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眼前的畫面一寸寸碎裂,溫暖的午后劇烈搖顫,在世界坍塌的最后一刻,Oliver看見司泓掣動了動唇,眷戀的和他說了兩個字——
“再見。”
天翻地覆,靈魂歸位,Oliver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冰冷的地磚傳來徹骨的寒意。
“怎么還沒消息?”一個人不耐煩地說,他套著手術服,戴著一次性橡膠手套,手中捏著一枚消過毒的手術刀。
“來了!信使大人說,這個人不必留,他剛請教過元老,說是只需要那個Alpha。”
“知道了。”醫生終于抬起手術刀,森冷的刀鋒在燈光下一晃,一旁的墻壁映出顫抖的反光。
就在他即將割向Oliver的后頸時,Oliver突然睜開眼,閃著金光的枝蔓狠狠刺入醫生的心臟!
醫生毫無防備,驚愕地低下頭,就看到身體已經被洞穿,傷口暈出的大片血跡很快染紅了手術服。
“不好!”看守者大喊。
Oliver已經翻身而起,抬起腿,狠狠將醫生踹開。
手術刀蒼啷落地,醫生圓睜著眼睛倒在地上,身體不由自主的抽搐。
怎么會呢?
中了城主的【反噬】和【絕對領域】,怎么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出來?城主可是擁有神跡的人
“我問你,那兩團黑色物質在哪兒?”Oliver不去管那些看守者,而是盯著倒地的醫生。
醫生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他剛想罵Oliver白日做夢,卻聽到自己的嘴巴發出聲音:“在側殿暫放,等城主加上【反噬】和【絕對領域】后再送——”
Oliver沒等他說完,已經撿起手術刀,毫不留情地插進了醫生的喉嚨。
如果他猜得沒錯,紅墻上那些數不勝數的腺體,都是這個人從尤托皮亞人身上取下的。
買賣腺體有違倫理道德,在整個世界都被明令禁止,所以坦布人才以古神殿作掩護,在這里進行這種勾當。
或者,就連聯邦那些人也參與其中。
議員們的子女,稽查隊的家屬,富豪的親眷,他們沒有覺醒成高等級該怎么辦呢?
認命嗎?恐怕不會的。
Oliver拔出手術刀,看向空蕩蕩的手術房。
那幾名看守者心知肚明他是S級,所以不敢和他交手,已經四散奔逃。
Oliver提刀追了上去。
他摸黑沖上兩層樓梯,突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激烈的打斗聲,他的微型耳機早已被人取掉了,但直覺告訴他,蘭斯就在上面!
他突然失去消息,蘭斯一定急壞了,Oliver不敢耽擱,急忙摸索著出去的機關。
那幾個看守者逃跑得如此迅速,機關必然不難,果然沒多久,Oliver就碰到一個凸起的東西。
他用力向上推去,只聽“啪”一聲,頭頂的地板彈開了。
他迅速躍上去,這才發現,地板上方正是紅墻的背面。
此時紅墻前已經打得不可開交,千鈞一發之際,Oliver發動能力,打斷了蘭斯的開大。
蘭斯雙眸頃刻間恢復成琥珀色,他喜出望外:“Oliver!”
Oliver一邊用鋪天蓋地的枝蔓護住他們,一邊快速道:“說來話長,錨點在側殿!”
蘭斯當然不會在這個關頭問Oliver是如何逃出來的,他壓住手臂的傷口,喊道:“問黑臉看守者蛛網如何解除!”
Oliver一掃臉色越來越紫的波波夫就已明白,蘭斯精準的告訴了他那名看守者的特征,只見群魔亂舞的枝蔓中有一枝停了下來,它在眾多枝蔓的掩映著驟然突刺,成功扎入那人的心口。
那人臉色驟變,正想斬斷前胸的枝蔓,Oliver的問題就已發出:“如何解除你的異能?”
看守者在這問話中大汗淋漓,心臟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他陰沉著臉,被迫開口:“用火。”
波波夫此刻已經徹底陷入昏迷,蛛網將他的五官全部遮蓋,大有將他裹成木乃伊的架勢。
蘭斯瞅準了Oliver手中捏的手術刀,靈光一現,大喊:“手術刀給我!”
Oliver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手術刀扔給了蘭斯。
蘭斯接過手術刀,與自己的黑曼巴之刃狠狠撞在一起,只聽一聲脆響,一顆火星被他擦了出來。
金屬連續撞擊數下,火星終于落到蛛網之上,頃刻間,蛛網就如發絲般灼燒起來,眨眼便化作一團皺縮的焦黑。
蘭斯單膝跪地,猛壓波波夫的胸口,十多秒后,波波夫大嘴一張,狠狠吸了一口氣,恢復了神智。
“我我我又沒死?”
“跟我走!”蘭斯一把拽起波波夫,手臂上淌的血已經染紅了掌心。
波波夫急得要命:“少夫人你的傷!”
蘭斯此刻腎上腺素已經到達頂點,根本感覺不到痛了,他胡亂在波波夫后背蹭了蹭血,然后道:“Oliver!”
Oliver:“放心,我攔著!”
話音一落,【虛擬境】發動,除蘭斯和波波夫以外的十余名看守者,均落入幻境。
只是這次,Oliver沒再給他們充滿童趣與快樂的黃金屋樂園,而是將AGW特危死刑監獄一比一復制了過來。
這些看守者只管將被污蔑的尤托皮亞人送進監獄,自己卻從未了解過這個地方。
如今身臨其境,他們都慌了神,攻擊也凌亂起來。
蘭斯剛帶著波波夫沖出后殿,正殿就轟然塌落一面墻。
湛平川與阿德里安正打得不可開交,座臺上神明的腦袋都被他們削掉一截。
一位經驗豐富的頂級S級和一位擁有神跡的天賦S級,兩人的破壞力驚人,就連空氣中都涌動著一股無形的能量波。
湛平川一眼看到從后殿跑出來的蘭斯,他不可思議,居然十多位看守者都沒把這小Omega降服?
“你——”
蘭斯狠狠瞪了他一眼:“過后再找你算賬!”
湛平川:“哦。”
好兇。
“打架還溜號,誰教你的?”
阿德里安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語氣越發沉冷,翅羽更是密如鼓點地擊來。
湛平川連跳幾步,避開襲擊,氣不打一處來:“狗教的,管得著嗎你?”
阿德里安:“”
“我去”盧卡斯摟著阿德里安的脖子,扭回頭,氣急敗壞道,“你小子還敢罵人,他只能我來罵!”
“行行行你現在就罵,不罵不是人。”湛平川一個滑鏟躲過攻擊,順手撿起古神□□碎的腦袋,朝盧卡斯砸了過去。
他當然沒指望這下能再給盧卡斯的腦袋打出個大包來,但這個氣成河豚的人形掛件實在聒噪。
平時他身邊都是像他一樣沉穩內斂的打工人,所以他還是頭一次見嘴這么碎的。
阿德里安翅膀一遮,嚴絲合縫將盧卡斯護住。
等級到了這個地步,不是一時半會能分出勝負的,但顯然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波波夫像個拆樓機一樣,不走正門,偏要撞墻,他把廊道兩邊的墻撞得比兔子洞都多,陽光爭先恐后地擠占黑暗的空間,將古神殿照得一片明亮。
側殿共有兩個,蘭斯果斷道:“波波夫,你找左邊,我找右邊。”
“明白!”
蘭斯不忘用微型耳機叮囑小丑:“別光顧著飛,幫Oliver把柱子上的雕刻還有壁畫的飛天拍下來。”
再打下去,整座古神殿都要毀了,雖說這玩意兒不算什么古建筑,設計者也令人作嘔,但不可否認,它記載了真實的歷史,各個星球的。
這些是有意義的,至少對熱愛歷史的Oliver來說有意義,不過Oliver肯定不會開口做這種要求。
“嗷。”盧卡斯掏出手機,探著腦袋,在阿德里安后背調出錄像模式。
也幸虧一面墻被他們干塌了,現在正殿亮亮堂堂,連雕刻的生物有幾只眼睛都看得清。
交代完,蘭斯已經來到了一邊側殿,他知道時間緊迫,古神殿被毀,大批傭兵軍團很快就要趕到。
他抬腿一腳踹開側殿的大門,出乎意料的,居然沒有灰塵四起,滿目狼藉。
這個側殿十分整潔干凈,像是日日有人勤勞打掃,悉心呵護。
后殿沒有出現的座臺和蠟像再次出現在這里,他將燈盞提過去,看到座臺上的蠟像是個女人。
女人有著茂密的紅棕色長發,以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她的五官輪廓與蘭斯有七分相像,只是眼神少了精明和狠辣,多了執拗與堅決。
迦妮塔
蘭斯很快就猜出了她是誰。
怪不得老瘋子說他們很像,果然,果然很像。
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呢?有什么愛好,喜歡吃什么東西,平時說什么口頭禪,愛看哪種書籍?
蘭斯腦袋里一下涌進很多個問題,他對她充滿好奇,他們上一次在一起,他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嬰兒。
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甚至連一句媽媽都沒能聽到。
蘭斯在座臺底下仰著頭,迦妮塔在座臺上方直視前方。
蘭斯伸手觸碰她的裙邊,在老瘋子口中,始終沒能送給女兒的白裙子此刻就穿在迦妮塔身上,甚至更圣潔,更華麗,更精美。
為什么這里會有迦妮塔的蠟像?
NO.749到底是什么人,平叛之戰中死亡了八百多名神祇系覺醒者,為什么獨獨迦妮塔讓他另眼相待?
蘭斯有種不好的猜測。
恰在此時,波波夫像個炮彈一樣沖了過來,興奮道:“找到了!少夫人我找到了!”
他跨入側殿,一攤寬厚的大掌,兩團小黑球正躺在他掌心。
“太好了!”蘭斯接過兩顆錨點,給波波夫影子上貼了一顆,又轉身回沖,去后殿找Oliver。
他沒有時間停留在這里揣測,古神殿外已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大批傭兵軍團正在包圍這里,就連腳下的地面都隱隱顫動。
蘭斯剛沖回后殿,傭兵軍團們就殺了過來,他們這幫人就算再厲害,也架不住人海戰術,更何況這些傭兵軍團都是靠購買腺體提升過能力的。
“Oliver,接著!”
蘭斯頂著胡亂紛飛的異能沖過去,將錨點放置在Oliver影子上。
隨后,他喊道:“小丑!帶所有人撤!”
“往哪兒撤!”盧卡斯大喊。
實在不行,他就只能把所有人送回高塔公會了,但湛平川還在這里,他們總不能從罕烏比再折騰一遍。
就在這時,耳麥里突然傳來法塔的聲音:“快,瞬移到我們的錨點!”
第192章
盧卡斯來不及猶豫,頃刻發動異能,將古神殿里的自己人全部轉移至法塔的錨點。
剎那間,人去樓空。
湛平川的屏障也沒能阻礙【影子錨定】的發動,只能無奈地看著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不多時,以布里克為首的三團傭兵軍團就趕到了,上百人瞬間填滿了整座古神殿。
“人呢!”布里克發出咆哮,他粗壯的脖子上有兩條蜿蜒的青蟲在爬。
湛平川豎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道:“布團長,噓。”
然而布里克才不會把一個小隊長放在眼里,他懶得聽湛平川講話,提著手里的沖鋒槍沖人群吼道:“都給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奸細給我搜出來!”
湛平川眉頭一皺,不得不繼續勸道:“小點聲吧我說”
這時,后殿的十來個看守者東倒西歪地撲了過來,見到布里克,他們如見親人,忙告狀道:“布里克團長,他們原地消失了!”
“那個S級,他不僅殺死了我們兩名信徒,他還他還毀了紅墻!現在玻璃瓶全碎了,腺體一個都活不了了!”
湛平川無奈搖頭:“我說你們小點——”
“什么?!”布里克怒發沖冠,掄起沖鋒槍對準那些狼狽的看守者,“十多個人都保護不好紅墻,你們是干什么吃的!”
“團長!”幾名看守者嚇得噗通跌倒,嗓子都破音了,“就是那個S級,他明明中了城主的異能,但他居然醒了,還殺了醫生!”
湛平川盡自己最后的努力阻止:“你們能不能看——”
“你們看神明的蠟像!”
“天啊,誰把神明的蠟像給毀了?”
“實在是令人發指!神明會懲罰他們的!”
“一定是反坦布組織,他們故意挑釁我們!”
正殿內爭先恐后地吵起來,情緒越來越高漲,嗓音越來越失控。
突然,一根橫梁發出折斷的脆響,湛平川瞬間放棄勸說,如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穩穩站在大太陽底下。
“你——”布里克只覺一團殘影從自己眼前刮過,他只粗聲喊出一個字,身旁承重柱就再也承受不住,轟然垮塌,緊接著,整個殿頂失去支撐,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嘭!
濃煙四起,塵土飛揚,血肉如泥。
幾十名傭兵軍團和看守者都壓在了木頭堆里,那一剎那,再敏捷的覺醒者都反應不過來。
湛平川后撤一步,躲開激起的灰塵,終于有了解釋的機會:“都讓你們別喊了,那里面被我打的就剩那一根承重柱了,這下震塌了吧。”
幸好古神殿的制造材料都是木頭,相比于水泥輕了很多,覺醒等級較高的傭兵軍團還留著口氣,可惜看守者們就慘了,當場斃命了七八個人,連骨頭都被砸碎了。
“古神殿徹底毀了!造孽啊!”
“神明發怒了,大家快跑!”
圍觀的坦布人一哄而散,四散奔逃,生怕神明把摧毀古神殿的罪過怪在他們頭上。
布里克忍無可忍,霍然掀飛幾根粗木,再一把拔出扎進左肩的木刺,然后雙目猩紅地等著湛平川:“你跟我去見城主!”
