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熱鬧
院子里擠滿了人, 除了梁冬實老兩口和兒子兒媳外,還有老大家的兩子一女,已去世老二家的兒子兒媳孫女以及老三家的兩個孩子。
這么多人梁正烽也都不認識了,為了避免尷尬, 鐘翠萍主動承擔了介紹人的角色。
梁冬實沒見到兩個曾孫, 心里頭是不高興的, 但作為一家之主,他也不好表現出來。
唯獨梁易初, 臉拉的比冬瓜還要長。
在三嬸的介紹下, 蘇月禾雖然在跟眾人一一打招呼, 但眼角眉梢,她能感受到梁易初的那種憋屈不爽,以及水鍋煮水, 沸騰之下, 一觸即發的悶蓋子狀態。
她和梁正烽互相看了一眼, 夫妻倆默契地微笑著沒說話。
鈴鈴鈴鈴鈴鈴!
屋里傳來電話鈴聲。
這么多人在這兒, 梁易初終究忍著沒爆發, 他進屋接電話去了。
蔡鳴鳳看了看屋里的座鐘,馬上十二點, 看來是來不及了,今天非得擠一起吃飯不可。
那就以和為貴吧。
先保了大女兒的婚姻再說。
她當即笑著說了一聲:“別站在院子里了, 都屋里坐吧,吳媽,泡茶。”
梁老太也招呼:“快屋里坐, 把西瓜和葡萄端堂屋來。”
進了屋, 屋里還開著電視,梁易鳴去把電視聲音調小了。
蘇月禾和梁正烽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梁老爺子問梁正烽的工作問題,問他轉業怎么會選工廠。
梁正烽跟梁老爺子解釋當時的情況,蘇月禾喝著茶,看見角落的梁易初掛了電話后,黑著臉站了起來。
“你把你媽的墳遷走了?”梁易初盯著兒子,直接質問。
梁正烽放下茶杯,臉色也跟著沉下來:“有問題嗎?”
梁易初:“你可以遷,但你是不是也應該尊重我的意見?”
為了避免爭吵,梁冬實趕緊出聲:“正烽跟我說過了,你惱火什么?”
梁正烽本來要回懟梁易初的,但看爺爺情愿撒謊也要把這場火按滅,他也就沒再說什么。
但梁易初不愿意,聲音放大了好幾倍,“你帶著兩個那么小的孩子去祭拜你外公外婆,去祭拜你媽,怎么,我們活著的就不配看到你的兒子女兒?!”
梁正烽本來就是故意不帶孩子來的,“我帶孩子來看你跟我吵架嗎?”
“看來,你是早就準備好了,要回來跟我吵!”
“我是了解你的德性!”
梁易初:“我什么德性?有你這樣跟老子說話的嗎?”
梁冬實今天只想好好跟孫子孫媳婦吃頓飯,眼看梁易初這沒腦子的要把事情鬧大,他罵道:“梁易初你閉嘴!你什么德性?你想讓你兒子評價?今天我們一家人就安安穩穩吃頓飯,誰也不許吵。”
蔡鳴鳳怕她未來親家隨時會來,她也趕緊勸:“是啊,孩子爸,你消消氣,別吵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別總想著翻舊賬。”
梁易初壓著怒火:“行,你們都瞧不起我是吧?我不吵可以吧,我就心平氣和問梁正烽,你今天回來,是想拿走南二胡同那院子的房契地契,是嗎?”
既然梁易初主動提起,梁正烽也不遮掩:“我昨晚跟爺爺說過,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把這個歷史遺留問題給解決了。南二胡同那套院子,是我外婆留下的,外婆在世的時候就說過,那套院子是要留給我的。”
梁易初踢了一腳地上的一個小皮球,“那是你外婆留下的沒錯,但法定繼承了是你媽,不是你,所以房契地契才會在我手里。你想讓我把房契地契給你,也不是不行,那你把我孫子蘇定綸的名字給我改回梁定論,把姓給我改回來,我就把房契地契給你。”
這顯然是無理取鬧了,梁正烽搖了搖頭,拒絕道:“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梁正烽,你是不是男人?為什么孩子不跟你姓!”梁易初指著蘇月禾,“你哪方面不如這女人,你要這樣倒貼!”
說到讓孩子改姓的問題,梁家老兩口本來不想吱聲的,結果梁易初直接指著兒媳婦罵,實在太沒禮數。
這讓梁老太不得不出聲阻止:“老大!別沒吃飯呢,就像喝多了似的!”
蘇月禾倒也沒翻臉,她在梁正烽出聲前,笑著諷刺:“遺傳啊,我婆婆當初不也倒貼哪兒哪兒都不如她的你嘛!”
眾人是沒想到看著貌美如花、斯文有禮,第一次上門的媳婦兒,竟然敢當眾損自家公公。
關鍵是,她笑著說的,語氣中聽不出一點的惡意,這讓梁易初更是恨得牙癢癢。
這兩年最討厭梁易初的鐘翠萍,忍不住笑道:“月禾你是會說話的。”
會說多說兩句。
梁易鳴趕緊拉了拉妻子,示意她這個時候別火上添油。
鐘翠萍甩開她男人的手:“我表揚侄媳婦都不行?”
梁正烽:“自小,老師就教我,做人要講誠信,我既然一開始就答應了入贅蘇家,我就會說到做到,不會中途反悔,以后也不可能搞什么三代還宗的惡心事。我現在之所以還姓梁,是因為我參軍了,檔案改不了,不然,我早改回姓萬了。你以為我想姓梁?別忘了,我一出生就是姓萬的!”
啪!
一只杯子摔在了地上。
梁易初忍不可忍!
“梁正烽你他媽個不肖子孫!”
而與此同時,梁馨月帶著她對象,以及她對象的父母出現在了大門口。
這場面,這盛世如蔡鳴鳳所愿。
梁馨月尷尬地想找地縫鉆。
蔡鳴鳳趕緊跳出來緩和氣氛:“哎喲,您好您好,真是不好意思,這個……家里有點誤會……快進來坐。快進來坐。爸媽,這是馨月的對象章磊,還有章家父母。”
說著回過頭瘋狂給梁易初使眼色,希望他不要再吵了,及時休戰。
聽見“章磊”的名字,蘇月禾看向門口,發現梁馨月的對象真是章磊,《孫悟空》的制片主任。
章磊和章家父母看著這場面,多少有些懵逼,只能微笑著跟大家點頭。
章磊看見蘇月禾,忙過來打招呼:“蘇老板,你怎么在這兒?”
蘇月禾笑了笑,“巧了。章主任。”
章磊跟梁馨月介紹:“就是蘇老板贊助了我們劇組三百萬。”
蘇月禾是老板?她贊助了《孫悟空》三百萬?在座的人都聽呆了。
三百萬是什么天文數字?這屋里有人曾經掌權,但也沒見過這么多錢啊。
梁老太忙笑著想要把剛才的尷尬氣氛給抹過去,結果還沒說話,就被梁正烽給打斷了。
既然是梁易初挑起來的事,這個時候,梁正烽可不想給他們留面子,想休戰就休戰,門都沒有。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我是不肖子孫你是什么?梁易初,你剛才問我,你什么德性,那我現在就回答你,你無品無德,婚內出軌,入贅改嫁娶,你才不是個男人!不配為人!”
這可把梁易初給點炸了,他不承認自己出軌,“我沒出軌,是你媽去世之后,我才跟蔡鳴鳳一起的。你說我不配為人?我殺你外公外婆了,還是殺你媽了?你這樣跟我說話!”
梁正烽半步不讓:“這屋里,誰不知道你搞大了康馨月她媽的肚子,害我媽自殺,你這樣的行為跟殺我媽有什么區別?!”
聽著這些刺耳的話,偏偏是這個時候,梁馨月咬著下唇,想死的心都有了。
章磊和章家父母尷尬停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但看眼前情況,似乎更應該留下來,以方便看清楚,未來兒媳和親家究竟是怎樣的人?
雖然梁家在北京,多少還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但他們章家也有臉面,并不是就高攀了。
梁易初怒不可遏:“我說了我沒出軌!你硬給我扣什么帽子!我不想跟你說了,你給我滾吧!”
“把我外婆的房契地契拿來,我馬上走。”
“我偏不給!你個不肖子孫!南二胡同的大院子,是你一個人的嗎?按照法律,我有一半的繼承權!你想一個人獨吞?做夢吧!”
梁正烽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沒有資格繼承!殺人兇手!”
梁易初腦袋要裂開了,但這個時候,他不允許梁正烽往他身上潑臟水,“你媽要自殺不是因為我!是那個時代的錯誤!你外公就是自殺走的,你外公去世之后,你媽媽就得嚴重的抑郁癥。”
梁正烽:“我媽為什么得抑郁癥?就是因為你,先是給我改姓,眼睜睜看著你對她越來越冷漠,然后看著你出軌,搞大別人的肚子,你竟然覺得我媽自殺跟你無關,你良心不會痛嗎?對,你不會,因為你根本就沒有良心。”
“你混賬!你污蔑你老子!”畢竟有外人在,梁易初也是要臉面的。
梁冬實只想熄戰,“老大,你快把南二胡同的房契地契給正烽。今天就客人在,你們不要吵了。”
梁易初不愿意:“房契地契早丟了。”
梁正烽點頭:“行,你說的,房契地契都不見了。那接下來,我怎么操作,也跟你無關了。”
“你要怎么操作?”梁易初問。
梁正烽不搭理,反而走向梁馨月。
蔡鳴鳳緊張地站在梁馨月前面:“正烽啊,房子的事,我會說服你爸,房契地契找到了,就給你送過去,我們肯定不會跟你爭的。”
“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掙我外婆留下的院子?”
蔡鳴鳳窘迫笑了笑:“我沒說要爭。我就沒想過要爭。”
梁正烽不搭理她,仿佛這人是透明的,他問梁馨月:“我媽死那天你在哪兒?”
梁馨月愣住,心緊張的怦怦加速,幸好出來工作這么多年,心理素質提高了,她不回答,反而問:“你什么意思?”
梁正烽重復道:“我媽死那天,你在哪兒!”
