就紅了。
一想到蘭斯差點死在自己手里,他就控制不住的發抖,蘭斯的呼吸,體溫,顫動的睫毛,清澈的眼眸都是他的解藥,他每一秒都要重新確認小狐貍還活著。
“蘭斯,小心!”
一股強風掃過海面,在大海劈出一條筆直的通道,塔那托沖回港口,舉起軟劍,就要朝湛平川刺去!
其實杰克用紅絲勒住蘭斯的脖子,到湛平川奪回身體,只有極短的時間,塔那托在船上發現情況不妙,就立即動用異能趕了過來,可等她到了近前,才發現湛平川將蘭斯抱在懷里,依戀的親吻著。
她愕然收手,軟劍堪堪從湛平川心口掃過。
湛平川躲都沒躲,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蘭斯身上了。
蘭斯早已從湛平川的眼神和動作中認出這是他的小狼崽,他抬起那只沒受傷的手,輕輕環住湛平川的脖子,虛弱又慶幸的嗔道:“小傻逼,總算回來了。”
湛平川趕緊釋放安撫信息素,幫助蘭斯緩解疼痛消化疲累,他將蘭斯攔腰抱起:“你靠著我,我找人給你治傷!”
蘭斯輕輕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艱難滾動帶著紫紅勒痕的喉結:“剛剛我們是不是要陰陽兩隔了?”
“不會的。”因為我會拼盡一切去見你。
湛平川低頭吻他的唇,在心里默默道。
如果小狐貍離開了,他一定會再次踏入四維空間,將走過的路重走一遍。
那滿山的刻字就是證據,就算他忘記了他們經歷的一切,忘記了愛蘭斯,當時間重來,他還是會對蘭斯一見鐘情。
不過,他現在不打算將五階能力的事告訴蘭斯,更不打算告訴他,他們似乎無法打敗NO.749,且已經失敗了那么多次。
既然命運陰差陽錯,讓他破開基因鎖,擁有了湮滅時間線的能力,那過往的每一次失敗,都只是戰斗過程中的一個節點,他們總能找到破局之路。
蘭斯闔上眼,在湛平川的親吻里牽起唇角:“好啦,我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說罷,他強打精神,對耳機另一邊的盧卡斯說:“小丑,你們幾個都來港口,現在已經沒事了。”
港口此刻遍地尸骸,慘不忍睹,距離開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即便有度瑪對信息網絡進行封鎖,現在消息應該也傳到了上帝城,恐怕傭兵軍團的大部隊已經在集結了。
坦布人當中有多少神跡擁有者還未可知,他們馬上就要面臨一場惡戰,現在沒有時間談情,也沒有時間休息。
“來了!”盧卡斯立刻發動【影子錨定】,將黑燈會眾人以及波波夫凌棋都帶來了港口。
剛一落地,他們就踩了滿腳血泥,身邊橫七豎八地躺著爆體的碎骨架,偌大的港口能稱得上活物的,只剩他們這些人。
“啊啊啊啊啊啊少夫人你這是怎么了!”凌棋一眼看到蘭斯被血染透的手臂,以及脖子上那道深深的勒痕。
“靠!你不是開大了嗎?誰把你傷成這樣的!”盧卡斯眼底血絲暴起,氣得恨不得把腳下的肉泥再剁一遍包成餃子餡。
“盧叔你等會兒,我過后解釋。”湛平川忙抱著蘭斯向前一步,遞到凌棋面前:“快,幫他治傷!”
“哦哦哦!”凌棋急得頭暈,也不管是誰和自己說話,他趕緊催動異能,幫蘭斯恢復著手臂和脖子上的傷。
波波夫此刻剛好跟湛平川對視,他眨眨眼睛,突然反應過來,猛的后撤一步:“不好!是杰克隊長!兄弟們抄家伙跟他拼了!”
湛平川:“”
他雖然沒有這段時間的記憶,不過也能猜到,占據他身體的那個意識就是杰克。
法塔一開始注意力也聚焦在蘭斯身上,但在凌棋的治療下,蘭斯正快速愈合,他這才注意到湛平川。
“你回來了?”
波波夫此時也注意到,少夫人正被大少爺抱在懷里,他愣愣道:“大少爺?”
盧卡斯瞪大眼睛:“大侄子?”
“是我,我——”湛平川深吸氣,一句話還沒說完,眾人就炸開了鍋。
波波夫哭咧咧道:“大少爺你總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那個杰克用你的身體,幾次差點殺了少夫人!”
湛平川額頭青筋都蹦起來了:”幾次?“
凌棋也開始訴苦:“是啊,那個杰克太不是東西了,他第一次拿阿提婭當餌,把少夫人打得滿背淤青,第二次拿盧卡斯的錨點當餌,差點弄死少夫人,波波夫和Oliver。”
湛平川眼前一黑,肺被情緒牽得一扯一扯的疼,他恨不得把那個掐碎的意識拎回來再殺一萬次。
盧卡斯吐苦水:“何止,他連我和你叔都照打不誤,你叔掉了好幾根羽毛呢!”
度瑪繃起小臉:“hen!”
他雖然對眼前的情況稀里糊涂,但不耽誤他配合盧卡斯一致對外。
“杰克為什么會在我身體里?”湛平川眉頭皺得很緊。
“稍后說。”蘭斯吃掉法塔遞過來的大力丸,體力開始慢慢回升:“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塔那托,讓組織成員立刻趕來港口,能多快就多快,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次使用大招后,外神并沒有折磨他,哪怕祂對他最后的選擇十分失望和生氣。
那種語氣,就像小時候對那個什么都害怕,只會哭著找爸爸和姐姐的孩子一樣。
而此刻,外神正透過他的眼睛,注視著湛平川,仿佛要從湛平川身上捕捉什么東西。
塔那托羨慕地看了湛平川一眼,然后很快回神,面色嚴肅:“知道!”