二十分鐘后,灰頭土臉的布里克和昂首挺胸的湛平川一同出現在城主府。
羅布亞不敢置信,脖子又抻長一寸,那長得像開膠皮鞋的嘴巴開始抽搐:“毀了?古神殿毀了?!”
布里克沉痛點頭,然后伸出手指,猛指湛平川:“是他將奸細引到古神殿的!”
“你把敵人帶進古神殿?”羅布漢努力扭過身,一雙陰毒的眼睛死死盯著湛平川,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幾個洞來。
湛平川一攤手,還很無辜:“我行動之前跟你們匯報過要干票大的,你們讓我不要留情啊。”
羅布漢:“”
羅布亞畸形身體上的血管都爆了出來:“強詞奪理,古神殿是讓你做圈套的嗎?”
湛平川看這口鍋即將要背在他身上,當然不干:“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敵人偷偷在我身上裝竊聽器,被我機敏地發現了,我這才想到這招將計就計。”
“我知道他們最在意的就是那兩團小黑球,所以只能用它當餌,我用竊聽器向他們傳遞了半真半假的消息,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他們確實上當了,而且是傾巢出動。”
湛平川說完,還很理直氣壯。
羅布其將頭偏過來,一只發育不良的手臂搭在桌面上:“所以人呢?”
“他們有瞬移能力,跑了呀,但請您放心,我一直戰斗到最后一刻。”
羅布衣甩動著脖子,努力把身體往回拽,三位兄弟都想瞪死湛平川,但腦袋已經擠不下了。
“那餌呢?”羅布衣背對著湛平川問。
湛平川:“一時沒看住,被搶走了。”
為表遺憾,他連眼皮都耷拉下去了。
只見四位城主畸形的身體因氣憤而劇烈抖動,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他們才勉強忍住送湛平川投胎的沖動。
“古神殿毀了,餌被搶走了,你這個圈套到底有什么用!”
湛平川一攤手:“我的圈套確實成功了,這點我覺得毋庸置疑吧,那幾個看守者都能作證,您是沒聽到敵人中計后是怎么罵我的,可兇了。”
“少廢話!”布里克斥道,“都是你考慮不周,才讓上帝城遭受了這樣的損失!”
湛平川莞爾:“我確實有考慮不周的地方,誰能想到那個人突破了城主的【反噬】和【絕對領域】,殺死了醫生,摧毀了紅墻,成為扭轉戰局的關鍵。”
“你到底想說什么?”
布里克粗暴打斷,憤怒已經讓他無法思考,被房頂劈頭蓋臉砸趴下簡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恥辱。
湛平川委婉道:“我覺得城主還是得反思一下,這件事暴露出你們四位不少問題,比如異能到底管不管用,是不是有什么破綻,下次能不能改進這樣的嚴重失誤真的不要再犯了好嗎,傭兵兄弟們的命也是命啊。”
羅布亞,羅布漢,羅布其牛眼圓睜,六七只手指向自己的鼻子,顯然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能聽到這種回答。
布里克拍案而起:“你何必做這一副委婉的表情,你看看你說的話委婉嗎!”
湛平川只好把表情收了回去。
職場真特么難混。
羅布亞氣極反笑:“讓我反思?暴露出我們的問題?你給我滾!”
湛平川聽人勸吃飽飯,一邊滾一邊樂觀道:“放心吧城主,再給我十天時間,我已經充分了解了敵人的個性,這次一定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羅布亞眼睛一翻,差點心肌梗塞,羅布漢則將雞蛋餅腦袋轉向布里克:“他們一定沒有離開上帝城。”
布里克冷笑:“您放心,阿奇諾已經帶人在上帝城各個角落搜捕了。”
羅布漢點頭闔眼:“你也去清洗一下吧。”
布里克實在是太狼狽了,雖然及時被恢復系覺醒者愈合了傷口,但砸出來的血還來不及擦,就這么滲人地掛在臉上。
“是。”于是布里克也走了。
城主府前廳再無外人,一旁的側門終于打開,本憂從中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同樣難看,但這并不因為敵人逃脫,或是坦布人死亡,甚至都不因為古神殿被毀了,而是因為那間側殿被打開了,里面的蠟像被卑賤的坦布人看到了。
那可是,元老的秘密。
“本憂,不能殺了這個湛平川嗎?”羅布漢恨聲問。
“還不是時候。”本憂望著空蕩蕩的城主府大門,眼中陰晴不定。
“為什么是他,為什么偏偏是這么個玩意兒!”羅布亞的開膠皮鞋嘴像是要裂開了。
“他植入的不是杰克的人生嗎?你們當初有沒有好好選人,這個杰克到底靠不靠得住?”本憂反問。
“當然靠得住。”
杰克市井出身,為人精明,手段骯臟,一進入傭兵軍團,便如小人得志,對得罪過自己的人睚眥必報。
他甚至還數次傳出過變態性癖和虐待尤托皮亞人的黑料。
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特質似乎都沒出現在湛平川身上。
本憂冷笑:“那您擔心什么,那一刻早晚會到來。”-
蘭斯一睜眼,發現眼前的景象很陌生,一圈混血尤托皮亞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正用好奇,考究,謹慎的目光打量著他們,而法塔等人,就坐在尤托皮亞人前面。
盧卡斯剛想從阿德里安懷里起身,就被頭頂的水泥磚狠狠撞了一下,他頭上那顆大包瞬間更疼了。
他齜牙咧嘴:“喂法塔,你這是什么地方?”
法塔:“這里是——”
他還沒說完話,凌棋就貓著腰沖了出來,他眼尖,倒吸一口涼氣:“少夫人你受傷了!”
蘭斯看向手臂,血已經將整條袖子都染紅了,剛剛腎上腺素作祟,他感覺不到疼,如今卸下防備,才發覺小臂已經疼得發抖了。
他將袖子扯起來,看到臂彎下三指的地方,有一道不淺的傷痕,血還在慢慢往外滲。
凌棋趕忙使出恢復系能力,為蘭斯愈合傷口:“少夫人,怎么傷得這么嚴重,你不是神祇系覺醒者嗎?誰有本事能傷到你?”
盧卡斯揉著腦袋上的包,一屁股坐在地上,皮笑肉不笑:“還能是誰,我們親愛的大侄子啊。”
凌棋聽到最不想的答案,不由胸口發悶。
波波夫盤著腿,耷拉著腦袋:“你是沒看到,當時我都想呼大少爺一巴掌,太氣人了,少夫人擔心傷到他根本不敢開大!”
盧卡斯一指自己腦袋,忿忿道:“還有我這包,這小子給我拍墻上砸的,要不是我等級高,現在都腦震蕩了。”
并不喜歡這種擁擠狹窄環境的陰暗面終于掀起眼皮,他抬手扭過盧卡斯的腦袋,壓向自己:“哥哥看看。”
“我不。”盧卡斯別扭地推著阿德里安的手。
法塔:“唉,事已至此,先別說了,都來嗑一顆我的大力丸吧。”
盧卡斯聽聞,立刻軟綿綿倒在阿德里安掌心,裝暈。
Oliver忙轉移話題,眼神肉眼可見的慌張:“湛平川或許和我一樣,中了異能,但我現在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異能,能讓人瞬間暈倒,意識抽離。”
“你們最好不要抱有希望了。”這時,從尤托皮亞人中走出一個女人,這女人腰胯手槍,舉止干練,剃著簡潔方便的短發,輪廓鋒利的臉上點綴少許雀斑。
她身上肌肉線條非常明顯,顯然經過了嚴苛的訓練,以至于周身環繞一種殺伐果斷的氣場。
“介紹一下,這里是地下層,我是反坦布組織的首領塔那托,我勸你們早日接受現實,你們的朋友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塔那托的嗓音并不柔軟和哀婉,反而冷漠的有些無情。
第193章
“不可能!”凌棋剛為蘭斯治完傷,聽到這話,頓時應激了起來,“雖然你救了我們,但也不能拿這件事胡說八道,你根本不知道那個朋友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
波波夫也急了:“我們大少爺不一樣,他可是空間系S級,還有少夫人給的神跡,他肯定會回來的!”
一時間,氣氛降至冰點,本就狹窄的地下層顯得更為壓抑了。
那些混血尤托皮亞人靜靜看著他們,眼神里有一些憐憫,但更多的,是習以為常的平靜。
這種平靜就好像一灘被污染的湖水,明明內里已經千瘡百孔,支離破碎,但湖面依舊無波無紋。
這甚至比大吵大鬧更令人悲哀。
“重要?誰的朋友又不重要。”塔那托看向氣血上涌的凌棋和波波夫,一開始似乎想冷嗤,畢竟這種言論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天真了。
但思及大家不過是同病相憐,于是她只是深吸氣,冷著臉將目光扭向別處。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她此刻肌肉繃得很緊,像石塊一樣僵硬。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蘭斯倒是沒有像波波夫和凌棋那樣激動,不可否認,他會擔心,會焦慮,會難過。
但他剛剛親眼見到Oliver從對方的異能中掙脫出來了,雖然還沒來得及問是怎么回事,可這就代表著有希望。
“你們的朋友又不是第一個。”塔那托坐在一張卷邊的席子上,她穿著工裝褲的腿盤起來,靴邊的小手槍被取下扣在一邊。
她的背挺得筆直,凌厲的眼睛挑起,打量著蘭斯。
看得出來,她欣賞蘭斯的冷靜,所以將那句刺耳的‘重要’擱置了下來。
“這就跟那四位城主有關了,我要先說他們。”
“他們是連體四胞胎,名為羅布衣,羅布其,羅布亞,羅布漢,一個幾乎沒人知道的事實是,他們并不是坦布人,而是混血尤托皮亞人。”
塔那托將雙手撐在膝蓋上,一開口就是驚天秘聞。
事實上這么多年過去了,混血尤托皮亞人和坦布人的人種特征已經不是那么分明,現如今判斷兩者的區別,更多是用身材和膚色。
那些瘦弱矮小的,常年經受烈日暴曬的,大概率是混血尤托皮亞人,因為他們需要無止境勞動,以及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正因如此,坦布人現在流行以胖為美,以白為美,就是為了跟尤托皮亞人區分開,彰顯自己高貴的身份以及優越的財力。
盧卡斯聞言滿臉的嫌惡:“這些混血尤托皮亞人都瘋了吧,當上城主的,加入傭兵軍團的,不想著推動解放,反而幫著坦布人剝削壓迫自己的同族?這特么比霍華德都變態啊!霍華德家暴后都知道讓我吃飽。”
阿德里安掃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二十六歲的弟弟為何還有如此天真的一面,他緊著眉頭,無情戳破:“那是我喂你的。”
盧卡斯:“。”
盧卡斯:“破案了,霍華德真不是個東西。”
受烏里爾和老師的影響,Oliver對歷史與人性都充滿好奇心,他忍不住開口問:“既然是尤托皮亞人,他是怎么當上城主的?”