“我在上學,我在學校。”
梁正烽眼神定定地盯著她,仿佛要把她這人都看穿:“你撒謊。你那天不舒服,請假了,沒去上學。我媽死的時候,你就在我家。”
梁馨月不明白梁正烽問這話是什么意思,畢竟時隔這么多年了,怎么會突然來質問。
她媽比她還緊張,蔡鳴鳳:“正烽,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媽去世的時候,馨月才七八歲。”
“我沒問你話!”梁正烽瞥了蔡鳴鳳一眼。
蔡鳴鳳只得閉嘴。
梁馨月猜到梁正烽應該是去找萬家以前的保姆楊媽,問了情況。
她知道撒謊沒用,只好老實交代:“我想起來了,我那天確實發燒請假在姥姥姥爺家,中午我睡醒,看見你媽媽在陽臺看書,我叫了她一聲,你媽媽招手讓我去,我就去你家了。”
當年梁正烽和爸媽并沒有住南二胡同的院子里,他五歲的時候,因為父親工作調動,他們一家搬到了他外公分的一套洋房里居住。
那套房子,在他媽媽去世后,組織也收回去了。
梁正烽問:“然后呢?”
“你媽媽聽說我生病,給了我一塊小蛋糕。后來她上樓接電話,久久沒下來,我出來太久了,我怕姥姥找我,我就回家了。”
梁正烽盯著她:“你又撒謊了,當時你上樓找過我媽。”
梁馨月緊張地咳嗽了一聲:“我……”
“我媽去世這么多年,你經常到她墓地上哭,說你對不起她,你不是故意的,你為什么哭?你哪里對不起我媽?!”
眾人都不知道當年還有這些事,大家看向梁馨月,想等她的答案。
包括章磊和章家父母,站在吃瓜第一線,難免都有些緊張了。
梁馨月被架在了火上,她眼眶瞬間紅了,估計楊媽看到她從二樓下來,她只得承認:“當時清漪阿姨好久沒下來,我想回家了,就上樓想跟她說一聲,結果……結果我在門縫中,看見她拿著一把槍,對準了她自己胸口,整個人都是呆的,我被嚇壞了,轉身就往樓下跑,跑回了姥姥家。”
大家斂聲靜氣聽著,蔡鳴鳳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張了張嘴想說話,結果梁馨月繼續說了。
“我回到姥姥家之后,大概有四五分鐘,才聽到那聲悶悶的槍響。我當時如果進去阻攔或者馬上就去叫楊媽,你媽媽可能會活下來的,但是我太害怕了,我怕她失控殺了我,我誰都不敢說。為了這事,我一直很愧疚,我覺得我對不起你媽媽,我本來可以阻止她自殺的。”
蔡鳴鳳安慰道:“馨月,你別內疚,你當時還小,這事怎么能怪你呢?”
對于梁馨月的說法,梁正烽并不相信,“但是楊媽不是這么說的……”
梁馨月心中一驚,但也只是一瞬,她馬上冷靜下來,“楊媽怎么說的?”
“我想先聽你說。”
梁馨月:“沒了,真的沒了,就是這樣。”
“那你為什么在我媽墓前懺悔的時候說,你不是故意的?”
“是啊,我不是故意不找人救她的呀,我嚇壞了,不敢說。”畢竟是三十多歲,在社會摸爬滾打十多年的人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她說真話的。
梁正烽冷冷盯著她:“你當時只在門縫外偷看,沒進房間?”
梁馨月搖頭:“我沒進去。”
梁正烽從褲兜里拿出一個小小的不值錢的瑪瑙手串,“這是你的吧?”
看見這瑪瑙手串,梁馨月臉色突然變了,她汗毛豎起,直接搖頭否認:“不是我的。”
“怎么就不是你的了?康馨月不是你?跟著你媽嫁到梁家來,你就不姓康了?這里面有一個小牌子,刻了你的名字,康馨月!我以前看你戴過!楊媽也看你戴過!”梁正烽提高了音調,“你說吧,我媽的死,跟你有什么關系?”
梁馨月雙手捂著耳朵,“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
“那你的手串為什么會在我媽出事現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找警察來問問你,看看你知不知道。”
梁馨月難受地有些手足無措,這個時候,她完全不承認是不行的:“我……我進去拿了東西。”
梁正烽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一些:“你偷了什么?”
“一個手表。”
這應該是在梁正烽母親沒死之前的事,他問:“被我媽發現了?”
梁馨月點頭,“我很害怕,怕你媽媽會告訴老師,我就……我就偷偷告訴了她一件事,希望她能原諒我。”
“你告訴了我媽什么事?”
梁馨月看了眼自家母親,蔡鳴鳳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錯了。
“我偷偷告訴她,我看見我媽媽跟你爸爸睡在一起了。我以為她原諒我了,誰能想到,我回到姥姥家就聽見了槍響,你媽媽自殺了。我很后悔,我為這個事情,后悔了二十多年。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原來這就是真相!梁正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究竟哪里不對。
啪!
一個耳光扇了過去!梁馨月一個趔趄,撞到墻上。
梁易初扇的!
蔡鳴鳳瘋了似的推了梁易初一把:“你干什么!她當時才七八歲,她懂什么呀!”
“是啊,她懂什么呀!”梁正烽指著眼前的狗男女:“還不是你們這對奸夫□□作惡?!梁易初你不是說沒出軌嗎?人家康馨月親眼看見的,你要不要去把她眼睛挖了?!”
梁馨月羞愧地捂著臉蹲在一旁,梁易初憤怒地太陽穴上的青筋都在跳動。
“好了,好了,都不要說了。”在外人面前,臉都丟盡了,梁冬實及時出聲喝止,“梁易初,你現在立刻把南二胡同那套院子的房契地契拿出來,你要是不拿出來,你們全家都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以后永遠別回來。”
既然臉已經丟盡,梁易初也是個犟種,他就不服這口氣:“滾就滾!我偏不給!”
說著他丟下眾人,出去了。
梁冬實捂著半邊臉,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這么一鬧,章磊和父母站在一旁也不好說什么,現在馬上說走,似乎又不合適。
蘇月禾跟章磊點了點頭,反正大家撕破臉了,沒必要給誰留面子,她提醒:“章主任,你也看見了,就是這樣的一個家庭,謹慎入坑。”
章磊跟梁馨月本來相親認識也沒多久,原本想著,大家家庭背景都差不多,都算是干部子弟,沒想到是這樣的。
章磊點頭尷尬笑了笑:“謝謝蘇老板。”
章磊父親趁機道:“我家里還有事,我們先走吧。”
章父章母扯著章磊直接走了。
蔡鳴鳳連忙追出去送人家:“對不起啊,今天真的,你們別介意,改天我們請客,去飯店吃,好嗎?小章,跟你爸媽解釋解釋。”
鐘翠萍今天心底可舒坦了,她趕緊招呼梁正烽和蘇月禾:“正烽,月禾,坐下來聊,我們準備開飯吧。”
梁正烽沒有動,他看向梁冬實:“爺爺,當年我外公為什么自殺?”
梁冬實聽出了孫兒語氣里詰問的意思,他解釋道:“正烽,爺爺可以用一生的名譽跟你保證,我絕對沒有舉報你外公,如果我舉報你外公,我梁冬實不得善終。”
見老頭子發毒誓,梁老太也道:“我們是一家人啊,舉報你外公,萬一牽連我們呢?是不是?不可能的事。正烽啊,你不要聽外面的那些謠言。”
梁冬實:“我當年查過,也看過那份舉報信,那個字跡寫得很潦草,完全沒有章法,看著不像是有文化的人寫的,舉報信據說還在,你可以想辦法把舉報信拿出來,對比字跡。絕對不是我們梁家人的字跡。”
行吧,這件事梁正烽暫且相信了。在他這里,比梁馨月的話要可信。
繼續留下來吃這頓飯,已經沒意思,梁正烽道:“房契地契我不要了,爺爺奶奶你們保重身體吧。”
說完,他牽著蘇月禾的手就往外走。
見大哥大嫂離開,老三家的小兒子急切問:“媽,可以開飯了嗎?”
梁易鳴罵道:“吃吃吃,就你想著吃。”
梁老爺子站起身回房,他也不想吃了,高高興興等孫子,等曾孫子,結果呢……
沒一個省心的。
梁馨月也起身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間。
蔡鳴鳳跟了過去,等進了屋,關上門,蔡鳴鳳才道:“這門婚事,我看是黃了。這么好的對象,這么合適的人家,以后去哪兒找呀。”
事已至此,梁馨月已經死心,“黃了就黃了,媽我想搬出去住。”
蔡鳴鳳不同意:“不許搬出去。不過,這個事情,如果能這么了了,也好。你也別再有什么心結。你那時候還小,人一慌亂,做什么事都是正常的,幸好那個保姆沒真看見。你也別怪你爸打你,他不打你,梁正烽那王八蛋就打你了。明白嗎?當初要不是他幫忙包庇你,我們……”
梁馨月把頭埋進被子里,不想聽。
*
梁正烽在《北京晨報》上登了房契地契遺失聲明,之后幾天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成功辦理了南二胡同3號院子的房產手續。
為了避免被其他人不法侵占,辦理好手續后,就把院子租給了一位北京大學的教授。
柒月的員工已經提前回青城縣,在梁正烽辦理產權證的那幾天,蘇月禾帶著三妹四妹和兩個孩子繼續滿北京城逛,吃喝玩樂,把北京能逛的都逛了個遍。
那天下午,三妹四妹精力旺盛照常出去玩,蘇月禾則在招待所跟廠里通電話,處理文件。
等她講完電話,她下樓去找鬧鬧和萱萱。
保姆們帶著兩個娃兒在旁邊的公園里玩。
她帶著帽子,一路尋過去,遠遠就捕捉到了在草地上玩紙飛機的孩子們,再往旁邊一看,公園的長條椅上,梁老爺子和梁老太就坐在那兒,默默注視著兩個孩子。
他們沒走近去接觸孩子,就這么看著,臉上是欣慰的笑。
兩個孩子都長得好,聽話講理,簡簡單單的紙飛機就能玩得不亦樂乎。
不管姓什么,都是自家骨肉,誰能不疼愛呢?