有她的命令,早已潛伏在根基山的組織成員各使異能,拼命朝港口趕。
滄龍號和水母號在塔斯曼船長的駕駛下,也飛快向岸邊靠攏。
港口還停靠著上百輛大型的運輸車,現在萬事俱備,只欠匯合。
然而就在這時,滾滾烏云突然破開一個大洞,白色的導彈頭撕裂空氣,正以超高速從天而降,直奔兩艘貨船而去。
“不好!”
塔斯曼船長瞳孔驟縮,血液凝固,絕望地抓緊了船舵。
“是導彈!快跳海!”
“Oliver還在船上!”
港口也是一片大駭,眾人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導彈越飛越近。
突然——
龍膽信息素蓋住了漫天血腥,空間系三階能力【虛空之境】發動,只見導彈前方的空氣赫然裂開一個巨大的豁口,將導彈一口吞入!
一擊未中,接二連三的炮射導彈破開濃云,接踵而至,打擊面積包含了整片港口,甚至連聯邦的商船也無所顧忌。
湛平川眸色徹底沉了下來,他雙手抱著蘭斯,手指都沒動,只是瞳孔一縮,天空中就同時撕開數道裂縫,將導彈一個不落,全部吞沒!
蘭斯攀著湛平川的肩膀,冷冷道:“真是給他們臉了,度瑪,把導彈程序改了,目的地設置城主府!”
“好的,蘭斯。”
港口的信號要比根基山上強多了,度瑪立刻將意識接入網絡,他在數據流中一路滑行,終于找到上帝城空防中心的導彈系統。
度瑪從兜中摸出橡皮擦,用力把港口坐標涂掉,照著地圖改成了城主府的坐標。
城主府中,本憂放下手中涼茶,面色仍舊陰沉:“湛平川的意識為什么會恢復?你不是說刷新過后,杰克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身份,掌控了這具身體!”
羅布亞臉上肌肉抽搐,身體里的血管瘋狂涌動起來:“我也不知道,這不可能!”
經過了神跡加持,【挪移】幾乎是無解的。
他們已經在很多尤托皮亞人身上試驗過了,就算本體的親人朋友用各種方式妄圖喚醒這個人,也是無濟于事的,因為這只會加速意識刷新。
羅布漢呼吸沉重:“不必再糾結了,既然杰克變成了我們的阻礙,那就殺掉他!”
本憂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以為,擁有另個神明神跡的信使,是那么好殺的嗎,更何況,神明本人也在這里。”
傭兵軍團全員暴死的消息數個小時后才傳到城主府,還是周邊走私的小販一路趕回上帝城報告的。
布里克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已經做好和反坦布組織決一死戰的準備。
如今城主府只有本憂和四位城主,他們是不在乎坦布人死活的,本憂也不想在這里耽擱時間了。
“走吧,元老已經派人去洛拉西提冰原迎接本怖他們,等新世界到來,無論坦布人還是尤托皮亞人主宰這里,都沒有意義了。”本憂站起了身。
現在上帝城機場還安然無恙,但等反坦布組織打過來,飛機就無法起飛了,他可不想一路折騰回聯邦。
羅布亞:“本憂大人不用著急,布里克已經向港口發動了導彈襲擊,我們有充分的時間撤離。”
他話音剛落,就聽城主府外隱隱傳來坦布人驚恐的尖叫聲。
“吵什么!”羅布亞拍案而起。
就在這時,一枚自上帝城城墻發射的導彈一頭扎穿房頂,當著他們的面,砸入地下。
羅布們:“?”
本憂:“?”
嘭!
爆炸聲掀翻了整片屋頂,火蛇頃刻間從四面八方竄出,滾滾濃煙和焦糊氣息將城主府團團包圍。
“啊啊啊啊啊城主府被布里克團長炸了!”
“城主們還在里面!”
“救火!快救火!”
“叫救護車!不不不,叫布里克團長!”
空防作戰室的布里克也懵了,他眼睜睜看著一枚導彈在云層中轉了個頭,直奔上帝城而去,由于事發突然,他沒來得及操縱異能移走導彈,就聽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城內響起。
“怎么回事!導彈怎么打自己家來了!”布里克薅住一位技術人員的領子質問道。
“團長!我們的數據全部被破壞了,和監控一樣,我懷疑對方有控制網絡的覺醒者,現在我們絕不能發射導彈了!”
“操他媽的!那枚導彈打哪兒去了?”布里克大聲罵道。
“打打去城主府了!”
布里克兩眼一黑,一口血險些噴出來。
加勒比港口,滄龍號與水母號順利靠岸,數個巨型集裝箱被拖上裝載車,一路向根基山駛去。
眾人在半路匯合,反坦布組織已經控制了整條高速公路。
塔那托面色肅然,威武立于驟風之中,手舉長劍,高聲吶喊:“所有死去的英魂見證,百年屈辱將在今日終結,諸位隨我拿起武器,攻入上帝城,解放尤托皮亞!”
“攻入上帝城!”
“解放尤托皮亞!”
“攻入上帝城!”
“解放尤托皮亞!”
數千人同仇敵愾,喊聲嘹亮,直沖云霄,震破寰宇!
巍峨的大山將不屈的意志捧起,傳遞至山中的每個角落。
垃圾城中的百萬尤托皮亞人走出泥濘,走出臟污,目光灼灼地望向遠方。
不知是誰起頭,唱起了悲愴激慨的戰歌,歌聲凝聚在一起,喚醒了沉睡多年的勇氣。
如果此刻從空中鳥瞰,就會發現那一個個不屈的身影化作了星星火光,在山的兩側迅速蔓延,燃起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