塔那托:“百年之前,尤托皮亞人與坦布人連年征戰,你死我活,恨不得生啖對方的肉,后來坦布人投靠了聯邦,在聯邦的扶持下,他們徹底打敗了尤托皮亞人,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坦布是個自私,貪婪,狡猾的民族,他們不在乎整個加勒比酋長國的利益,不在乎人民的生活,他們掏空整個國家給聯邦,換取自己的享樂。”
“可是數十年過去了,尤托皮亞人與坦布人不斷接觸,交融,孕育了整個地下層的混血,我們的文化與長相已經十分接近了。”
“當年的仇恨逐漸在尤托皮亞人的屈服與坦布人的享樂中被淡忘,現如今,坦布人只知道尤托皮亞人是下等卑劣的種族,而尤托皮亞人只知道坦布人高高在上。”
“人多了,總會有異類,享樂過了,就開始追求更高層次的東西。并不是所有尤托皮亞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坦布人都是壞人。”
波波夫不是很懂她這些感嘆,只覺得云里霧里:“說了這么半天,還是沒提到那四位城主啊。”
塔那托目光凌厲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繼續說:“羅布們生下來就是畸形,連地下層都不配留,他們剛出生不久,他們的母親就把他們帶回了垃圾城。”
對尤托皮亞人來說,從地下層回到垃圾城,等于從天堂回到地獄。
塔那托:“他們母親沒多久就死了,瘧疾,沒錢治,而他們因為丑陋,畸形,在垃圾城一直是被欺凌的對象,后來他們就躲進一間臭氣熏天的茅房里,唯唯諾諾,再也不出來。”
“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和我媽媽有關。”
蘭斯微挑眉。
這大概就是塔那托能知曉內情的原因了。
“我媽媽小時候是個混賬,三歲說謊不眨眼,四歲就會偷東西,坑蒙拐騙,無所不作,為了活下來,她什么都敢干。”
“那天她就乞討到了羅布母親家,六歲的她把那個病重的女人堵在墻邊,咄咄逼人的要食物,要錢,一個病重的女人,根本拗不過她,只好把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一小盒過期巧克力都給了她。”
蘭斯蹙眉。
這件事聽起來殘忍,但卻無可批判,人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哪還有力氣談美德。
“我媽媽興高采烈地跑走了,然而第二天,她就聽說那個女人死了,不知是病死的,餓死的,還是自殺的。或許是突然良心發現,總之她很后悔那天搶走了女人人生中最后的巧克力。”
Oliver聽著,眼睛有些潮濕。
果然這世上的很多悲劇都是分不清對錯的,如果非要論,能讓好人變壞,弱者相殘,只能是統治者的過錯。
“那之后,我媽媽搞到了食物,都會扔給茅房的羅布們一份,當然,在她不在的時候,并不妨礙周圍的尤托皮亞人繼續欺負羅布們。”
“后來一對已經移民塔斯曼的坦布夫婦回來探親,路過垃圾城,正看到羅布們被人揪出來打,他們覺得羅布的膚色很像坦布人,于是善心大發,把羅布們給收養了。”
“羅布們于是有了坦布身份,擺脫了被羞辱欺凌的命運,正因如此,他們對尤托皮亞人恨之入骨,反而對坦布人頗為寬容。”
“他們當上城主是在十六年前,背后同樣有聯邦的扶持,由于坦布人對尤托皮亞人的仇恨已經不像百年前那么深了,他們有些甚至會像羅布們的養父母那樣,善待尤托皮亞人,所以為了繼續榨取尤托皮亞人的剩余價值,聯邦必須選出一個對尤托皮亞人有徹骨仇恨的城主。”
“提出并促成這一構想的人叫做丁洛克,據我所知,他后來當上了聯邦議長。”
提起這個人的時候,塔那托眼中閃過明顯的恨意,就連撐在膝蓋上的手都隱隱抖動。
散落在眾人記憶里的線索突然集體浮出水面,伏脈千里般串聯在了一起。
那些原本只留側影的人物,終于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光亮處,顯露了完整的面目。
第一次聽到丁洛克的名字,是在聯邦遲到了十八年的平反報告中。
丁洛克因為陷害烏里爾,導致了司泓掣一生的悲劇,于是被聯邦判處死刑,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而從老瘋子的故事里,他們又得知丁洛克曾經名為布里昂·丁洛克,是丁洛克家族中名不見經傳的邊緣人,正是和NO.749的合作,讓他一躍成為丁洛克家族的掌權者,并最終坐上聯邦議長的位置。
丁洛克能夠甘心認罪,在司泓掣面前隱瞞NO.749的存在,說明他早就是NO.749忠實的信徒。
“我錯了,NO.749比我想得更厲害,他收服這些人并不是靠賜予神跡。”蘭斯苦笑,但目光卻格外凝重。
不只是丁洛克,還有虎鯨塞拉爾,腸粉本怖,畸形羅布們,他們信奉神明,忠誠于NO.749,不單單是因為神跡。
這些人都曾被壓迫被欺凌,見慣了人性的丑惡,承受了不為人知的痛苦,所以他們不愛人類,他們憎恨導致他們命運的所有,他們寄希望于地外神明,來摧毀這個丑陋的星球。
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他們什么都能放棄,所以他們是牢靠的聚合體,NO.749根本無需擔心賜予的神跡會反噬自己。
而司泓掣,厄迪夫那樣的人,以及平叛之戰中的既得利益者們,只是有強烈想要達成的目的,所以注定無法深入核心圈層,必須用【死誓咒】加以約束。
這些用人之道顯然不是神明的智慧,高高在上的生命不屑揣摩人性,所以從頭至尾,NO.749并沒有被神明掌控身體,失去自我,他只是和神明達成了最默契友好的協作。
因為作為神祇系覺醒者,他也同樣憎恨著人類。
而外神和蘭斯就永遠達不成這樣的協作,因為他們的立場本就是對立的,外神想要贏得這場比賽,不在乎地球的命運,而蘭斯被蘭聞道收養,從小受盡寵愛,他根本不恨人類,相反,他有很多重要的人類想要保護。
所以從根本上,他就無法戰勝NO.749,而NO.749顯然也是這樣認為的。
怪不得聯邦知道他們到尤托皮亞來了,卻始終沒有動作,只讓羅布們陪著他們折騰。
看來NO.749根本沒拿他當對手啊
度瑪嘴里咬著小豆包,扭回頭,一本正經道:“你沒錯,蘭斯。”
他吃得滿嘴豆沙餡,說話也含糊不清,其實他根本聽不進去他們在聊什么,不過他很肯定蘭斯是不會出錯的。
尤托皮亞人端起盤子,又充滿憐愛地遞給度瑪一個豆包。
他們對度瑪有著天然好感,因為度瑪看向他們的眼神沒有嫌棄,也沒有同情,那是種很澄澈的,很平等的目光,讓人感到欣慰和尊重。
“然后呢,你為什么說我們大少爺回不來了?”凌棋道。
“人類覺醒的異能冥冥中都跟他們的渴望與需求有關,羅布們經歷過那樣的童年,所以他們有一個能力叫【絕對領域】。”
“在【絕對領域】中,任何異能,任何生物都由他們完全掌控,他們可以更改能力的判定,S級能力最多可以被降為E級,A級能力最多可以降為消失,反之E級能力可以被提升至S級,而S級的能力恐怕會變得難以想象的恐怖,所以【絕對領域】范圍內,輸贏由他們決定。”
盧卡斯:“怪不得我的錨點不好使了,原來他給我的能力降沒了!”
法塔:“這是不是和司泓掣的【籠罩】很像啊?”
Oliver:“不一樣,籠罩的控制范圍更廣,而且可以讓所有異能失效,包括S級。我親身體驗,【絕對領域】只有在接觸時才會觸發,而它的作用范圍應該不大。”
畢竟他走進后殿一直都沒問題,只是在接觸錨點后,才突然失去意識的。
塔那托:“不錯,【絕對領域】的范圍很小,最多一平方米,而且要先放置,踩中才能觸發。”
Oliver繼續問:“應該不只是【絕對領域】,否則我不會立刻失去意識。”
“你居然中了他們的能力還安然無恙?”塔那托不可思議地看著Oliver。
Oliver點頭:“對,可能我運氣好吧。”
塔那托仔細端詳著Oliver,這才發現這個人原來并不是個小年輕,只不過他周身都縈繞著溫柔與慈悲的弧光,讓他看起來有種超越皮囊的美麗。
“或許并不是運氣好。”塔那托喃喃道,“他們還有一個能力叫作【反噬】,這是一種作用在意識上的能力,他們渴望傷害他們的人都得到報應,以血還血,所以【反噬】能夠讓覺醒者本人的最強能力攻擊自己的意識,而這種攻擊無從躲避,中招的人意識已經全部死亡了,留下的就只有一具空殼。”
頓了頓,塔那托又說:“你的意識之所以能夠活著,我猜你最強的能力,不是攻擊型的。”
這非常難得,說明這個人的渴望和需求都是沒有攻擊性的,是無害的,所以衍生的異能也同樣溫柔,平和。
塔那托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原來如此。”Oliver恍然,“我最強的能力其實是【共軛】,但【共軛】對一個人根本無法使用,所以它被判定成我最弱的能力,于是我意識中的其實是【虛擬境】。”
怪不得他回到了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如果他甘心沉溺在當年,不愿意醒來,那么他的意識就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任人宰割了。
塔那托:“他們還有一個能力就是【挪移】了,你們的朋友之所以攻擊你們,是羅布們把亡者的意識挪移到他的身體里,徹底取代了他,不要妄想他還會回來,他的意識早已被自己殺死了,你們面前的,再也不是熟悉的人。”
盧卡斯難得跟上思路:“等等!那大侄子的意識中的就是”
“四階能力【時間穿越】。”蘭斯陰著臉答道。
也就是說,這小傻逼的意識現在不知道被動穿到哪個時代去了,而且因為他還沒能完全掌握這個能力,所以就算他像Oliver一樣清醒了,也!找!不!回!來!
第194章
人究竟可以有多幸運呢?
湛平川表示,大概是自以為中了圈套,結果是中了彩票吧。
通過錨點瞬移到地卻仰身倒下那一刻,湛平川心道,完了!
他還來不及給小狐貍任何暗示,他甚至沒有看清敵人的臉,就這么送了人頭,簡直比肉包子打狗還虧。
然而根本由不得他后悔,很快,他就感覺有股大力將他的意識抽離身體,送入一個五彩斑斕,無法用言語描述的通道。
他如小舟般在通道里上下跌宕,撞得眼花繚亂,終于,通道消失,他被甩入一個陌生的地方。
滿大街都在搞基建,瘦弱矮小的人類扛著原木和磚塊,叮叮咣咣,烏煙瘴氣。
偶有戴著水母帽檐的豐滿人類走過,都會嫌棄地掩住鼻子,盡量遠離工地。
這個地方似乎以白色為主色調,地面是白的,城墻是白的,人們的衣服也是白的。
湛平川突然回想起阿提婭說的話,這地方不會是上帝城吧?!
所以他還是瞬移到了上帝城,而且是無損降落!
湛平川振奮之余,忙想捏錨點給蘭斯傳遞消息,然而他一伸手,才發現自己沒有手,不僅沒有手,他連身體都沒有,他仿佛只是一段意識,被滯留在了這個時空。
“臥槽?”
他不會死了吧,現在只是亡靈?
緊接著,他就聽到那些辛苦勞作的人類抱怨著:“這古神殿到底什么時候能修好啊,我已經連續一周沒有休息過了。”
“唉,要不你找地方避避太陽,我替你干,別讓傭兵軍團發現。”
“不了,別連累了你。”
話剛說完,那個虛弱的人類就倒了下去,一根橫木壓在他身上,他發出痛苦的低吟。
周圍人忙停下手頭的工作,七手八腳的將他扶到陰涼處:“有人中暑了!有沒有醫生啊,這里有尤托皮亞人中暑了!”
尤托皮亞人?
古神殿!
湛平川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可是古神殿不是早就造好了嗎?
“都別圍著!趕緊干活,必須在三個月內建好古神殿!”傭兵軍團一過來,就用棍子打散了圍聚的尤托皮亞人。
“你!”傭兵軍團眼尖,看到一名圍裙里插著上色筆的女人也在這里,他一把將女人薅起來,“讓你去側殿上色,你怎么在這兒?”
女人雙眼潮濕,合起雙手,囁嚅著祈求:“他是我兒子,求求,求求你讓我照顧他。”
“他媽的你兒子重要還是蠟像重要?給我滾回去!”說罷,他就將女人甩在地上,狠狠踢了一腳。
女人哀叫一聲,顫巍巍地爬起來,流著眼淚亦步亦趨地往回走。
湛平川憤怒至極,但沒有身體沒有異能,他什么都做不了,對方甚至都看不見他。
不過他終于確定,自己是回到了古神殿剛建立的時候,也就是十多年前。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中了自己的【時間穿越】,只不過意識穿過來了,身體卻沒回來。
他暫時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不過也不著急,他隨著那女人飄了過去,想看看古神殿到底藏著什么東西。
那女人走了六七分鐘,才終于來到側殿,可以看出來,她的腳是有些跛的,一層曬得黑紅的皮貼在她精瘦的骨頭上,她抹去眼淚,從身前的圍裙里取出一只勾線筆,然后趴在座臺前,沾上色彩,小心翼翼地調試,隨后才向那具澆筑的蠟像上涂去。
湛平川早就看到這里供奉著一具蠟像,因為沒上色,五官還不鮮明,所以分辨不出長相,不過從身材能看出這是一位女性,還穿著繁復華麗的裙子。
這就奇怪了,古神殿里為什么要供奉一位女性呢?
難道古神覺得自己擬人形態是個女人?
不對,神明應該供奉在正殿,而不是側殿。
難不成是NO.749?NO.749心里覺得自己其實是個女人?他早就想變性?
湛平川趕緊把這個念頭揮出大腦,太炸裂了。
沒得出結論,他只好飄在側殿看著。
他看到尤托皮亞女人一筆一筆描摹出蠟像的眉眼輪廓,小心翼翼地更換畫筆,調整染料。
擱在沙漠城,明明是幾天的工作量,而女人一天不吃不喝就干完了。
停筆的那一刻,她跌下座臺,神情恍惚,疲憊至極。
而湛平川看向她完成的這幅藝術品,卻像是被洪鐘聒耳,雷鳴擊身,僵在了原地。
這個女人,長得和蘭斯非常像,一樣紅棕色的頭發,一樣琥珀色的眼睛,只不過眼神要更執拗和堅定。
能和蘭斯如此相像,湛平川瞬間就想到一個人,迦妮塔。
他不理解,迦妮塔作為平叛之戰中八百多個受害者之一,到底有什么特別,可以被放置在側殿?
本著來都來了的良好心態,湛平川又去主殿逛了一圈,看到了正在上色的神明。
挺丑的,像大蛾子,但果然宇宙為祂關上一扇門就能為祂打開一扇窗,別看蛾子長得丑,但審美好啊,不然也創造不出滄龍那哥們兒。
古神殿還在趕工,湛平川于是又飄去了城主府。
在城主府中,湛平川第一次見到了年輕時的羅布四人,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忍不住發出感嘆:“這么抽象?”
這時的羅布四人并不像一灘爛肉,他們的身體雖然黏在一起,但看得出來,那層皮囊下的肌肉含量并不低,他們的行動應該十分靈便。
此刻羅布四人站在客廳中央,而正前方的主座上卻坐著一個青年。
看到那個青年的第一眼,湛平川覺得自己的意識都后背發涼。
這個人穿著一襲長袍,將身體絕大部分都遮住,原本有帽檐可以蓋住他大半張臉,但他此刻卻將帽子掀開,露出了五官。
平心而論,青年長得不差,甚至可以說是天庭飽滿,眉宇鋒利,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淡紅色的薄唇。
那張唇在他臉上,足以將一切英挺正氣都打破,讓他看起來冷情又狠厲。
或許是S級的機敏,湛平川對他產生了極大的排斥,甚至覺得他的目光都能讓人精神污染。
“元老,古神殿就快竣工了,您想要的供應鏈也會盡快搭建起來。”羅布漢道。
元老?
NO.749!
湛平川精神一震,原來他就是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
青年點點頭,臉上不喜不怒,只是問:“側殿建好了?”
羅布亞畢恭畢敬:“哦,已經收尾了,里面的家具還沒添置,您下次來上帝城,就可以住在里面了。”
住在里面?!
湛平川瞳孔地震。
“你大概是誤會什么了。”青年一抖袖子,挺身靠在椅背上,“我不會住進古神殿,更不會住在她身邊,我只需要她看著,看著發生的一切。”
湛平川:“”
大哥你還有點表演型人格?