蘇月禾就在遠處站著,她沒走過去,只遠遠看著,她知道,她走過去,老兩口肯定不好意思,會想著馬上離開。
只要大家都講理講禮,她不是個難說話的人。
因為還要等下一個工作電話,她沒久呆,就折回招待所。
在招待所門口,沒想到遇見了梁易初。
梁易初手里卷著一份報紙,他應該是看到《北京晨報》上刊登的遺失聲明了。
“梁正烽呢?”梁易初看到蘇月禾也沒個稱呼。
蘇月禾冷冷道:“他不在。”
說著她往樓梯走去。
梁易初尾隨著蘇月禾上樓,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質問:“你們這個遺失聲明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說丟了嗎?丟了就要發遺失聲明。”蘇月禾反詰。
“你們背著我去辦房產手續了,是嗎?”
蘇月禾停下腳步:“有問題嗎?不能嗎?這是正烽外婆留下的房產。”
梁易初諷刺道:“法盲!再有錢又怎樣?你這都不懂嗎?我是萬清漪的丈夫,我跟她沒離婚,她死了,她繼承的遺產,我也能分一半。”
蘇月禾:“你也知道我有錢,我們繼承這套房產,就不是為了錢。你要是想打官司,我奉陪到底!”
“法律是支持我的。”梁易初臉上有一種迂腐的偏執。
“支持你害死你的結發妻子嗎?我婆婆的死,會不會跟你有關呢?梁馨月這么小一個孩子,她為什么會告訴我婆婆,你跟她媽媽的奸情?不會是你教唆七八歲的孩子故意刺激我婆婆,導致她自殺的吧?你這就是教唆殺人啊!殺人還想有繼承權?可能嗎?”蘇月禾并不是真的懷疑梁易初殺萬清漪,她就是想氣他。
梁易初沒想到蘇月禾會往歪了想,她有錢啊,她不會真找律師污蔑他吧?
“你別血口噴人!梁正烽怎么會找了你這樣的老婆!”
這里也沒其他人,蘇月禾可以毫不顧忌地回罵過去:“我要是你,我都沒臉活在這個世界,像你這樣的人渣,就應該一人一口唾沫把你淹死!”
梁易初長到這把年紀,沒被人這么赤裸裸地罵過,“沒有教養!你有什么資格罵我?”
“我怎么沒資格?我是正烽的妻子,我就有資格!教養是什么東西,你知道嗎?你根本不知道。你身為父親,給了我丈夫一個怎樣的童年?你知不知道他失去母親后,是怎么熬過來的?你知不知道,他為什么一旦脫離梁家,就再也不愿意回去?那是因為你們一家,都是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被兒媳當狗訓斥!梁易初一口氣堵在心口,嘴唇都紫了。
蘇月禾站在階梯上首,自上而下睨視著他,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梁易初送上門被罵了一頓,越想越氣,氣得心絞痛,卻只能無能狂怒。
啊啊啊啊啊!氣死他了!
第82章 老狐貍
夜空中的新月, 彎彎掛在不遠處的屋頂。
蘇月禾在陽臺站了會,聽見門響,梁正烽開門進來,他剛才去把兩個孩子送到保姆房間去了, 今晚他們可以清靜清靜。
“你們上午去哪兒了?”梁正烽問她。
“王府井逛了一圈, 還看了幾套院子。”
這幾天蘇月禾到處逛的時候, 看了很多待售的房產,大部分都是國企資產, 小部分是個人的, 她看了些院子和商鋪, 很是動心。
隨著經濟發展,通貨膨脹加速,以后現金存銀行肯定是貶值的。
等忙完這一波, 可以把閑錢充分利用起來。
梁正烽在洗手間擠牙膏刷牙, 他笑道:“你還想買院子啊?買了我們也住不了啊。”
“買了等升值。”
蘇月禾想起下午梁易初找上門來的事, 她傍晚已經跟梁正烽說過了, 她走過去, 靠在洗手間門邊,“你說, 你爸會不會真的去告你?”
梁正烽把擠好的牙膏放杯子上:“可能氣不過真會去告,他這個人自私小氣, 但后面應該會撤銷。”
“為什么?”
“梁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這鬧到法庭上,讓別人知道梁易初想要霸占我外婆遺產的熱鬧, 多少人等著看笑話?他不要臉, 我爺爺要。”
有道理,蘇月禾點頭:“那倒也是。”
梁正烽開始刷牙, 蘇月禾就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他刷牙跟他人一樣,橫是橫豎是豎,非常規范。
他笑問:“你盯著我刷牙干什么?”
蘇月禾也笑:“就看著你,不行嗎?”
“行。你想怎么看都行,反正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你的。”說著他伸手幫她把額前的頭發往耳朵后掖。
這兩年,特別是生了二胎之后,蘇月禾身上多了一種成熟蜜桃的韻味。
要不是在刷牙,他都忍不住想親她一口。
“這么盯著我干嘛。”這次輪到她問他了。
梁正烽漱口后,道:“我老婆漂亮,就想一直看著。”
被夸贊之后,蘇月禾滿意地笑了。
看他刷完牙,她轉身往回走,拉上窗簾,她才打開了床上的薄被子。
見梁正烽從洗手間出來,她問:“你那天跟我說,梁馨月的說辭有點怪,怎么怪了?”
梁正烽直接躺床上,這天氣,他也不想蓋被子。
“當時我就覺得很怪,但說不上來哪里怪。后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梁馨月的措詞,跟她在我媽墓前懺悔說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搭不上噶。她把梁易初和蔡鳴鳳的奸情告訴我媽,這跟故意有什么關系?”
蘇月禾靠在枕頭上,微微蹙眉:“‘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一種行為沖動或者是無意中說出的話,不應該是這種為了交易而說出的實情。”
梁正烽:“是啊,我換個角度想,我媽知道了梁易初和蔡鳴鳳的奸情,她不應該馬上自殺,哪怕失望積累的足夠多,那也太過沖動了,畢竟那是一個七八歲小孩的說法,起碼我媽應該會有一個求證的過程。”
蘇月禾贊同他這個觀點:“所以梁馨月說謊了。我那天就覺得奇怪,她怎么那么輕易就說出了對自己不利的真相,看來,她是企圖以這種方式,掩蓋真正的真相。真正的真相可能對她或者她在意的人,更不利。”
梁正烽伸手摟著她:“我覺得是,但沒有證據。而且她當時只有七八歲,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都不用擔負法律責任,這才是最讓人無奈的。”
而且現在過去二十多年,已經過了刑事追訴期。
就算是這樣,他也想要知道真相。
法律不能制裁,還可以通過其他途徑去懲罰,就像這次,錯失了章磊這個好對象,起碼蔡鳴鳳母女會難受好一陣。
蘇月禾安慰他:“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覺得三叔三嬸倒是可以保持來往,這邊有什么事,我們也能及時知道。”
梁正烽:“你要了三叔三嬸家的地址和電話?”
“要了。對了,當年舉報你外公的檢舉信,你拿到了嗎?”
“沒找到,不過有位伯伯答應幫忙去找,等找到檢舉信,會拍張照片,寄給我們。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他伸手關掉了臺燈。
他們明天上午的火車回青城縣。
兩個人就這么抱著,輕輕說著話,說著說著睡著了。
*
央視派了人來給蘇月禾送行,還送了北京特產。
章磊也來了。
他和梁馨月已經和平分手,章磊現在是全力拼事業。
“韓導在外景地,沒辦法來送行,她讓我轉告你們,11月,我們劇組會去青城縣,到時候,一定登門拜訪。順便把你們的廣告拍了。”
蘇月禾好奇:“你們劇組要來青城縣?”
章磊:“我們要去大雁山取景,之后基本拍攝完畢,全部進入后期制作。”
蘇月禾意外:“你們要來大雁山啊?我家就在大雁山公社,我家在大雁山的山腳下。”
“這么巧。你看,所以說,我們有緣分啊。”
難怪大雁山以后會成為風景區,看來《孫悟空》播出后,影響不小。
蘇月禾道:“你們到了青城縣,可以來找我,需要什么人力物力上的幫助,你們盡管說。”
“那太好了,必須要再次謝謝蘇老板。”
“叫我蘇廠長或者蘇月禾就行。”
“蘇廠長,還有一事,韓導讓我問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劇組飾演一個角色?”
“我嗎?”
章磊熱情道:“對,您和梁廠長都可以。以你們的相貌,神明仙子演什么都行。”
蘇月禾對于拍電視劇沒有什么興趣,而且她沒時間,她婉拒:“我還是算了吧,專業的事,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來干。”
“你要相信導演的功底,演戲說難也難,說簡單其實也簡單,又不是要拿獎,就出個鏡,留個紀念。我們劇組大部分演員也都沒有經驗。”
蘇月禾見章磊那么熱情,也不好一而再得拒絕,她笑道:“等你們來了青城再說。”
正說著,車來了,蘇月禾道:“你們不用送,謝謝你們的特產,來了青城我們再聚。”
“好咧!”
兩天后,他們一行人回到了青城縣,下了火車站,看見小廖和李向陽開車來接。
小廖開了他們的吉普,李向陽開的是柒月新買的小貨車,柒月這輛車是去年作為青城縣納稅大戶,縣里半買半送的。
李向陽結婚了,結婚對象是趙青蓮,趙青蓮去年生了個女兒,目前家庭生活還算幸福。
上車后,李向陽對蘇月禾道:“方主任讓我把你接上,先到附城廠區去。”
“出什么事了嗎?”
“好像是工程進度慢,她在跟施工方協調,都快吵起來了。”
蘇月禾道:“先送我三妹四妹回家。”
李向陽送三妹四妹回家后,載著蘇月禾直奔附城的廠區,進了柒月日化,車輛開往后面的擴建區域。
蘇月禾一下車就發現,她走這么多天,地基還沒建好,這效率確實太慢了,難怪方運紅會著急。
方運紅正在工地前跟于善溝通,看起來溝通效果不是很好。
看見蘇月禾下車,方運紅朝她走來:“也沒讓你休息,就把你叫來了,于善這兩年接的工程實在太多,他壓根沒那么多工人,忙不過來。就這個進度,我們10月底怎么可能建好洗發水生產車間。”
于善跟在后頭,解釋道:“前一陣確實慢了點,我們這兩天已經開始加快速度了。”
方運紅已經了解清楚原由,她無情戳穿:“你的那些工人,幾個工地共用,我們這邊催,就在我們這邊干幾天,別人家催,又去別人家干活去了。”
這怎么能行呢?
蘇月禾道:“于經理,你同時趕哪幾家的工程進度啊?”
于經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運紅見他不說,就幫他說:“新百貨大樓、制藥廠的宿舍、肥皂廠的新車間……好像四個工地同時在建。”
“你這種情況應該提前告訴我們,于經理,你要是沒辦法保證速度,我們只能換施工方了。”
于善還是挺怕蘇月禾的,畢竟一開始也是因為蘇月禾給了他工程,幫他慢慢做起了口碑,才讓他賺了這么多錢。
他滿臉無奈地笑道:“不是我們不想快,最近是你們松林的采脂旺季,很多人情愿去你們那兒采脂,也不來我們這兒干活。”
蘇月禾大概明白了,她忍不住吐槽:“采脂是多辛苦的活兒啊,工人情愿去采脂也不來你這兒,說明你們給的工錢太低了。”
于善:“采脂多勞多得,我們這兒是按天算的死工資,沒辦法比。”
“本縣招不到工人,去外縣招啊。”
“對,最近去外縣招人了,很快會有工人補進來。”于善保證,“您和方主任放心,肯定不耽誤你們工期。”
方運紅:“我換一個監工在這兒監督,務必按時間節點完成。我們幾百萬廣告費都砸出去了,你要是耽誤了我們的工期,耽誤了鋪貨,你建十棟樓都不夠賠我。”
于善連聲保證,一定如期完成。
單有保證也沒用,蘇月禾道:“這樣,8月份的節點如果沒有按期完成,我們就換施工隊。紅姐,先找好其他施工隊備著。”
“段主任已經聯系好了。”方運紅也不隱瞞于善,甚至想高聲告訴對方,以示驚醒。
這外面天氣熱,太陽又曬,于善是滿頭大汗,蘇老板定死了完成節點,他拼了老命也得完成啊。
方運紅叮囑:“不但要如期完成,還要保證質量。”
“要得要得。方主任你放心。”
又聊了幾句,看了會兒建設進度,方運紅和蘇月禾才一起往外走。
蘇月禾問:“肥皂廠怎么又在擴建生產車間?”
青城肥皂廠換了新廠長后,這幾年勵精圖治,跟在柒月后頭鋪貨撿便宜,賺的也不少,他們研發了不用大靖松脂的新產品香皂,在省內銷量也還不錯。
方運紅道:“我正要跟你說肥皂廠的事。郭廠長那個老狐貍狡猾的要死,去年聽說我們研發洗發水,他們也跟著研發洗發水。而且他廠區有空地,建廠建的比我們早,估計下個月就能建成投產,走在我們前面去。”
蘇月禾這段時間沒有關注過肥皂廠的事,她感嘆道:“這老狐貍!是我輕視他們了。肥皂廠比松香廠經營的要好很多。他們研發的是什么洗發水?”
“就普通的洗發水,沒聽說有什么特別的功能。但他們的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嗎?你聽了肯定生氣。”
蘇月禾停下腳步:“什么?”
方運紅握著手上卷成軸的圖紙,拍在手心上,憤憤不平:“蘇菲洗發水。跟我們一樣的‘蘇’,我們是雨字頭的‘霏’,他們是草字頭的‘菲’,這算不算侵權?我今天早上聽說之后,我都氣死了。”
這就是正版和盜版的區別啊。
蘇月禾問:“我們商標和專利都去注冊登記了嗎?”
“注冊了。”
“那就好。這事必須要在他們生產之前按死。”
方運紅道:“他們肯定聽說我們花巨資贊助了《孫悟空》,他們就是想跟在我們屁股后面撿便宜。消費者哪有幾個會去區分‘蘇霏’是哪個‘fei’啊。”
蘇月禾:“這事先找組織協調,協調不成就告他們。”
“只能這樣了。”
*
晚上在萬秀敏家吃飯,這也算是“散伙飯”。
李時剛已經回老家縣城赴任,他在老家謀了個縣委副書記的職位,萬秀敏帶著孩子一直慢吞吞收拾東西,前一陣又去省城玩了一趟,現在是不得不回去了。
一起吃飯的還有劉勝利段玉卿一家、老覃劉喜妹一家。
老覃本來也想轉業回老家的,但劉喜妹已經在柒月做了將近兩年的會計,她堅決不回,她情愿一個人帶著女兒在這兒過,也不回。
老覃沒辦法,只好妥協了,剛好占了這邊副縣長的空缺。
蘇月禾把從北京帶回來的禮物送給大家,基本上是人人有份,每個人都照顧到了。
她給老覃送了一個進口打火機:“我們家正烽給你挑選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老覃拿在手里,當寶貝似的,久不久點一下火,他開玩笑:“有了這個打火機,香煙都要忍不住抽多兩根。”
劉喜妹白他一眼:“瞧你的出息。”
老覃笑道:“看看我們這一桌,男的都去了機關和大工廠,女同志都給蘇老板打工了。”
劉喜妹習慣性懟回去:“我們樂意!別瞧不起我們小廠,到時候分單位房,比你們縣委的還要好。”
按照目前規劃,起碼劉喜妹可以在柒月分到三房的宿舍,而老覃只能分兩房的。
“不敢瞧不起。我哪兒敢瞧不起啊。你們娘子軍那么厲害!打個廣告三百萬,說出去嚇死人。三百萬啊!”
說起這個,蘇月禾想起了肥皂廠的惡心事,她道:“覃縣長,這回你可得幫幫我們。”
老覃嘻嘻笑道:“我跟你們家梁團可是同級別的,別叫縣長,而且我還是個副的,你就叫我老覃、覃大哥、覃政委都行,好吧?”
老覃顯然還是更喜歡覃政委的稱呼,畢竟有感情了。
蘇月禾是明白人,她笑道:“覃政委,肥皂廠做了件特別惡心的事……”
她簡短地把事情跟老覃說了。
老覃聽后,直接感嘆:“好家伙,老郭這一招聰明啊,他們的洗發水比你們先推出,然后在過年的時候,完全可以承接你們的廣告效應,你們花三百萬打廣告,他們受益。”
“幸好我們提前注冊了商標,現在的問題就是,我是直接告他們,還是像以往那樣,縣委組織我們內部調解?”
縣政府一向秉承以和為貴的政策,老覃道:“內部調解。這事你們趕緊寫個文件過來,我安排人調解。肥皂廠必須把名字改了。不改就走法律程序。”
蘇月禾道:“行,我安排。”
段玉卿:“我來安排吧。明天一早就讓人遞交上去。”
方秀敏問:“玉卿什么時候預產期?”
“還有半個月。”
“那差不多休產假了吧?”
段玉卿道:“我想盡量生了后再休。”
現在國家規定的產假是56天,柒月給的是60天,大部分女人都是希望盡量把產假挪到生完孩子后休假,以便有更多的時間陪孩子。
方秀敏又問:“你生了之后,誰給你帶孩子?”
“我也不知道呢,暫時讓我媽幫忙帶,再過半年,我弟媳也要生娃,我媽又得幫他們帶娃去。”段玉卿說得有些為難。
因為她是二婚的,劉勝利和她結婚的時候,跟家里鬧翻了,她婆婆也不知道愿不愿意來。
大家都知道他們家情況,也不好多說什么。
蘇月禾道:“實在不行,請個保姆。”
“也只能這樣了。”
吃了晚飯,他們走路回家,進屋發現彭小明在家里等著,他送了一沓資料來讓梁正烽批復。
這是積累了一個多星期的材料,梁正烽坐在旁邊一份份仔細看。
四妹給彭小明舀了碗豆花,彭小明也不客氣,吃了一碗還想吃第二碗。
三妹偷偷給四妹打眼色,意思是,來了個打秋風的小胖子,真是半點不客氣。
四妹輕聲道:“看著挺憨的。”
彭小明坐在凳子上,看著四妹端來另外一碗豆花,“謝謝姐姐。”
四妹笑道:“什么姐姐啊,說不定你比我大呢。”
彭小明嘴巴非常甜,他沒吃晚飯,四妹給啥他吃啥,來者不拒。
等梁正烽簽完資料,彭小明回去之前,特意留下兩張電影票,說是感謝四妹的。
看著電影票,端著豆花出來的三妹問:“他不會喜歡你吧?”
四妹:“如果他喜歡我,就應該留一張電影票。”
“那倒是。”三妹吃著豆花,狡黠一笑,“那你多了一張電影票,請我去看電影還是請莊鐵華去?”
四妹沉下臉嗔笑道:“我請莊鐵華干啥,當然我跟你去看。”
三妹摟著四妹親了一口:“果然是我的雙胞胎姐妹。”
“哎呀……”四妹嫌棄地擦了擦臉,“親我一臉豆花。”
蘇月禾講完電話,沒聽清妹妹們說什么,她問:“誰喜歡誰啊?”
三妹:“姐夫那個小胖子秘書,我看他那眼神,對四妹有點意思。”
蘇月禾最近也看出來了,四妹在避開莊鐵華,年輕人的戀愛還真不好說,她道:“小彭雖然是市長的兒子,不過看著人還挺踏實的,身上沒有那種公子哥的壞習慣。”
三妹吃驚:“他爸是市長?看不出來。”
蘇月禾喝了口三妹碗里的豆花:“他爸爸以前是青城縣的縣委書記,現在高升了。”
四妹不解:“那他還在制藥廠給姐夫做秘書?”
蘇月禾:“市長的兒子就不需要工作了?市長兒子也要從基層做起。而且制藥廠是富安市最好的企業了,只要表現不錯,他就有機會一步步往上爬。”
四妹:“那倒也是。”
三妹調侃道:“難怪他給你兩張電影票以示感謝……”
四妹沒聽懂三妹的言外之意:“啊?”
“就是美國電影里的,小費。電影票就是他給你的小費,明白了吧。”
四妹白她一眼:“真難伺候,送你兩張電影票,還被你在背后說。”
姐妹兩個互相鬧著笑起來。
蘇月禾吩咐妹妹們:“這兩天趕緊收拾東西,我們周末就搬家。”
四妹感嘆:“真舍不得這里。前后院子的花園菜地都要說再見了。”
蘇月禾笑道:“那邊樓頂可以開發起來。”
“開發菜地這事,得叫老媽來。”
三妹沒去看過新房子,四妹給她介紹:“兩層樓,一層客廳飯廳廚房和兩個臥室,二層四個房間,那邊房間多。”
“六個房間?那好寬敞了。”
“房間比較小。”
正準備洗澡的萱萱,已經脫光了衣服,就只穿著個小褲衩沖出來。
云大姐在背后喊:“萱萱!”