“過來。”青年對羅布們說道。
羅布們趕緊邁著幾只腿,走向青年。
湛平川好奇,不由向前飄去,生怕錯過什么關鍵信息。
“元老,您想說什么?”羅布其問。
然而青年沒有搭理羅布其,反而突然掀起眼皮,冷冷地朝湛平川的方向看來。
那一瞬間,湛平川仿佛被極熾的陽光輻射著,皮膚都火辣刺痛起來。
他感覺NO.749看到他了。
神祇系覺醒者果然有跨越異能禁制的能力。
然而NO.749只是盯了他幾秒,就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不再理睬。
“我要給予你神跡,讓你在上帝城屹立不倒。”
NO.749說罷,一撩袍袖,將一只關節扭曲的手伸了出來。
那本應是一只漂亮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然而他的關節仿佛被重物砸碎過,又重新生長愈合起來,才導致了如今的畸形和疤痕。
只見他的左邊側臉直至脖頸突然浮起一片黑色的圖騰,他的雙眸驟然變成如黑洞一般死寂陰冷的黑團,瞳孔消失,白眼仁消失,只有無窮無盡的黑。
羅布們跪了下去,而NO.749抬起手,將指尖濃郁的黑滴入羅布們的身體,一連四滴。
羅布們激動顫抖:“謝謝元老,我永遠忠于您和神明。”
半晌,黑色圖騰才從NO.749身上消散,他又重新將手收進袖子里。
做完這一切,NO.749站起了身,將袍帽罩在頭頂,遮住了大半張臉。
羅布們還跪在地上感恩,而NO.749已經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城主府。
湛平川看了羅布們一眼,想了想,還是追著NO.749飄了出去。
既然這人發現了自己也沒動手,要么是不屑于和一段意識計較,要么是無法殺死穿越過來的意識。
但無論哪個,都意味著湛平川現在是安全的。
NO.749并沒有張揚的逛大街,畢竟他的身份還不宜引起人注意。
他在城主府門前上了車,直奔機場的方向。
湛平川隨著他飄到機場,發現那里停著一架私人飛機,飛機打造得極其奢華,紅毯從樓梯一直鋪到VIP登機口。
幾名身穿白袍的信使站在飛機門邊等候著,湛平川一眼看見了還沒變成腸粉的年輕本怖。
這蠢貨果然年輕時也不機靈。
NO.749上了飛機,湛平川也蹭了他的飛機。
上去一看,簡直被閃瞎了眼。
按理說他是鬼眼公會的大少爺,從小也算生活質量極佳,但就連他都沒見過這種檔次的私人飛機。
果然聯邦的統治者,還是比頂級公會要富有得多。
NO.749上機后,飛機很快起飛,信使們為NO.749鋪上桌墊,端來一碟碟精致又新鮮的菜肴。
NO.749似乎沒有什么口舌之欲,他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點點頭,算了領了信使們虔誠的心意。
接下來,是本怖向他匯報信使的招攬工作,以及世界各地古神殿的選址。
別的地方都好說,唯有塔斯曼海盜國棘手。
因為塔斯曼只有桃花源村一塊海中陸地,且已經被搭建得滿滿登登,這里的百姓生活富足,衣食無憂,對桑德羅國王滿懷感恩,根本不會再信奉什么神明。
貿然侵略也不行,因為聯邦沒有足夠的海洋生物形態覺醒者,無法對塔斯曼造成重創。
“要想腐蝕塔斯曼,必須取代桑德羅,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等等吧。”NO.749涼聲道。
湛平川:“哦?”
原來NO.749這時候就已經打算找人取代桑德羅了,只不過他還沒有合適的人選。
也對,塞拉爾這時候可能還沒閃亮登場呢。
“您費心了,要不要喝點酒睡一會兒?”本怖小心翼翼問道。
“不用。”桌上的菜肴NO.749還一口未動,他的臉始終被帽檐遮著,讓人看不清表情,無法揣度。
湛平川靠在機窗邊,假裝自己托著下巴,忍不住感嘆:“哎,我大概理解你為什么這么顛了,現在的日子跟以前確實不能同日而語啊。”
他只是自己感嘆給自己聽,順便猜測一下NO.749的心路歷程。
卻沒想恰在他話音結束時,NO.749胸腔微震,發出一聲沉笑。
這笑聲讓人捉摸不透,但湛平川立刻閉嘴了。
能感知到旁人的意識存在就夠嚇人了,如果還能聽到意識的心聲,那真有點讓人毛骨悚然了。
畢竟他現在連聲帶都沒有,根本無法發聲。
但本怖聽到NO.749的笑聲明顯很開心,他整個人都松弛下來了,以為自己表現的很好。
湛平川一路警惕,直到飛機降落在首都城,NO.749進了禁區,他才反應過來。
臥槽!
他跟著大boss跑干什么啊,他得回去找老婆啊!
那么問題來了。
他要怎么回去呢?
湛平川站在首都城大街上,拔劍四顧心茫然。
第195章
論沒有身體僅憑意識該如何使用異能?
湛平川沒琢磨明白,畢竟他現在連信息素都沒有了。
在數次嘗試失敗后,他突然靈光一現,既然沒法回去找長大的老婆,他可以找現在還是寶寶的老婆啊!
幸好老婆帶著他回過娘家,湛平川很輕易地蹭上了直飛港譚的飛機,一路來到高塔公會。
他仰頭望向高塔大廈最頂層,然后沿著落地玻璃窗飄了上去。
剛飄到窗邊,他就見鵝黃色的臥室門里跑出來一個咖色頭發的女孩。
女孩像個小炮仗一樣沖到客廳,找到鵝黃色手機殼的手機,慌張撥了一個電話號碼,那邊一接通,就聽她喊道:“爸,我給他吃餅干泡奶了,他哭得厲害,咽不下去怎么辦?”
哭?
不用猜湛平川也知道是誰。
湛平川搓搓手,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了臥室門,一進門就看到鵝黃色的床單上躺著一個小朋友。
他穿著鵝黃色的連體小睡衣,胸前系著一塊方形的圍兜,一雙水靈靈的琥珀色大眼睛半睜著,紅棕色軟發都被汗水打濕了。
他虛弱地嗚咽著,嗓音很嫩很細,像奄奄一息的小貓,淚水順著眼角滾下去,止不住似的。
蘭斯看起來最多四歲,剛褪去嬰兒的模樣,但又沒有完全長開,眼睛圓溜溜的,完全看不出來長大后狐貍眼的樣子。
湛平川心疼壞了,可他現在沒有身體沒有手,根本沒法把小蘭斯抱起來哄。
小蘭斯委屈的鼻子都皺了起來,有氣無力地喊:“姐姐,我怕。”
他一邊喊一邊伸手向門口的方向抓去。
怕?
湛平川猛然想到,蘭斯那被外神折磨得稀碎的童年。
他記得他媽曾經告訴他——
“如果沒有人能從精神層面挽救他,他應該活不久了。”
除非另有際遇。
另有際遇。
湛平川看向小蘭斯痛苦又無法紓解的模樣,心中一動。
這時,蘭綺已經撂下電話跑了進來,她跪坐在床上,將蘭斯抱在懷里,輕拍后背,哄道:“姐在呢”
小蘭斯攥著小手,用力摟住蘭綺的脖子,將臉埋在姐姐的肩膀,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蘭綺一邊哄一邊問:“你能不能告訴姐姐,你到底怕什么東西?”
“黑,全部都是黑,我會掉下去,一遍遍掉,還有怪物,在腦袋里我和說話,鯊魚要吃掉我,我在海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小蘭斯斷斷續續,聲音極其輕微。
他不愧繼承了迦妮塔的智商,這時候的語言表達能力已經很強了,這和他長大后跟湛平川形容的大差不差。
可惜蘭綺完全不能理解外神的存在,她只能當小蘭斯是做了噩夢,而且這噩夢是反復的,無止境的,連醫生也治不好的。
“那都是夢,都是假的,你不要怕他們,姐姐和爸爸都會保護你的。”蘭綺小聲說。
小蘭斯卻扁了扁嘴,絕望了。
沒人懂他遭遇了多么可怕的東西,沒人可以幫助他理解他,他不明白為什么只有自己是這樣。
沒過多久,蘭聞道也從外面沖進來了。
他還穿著西服打著領帶,顯然剛剛一直在忙公會的事情,進到屋里,他趕忙將蘭綺和蘭斯一起抱住:“爸爸回來晚了,哎喲,心肝怎么哭成這樣,別怕別怕。”
蘭聞道哄著蘭斯,然后偷眼看了看蘭綺,蘭綺輕輕搖頭。
蘭聞道無聲嘆息,眼圈紅了。
蘭綺試探著問小蘭斯:“我們再睡一會兒好不好,你已經快一天沒有睡覺了。”
一聽這話,原本奄奄一息的小蘭斯突然睜開淚水涔涔的眼睛,堅決搖頭,無論如何都不肯睡。
因為不敢睡覺,他只能強迫自己醒著,進而影響全身的健康,就連飯都吃不下去。
蘭聞道和蘭綺已經無計可施,一想到楚浮對這孩子的診斷,蘭聞道心里沉得像壓了塊巨石。
其實從平叛之戰的廢墟里將這孩子抱回來,蘭聞道對他的身世已經有了大致猜測,可是蘭聞道被桑德羅【凝固】前,還是第一代神祇系覺醒者的時候,那幫人都已經是成年人,也聽不懂神明的話,所以完全沒受影響。
【凝固】解除后,蘭聞道才發現神祇系覺醒者的后代會出現這種問題,他沒經驗,沒病歷,沒精神類異能,他不知道怎么能減輕蘭斯的痛苦。
“我怕”小蘭斯無力地呼救著,哪怕他知道沒人能夠幫他。
三個人在臥室里急得焦頭爛額,終于還是蘭綺繃不住了,她哇一聲哭了出來:“爸,我弟他不吃飯不會餓死吧?這是我唯一的弟!”
蘭聞道這下更暈了,腦門的汗蹭蹭往出冒,他一邊哄蘭斯一邊安撫蘭綺:“不會啊閨女,你別瞎想,爸爸已經全球招募精神類異能覺醒者了。”
看這一家三口馬上就要上演生離死別了,湛平川只能飄在蘭斯眼前,對著小狐貍圓嘟嘟奶白色的小臉,輕聲道:“寶寶,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知道那個聲音,你別怕,我想辦法進去陪你。”
既然NO.749能察覺到他意識的存在,甚至聽到他的心聲,那沒理由同為神祇系覺醒者的蘭斯聽不到。
果然,小蘭斯突然止住了眼淚,抬起卷翹的睫毛,好奇地看著眼前波動的能量體。
他不確定這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的,但他確實聽到了空氣里的聲音,只不過這個聲音不可怕,反而很有安全感。
他抬起小指頭,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能量體,就像碰到了紊亂的氣流,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小蘭斯失望地垂下眼睛,淚水又蓄了起來。
湛平川感覺自己的臉被小手戳了個坑,他反而開心的不行,鼓勵道:“寶寶真棒,果然能看見我。”
小蘭斯刷的睜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能量體:“ah!”
“我弟不哭了?”蘭綺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扶著小蘭斯的胳膊,捧住他哭花的小臉。
“真的!”蘭聞道也不由精神振奮。
小蘭斯指著湛平川,軟軟道:“姐姐空氣里有人說話。”
蘭聞道和蘭綺的心墩一聲又沉了下去。
壞了,這是又出幻覺了。
“寶寶,他們看不見我,只有你能看見我,因為你是小神仙。”湛平川瞧著可愛又可憐的小狐貍,嗓音都快化成夾子了。
蘭斯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忍不住又伸手去夠他。
湛平川主動飄到小狐貍手里,被他用柔軟的指肚戳來戳去。
“嗯。”小蘭斯又哼出細細的一聲,將軟蛋糕一樣的臉蛋貼向湛平川。
意識觸碰到寶寶的小臉,湛平川心都暖成溫泉了:“蒼天,我真是好命啊。”
任誰知道他穿到老婆小時候,被老婆貼臉揉,都會感嘆一句算他命好!
“幫我。”小蘭斯不斷用臉頰蹭著湛平川的意識,把濡濕的軟發都蹭亂了,仿佛是想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蘭綺見狀癱坐在床,臉色蒼白:“壞了,我弟精神分裂了。”
正巧這時,小蘭斯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他一直吃不下去東西,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湛平川哄道:“寶貝兒,你吃點東西,我保證,一定會去黑暗中找你。”
他知道那個地方其實是蘭斯的靈境系統,和其他覺醒者不同,神祇系覺醒者在出生時就已經擁有完整的靈境系統。
只不過神明只會選擇那個最強的通道降臨,所以絕大部分嬰幼兒沒機會聽到神明的聲音,原本蘭斯也不用受這個罪的,可惜外神的通道只剩下他一個了。
那垃圾審美的東西,居然在他老婆身上搞揠苗助長,一點都不懂科學育兒的重要性。
這么脆弱可憐的小寶寶,就應該寵著哄著才行。
湛平川敢這么跟蘭斯保證也是有原因的。
他猜蘭斯的靈境系統不會拒絕他,因為他們匹配度百分之百,而且他擁有神跡,無論從哪個角度,他都會被判定為自己人。
更何況蘭斯提到過那個背后的聲音。
小蘭斯眨眨潮濕的眼睛,將信將疑,不過還是乖巧地聽了湛平川的話。
努力吃飯的時候,小蘭斯的眼睛一直盯著湛平川,轉都不轉,生怕他跑了。
其實蘭斯半個小時只吃了半碗餅干糊一樣的東西,里面有打碎的堅果,有水果干,有牛奶,還有碳水,營養絕對足夠豐富,還甜甜的。
湛平川托腮,欣賞蘭斯用圓圓的卡通小勺子吃飯,他覺得這個畫面實在是生動且奇妙。
他出現在蘭斯最脆弱的時刻,他成為了那個另有際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沒人比他更合適。
他愿做他無堅不摧的戰矛,也愿做他牢不可破的鎧甲。
吃完飯,小蘭斯已經筋疲力盡,他再也撐不起眼皮,被鵝黃色連體睡衣裹著,沉沉睡了過去。
湛平川飄到他腺體旁,閉上眼睛,想象著曾經進入蘭斯靈境系統的感覺,然后將自己的意識完全交付出去。
稚嫩的星玉蘭香縈繞在身邊,他的身體變得更加輕盈,仿佛化作絲絲縷縷的流煙,被牽引向前。
他像是偶然闖入時間的漏洞,又像是始終跟隨命運的指引。
湛平川猛然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濃郁的黑,混沌仿佛要將一切生命吞噬。
他是那個人,他果然是那個人。
湛平川的心臟如火焰般跳動起來,在靈境系統中,想象的都可以成真,他不再只是一段意識。
小蘭斯此刻正耷拉著腦袋,抱著膝蓋,失望地蜷縮起來。
他以為能量體不會出現了。
就在這時,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了他,干燥的手指拂去他的眼淚,沉穩而堅定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別怕。”
第196章
得知小傻逼的意識并沒有死亡,而是走丟了,蘭斯的心就徹底放下了。
他相信湛平川,雖然此前并沒有先例,但湛平川的意識一定會找到回來的路。
不過蘭斯知道塔那托有很多朋友因此犧牲了,所以他沒跟塔那托提這件事,而是問:“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塔那托有些詫異蘭斯順利地接受了朋友回不來,這不符合她對朋友的認知,但這畢竟是別人的私事,她沒興趣探究。
塔那托抬起左臂,勾了兩下手指,只見尤托皮亞人中擠出來一個懷著孩子的瘦弱女人。
Oliver一眼認出:“你?”
這正是在古神殿門口被他用植物遮蔽的女人。
女人滿懷感激和善意地朝他點了點頭。
塔那托解釋道:“地下層的混血尤托皮亞人有很多是我們的眼線,這也是反坦布組織每次都能從傭兵軍團的圍剿中全身而退的原因,你們在駱駝市場殺死傭兵軍團時我就收到了消息。”
蘭斯聽罷,覺得意料之中。
的確,上帝城中無數不起眼又卑微的尤托皮亞人,是最好的監控網絡,因為他們無處不在,而狹窄擁擠幾乎無坦布人光顧的地下層,又成了最好的消息流通網絡。
現在看來,坦布人為了方便自己建立這個地下層根本就是錯誤的,因為他們完全是為尤托皮亞人提供了一個極佳的發育場所。
塔那托:“每名傭兵軍團的制服上都印有他們的名字,由于他們行動時戴著面具,所以姓名是他們最好的標志,你們換了制服出來,就被我的人盯上了。”
蘭斯瞇眼:“那你當時怎么沒想過和我們交流一下。”
塔那托坦言道:“我沒有辦法確定你們的身份,而且我也想知道你們來上帝城的目的。”
蘭斯點頭,這也對,換作他是首領,也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塔那托一指那個懷孕的女人,語氣依然冷硬,但眼神卻明顯柔軟下來:“直到你們幫了她。”
女人用手撫住肚子,靦腆一笑。
“在坦布人眼里,我們尤托皮亞人是最下賤的種族,沒有人會在意我們的死活,包括來這里消費的塔斯曼人,聯邦人,哈奇摩人,以及太平洋孤島貴族。”
“但你們居然能共情她的辛苦,而且在自身有任務的情況下,還是幫了她,這點我很感激。”
從懷孕女人出現的那一刻,蘭斯就已經猜到了,所以他只是噙著笑,不言語。
“不過——”塔那托突然話鋒一轉,英眉立了起來,“在你們幫助她的那刻,其實就已經把自己暴露了,傭兵軍團一直有人守在地下層,注視著上面的一舉一動,你作為領導者,縱容屬下如此意氣用事,實在讓人無法信任,無法合作!今天就算是反坦布組織對你們的感謝,但以后我們不會再見。”
塔那托說完,面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她抄起那把小手槍插進靴邊,單手撐地,就要起身而走。
一時間氣氛降至冰點,環繞的尤托皮亞人鴉雀無聲,擁擠的地下層瞬間像被抽空了空氣,變得窒息起來。
Oliver自責道:“我——”
蘭斯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讓他為此歉疚。
蘭斯云淡風輕道:“我不是領導,這些都是我的朋友,而且就算沒有你,我也能讓我的人全身而退,Oliver是很善良,但無論造成什么結果,善良本身是沒有錯的,如果你的大業已經違背了最基本的價值觀,那你們反坦布組織不過是第二個坦布。”
塔那托的腳步頓住,但身子卻沒有轉過來,她的背肌明顯動了動,骨節發出咔咔的聲響。
Oliver看了蘭斯一眼,果然不再歉疚,他心中動容,目光溫柔,他很感激上天的安排,讓他在歷盡千帆后,還能遇到同路之人。
阿德里安瞥向塔那托的背影,意興闌珊,面色不虞:“行了,收收你試探的心思吧。”
這一招先抑后揚他在面試鬼眼公會新人的時候也經常用,其實稍一細想就能發現塔那托話中的漏洞。
意氣用事完全是夸大其詞,借題發揮,沒人會愿意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合作,尤其對時刻處于危險中的反坦布組織來說。
塔那托聞言果然轉過身來,只是這次她罕見地露出爽朗的笑容:“別介意,我只是想確定,你們是為了信仰可以放棄生命的人。”
再次坐下來,塔那托也不再繃著肌肉,她大咧咧地弓著背,將手肘搭在膝蓋上。
“傭兵軍團從地下層出去抓你們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通知我了,本來因為你們照顧了孕婦,我還打算搞點破壞,幫你們脫困,現在看來你們確實有本事。”
法塔補充道:“我在耳機里聽到苗頭不對,就迅速帶著他們離開了羅布酒店,我們本打算趁亂去駱駝市場隱藏,結果跑到半路就遇到了塔那托,她的人把我們帶入地下層,藏了起來。”
塔那托:“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我們反坦布組織的秘密,我們的落腳點,我們的臉,那么我是否可以知道你們的秘密。”
Oliver謹慎地看了蘭斯一眼,蘭斯點頭默許。
Oliver開口道:“我們來完成我哥哥的遺愿,搜集證據,解放尤托皮亞人,扳倒聯邦元老院。”
塔那托臉色微變:“你說什么?”
Oliver:“我說,其實這一切都是聯邦元老院——”
塔那托突然伸手扼住他的手腕,眉心緊鎖,胸膛起伏:“你說你哥哥的遺愿,你哥哥是誰?”
Oliver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塔那托攥得他有點疼,但他并沒介意,而是解釋道:“我哥哥叫烏里爾,他在二十年前曾經——”
“烏里爾!”
“是烏里爾,他哥哥是烏里爾!”
“就是那個報紙上的烏里爾!”
“他們是烏里爾的家人,他們是自己人!”
周圍一圈尤托皮亞人明顯激動了起來,他們既想哭又想笑,甚至因無法發泄情緒而相互擁抱,他們看向Oliver的眼神完全變了,他們的眼睛里充滿了驚喜,感激,以及悲傷。
Oliver愣住了,蘭斯等人也沒料到尤托皮亞人的反應那么大。
塔那托眼眶一濕,隨后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哽咽道:“你就是他口中的小橄欖。”
Oliver身體微微顫抖,碧綠色的眸子像一潭攪亂的湖水:“你見過我哥哥?”
“何止見過”塔那托喃喃道。
她剛要繼續說下去,突然有個尤托皮亞人掀開井蓋跳了下來,跌跌撞撞沖進人群。
他約莫十四五歲,嘴唇干得快要裂開,汗水順著他的側臉噼啪往下掉:“阿姐,不好了,迪樂雅偷聽他們講話的時候被發現了,她沒抗住嚴刑逼供,傭兵軍團很快就會過來了!”
塔那托眼神瞬間一厲,她一把拽住男孩的領子:“不可能,迪樂雅怎么會背叛!”
男孩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他的小身板劇烈顫抖著:“他們他們要在迪樂雅面前弄死她的孩子,這個建議是是兀都提出來的!”
兀都恰恰就是他們被抓走的伙伴,也是塔那托的青梅竹馬。
男孩正好被布里克叫去幫忙,這才看到迪樂雅已經被捕,幸好他們沒有發現他的身份,迪樂雅也沒有供出他。
他假裝受不了血腥的場面,不斷嘔出酸水,這才有機會跑出來。
一路上,他已經盡可能的通知自己知道的組織成員,讓他們立刻逃離地下層。
但由于反坦布組織內部管理十分嚴格,他知道的人不多,也不確定迪樂雅會供出多少,所以他只能來找塔那托,希望塔那托能夠救救大家。
塔那托騰身而起,手骨攥得發白,她啪的一聲拍向墻面,只見土黃色的圍墻霎時彈開,里面露出一排排漆黑森冷的機關槍。
“這幫畜生!”塔那托咬牙切齒,單手抄槍,一邊躬腰跨步往外走一邊沉聲吩咐,“通知所有與迪樂雅有過交集的人立刻離開地下層躲進深山,不確定有沒有交集的也趕緊撤走!我們拖延住布里克,為他們創造撤離時間,但只能十分鐘!”
反坦布組織的成員各個訓練有素,聞言紛紛抄槍,做好了大干一場的準備。
那位懷孕的女人忍不住開口:“阿姐,這么多人撤走了,我們在上帝城的眼線網就廢了,要是不能及時得到準確信息,日后大家行動就更危險了。”
塔那托果斷道:“那也要撤,大家的命重要,大不了沉寂一段時間,另培植眼線。”
“可——”女人還想爭辯,她不舍得離開古神殿那個關鍵的崗位,她的樣子天然能讓人降低防備,可以為組織帶來更多消息,所以哪怕她和迪樂雅有過交集,她也想賭一把。
“不用擔心沒有眼線,有了我們,你們就掌握了上帝城所有的監控攝像。”蘭斯伸手將度瑪拎到人前。
度瑪抿掉嘴邊的豆沙,張開油乎乎的雙手,認真回答:“嗝。”
塔那托微微一驚,卻也沒有時間多問,立刻點頭,隨后道:“抱歉,沒能讓你們徹底脫離危險,還得麻煩你們幫忙。”
說罷,她將懷孕女人推了回來:“我讓人帶你們一起撤離,請幫我保護她。”
盧卡斯忍不住道:“不是,你們打仗用這種槍?”
塔那托以為他不懂,解釋道:“這里面裝的是稀鉛礦子彈,可以抑制敵人的異能,傭兵軍團普遍覺醒等級高,這是最好的辦法。”
盧卡斯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這槍都淘汰八百年了,準星根本不夠,你們用這玩意兒不是送人頭嗎?”
塔那托:“這已經是加勒比酋長國能淘到的最好武器了。”
“唉法塔!”盧卡斯一臉視死如歸,朝法塔伸出手去。
法塔立刻會意,遞上一顆新款大力丸。
盧卡斯捏著鼻子憋著氣將大力丸吞了下去,隨后即刻發動能力,剎那間從眾人眼前消失。
塔那托已經見過他憑空將人挪來,所以并不奇怪,只是不解:“他是想用這種方式把你們送到安全地帶?”
蘭斯微笑搖頭,只是道:“你們離我遠點,騰出幾個大箱子的位置來。”
塔那托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大約五分鐘,只見地面轟然一震,灰塵顫抖,盧卡斯趴在三個大箱子上瞬移了回來。
他汗流浹背地爬下箱子,一翻身跌到阿德里安身上,拿哥哥當肉墊,然后喘著粗氣斷斷續續道:“真特么沉快換槍!”
三個箱子被齊齊掀開,里面露出成排的聯邦最新款F14自動瞄準沖鋒槍,稀鉛礦子彈早已滿匣,在F14的射速下,就連A級覺醒者也無法保證能夠躲開。
塔那托瞠目結舌。
這都是一幫什么人啊!
第197章
“謝了!”塔那托也不多言,招呼尤托皮亞人火速換了更新款的武器,然后從一個隱蔽的井蓋迅速離開地下層。
懷孕的女人以及幾名飛禽形態覺醒者留在這里,打算帶蘭斯等人從秘密通道前往根基山中的基地。
Oliver問:“我們不用留下來幫助他們嗎?”
蘭斯搖頭,在這點上他很理智:“打游擊對尤托皮亞人來說很擅長,他們有多年和傭兵軍團作戰的經驗,對上帝城的地形和隱蔽的通道也比我們了解,有時候不是異能強就可以贏得勝利,即便強如神祇系覺醒者,在首都城還是被人全滅了。”
Oliver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冷靜下來:“也對,我們對上帝城知道太少了,說不定打著打著就走散了,而且我們不會飛,沒有離開上帝城的能力。”
“嗯?”盧卡斯嗖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垂眸瞥他一眼,掌心包著他的手指壓了下去:“我不是波波夫,只抱得動一個掛件。”
“你說誰是掛件?”盧卡斯敏感地撩起眼皮。
蘭斯順手從度瑪懷里奪過一個豆包,塞進盧卡斯喋喋不休的嘴里。
盧卡斯:“唔!”
度瑪:“嗝?”