“媽媽媽媽,我要媽媽幫寶寶洗澡澡。”
蘇月禾起身挽起袖子,“來了。”
周末搬家,忙亂了好幾天,周一縣委開會協調,讓肥皂廠改洗發水的名字。
起初肥皂廠不愿意,后來是蘇月禾拿出商標注冊資料,警告他們,如果不改就法庭見,肥皂廠才屈服了。
后來聽說,他們改名叫青絲洗發水,并計劃趕在柒月前面鋪貨,想要提前占據市場。
與此同時,梁易初真去法院起訴梁正烽了,他本意是逼梁正烽讓步的,誰知梁正烽不但不讓步,還找好了律師,準備跟他斗到底。
最后,在梁老爺子威逼利誘之下,梁易初還是撤訴了。
中間的一些細節,都是鐘翠萍打電話告訴蘇月禾的。
梁老爺子私下給了梁易初一筆錢作為補償,這讓鐘翠萍兩口子很不高興。
在柒月的強勢監督下,于善總算按時間完成工程節點,不出意外,十月底生產線裝好后,洗發水便可以開始投產。
轉眼到了十月,那天起床后,小兩口纏綿了一番。
梁正烽去年做了結扎手術,現在不需要用套,做起來比以往都要舒服,在最后沖刺關頭,聽見房門被拍的嘭嘭響。
“媽媽,媽媽起床啦!”萱萱在外面捶門。
搬家之后,房間寬裕,鬧鬧萱萱現在都分別跟著保姆睡,這讓夫妻倆仿佛回到了蜜月期,不再像以前那樣,在房間也不能隨時做親密的事。
梁正烽動作停了下來,蘇月禾喘了口氣,才道:“萱萱,你去樓下等媽媽,媽媽馬上來。”
她才說完,梁正烽就是猛力一沖,蘇月禾差點叫出聲,她咬緊牙關,隨著動作也往上一頂,或者是宗門天賦,最近夫妻間越來越和諧了。
“媽媽!爸爸!你們快點開門!”
在孩子的催促聲中,他們終于完事,梁正烽拿過毛巾給她擦汗。
蘇月禾一身潮紅:“以后再也不早上做了。”
真是又緊張又刺激,心臟病都要被孩子拍出來。
“我先出去,你緩一緩。”梁正烽穿好衣服出去,他帶著兩個孩子下樓了。
蘇月禾則歇了會兒,才更衣化妝,并把剛才擦身的毛巾拿去浴室洗干凈,拿到天臺上晾曬。
她站在天臺上,十月的清晨很是涼爽,天空中,一群大雁在往南飛。
晾曬好毛巾,她順便裝了點水淋花。
他們把之前在軍屬大院種的花都移栽到花盆里帶過來了,現在滿天臺的綠植和鮮花,很是養眼。
淋完花,她把噴壺收起來,剛好瞥到樓下,四妹和彭小明在聊天,看樣子,兩個人聊的很歡樂。
她突然之間又有點可憐莊鐵華,但是作為姐姐,她肯定會支持妹妹選彭小明。
不說家庭條件,起碼家里親戚關系不用搞的那么別扭。
她承認,她還是思想比較守舊的人。
等蘇月禾下樓,彭小明和梁正烽都上班去了,只有四妹在餐廳吃餃子和清湯。
蘇月禾坐下來,她問四妹:“最近怎么彭小明總往我們家跑啊?”
四妹喝著湯,小聲道:“他不是來接姐夫的嗎?”
蘇月禾拿起筷子,夾了個餃子:“現在的秘書還管接送上下班了嗎?看來我也應該給自己找個秘書。”
四妹被逗笑了,“方主任段主任不都是你的秘書嗎,你只需要一句話吩咐下去,她們什么都幫你安排好了。”
蘇月禾笑道:“那倒也是。段玉卿生了女兒,我們得找時間去看看她。”
吃完早飯,蘇月禾開車上班,她先送妹妹去附城廠區,再回老廠辦公室。
回到老廠區剛停下車,卻看見黃春眉站在她辦公室外的走廊上。
“春眉嬢嬢,你怎么來了。好久不見你了。”
“蘇禾!平時看你忙,我也沒好意思來打擾你們,我今天有事找你。”
“什么事?”
“進屋說。”
進了辦公室,坐下之后,黃春眉才小聲道:“我們廠生產的洗發水,沒改名,還叫蘇菲。”
蘇月禾簡直不敢相信:“你們廠領導不是答應改名了嗎?”
“具體怎么說的我也不知道,廠里都知道我跟你的關系,他們有這種機密會議和文件都不會告訴我的。我打聽到的消息就是,洗發水不改名,就是要硬蹭你們的廣告。新縣委書記是郭廠長的大舅子,就算出事了,上面有人幫他兜著。”
這被狗皮膏藥跟粘上了,蘇月禾道:“他不怕我去法院告他們?”
黃春眉:“他們去打聽過了,據說就算你們告贏了,最多也就是賠幾千塊,該出的貨照出,實在不行了,再改名,他們現在弄的瓶裝洗發水,名字是貼上去的,改名很容易。”
這個姓郭的,還真是個不擇手段的老狐貍。
關鍵是,這種不擇手段,在這個年代,就算打官司輸了,對他個人而言,是沒有任何影響的。
但如果他效益做起來,那就是他郭某人的個人業績。
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啊,所以他敢沖。
現在怎么辦?她陷入了沉思。
第83章 摘桃
黃春眉走后, 蘇月禾靠在椅子上沉思,按照目前的法律,肥皂廠要是硬蹭,他們可能還真的沒辦法。
因為是肥皂廠的洗發水先推出市場, 對方名稱跟他們只是同音, 商標也不一樣, 用商標法跟他們打官司,柒月沒有必贏的把握。
但是如果“蘇霏”和“蘇菲”長期并立, 在“蘇霏”花了巨額廣告費的前提下, “蘇菲”是肯定能占到大便宜的。
特別是新產品, 都有先入為主的思維定勢,那些不認真看廣告,只聽口播的人, 說不定還認為“蘇菲”比“蘇霏”正宗呢。
剛好小雨拿文件進來讓蘇月禾簽字, 蘇月禾讓她把市場品牌部的其中幾個人叫到她辦公室來開會。
小魚問:“不去會議室開嗎?”
“不去會議室。就在我這兒, 馬上過來。”
等大都到齊, 蘇月禾把房門關上后, 跟大伙兒說了眼前這危急的情況。
大家聽了不由得義憤填膺,袁嬌更是破口大罵:“沒見過這么無恥的!他們倒是安逸了, 這跟偷有什么區別?”
沙發位不夠,小雨拖了椅子過來坐:“縣政府協調都不管用了嗎?他們也太猖狂了!”
蘇月禾重新坐下, “我們一起商量下,該怎么辦?肯定不能坐以待斃的。”
方運紅問:“我們跟《孫悟空》劇組簽訂的合同產品名稱可以改嗎?”
袁嬌:“應該可以,加一份補充文件就行。”
方運紅看向蘇月禾:“那我們不如趁早改名。”
蘇月禾同意改名, 就是改名這個過程得要全程保密:“我們現在改名, 他們肯定馬上就會知道。沒有不透風的墻啊。”
他們辦公室自己人肯定都靠得住,關鍵是, 做瓶身的塑料廠會不會泄露消息。
方運紅輕輕敲了敲桌面,道:“這一批試用的瓶子可能需要作廢,我們換一家塑料廠試試。”
這樣動靜太大了,蘇月禾搖頭道:“云平縣這家塑料廠不能徹底換掉,如果換掉,肥皂廠的人肯定會有疑問,既而絞盡腦汁繼續打聽。還是讓他們照常生產,瓶身照常噴‘蘇霏’名字。同時另外再找一家塑料廠簽訂保密協議,讓他們生產出第一批的瓶子出來。”
一直跟采購部一起溝通塑料廠事務的小雨第一個贊同:“我覺得可以,瓶身上的字是可以清洗掉的,云平縣塑料廠生產的這批瓶子,我們可以留著后面再使用。”
方運紅也贊同:“那小雨,塑料廠的事你馬上跟采購部去溝通。”
小雨說:“好。我去溝通。”
方運紅:“改名的事。就我們幾個知道,其他的都不說,所有的文件依然用蘇霏這個名字,高科長這邊趕緊重新想新名,明天至少拿3個方案出來。”
小高手頭還有其他的工作,她道:“方主任,后天吧,可以嗎?”
方運紅看向蘇月禾。
蘇月禾也不想給小高太大壓力:“可以,時間比較緊,這兩天辛苦點,其他工作可以往后挪,優先把新名字敲定。定下來之后,讓紅豆以最快的速度注冊商標,把諧音的、字型相近的名稱都注冊了,以免再被人鉆空子。”
又商討了一下改名后的推廣策略,大家才散去。
等其他人出去之后,方運紅留下來跟蘇月禾商討要怎么對付肥皂廠。
這次他們確實把蘇月禾給惹惱了,她不想再給對方機會:“只要他們敢出貨,我們就告他們,不和解,誰來都不給面子,我倒要看看他那大舅子敢不敢罩著他。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撕破臉鬧翻了,鬧的越大越好,之后我們就趁這個機會,把飛雁香皂廢了,我們的木蘭香皂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有危才有機,這確實是個翻臉的機會。
方運紅點頭贊同,這口氣不能就這么咽了:“行,那就硬杠,我們現在交的稅收是他們的十倍以上,市長都要給我們面子,他一個新上任的書記,就算有心徇私,也未必敢來真的。我們就借這個機會,廢掉飛雁香皂,占領更大的市場。”
要廢掉飛雁香皂很簡單,只要掐斷大靖松香的供應就行了。
如今的柒月不再是以前剛剛成立時弱小無助的豐禾,當時為了站穩腳跟,給了肥皂廠活路,哪怕徐才俊惹出來一堆狗屁倒灶的事,她們也放了肥皂廠一馬,從來沒斷供過松香。
有些事,已經忍了它的“一而再”,不可能再繼續忍它的“再而三”!