蘭斯繼續道:“其實有一點我一直想不通,傭兵軍團為什么會有必須戴面具的要求,這簡直讓這支隊伍的戰斗力呈指數下降,認衣服不認人更是一件荒謬的事情,換做是我,早就把傭兵軍團滲透成篩子了。”
懷孕女人解釋道:“阿姐也曾想過滲透進傭兵軍團,但是對象并不好找,很多傭兵軍團在上帝城是有家人的,就算工作時不露餡,回家也會露餡了,那些無親族少朋友的完美對象,都被城主們利用了。”
蘭斯搖頭:“我是猜塔那托講述的故事并不全面,四位城主被坦布人從垃圾城解救,擁有了坦布身份,這之后發生的事塔那托并不知道,或許羅布們在上帝城同樣面臨著歧視,欺凌,甚至身份認知混亂。”
懷孕女人一怔。
“所以,羅布們很可能既恨尤托皮亞人,也恨坦布人,他們更希望你們對彼此充滿仇恨,相互廝殺,越死越多,這似乎才符合NO.749找信徒的邏輯,不愛任何人類,覺得人類是地球的罪孽和污染,理應被消滅。”
周遭雅雀無聲,蘭斯的猜測似乎才更貼近事件的原貌。
“我們走吧,沒必要在乎NO.749一黨的心路歷程。”蘭斯反倒主動中斷了話題,最先站起身,弓著腰。
懷孕女人點點頭,和幾名混血尤托皮亞人帶著他們從另一條小路七拐八拐,繞出駱駝市場的地界,來到正北面。
這旁邊就是上帝城的一個垃圾傾倒通道,足有籃球場大小,呈漏斗狀,上寬下窄。
雖然是用來傾倒垃圾的,但這個通道卻并不骯臟和腐臭,為了周邊坦布人的生活環境著想,每次傾倒垃圾后,自動沖水閥門都會打開,將殘渣沖干凈。
這些水都是抽取的海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惜被海水浸泡過的垃圾很少有能夠食用的了,但垃圾城的尤托皮亞人卻依舊要以這些東西為生。
“上面就是垃圾傾倒口,一會兒我們就從傾倒口離開。”懷孕女人示意。
“不會被人發現嗎?”蘭斯謹慎道。
懷孕女人搖頭:“坦布人嫌棄這里風水不好,很多都搬走了,周圍都是空房子,算是最隱蔽的離開上帝城的方式了,如果翻越城墻的話,才容易被人發現。”
“垃垃圾?”盧卡斯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要跟垃圾從一個洞出去。
阿德里安早就不耐煩和這么多人待在一起了,他直接薅起弟弟的領子,一掌推開井蓋:“我帶你從城墻走。”
“等等我——”盧卡斯四肢亂揮,還不等拒絕,就被阿德里安一用力甩了上去,緊接著阿德里安也迅速躍上地面。
懷孕女人急道:“不行,你們不知道路!”
蘭斯倒是沒管盧卡斯漸行漸遠的吱哇亂叫:“不用擔心,他可以直接瞬移到我的位置。”
懷孕女人這才想起來:“哦。”
于是幾人也從梯子爬了上去。
果不其然,圓形的垃圾傾瀉點就在眼前,那材質似乎是地下城中某種摩擦力極低的晶礦石,通體銀白,在白日晃得人睜不開眼。
怪不得只用海水就能沖干凈,拿晶礦石做垃圾通道,坦布人也的確夠奢侈。
嘭!
一聲巨響,震得大地搖晃,只見東北角方向卷起一團巨大的火球,滾滾濃煙直沖云霄。
“那是兀都的異能。”
懷孕女人遙望遠方,眼底露出痛苦的神色。
只見火球之后,數名身上帶火的尤托皮亞人騰空飛起,翅膀在空中扇動許久,才勉強把火光扇滅。
“他中了【挪移】?”蘭斯問。
懷孕女人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他是阿姐的青梅竹馬,也是我們反坦布組織的軍師,上次我們計劃在駱駝市場鬧事,解救尤托皮亞人,沒想到中了布里克的埋伏,阿姐為了藏住這個撤離點,差點陷入危機,兀都調轉回去救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阿姐的命,太苦了。”
蘭斯沒著急走,繼續向東北方向眺望。
傭兵軍團烏泱泱一片,正從城市的四面八方趕去,剎那間,駱駝市場上方異能齊飛,槍炮亂響,尤托皮亞人憑借高超的飛行技巧,巧妙地躲避著異能的攻擊。
高塔公會的F14沖鋒槍起了大作用,他們再也不必擔心準率太差,浪費子彈,準星迅速鎖定敵人的要害,隨著密如鑼鼓的槍響——
砰砰砰砰砰!
飛禽形態傭兵軍團墜落倒地,減員無數。
反坦布組織驟然提升的武力讓傭兵軍團方寸大亂,竟然一時僵持在了原地。
無論多厲害的覺醒者,都抵擋不了稀鉛礦子彈的傷害,小丑帶來的沖鋒槍確實解了燃眉之急。
“我們快走吧,阿姐最多堅持十分鐘,然后他們也會離開的。”懷孕女人催道。
“嗯。”蘭斯應著,一邊往垃圾傾倒點撤,一邊繼續向遠方看去。
火球接二連三在城市內爆裂燃起,嗆烈的濃煙幾乎飄到他們眼前。
“你們這位兀都的異能破壞力還挺強。”蘭斯道。
“他是A級,異能傷害范圍很大,但正因如此,他其實很少動用能力,他怕誤傷別人。”
所以,當他的身體被別人控制,這異能的攻擊性才徹底被激發出來,然而可悲的是,這次傷害對準的是自己人。
此時距離他們離開尤托皮亞人在地下層的據點已經過去七分鐘,時間確實緊迫,蘭斯不再猶豫,他單手攀住一名尤托皮亞人的手臂:“走!”
其余人紛紛抓住身邊的尤托皮亞人,幾步助跑,毫不猶豫地朝垃圾通道跳了下去。
銀白的礦石反射著灼灼光線,逼得人猛一閉眼,他們的身體在重力的作用下極速下墜,穿過通道。
“啊啊啊啊啊啊!”阿提婭尖叫。
大約下墜了七八秒,尤托皮亞人的翅膀剎那張開,在高空氣流中迅速扇動,將墜落的速度緊急降至最低。
疾掠的風刮過面頰,腳下是千米的海拔,四座聳立的根基山在他們眼前露出全貌,山間狼藉破敗的垃圾城讓人觸目驚心。
尤托皮亞人頭也不回地向深山俯沖而去,空中還有剛剛從上帝城逃離的組織成員。
他們相互吹起嘹亮的口哨,來傳遞平安。
而此刻的駱駝市場。
塔那托從火光中飛掠而出,一道颶風在她面前吹刮成墻,把所有火焰阻隔在外。
她滿身灰煙,發絲飛舞,雙目猩紅,手中還抓著一名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同伴。
同伴因為重度燙傷而抽搐著,塔那托抬手聚起一座風臺,將他送往遠處,大吼道:“帶他走!”
“阿姐!”端著槍的尤托皮亞人有些猶豫,他要是走了,首領便又少了個助力。
“走!”
軍令如山,尤托皮亞人不再猶豫,迅速抱著同伴向城墻飛去。
布里克坐鎮后方,見狀冷笑:“你們一個都走不了!阿奇諾,給我親手殺了他們!”
“是!”名為阿奇諾的傭兵眼神冰冷,兩只手臂化作燃燒的火團,一步步朝塔那托走來。
他是元素系覺醒者,身體可以完全化作火焰,所以沖鋒槍的子彈只會從他身體里穿過,雖然會給他帶來強烈的不適,但也可以忍受。
其他傭兵軍團想要沖過去抓捕受傷的尤托皮亞人,塔那托張開手臂,怒吼一聲,只見颶風墻猶如海浪般展開,將傭兵軍團掀飛,為尤托皮亞人留出一條逃生的路。
“小心風!”
“快找掩體!”
“不好,保護坦布百姓,房子要塌了!”
“殺了這個女人!”
阿奇諾的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狠,他牢牢盯著操控颶風的塔那托,嗓音中帶著極致的恨意:“去死吧!”
只見他的身體突然化作一只火龍,一頭扎進颶風,竟然成功穿透了風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到塔那托面前!
塔那托為了控制風墻掩護同伴只好咬牙接下一擊,灼熱的大火如毒蛇般咬傷她的身體,硬生生撕下一塊鮮紅的肉。
“啊!”塔那托痛苦至極,仰頭長嘯,防彈的鎧甲被咬碎,大臂頓時血流如注,鼻翼傳來肉被燒焦的刺鼻氣息。
她的風墻失控,身體沒了依托,直直向下墜去。
只要此刻乘勝追擊,火龍下一擊便可咬碎她的肚子。
她死了,反坦布組織群龍無首,也就徹底完了。
阿奇諾深知這點,然而當他想繼續攻擊的時候,身體的各個關節突然變得遲鈍起來,火龍僵硬的俯沖,速度急速變慢。
這種感覺就像是鬼壓床,意識明明是清醒的,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它仿佛有載進細胞的記憶和習慣,不愿在此刻殺死這個女人。
阿奇諾二十年傭兵生涯還從沒經歷過這種時刻,他深皺起眉,努力調動愈加疲憊松懈的身體,追向墜落的女人。
他看見那女人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看見她英氣十足的面龐滿是灰煙塵土,看見她凌厲決然的雙眸附上一層哀傷的水光。
滋啦
阿奇諾感到有眼淚從自己身體里涌出,又飛快在火焰里化作蒸汽。
他不可思議地眨動眼睛,為什么?
他已經離女人越來越近,火龍的利爪重新張開,大腦的意志終于控制了身體,他的行動再次變得迅猛,火蛇即將掃過女人的身軀。
就在這時,阿奇諾親眼看到女人隱忍著,朝他說了一行字——
兀都,對不起。
只見女人的身體被一片翠綠色光芒包裹,原本烈日灼目的天空瞬間被云層包裹,濃密的云層從四面八方趕到上帝城上方,大風席卷,云層撞擊,正負電荷劇烈摩擦,天空閃爍著恐怖的亮紫色電光。
元素系A級覺醒者四階能力【大氣循環】!
暴雨傾盆而下,火龍避無可避,頃刻間被澆了個透心涼。
蒸汽刺啦一聲竄上天空,阿奇諾渾身抽搐,面目猙獰,發出痛苦的尖叫:“啊啊——啊!”
他的異能最忌諱水,然而他沒想到,對方居然能用風操縱大氣。
阿奇諾受傷不輕,鮮血被雨水沖刷滴落,他只得變回人形,稍加喘息。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就劇烈顫動起來,只見塔那托在下墜的同時,沖鋒槍的槍口精準瞄中他的胸口,沒有絲毫猶豫,子彈飛射而出,穿透了他的胸膛——
噗!
一切歸于沉寂。
第198章
阿奇諾一個字都沒能發出,鮮血淋漓的尸體如脫線風箏般墜落,那始終戴在臉上的面具也不知何時脫落了。
塔那托仰天悲鳴,憤怒嚎啕,她張開鮮血淋漓的手臂,抱住兀都的尸體,緩緩降落在地。
雨水沖走了血跡,也沖走了兀都的氣息,塔那托捧著那張蒼白失溫的臉,輕輕為他合上眼睛。
兀都的身體明明還有往日的習慣,可不是那個人就不是那個人了,塔那托不能有絲毫猶豫,他們曾為此付出過慘痛的代價。
這些年,她身邊不斷有人離開,那些熟悉的音容相貌,無法阻止的在她記憶里遠去。
她不能痛苦太久,不能傷心太久,她唯有戰斗,戰斗,戰斗!
直到最后一刻,直到生命的盡頭!
塔那托放下兀都的尸體,提槍站起身來,憤怒地看向雨簾后大笑的布里克。
雨水將她徹底打濕,發絲凌亂地黏在臉上,閃爍的電光映出她刀削斧鑿般凌厲的側臉,她攥槍的手指越收越緊。
她太想殺了他,她想將他大卸八塊!
可她不能,她現在必須逃跑,必須顧全大局,尤托皮亞的反坦布組織還需要她來引領。
塔那托忍著心痛,猛然轉身,踏著雨水,極速向后跑去。
她腳邊卷起陣陣風旋,很快,風將她整個人托起,向城墻疾馳。
尤托皮亞人紛紛收起武器,跟隨著塔那托的步伐。
布里克殘忍地笑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塔那托為了殺火龍必然使用異能召來雨水,而當雨水鋪天蓋地,他的計劃也就成功了。
“你們一個都走不了!”布里克坐鎮軍中,大手一揮,“捕鳥網!”
只見傭兵軍團們推來一個巨大的發射器,炮口足有十平方米,黑黝黝的對準尤托皮亞人的方向。
轟!
一聲炮響,從炮口里飛射出一個白色的彈體,彈體迅速飛向空中,朝尤托皮亞人逼近。
突然,彈體在空中炸開,一張閃爍著電光的巨網在空中鋪開,巨網細如燈絲,通著置人于死地的高壓電,高壓電沾上雨水,便迅速將電流導入。
“啊!”一名尤托皮亞人不幸中招,從空中墜下,瞬間摔成肉餅。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尤托皮亞人墜了下去,人事不省。
塔那托大駭,猛然停住腳步,她不知道這是什么異能,為什么可以讓尤托皮亞人失去意識。
“你們怎么了!醒醒啊!”
轟!
又一張高壓電網發射出來,塔那托即便不懂,也知道要避開這個東西,她忙招呼眾人:“躲開大網!分散!”
然而暈頭轉向的尤托皮亞人還是難免被高壓電擊中,失去意識。
琢磨不出這種武器的攻擊原理,也就無從躲避,塔那托咬著牙,冷汗涔涔。
“阿姐,怎么辦!”
“要不要救他們?我們先跑還是?”
塔那托只覺雙腿灌鉛,一步也挪不動,她再次面對殘忍的抉擇,艱難的掙扎。
她應該跑的,跑了才有希望,才能報仇。
可這么多組織成員,很多明明還沒死,卻不得不被拋棄。
他們被抓后是什么下場,塔那托心知肚明,她怎么忍心留下他們,讓他們的親人再重復她對兀都做的事?
塔那托感到一絲絕望。
在帶領反坦布組織的過程中,她曾無數次質疑自己,無數次絕望,可每次,都是兀都疏導她走出來,讓她相信希望。
現在,就連兀都也不在了。
“把雨吹向傭兵軍團,導電也不懂嗎!”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躍上城墻,棕色巨翅在他身后展開,冷冽的身影猶如風暴中的燈塔,被綻開的閃電照亮面目。
塔那托聞言驚醒,她怒吼一聲,拼盡全力召來巨大風暴,將雨水,高壓電網齊齊向傭兵軍團吹去。
“不好!電過來了!”
“大家快跑!往車里跑!”
傭兵軍團頓時亂作一團,跑得慢的,被高壓電擊中,撲倒在地。
跑得快的,也被電擊酥麻,渾身癱軟。
布里克臉色瞬變,也趕忙向后撤去,這才躲過一劫。
在他躲避高壓電的時刻,尤托皮亞人已經迅速撿起昏迷的同伴,倉惶逃向城墻。
他怒火中燒,抬手吸起周圍的鋼筋鐵板,猛然朝尤托皮亞人砸去,然而他忘記了,鐵也是能導電的,一道電流從他掌心打進去,布里克半個身子都失去了知覺。
“操!操!操!”布里克大罵道。
據他所知,尤托皮亞人知識匱乏,從未接觸過數理化,根本不會知道導電原理。
也不知道那個黑衣人究竟從何而來,竟然輕而易舉地破壞了他的計劃。
據杰克說,黑衣人在古神殿也出現過,還并未遮臉。
布里克本可以迅速確定他的身份,可惜不知為何,全城的網絡都癱瘓著,監控攝像根本毫無作用。
“團長,電網失效了,我們追吧?”
布里克:“追!”
塔那托咬著牙撕下一塊衣布,纏在左臂猙獰的傷口上。
她踏著風掠到阿德里安身邊,喘著粗氣道:“多謝。”
她不知道阿德里安和盧卡斯為何沒跟大部隊走,但此刻確實幫了她的大忙,不然反坦布組織真要全軍覆沒了。
陰暗面對除盧卡斯以外的人都沒什么好臉色,他毫不客氣道:“身為指揮,居然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要是在鬼眼公會,早就被他開除了。
盧卡斯被攔腰抱著,不樂意地戳了戳哥哥堅硬的小腹:“喂,我也沒想到導電。”
“你不算。”阿德里安面不改色,將雙標展示地明明白白。
塔那托唇色蒼白,苦笑道:“抱歉,我沒讀過什么書,不知道這些知識。”
生活在垃圾城,她自小獲得知識的渠道太匱乏了,坦布人會有意遏制他們的受教育程度,讓他們永遠無法與科技前沿武器精良的上帝城對抗。
阿德里安不再說話,他沒有義務摻和尤托皮亞人的事,至于塔那托怎樣解決這個困局,也和他無關。
其實阿德里安過來,是因為靈魂又開始刺痛,擾的他心煩意亂,正好這邊開打,他就想來戰場上殺幾十個人,發泄一下。
沒想剛一來就撞見高壓電攻擊,雨水鋪天蓋地,就連他也不敢貿然闖入。
無法,他只能壓下殺人的心思,給塔那托提個醒。
尤托皮亞人們沖下城墻,朝根基山飛去,有人在前開路,有人殿后擋住傭兵軍團。
塔那托在沖進密林的那刻轉頭道:“不過你罵得對,我今天才明白知識的重要性,差點誤了大事,所以能不能請這位Omega小哥幫我送一些書來?”
盧卡斯指著自己的鼻子:“Omega小哥是我?”
塔那托點頭:“我可以付錢。”
盧卡斯不免挺直了腰板,嘴角也得意地揚了起來。
剛剛阿德里安一句話就力挽狂瀾,顯得他真的很像個沒用的掛件,盧卡斯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多少有點失落。
從小他就知道阿德里安優秀,異能優秀,學習優秀,外表優秀,特么的什么都優秀。
貴族學校里那些Omega討好他都是為了從他這里套出他哥的喜好。
盧卡斯十分極度特別的不爽。
所以他才故意以他哥的名義向那個最有心機的白蓮花Omega表白了,就是為了讓那個Omega在他哥面前出丑。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些陰暗心思。
他倒也不嫉妒阿德里安,但就是樂意跟阿德里安比。
哪怕他不愛學習不彈鋼琴不夠精英,他也不想在阿德里安面前黯淡無光。
不過這么一看,哈哈,他也是很有用的嘛,至少阿德里安可搞不來千里之外的東西。
精英又怎么樣,他可以運輸知識,改變的可是尤托皮亞的未來啊!
阿德里安:“這個年代還要搬運書?電腦可以裝下幾個T的文獻。”
塔那托:“尤托皮亞沒有網絡,不過我可以托人下載,這確實是個辦法。”
她很快就接受了建議,并不覺得自己被冒犯。
作為反坦布組織的領袖,她的心胸極其寬廣,任何對尤托皮亞人好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盧卡斯的嘴角瞬間垮了下去。
哼。
阿德里安注意到了,于是收起翅膀,降落密林深處,掰過盧卡斯的臉:“你怎么了?”
盧卡斯故意找茬,惡劣道:“收起來干嘛,我要揪你的羽毛,我還要摸你的尾羽,變出來給小爺玩玩。”
阿德里安凝著眸不說話。
塔那托在前領路沒有聽到,倒是斷后的尤托皮亞人聽到了這句,忙尷尬道:“小哥,你哥是不是沒告訴你?我們飛禽形態覺醒者不會輕易給人露尾羽的。”
盧卡斯納悶:“為什么?”
難不成阿德里安從小到大一次都不變給他看是有什么隱情?
尤托皮亞人撓撓頭,臉都漲紅了:“它很隱私啊,只有易感期或發情期我們才會給人看的,就是你沒有聽說過交尾嗎?”
第199章
盧卡斯瞬間老實了,再也不提要看阿德里安尾羽的事。
只不過越在密林間走他耳朵越紅,就像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和阿德里安AO有別似的。
七拐八拐穿過那些看似沒有路的原始雨林,他們終于來到一座被枝椏遮擋的鐵門前。
鐵門上雕刻著古怪的圖案,圖案上又掛滿了青苔和蛛網。
盧卡斯驚愕:“地下城?”
塔那托取出一顆晶礦石,貼在鐵門之上,回道:“不錯,我們隱藏的基地就是這座地下城。人類將人類逼得避無可避,只好躲進異獸棲息的地下城,而異獸卻給了他們喘息的空間,可笑吧。”
盧卡斯抿緊嘴巴。
塔那托這話聽起來嘲弄,可她卻并沒有怨天尤人的意思,她始終相信,終有一天他們可以走出這里,重見天日。
鐵門緩緩打開,落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甬道。
踩著甬道里潮濕的積水,躲過蟄伏在角落的蜘蛛形態異獸,他們終于走到甬道的出口,眼前豁然開朗。
那是一片滿眼都是紫色的叢林,樹葉是紫的,花草是紫的,就連飄過的流水也帶著淡淡的紫色。
看起來毒素就不輕。
塔那托一邊走一邊夾起兩指在唇邊吹起口哨。
兩聲嘹亮的哨音,立刻就有一小隊尤托皮亞人從紫色樹林里跑了出來,蘭斯等人就跟在他們后面,見到盧卡斯和阿德里安也一起回來,蘭斯大概猜到發生了什么。
懷孕女人扶著肚子擠上前來,見到塔那托后驚喜道:“阿姐!”
塔那托點點頭,問:“大家都平安嗎?”
女人重重點頭:“嗯,多虧阿姐你們拖延時間,我們在地下層布置的眼線,已經大部分安全撤離了。”
“那就好。”
“阿姐,你受傷了,我來給你治療!”一名恢復系覺醒者關切道。
“不急。”塔那托單手摘槍,遞給一旁的組織成員。
她的左臂此刻已經沒了知覺,血凝在傷口處,火龍的咬痕深可見骨,可她愣是始終沒有哭一聲,沒有喊一句疼。
“阿姐兀都呢?”一位瘦弱佝僂的斷腿女人拄著樹枝從紫林里走出來,因為腿腳不便,她的速度慢了許多。
她看起來上了些年紀,盤起的黑發中摻著些灰白,她的手指又粗又硬,指甲發黃,顯然經過了多年辛苦的勞作。
塔那托沒有立刻回應她,而是深吸氣,望向涌過來的所有人。
大家的模樣都不體面,畢竟是逃回來的,臉上身上多多少少帶著躲避時留下的刮傷。
塔那托垂下雙臂,表情沉重,但目光中的堅毅和決絕卻更勝往日。
“地下組成員莫花媞犧牲!地下組成員迪樂雅犧牲!地下組成員宋婷犧牲!戰斗組成員庫熱罕犧牲!戰斗組成員凌松犧牲!戰斗組成員赫熱犧牲!戰斗組”
塔那托一個個喊出他們的名字和職位,她記得每一個人,記得他們的付出,他們的英勇,還有他們的痛苦。
尤托皮亞人紛紛低下了頭,眼眶通紅,身體發顫,壓抑著哭腔。
逝去的人里有他們的朋友,他們的親人,他們昨日還一同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那個斷腿的婦人眼前也浮上一層淚水,她仿佛猜到了什么,頭上的發絲顯得更枯白了。
“機動組兀都犧牲。”塔那托說這句話時,聲音突然放輕,眼神也些許柔軟,這似乎是她能夠表現出的全部溫柔,最后一次,用來喚他的名字。
婦人的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她干裂褶皺的唇開始顫抖,因痛苦而失聲的嚎啕壓在喉嚨里,化成驚掠鳥雀的悲鳴。
一片樹葉飄然落下,枕著流淌的溪水,一路遠去,像是在送別英勇的靈魂。
塔那托單手捂著心臟,閉上了眼,此刻作為一起長大的朋友,作為相知相交的靈魂伴侶,她允許自己為未宣于口的愛戀悲傷片刻。
——塔那托,等我們解放了尤托皮亞,驅散了遮在頂上的黑暗,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相信那天一定會到來的。
——為此我準備了好久,我無比忐忑又赤誠地期待著那天
蘭斯看著塔那托,卻不由想起了古神殿側殿那具蠟像。
那個帶領神祇系覺醒者爭取權利,勇敢走出弗比斯灣的迦妮塔,也是塔那托這樣堅強又不屈的女人。
她生于沼澤,卻光輝圣潔,她死在首都城凄冷的黑夜,但始終沒有向命運低頭。
外神說迦妮塔是唯一的例外。
“我猜,她說她仍舊熱愛人類。”
哪怕父親死亡沒有得到補償款,母親因此渾噩度日,不顧她的死活,但她愛將她從深淵拉起,送給她風車的老瘋子。
哪怕被剝奪了上大學的資格,無法站在電視臺的頒獎禮,但她愛老瘋子走后,繼續幫助她活下來的人。
她愛那些身為神祇系覺醒者的同胞,愛畏懼他們卻愿意給予善意的普通人,她愛為他人不斷奔走乃至獻出生命的烏里爾,愛懷中弱小可愛的孩子。
那個夜晚,她見到了首都城的人間煉獄,數萬人的生命淌成刺眼的紅河,化作這座城市永恒的傷口。
所以她最終沒有將自己完全獻給外神,讓地外神明在爭斗中摧毀人類的家園。
蘭斯知道外神聽著,但外神將眼睛藏在混沌里,始終沒有說話。
這或許是祂理解不了的情感和選擇,就像人類無法理解一只螞蟻的獻身-
十四年前,同樣一片混沌中。
小蘭斯顫巍巍地邁出腳步,用印著史迪仔的鞋尖小心試探下面深不見底的藍洞。
他此刻正踩在一枝樹杈上,向上是令人絕望的懸崖,向下是兇險未知的巨洞,而崖壁上還布滿了不可名狀的觸手,從無數個裂縫中鉆出來,用觸手尖那猩紅的獨眼凝視他,想要將他拖進裂縫。
小蘭斯渾身都在顫抖,軟乎乎的小手緊緊抓住身后的那個人,晃了晃:“ah。”
他示意身后的人看這里有多恐怖,他就是因為這樣才害怕的。
湛平川看著小狐貍嬰兒肥都沒消的小手,喜歡得恨不得直接把人拐到母嬰攝影館,蓋個手印腳印私藏起來。
他大咧咧坐在瑤瑤欲墜的樹枝上,狠狠瞪了一眼身旁蠢蠢欲動的觸手,才夾著嗓子道:“寶寶別怕,咱們換個思路,你看旁邊這些觸手,像不像章魚須?你知道加點孜然辣椒面再淋上燒烤醬有多好吃嗎?”
觸手:“”
小蘭斯:“?”
湛平川仗著自己和蘭斯信息素匹配度百分百,在蘭斯的靈境系統里盡情想象。
他憑空掏出一臺卡式爐,架在樹杈上,然后又回憶起沙漠城做辣牛肉的調料。
很快,家伙什全都湊齊了。
燒烤大師傅湛平川上陣,讓小蘭斯坐在他懷里,然后背過手去,毫不留情地薅住一只擺動的觸手,一用力,狠狠扯了出來。
觸手:“&¥%&¥#&!”
湛平川點上火,澆了油,用小刀將倒霉觸手切成小段,然后滋啦一聲扔上平底鍋。
他也不擔心蘭斯吃了拉肚子,反正都是假的。
“看到沒,這才是會做飯又勤儉持家的好Alpha,以后你在幼兒園遇到臭不要臉的小A,得學會鑒別。”
湛平川一邊烤章魚,一邊不動聲色地夾帶私貨。
小蘭斯張著嘴巴,呆呆望著滋滋冒油的觸手丁,總覺得事情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兇巴巴觸手=食物?