*
10月份洗發水生產車間建成投產,建成時素來低調的蘇月禾,特意搞了一個剪彩儀式。
車間門頭上掛著橫幅“蘇霏洗發水生產車間”,來參加儀式的除了上頭領導外,蘇月禾還邀請了肥皂廠的郭廠長。
邀請的名義是,感謝肥皂廠在改名時給予的配合。
郭廠長也不心虛,他真來了。
來了后,就站在臺上,跟領導們談笑風生。
剪彩、放鞭炮之后,參觀工廠車間時,郭廠長當著領導的面慫恿蘇月禾:“蘇廠長,今天難得彭市長在,你問彭市長要個題名啊。”
這郭廠長真是老奸巨猾,領導題名的“蘇霏”,你不得用起來?
看著領導那期待的眼神,蘇月禾只能問:“彭市長,能不能給我們提個名?”
彭市長自認是柒月的提攜人,他豪爽道:“當然可以。”
蘇月禾趕緊讓人備筆墨,最后彭市長給提了兩組詞,一組“柒月”,一組“蘇霏”。
“柒月”的提名最后被刻在大石頭上,立在了工廠大門口。
而“蘇霏”則做成雕刻木板,貼在車間門上。
柒月購買的洗發水生產線,雖然已經是國內目前最先進的設備,但因為是實驗階段的機械設備,所以產能不高。
目前距離春節還有3個月,他們只能盡量往大中城市鋪貨,能鋪多少是多少。
那天開銷售大會,從百貨公司重金挖來負責渠道的班經理建議:“我們應該從十二月開始鋪貨,先往邊遠城市鋪,通過火車貨運加快速度。”
蘇月禾:“先滿足大城市和省外城市,我們省內的最后鋪貨。”
這樣有利于避開肥皂廠的窺探。
有同事問:“我們的寶麗殺菌香皂要不要同時鋪貨?”
方運紅:“兩樣產品都是主打城市路線的,肯定要同時鋪。”
小雨建議:“當年我們木蘭香皂的營銷策略非常成功,這次要不要也一樣,買洗發水贈送寶麗香皂?”
這樣營銷成本太高了,而且,不利于寶麗形成自己獨立的市場。
蘇月禾不贊成:“如果這么操作,寶麗將只能依附于蘇霏洗發水,這將導致它沒辦法在消費者心中形成一個更積極的品牌印象,也沒辦法轉成主動購買的動力。高科長,你們品牌科有什么營銷規劃?”
小高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蘇月禾:“針對寶麗香皂,我們建議在春節期間加大推廣力度,在各大媒體發起廣告攻勢。央視我們現在有優惠價,可以在春節聯歡晚會期間和《孫悟空》播放前后打電視廣告,同時配合全國大中城市的廣播廣告,節后安排報紙廣告,三種不同的媒介進行全面的推廣。”
蘇月禾翻看著小高的計劃書,然后傳給其他人看。
大家討論了一圈,最近大家都學習了相關的營銷知識,跟以往縮手縮腳不一樣,這次大家都一致認為,想要一炮打響,廣告推廣是必不可少的。
蘇月禾問:“費用預算大概需要多少?”
小高:“將近二十六萬,主要是央視春節期間的廣告比較貴。”
又是一筆大開支。
蘇月禾看向劉喜妹:“香姐,柒月賬上還有錢嗎?”
財務部主任香姐從劉喜妹手里拿過柒月的賬簿,遞給蘇月禾:“柒月之前的積蓄基本都投給了《孫悟空》,下半年的收入全拿來建廠、購買設備和原料了,現在賬上的資金只夠發這個月工資。接下來的應收款,也只能支付原材料的采購。”
目前是木蘭香皂和洗衣皂支撐著整個柒月,在擴產的今天,捉襟見肘是可以預見的。
蘇月禾合上柒月的賬簿:“把豐禾的賬簿給我看看。”
劉喜妹趕緊把豐禾賬簿遞給蘇月禾,蘇月禾翻開仔細看了看,豐禾賬上有320萬,其實豐禾賺的錢不用起來,以后得貶值。
蘇月禾:“從豐禾挪五十萬給柒月,算最低利息。”
有這五十萬,基本上年前柒月是完全夠用了。
香姐忙說好。
等開完會,蘇月禾把財務工作人員留了下來。
蘇月禾喝著紅茶,道:“我8月份的時候去北京,發現北京現在有不少企業和個人為了回籠資金,在售賣店鋪和房產。我們豐禾的資金現在放銀行,利息也不高,不如拿出來投資。”
按照書中所說的未來走勢,北京以后的房價是要逆天的,特別是三環內的四合院和商鋪,以其讓資金放銀行跟著通貨膨脹貶值,不如進行固定資產的投資。
“一套四合院也就四五萬,好點的七八萬,再好點的10萬肯定能打住,商鋪也是,我們就東西單和買王府井附近的。”
香姐跟蘇月禾一樣,都算是保守派,她聽蘇月禾說完,不由道:“房產買在北京,我們自己用不上,只能出租。現在租金會不會還抵不過銀行的利息?”
蘇月禾問過了,租金很便宜,如果完全按照目前的租售比,那買了不劃算,但是這房產它以后會升值啊。
“賬不能這么算,目前的租金不重要,我們買房不是為了這點可憐的租金,而是投資這房子未來升值的可能性。北京三環以里的房子,那都是稀缺資源。”
香姐內心還是不太看好,但這是老板的錢,老板說了算,她問:“您想投資多少?”
蘇月禾道:“從豐禾拿出一百萬來投資。”
“那至少能買十多套房!”
“趁早買,以后只會越來越貴。我這邊安排人去看房。”
劉喜妹更好笑,她擔心的是:“買那么多房產,以后我們會不會被打成大地主啊?”
劉喜妹的這個想法在當前社會環境下很正常,除了資金不夠之外,這也是為什么,大家都不敢輕易出來建廠,不敢隨意置業的主要原因。
不然北京的房子,肯定不是這個價。
就因為大家都不敢,蘇月禾才要抓住這個機會。
蘇月禾笑道:“要是真開歷史倒車,我已經是大資本家了,逃不掉的。那還不如放開手大膽干,大不了我全捐出去。”
香姐可不敢拖老板后退,她道:“那行,我們提前安排好資金。”
晚上回到家,蘇月禾把自己的想法跟梁正烽說了。
蘇月禾在給脆柿削皮:“其實我早就想買北京的房產了,只是之前實在忙,沒抽出時間來。我想年前再去一趟北京。”
梁正烽正在修一個小座鐘,他放下小螺絲刀,“你買了房產,我擔心以后不好賣出去。萬一你急用錢,可不好辦。”
蘇月禾:“我買了是打算長期持有的,我先只拿一百萬去買,急用錢也不至于拿不出一百萬來,實在不行,找銀行借唄。”
梁正烽見她態度堅定,也只能支持:“這樣,讓錢大力幫你提前物色好院子和商鋪,你去了,直接看,行就買,不行就換。”
“可以啊,到時候給錢達利一點費用,他也可以撈外快補貼家用。他這個名字好,錢達利!每一個字的寓意都好。”蘇月禾切了一小片脆柿遞到他嘴里。
梁正烽吃著柿子,低下頭繼續修座鐘,他笑道:“每一個字都是資本家的最愛。”
蘇月禾咔咔吃起了柿子,并笑著反駁他:“資本家怎么了?資本家貢獻了稅收、就業和市場發展,只要守法辦事,資本家也是好資本家。”
梁正烽:“當然,我們制藥廠是國家資本,你們是私人資本,大家都是資本。”
她起身去廚房洗水果刀,剛好女兒迎面走來,她趕緊閉上嘴,把柿子藏在了身后。
“媽媽你吃什么?”眼尖的萱萱還是看見了。
蘇月禾加快腳步:“沒吃什么。”
“給我看看。”萱萱掉轉頭,在后面追,“媽媽,給我看看,我也要吃。”
蘇月禾進廚房把水果刀遞給了金娣,順便把柿子蓋到了一個大碗下面,嘴里的柿子也咽下去了。
她張開手:“你看,什么也沒有。”
萱萱不信,她抱住蘇月禾的大腿:“給我看看。”
蘇月禾只好蹲下,張開嘴給她看,萱萱把鼻子湊到媽媽嘴邊聞,她聞到香甜氣味,小嘴輕輕咬了媽媽的嘴唇,被蘇月禾閃開后,她還不放棄,奶聲奶氣地哀求:“我也要吃。給我吃一點,好不好嘛?媽媽,媽媽……”
柿子太過寒氣,萱萱這幾天腸胃不好,蘇月禾不敢給她吃,轉而哄道:“媽媽剛才在偷吃蘋果,竟然被萱萱發現了。”
平時不愛吃蘋果的萱萱傲嬌道:“我也要吃。”
那簡直太好了,云大姐馬上道:“媽媽不給你蘋果吃是不是?云嬢嬢給你削。”
“我不,我要媽媽削。”
蘇月禾還拿喬了,“我削一個,你和哥哥一人一半,行嗎?”
“好吧。”
*
十一月中旬,《孫悟空》劇組來大雁山拍了最后一組戲,期間,柒月給予了大量人力物力的幫助。
韓芳導演幾次問蘇月禾,要不要來客串一番,蘇月禾盛情難卻,只好去客串了一把。
她也不想占了別的演員辛苦爭取來的機會,只站在人群中,當了個群演蝎子精。
劇組殺青后,韓導就在大雁山的藥湖邊給柒月拍洗發水廣告。
洗發水廣告是蘇月禾親自上的,因為找了很多演員,包括《孫悟空》劇組的,發質都不如她的烏黑亮麗,那不如她自己上。
而寶麗香皂的廣告則是唐僧師徒四人和觀音大士幫忙拍的。
創意是,唐僧渾身發癢坐立難安,豬八戒和沙僧干著急,孫悟空拿金箍棒一放大,發現唐僧身上細菌妖怪超標,孫悟空揮舞著金箍棒,完全拿細菌沒辦法,最后是觀音大士賞賜唐僧一塊寶麗香皂,殺菌效果立竿見影。
廣告語是:用了寶麗香皂,媽媽再也沒煩惱。
這兩個廣告的拍攝,韓導不肯收費,拍完廣告后,柒月給韓導和參與演員每人包了個紅包,給劇組工作人員也結算了工錢。
算是皆大歡喜。
*
到了十二月,柒月開始邊生產邊往遠處的大城市鋪貨。
不管是生產車間,還是外包裝的箱子,都印著“蘇霏柔順洗發水”。
目前柒月的策略是,先鋪貨,等春節前再上架。
而幾乎同時,一直偷偷監視著肥皂廠一舉一動的市場部,告訴蘇月禾,本市其他縣已經有百貨商店收到肥皂廠送去鋪貨的蘇菲洗發水。
就在肥皂廠洗發水上架的第一天,蘇月禾拿到了蘇菲洗發水,不止名字,就連包裝都幾乎跟柒月的一樣。
真是無恥之尤。
肥皂廠做的洗發水很濃稠,香味是香料調出來的,香氣濃郁,聞不出是什么花香。
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沒有什么特色,但也不算是劣質產品。
蘇月禾問:“他們賣多少錢?”