看觸手烤得差不多了,湛平川撒上孜然和丁點辣椒面,又淋上鮮香的醬料,扒拉個鍋,越來越滿意。
他塞了一個進嘴里,嚼了嚼,其實不怎么好吃,畢竟外神根本沒見過章魚。
不過好在他記憶中的醬料還是很給力的。
湛平川又夾起一顆小的,放在嘴邊吹了吹,確定不燙了才喂給小蘭斯:“寶貝兒嘗嘗?”
蘭斯將信將疑地探著身子,將烤觸手含在嘴里。
“咳,咳咳!”
辣,好辣。
小蘭斯臉都紅了,趕緊頂了頂舌頭,把觸手吐了出去。
湛平川納悶:“欸,這種辣度你是能接受的呀。”
也可能現在太小了,剛戒掉奶瓶,還沒來得及吃辣。
湛平川趕緊將鍋和爐子一起踹開:“以后老哥哥再給你做更好的。”
小蘭斯單手抱著膝蓋,又伸出手指了指底下的藍洞:“ah。”
他其實更害怕這個。
“嘖,寶寶怎么還叫ah,咱倆都這么熟了。”湛平川故意逗他。
小蘭斯收起手指,蹙眉回想,乖乖喊:“老哥哥。”
“”
湛平川:“大十四歲不算老哈,叫哥哥就行。”
小蘭斯將下巴墊在膝蓋上,手指在史迪仔的鞋子上按來按去,傻不拉幾的史迪仔被他的小腳腕帶動得一晃一晃。
姐姐說,幼兒園里讓他喊哥哥的都是壞男人,要一腳踹飛。
但這個哥哥不是幼兒園里的,應該不壞。
“哥哥。”
“真乖,這個洞也沒什么可怕的,你猜打飛的去極地看這種檔次的藍洞要多少錢?咱們足不出戶,絲滑環球游。”
小蘭斯:“。”
極地旅游?
這地方上不上下不下,湛平川猜外神是想逼著蘭斯跳下去,鍛煉他的膽量,讓他快點變強。
可惡的高壓教育。
“一會兒我帶著你跳下去,就像高空跳傘一樣,放心,肯定沒事,跳多了,這玩意兒就像吃烤章魚一樣稀松平常了。”
小蘭斯想說吃那種烤章魚對他來說也不平常,但他還是沒有反駁。
畢竟這是唯一能夠陪著他的人了。
他緊張地抓住了湛平川的胳膊,拼命蹭進那個溫暖的懷抱,就像練習起飛的雛鷹,面對人生中最重要的懸崖。
湛平川摟住他,貼在耳邊柔聲說:“準備好了,一,二,三!”
三字出口,兩人離開半空中的樹枝,像風箏一樣墜向藍洞。
小蘭斯嚇得閉緊了眼睛,屏住呼吸。
風在他臉頰呼嘯而過,吹起他紅色的發絲,他能感到寒風的凜冽,也能感到懷抱的溫暖。
他們墜入了藍洞,不斷下行,仿佛要直抵地心深處,兩旁的冰層越來越暗,由淺及深,直至化作徹底的漆黑。
他們仍在下墜,一切仿佛沒有盡頭,只不過風開始消失,溫度開始消失,冰層也消失,重力也消失。
那是一片沒有任何自然規律的虛無,黑暗與沉淪主宰著一切。
突然,一個紅色的正四面體在湛平川眼前一閃而過。
湛平川驟然僵硬,瞳孔急速收縮。
緊接著,是綠色的正六面體,黃色的正八面體,再然后,是褐色的正十二面體
最終,是深藍的正二十面體。
無邊的虛無中,只存在這些詭異的胞體,它們懸浮著,在確定湛平川看清它們后又緩緩消失。
那像是因恐懼而滋生的幻象,又像是真實存在的警醒。
第200章
這天晚上,蘭斯突然做了夢。
他夢到兒時在靈境系統中受折磨的情景,夢到自己的無助和絕望,然后,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在他身后堅定低語:“去見你,千千萬萬遍。”
他猛然睜開眼睛,后背被汗水打濕。
他還是記不起這個人的長相和聲音,甚至連這個人是否是自己幻想出來的都不確定。
按理來說,不可能有人會在他四歲的時候進入他的靈境系統,然后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了。
‘去見你’是什么意思呢?他就在那里,還要怎么見?又為什么要是千千萬萬遍呢?
事實上,那個聲音一次都沒來見過他。
蘭斯心神不寧,已經睡意全無,他躡手躡腳地站起身,走出樹枝稻草搭的簡易棚屋,來到遠離人群的位置。
地下城中的白天和黑夜是極其古怪的,有的地下城常年黑夜,有的地下城常年白天,有的則一半黑夜一半白天。
尤托皮亞人占領的這個F級地下城就始終都是白天,所以說是晚上,其實也只是地球時間罷了。
這些紫色的植物和溪流經過法塔的鑒定,確實含有一定量的毒素,但好在是F級,大家也都能承受,至于對身體有多大傷害,是否會造成后遺癥,那就不是尤托皮亞人需要關心的了。
法塔倒是很開心,浸泡在全是毒的環境里有助于他提升異能。
塔那托在接受恢復系覺醒者治療后就昏睡了過去,她實在太心力交瘁了,蘭斯估摸著她得休息兩天。
閑來無事,蘭斯就打算去垃圾城看看,尤托皮亞人的境況總讓他聯想到神祇系覺醒者,就像塔那托會讓他聯想到迦妮塔一樣。
他是想透過垃圾城來想象當年神祇系覺醒者的處境。
迦妮塔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NO.749過的是什么生活,他們為什么走上了截然相反的兩條路。
蘭斯剛打算進甬道,就聽到身后的紫色樹林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立刻回頭,低聲問:“誰!”
阿提婭扒著樹,歪頭露出腦袋,小聲問:“蘭斯,你是要去外面嗎?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蘭斯沉默了一會兒,冷靜道:“外面不安全,你也不知道誰是上帝城的眼線。”
阿提婭:“現在是黑天,大家都睡了,而且我可以縮小,你帶我去吧,我想再去我家那邊看看。”
蘭斯想著自己確實需要一個向導,而阿提婭又是個記路高手,便同意了。
兩人取了一顆晶礦石,留好字條,便離開了地下城。
阿提婭果然不負眾望,在黑夜里也能清楚辨別來時的方向,他們在林間七拐八拐走了半個小時,總算離開根基山,來到了尤托皮亞人聚居的垃圾城。
垃圾城里一片漆黑,那是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窒息程度遠勝于山林。
由于上帝城在頭頂上方懸著,所以他們連月光都照不到,每到夜晚,這里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幾乎沒有人走動。
好在尤托皮亞地處熱帶,黑夜的時間并不長。
阿提婭小聲道:“蘭斯,你知道嗎?從天而降的垃圾是尤托皮亞人唯一能接觸到的外界的東西,我們每個人都很珍惜,但這里上千個區域劃分相當明確,我們輕易不會跑到別的區去翻東西。”
“不過拉斐爾不聽這個,他為了找書和報紙,經常晚上偷偷跑到別的區翻,如果被人發現了,他就會被打一頓,但只要打不死,他就還會這么干。蘭斯,如果他能生在你們那里,一定可以讀大學,并成為很優秀的人吧?”
“會吧。”蘭斯輕聲道。
如果迦妮塔可以擺脫神祇系覺醒者的身份,生在聯邦或是塔斯曼,也一定會有更光輝燦爛的人生吧。
可惜NO.758這個編號如鬼魅般如影隨形,斷送了她整個人生。
蘭斯無法確定,如果自己帶著NO.879這個編號生長在弗比斯灣,從來沒有遇到老蘭以及黑燈會的所有人,他會不會走上NO.749的這條路。
阿提婭繼續喋喋不休:“像拉斐爾還有塔那托媽媽這樣不守規矩的人,在我們這里叫做地蟲,拉斐爾說要做狡猾的地蟲,不做待宰的羔羊。”
“他說的對。”蘭斯應道,抬手擰開了手電,仔細探查著。
空氣里有股刺鼻的味道,是不同垃圾腐敗后混合在一起那種。
蘭斯的手電光掃向堆積成山的垃圾,從底看到頂,不免為之震撼。
這么龐大的生活垃圾,都在被尤托皮亞人一點點消耗著,垃圾堆到處是被翻找的痕跡,地面上深綠色的腥水幾乎快要淌成小溪。
這哪是給人吃的東西。
要不是這個時代的尤托皮亞人都變成了覺醒者,他們的身體絕承受不住這樣的摧殘,恐怕用不了幾年就會重病而亡。
聽老瘋子說,迦妮塔也撿過垃圾,討要過食物,但弗比斯灣的環境還是要比這里強多了。
而且老瘋子留下后,迦妮塔就再也沒吃不飽飯,雖然老瘋子的錢來得也不干凈。
“所以有時候坦布人也利用這個規則懲罰我們,比如哪個區里的人辱罵或得罪了坦布人,那么整個區都要受懲罰,本應從這個區掉下來的垃圾就會被發給別的區。”
蘭斯停住腳步,冷笑道:“好惡毒的做法。”
坦布人這是在變相的鼓勵尤托皮亞人底層互害,其實大家都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但當矛盾轉移到尤托皮亞內部,他們就沒有精力再反抗坦布人了。
阿提婭:“所以后來反坦布組織就會給那些被牽連的區分發食物,保證他們在懲罰期活下來,而被多投垃圾的區必須交出一部分食物,這樣等下次他們那里被懲罰,反坦布組織也會幫他們。”
蘭斯輕挑眉,有些意外:“好聰明。”
雖然反坦布組織的人大多沒讀過什么書,但他們還是憑自己的頭腦琢磨出了類似銀行的運行模式。
當一方有難,反坦布組織可以‘貸款’食物幫他們渡過難關,而食物則是從垃圾多的區收上來的‘存款’。
反坦布組織的武力就是最有利的擔保,足以讓這種模式一直運行下去。
他們賺取的也不是利率差額,而是在尤托皮亞人中的聲譽,當聲譽積累到一定程度,他們就能夠帶領百萬尤托皮亞人反抗坦布人的暴政。
在坦布眼線的干擾下,能夠把這種模式實現,足見塔那托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又走了一段路,阿提婭明顯話變少了,情緒也變差了,當邁過一條酸臭無比的水溝,她停下腳步,指著黑暗里的前方:“蘭斯,那就是我家,他們全部死了。”
蘭斯也停下腳步。
不確定毒氣有沒有散盡,他們不敢輕易過去,只能從還正常的區遙遙望著那一片死寂。
阿提婭的眼圈又紅了,她的身子在黑夜里憤怒顫抖,牙齒恨到磨出聲響:“我一定要報仇!”
蘭斯靜默半晌,突然問道:“如果給你一個機會成為這世上最強的人,你會想殺光天下人報仇嗎?”
阿提婭愣住了,不解問道:“我為什么要殺光天下人,只有坦布人是我們的敵人。”
“可烏里爾的文章傳出去后,當時的聯邦人大概也聽說過你們的遭遇,但聯邦政府乃至元老院還是故意遮掩了這件事,之后聯邦人就忘了。”
“還有塔斯曼,幾十年前有個叫陳順安的尤托皮亞人逃到了塔斯曼,塔斯曼國王知道你們的境遇,可為了保護他的子民不受戰爭侵擾,他選擇視而不見。”
阿提婭被說得不知所措:“我”
“我這樣一說,你是不是覺得全地球人都對不起你們,你們遭受的苦難,人人都有責任?”
阿提婭猶豫了一下,用力點了下頭,眼中燃起怒火。
她以前沒想過這些,她只是單純的恨坦布人,可蘭斯的話卻讓她無法辯駁,對他們的痛苦視而不見的又何止坦布人,駱駝市場上的貴客難道不是哪里都有嗎?
“回到那個問題,如果你成為世上最強的人,你想向這個世界報仇嗎?哪怕你知道這世上有好人,有無辜嬰孩,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弱者。”
阿提婭眼神顫動,陷入痛苦的糾結,她拼命的深呼吸,最后扭過臉,低聲說:“如果我有能力,我會把他們挑出來,如果沒有我不知道。”
不知道,意味著阿提婭認真衡量過是否要殺死所有人,那遙遠而未知的善意不足以抵消她所遭受的痛苦。
知己知彼,蘭斯大概能理解NO.749的心境了。
果然,NO.749的出現是注定的,無法改變的,他不在這個時代出現,也會在下個時代出現。
而迦妮塔和蘭斯就仿佛走在一個早就寫好的劇本上,按部就班的拼盡全力,然后無力地見證地球的隕落。
這一套劇本已經在很多個星球上上演過了,無一例外,無一逃脫,它就仿佛是人類的死亡螺旋,一旦陷入其中,就再也沒有破局的可能。
蘭斯突然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他已經在那些圓柱上看到了結局,人類之間的恨意好像注定會讓地球走向滅亡。
除非就像他小時候一樣,這顆星球也可以另有際遇-
當幾枚胞體在虛無中消失,湛平川才慢慢從難以名狀的震撼中緩過來。
他再環顧四周,藍洞,懸崖,觸手已經全部不在,他抱著小蘭斯,站在繚繞的黑霧當中。
“我靠,什么東西啊,高考幾何給我落下病根了?”湛平川猜測。
不應該啊,他什么時候為考試成績犯過愁。
“呼”小蘭斯也睜開眼睛,見自己平安回到黑霧里,他整個身子都放松下來,軟軟地掛在湛平川胳膊上。
“寶貝兒,外神為什么要用幾何嚇你呢?沒道理啊。”湛平川納悶。
“ah?”小蘭斯完全不知道湛平川在說什么。
“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那幾個幾何圖形,那叫正四面體,正八面體,正方體”
“我認識,但沒看到。”小蘭斯嘟囔著,抱緊湛平川的手臂。
湛平川錯愕。
也就是說,那幾個胞體只有他能看到,它們是因為他而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