袁嬌道:“零售是4.2元。”
“定價比我們便宜。”
柒月的洗發水,定價是4.9元,這個已經是目前市面上洗發水的最高價。
蘇月禾早就已經找好了市里的律師,當即搜集齊證據就把肥皂廠告了。
他們沒在青城縣告發,而是直接去富安市告的。
肥皂廠郭廠長看到郵局寄來的傳票,跟錢主任感嘆:“沒想到,他們動作那么快。”
錢主任:“肯定是一直盯著我們。洗發水一到百貨公司,百貨公司估計就有人當他們狗腿子,告訴他們消息了。現在比較麻煩的是,他們告到市里去了。廠長,我們該怎么辦?”
郭廠長有心理準備:“先找縣政府協調,協調不成,那就陪他們打官司,拖延時間。”
“那這事得您去溝通。”
郭廠長:“等會兒我打個電話。我之前不是讓你去找律師嗎?有找到嗎?”
“找了,律師說,我們先上市的,而且又不是完全同名,圖標也不一樣,這個官司可以打,不一定會輸。”
這話讓郭廠長更有信心了,又不是完全同名,而且肥皂廠洗發水先上市的,這算哪門子侵權?
肥皂廠找了縣委來開協調會,但蘇月禾這次不想再慣著這幫人,她沒去參加會議,幾個部門負責人也都沒去,只派了個小職員去做會議記錄。
柒月完全不給面子,讓縣委安書記有些難堪,安書記早就聽說了蘇月禾斗松香廠和肥皂廠的事跡,知道這人不好惹。
而且她跟市長關系還不錯,他可不敢給蘇月禾扣帽子,畢竟錯的是肥皂廠,安書記只好讓馬局長來當說客。
馬局長坐在蘇月禾的辦公室喝茶,為難道:“縣委書記親自組織的協調會,你多少給點面子嘛。”
蘇月禾也不把馬局長當外人,“縣委組織的協調會有用嗎?上次開過協調會,肥皂廠答應改名的,結果呢,他們改了嗎?這種硬蹭,軟飯硬吃的做派,真的太惡心了。”
“你們怎么選擇在市里面告他們呢,縣里打官司方便啊。”
蘇月禾:“馬局,我為什么選市里,你還不明白嗎?”
馬局長當然明白:“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蘇月禾已經改變想法了,在她看來,這是對方送來的機會,她得把握住。
所以,她態度非常堅決:“沒有商量余地,他們實在欺人太甚,為了推出蘇霏洗發水,我們花了三百萬打廣告,花光了我們所有的資金,你曉得吧?結果為他人做嫁衣,這讓我怎么忍?從他們不改名,偷偷鋪貨開始,我們就跟他們勢不兩立。”
馬局長還沒見過蘇月禾這么生氣的,他忙安撫:“我懂,知道你們很生氣。”
“他們之所以這么大膽地模仿抄襲,就是因為律師告訴他們,就算打官司輸了,他只需要賠幾千塊就好。他們手里的貨,該賣還是會繼續賣。等到強制執行,客戶已經熟悉他們的配方和香味,他只需要隨產品貼海報聲明,蘇菲改名成什么什么就可以了。等于是我們花幾百萬幫他們開拓市場。多么劃算的事。”
“那怎么辦?你們廣告拍完了,我聽說大城市的產品都開始鋪貨了,改名也來不及了呀。”
蘇月禾不打算跟馬局說太多自家的事,“馬局,請你轉告姓郭的,我們跟他們之間,不止是一樁官司這么簡單。你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你們打算怎么對付他們?”
“讓他們自己想想。”
馬局長聽明白了,他回去把蘇月禾的話轉告安書記,安書記頭疼不已,這燙手山芋他不想管,便讓馬局長找肥皂廠商量,看看能不能讓肥皂廠出點錢,補償柒月的廣告費。
畢竟人家花了三百萬打廣告,肥皂廠直接來摘桃,這事做的不厚道,多少補償點是應該的。
這種破事,馬局長心里也是十萬個不想管,但領導安排了,他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去協調。
“你們不要想著賠幾千塊就能了事,人家花了三百萬,你們給十萬賠償,這不過分吧?”
郭廠長苦笑著兩手一攤:“十萬?有這十萬我不如自己打廣告!她蘇月禾花三百萬,打的是蘇霏洗發水廣告,雨字頭那個‘霏’的廣告,跟我們有什么關系?說實在話,律師研究過了,打官司我們未必會輸。哪能這樣呢,只許他們吃肉,我們混著喝口湯都不行?”
這簡直是強盜邏輯,馬局長勸道:“郭廠長,你別忘了,你們飛雁香皂,離不開豐禾的大靖松香,你把人家得罪完了,人家不給你供貨,我說你們幾十年的牌子,是不打算要了。”
郭廠長可不怕這個:“如果官司輸了,我們可以去給她賠禮道歉,但賠十萬,我們真拿不出這么多錢,就算拿得出,我們也不可能給。我們是國企,國家的錢,怎么能亂給個人呢?”
馬局長給他打住:“現在說你們企業的事,別扯國家。”
郭廠長依然滿臉的笑:“飛雁香皂可不是我們肥皂廠自己的牌子,那是青城縣響當當的知名品牌,難道縣里會眼睜睜看著蘇月禾把這個幾十年的品牌給掐死?不可能的事。”
肥皂廠跟蘇月禾不是第一次鬧矛盾了,之前鬧過更僵的時候,蘇月禾也沒給他們斷過大靖松香,這次她會嗎?
他賭她不敢。
就算她敢,縣里必會出手。
馬局長見說不動,他也就懶得再繼續浪費口舌,就讓他們打官司去吧。
第84章 萬人空巷
打官司的事, 蘇月禾完全交給了底下人和律師去溝通,據說審判長第一次審這樣的品牌侵權案,所以特別的謹慎。
這不止是富安市的第一起侵權案,也是改革開放后, 省內的第一起, 所以引起了廣泛關注。
到了12月底, 市場部小雨把肥皂廠下一年要采購大靖松香的合同拿給了蘇月禾。
蘇月禾把合同扣住了,沒簽字。
眼看馬上要到1986年, 肥皂廠采購部的負責人看大靖松香的采購合同遲遲沒簽約, 很是著急, 這事報到郭廠長那邊,郭廠長知道這個時候,蘇月禾肯定是要刁難他的。
“我之前不是讓你們多采購點大靖松香嗎?”
“后面這兩個月是下單加量了, 但豐禾沒有按照下單的數量供貨, 而是按照合同約定的上限給我們供應大靖松香。他們是照章辦事, 我們也沒辦法。”
看來, 蘇月禾是早就準備好了要打這張牌。
“庫存的大靖松香能用多久?”
“最多45天。最多能拖到春節之后。”
郭廠長想了想, 又問:“她之前是不是也扣過一次合同沒簽?”
錢主任回想:“大靖林場發生山火那一年,我們跟豐禾第一次合作, 當時蘇月禾因為跟徐才俊有矛盾,她扣住了合同沒簽。”
“后來她為什么又簽了?”
“漲了價錢, 而且是讓黃春眉去求她,她才簽的。黃春眉跟她有親戚關系。”錢主任補充道:“當時徐才俊和黃春眉還沒離婚,徐才俊是副廠長。”
但這次叫黃春眉去肯定沒轍, 黃春眉也未必會真幫忙。
郭廠長現在還不想自己親自去求人, 他吩咐錢主任:“去經濟委員會和林業局投訴,讓林業局給他們壓力, 豐禾賣的是國家資源,拿著國家資源不賣給國營廠,這是想干什么?因為跟我們打官司就不給我們供貨,這叫公報私仇!”
錢主任騎上自行車去找經濟委員會,經濟委員會讓他先去跟林業局溝通,他就又趕到了林業局。
此時林業局是汪小琳的丈夫鐘桓兵在管下轄的這些林場,他把錢主任給擋回去了。
“林場承包出去之后,怎么經營那并不在我們林業局的管理范圍內。更何況豐禾在林場里采的是松脂,而松香是他們自己生產提煉的產品,曉得吧?那更跟我們沒關系了。”
這是領導給下的任務,錢主任也沒辦法,他只能求林業局:“要不鐘科長幫忙去說一聲也行啊。你們說話管用。”
“這不合適。”鐘桓兵直接拒絕,“錢主任,你去求經濟委員會可能比求我有用。”
錢主任見求不動,只好又折回經濟委員會。
但經濟委員會是在蘇月禾這邊吃過幾次虧的,郭廠長雖然是安書記的內弟,但柒月是彭市長一手扶持起來的標桿私人企業,是改革先鋒,孰輕孰重,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這個時候去碰釘子?
對接的人當即罵了他們:“不是我不幫肥皂廠,前面協調的時候,我是幫了你們的,你們也答應了改名,結果你們陽奉陰違,說一套做一套,這把我們當什么了?你們還把我們這個上級部門放在眼里嗎?李局長這次很生氣,我勸你們最好消停點。想要解決問題,拿出誠意,自己去跟蘇廠長談。”
錢主任被當皮球來回踢之后,又被罵了一頓,他心底也很委屈,這他媽的,事情成了,是領導的功勞,不成他們這些底下人要負責背鍋、承擔指責和謾罵。
委屈歸委屈,只要老郭還在那個位置上,再大的委屈,他也只能自己咽了。
他回去跟郭廠長匯報了情況,郭廠長也是個硬氣的人,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蘇月禾屈服,當然,錢主任可以屈服,所以依然派錢主任去豐禾問對方的底線。
是要加價還是要賠償?大靖松香每斤加個一兩分錢可以,大額賠償免談。
錢主任心里是日了狗,但迫于領導的威嚴,只能舔著臉到豐禾求解決方案。
結果可想而知,蘇月禾他沒見到,只見到了方運紅。
方運紅要求他們撤回所有侵權產品,改名改包裝,承擔此次官司費用,郭廠長登門道歉,肥皂廠登報道歉,才有續簽合同的可能性。
這可能性就很魔性。
就是肥皂廠真照做了,也不知道蘇月禾究竟給不給續約啊。
錢主任陪著笑臉:“方主任,我們照做了,你們能確保跟我們續約嗎?”
方運紅挑眉微微一笑:“那得看老板的心情啊,我也說不準。我們老板向來講究禮尚往來,你們跟我們講信用,我們肯定跟你們講信用,現在的狀況是,我們給過機會你們,但你們毀掉了我們的信任。曉得吧?”
12月的冬天,錢主任聽得一腦門汗,他也無奈:“我啊,我是夾在中間,太難了。”
單單是郭廠長登門道歉、肥皂廠登報道歉這兩條,就可以想象,郭廠長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更何況真做了,蘇月禾也未必就會答應續約。
然后兩家就徹底杠上了。
郭廠長堅信,縣里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飛雁香皂這個品牌就此沒落。
*
這邊官司打的如火如荼,而蘇月禾則在1月中旬抽空去了一趟北京。
抵達北京后,依然是入住的央視招待所。
她這次來帶了兩個人,一個是劉喜妹,一個是小高。
同時也要辦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跟劉喜妹去買房買鋪,第二件事就是跟小高去審片,廣告片拍出來了,她得親自審。
第二天一早,她們跟著錢達利先去看房。
第一處院子是在東單的四合院,這原本是林氏兄弟二人的祖產,前兩年林老二單位分了宿舍,老二家就搬出去住樓房了,老大想花錢把院子買下來,但價錢上兄弟兩人有分歧。
林老大想給老二補償一萬塊錢,但老二認為院子差不多一百平方,補償一萬太少,就不愿意。
兄弟妯娌誰都不肯讓步,恰好老大媳婦單位也分宿舍樓房,老二家閨女出國要花錢,最后兄弟倆一合計,干脆把院子賣了,兄弟平分,這樣誰也不吃虧,誰也不傷和氣。
反正現在有錢有條件的,都搬出去住樓房,下一代也不可能回來住這破院子了。
蘇月禾手里拿了相機,她到哪兒拍到哪兒,進林家小院之前,她在外面拍照,錢達利帶著劉喜妹先進了小院。
一進去,劉喜妹就蹙起了眉頭,這破爛房子,墻上沒抹石灰,就是個裸房,連個茅廁都沒有,售價五萬,簡直瘋了。
林家兄弟在房子外面貼了出售的紅紙,已經貼了兩三個月,之前有零星幾個人來看過,但都不了了之。
錢達利來看的時候,林老大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過了小半個月,錢達利通知他們,說老板要來看房,看中了就直接給錢。
這是唯一一個第二次上門的買房客,林老大當即重視起來,把老二也叫來了。
但他們看見錢達利帶來個婦女,這個牛高馬大的婦女看房的時候,還一臉嫌棄的樣子,這讓他們心里很不爽快。
哪里來的鄉下女人,買不起就趁早別看了。
所以兄弟倆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劉喜妹連連搖頭,輕聲跟錢達利說:“太貴了,五千塊我們都要慎重考慮。”
這話被林老二聽到了,林老二正在吃生蘿卜,他馬上回擊:“這位女同志,五千塊你能在北京二環買到這么大的院子?”
林老大也很不高興:“錢同志,我之前跟您說過了,如果沒有誠意就不用登門兒,浪費大家時間,你們拿五千塊來羞辱我呢?”
林老二看出了劉喜妹是外地人:“想來北京撿便宜,也不是這么撿的吧。”
錢達利知道賣家誤會了,他解釋:“怎么可能五千塊?我跟老板談過的,價錢需要商量商量,但絕對不可能讓你們五千塊賣一套北京的院子……”
“但你們老板說,五千塊都要慎重考慮。”
“哦,這不是我們老板,這位是老板家的財務經理。”錢達利也很會拍馬屁,他直接給劉喜妹升級為經理。
劉喜妹聽了也高興,而林家兄弟也沒了脾氣。
不是老板倒還好,但財務經理也不能真得罪了,他們只好招呼人家到處看。
林老大雙手抱在胸前:“北京胡同里的四合院就這樣,上廁所都得去外面,不止我們家如此,家家戶戶都一樣。現在除了樓房,誰家家里有廁所的?我相信外地也是這樣的吧?”
這時候,蘇月禾進來了,她穿著一身駱駝色大衣,脖子上掛著相機,林老大以為她是游客,往前走想阻攔:“同志,這是私人院子,不對外開發,不能亂拍照。”
錢達利:“這就是蘇老板,是她要買你們的房子。”
林家兄弟很詫異,這么年輕漂亮的姑娘是來買房的老板?
難道是外國回來的華人華僑?看衣著打扮倒是挺像的。
林老大馬上熱情了幾分,他帶著蘇月禾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蘇月禾看房主要看兩點,一有沒有產權糾紛,有糾紛的就算了,免得后面有其他麻煩事;二是看基礎建筑怎么樣,能不能改建,可以改建優先考慮。
這套房子顯然兩點都符合她的要求,但她沒有表現的非常喜歡,來之前,她和劉喜妹就做好了分工,一個白臉一個紅臉,方便砍價。
蘇月禾笑道:“還行,改建一下可以住。我比較喜歡院子里這棵樹。”
林老大:“您有眼光,這棵白蠟樹是我爺爺種的,比我年紀還大。春天夏天長滿綠葉,還有鳥兒來棲息,秋天就變成金黃色了,非常漂亮。說實在,要不是我們兄弟倆有分歧,這老院子,我也舍不得賣。”
劉喜妹則唱白臉:“老板,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多看幾套房再選。后面不還有其他院子嗎?”
蘇月禾沒回答,她轉身跟錢達利低聲說了幾句,錢達利去跟林氏兄弟倆溝通,讓他們兄弟給個實價。
“你們給的五萬比市面價要貴。”
兄弟倆給降了兩千。
蘇月禾還價四萬,后來兩邊由錢達利來回溝通,四萬二千元最終成交。
接下來的兩天,錢達利帶著她們到處看房,能買的都買了。
總共買了5座四合院,都是二環內的。
還買了2套商鋪,一套在西單,一套在東安市場。
一百萬沒花完,蘇月禾給了錢達利一筆感謝費,并讓他繼續幫忙物色,有合適的還要買。
錢達利感受到了金錢的力量,整個人暈乎乎的在天空飄蕩,內心不由得感嘆,還是梁正烽有本事啊,找的什么女人,這么漂亮,還有錢。
帶著財務在北京城買房子,跟買菜似的。
這哪是一般人!
之后是錢達利幫忙跑過戶手續,蘇月禾則跟小高去央視看兩條廣告片子。
兩條片子是韓導演親自監督剪輯包裝的,蘇月禾也沒看過什么廣告片,只要畫面好看,把主要信息傳達到位就很滿意了。
韓導的水平是毋容置疑的。
特別是洗發水廣告,把蘇月禾拍得仙氣飄飄,一頭飄逸的烏黑長發站在湖邊,像仙女下凡。
跟著一起審片的央視領導由衷感慨:“韓導,怕的太好了!蘇廠長這條廣告出去,絕對轟動,絕對會跟著我們《孫悟空》一起紅遍大江南北。”
說著領導看向蘇月禾:“蘇廠長,你們這三百萬,沒白花!”
韓導這幾天忙的黑眼圈都出來了,她高興道:“我跟蘇廠長是相見恨晚啊,要不是我那些主角都訂好了,我肯定讓你來演個重要的角色。”
蘇月禾看完片后,也是信心大增,“謝謝韓導幫我們拍這個廣告,來之前我還很忐忑,我也不知道廣告該是怎樣的,現在總算放心了。”
韓導問她們:“有需要修改的嗎?”
蘇月禾看向小高,小高道:“有幾個畫面可能需要調整一下。”
“高科長您說。”
小高把修改意見簡單說了,都是微調,工作人員拿筆和本子記下,說這些修改都沒問題。
等看完片,大家坐在看片室聊天。
蘇月禾問:“韓導,《孫悟空》能準時播放嗎?”
韓芳:“應該沒問題,前面幾集領導們都看過了,大家都很滿意,后面的還在剪片,時間來得及。”
蘇月禾厚著臉皮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有要求就提,不要跟我客氣。”
“《孫悟空》能不能提前到小年夜放?”
“提前到小年夜?”
“如果來得及,我們是希望提前一個星期,這樣對我們的廣告效果是最好的,年前大家都在買年貨,順便把洗發水也買了。”
對于商家來說,時間確實就是金錢。
韓芳略一沉吟,隨后她重重點頭:“小蘇,這次你幫了我大忙,我知道三百萬對你們來說有多不容易,你們要是賣不回本,我心里都不過意不去,這樣,我竭盡所能幫你這一回。”
有了韓芳的這句話,蘇月禾知道十拿九穩了,她高興地握住了韓芳的手,“謝謝韓導。”
“一起創造奇跡。”
“一定的。”
剛好領導上洗手間回來,韓芳對領導提要求要小年夜上,領導沒意見,反正《孫悟空》是貫穿整個春節,能提前看,觀眾也會滿意。
從看片室出來,帶著蘇月禾和小高去廣告中心選寶麗香皂廣告的播放時間段。
進了廣告中心,這邊負責人杜經理親自接待,并把廣告時間段的時間表給蘇月禾看。
蘇月禾看了能選的廣告時間段,她看到《孫悟空》播放前一個廣告的位置上,有一個預選位置,上面用鋼筆寫著:蜜寶潤膚霜。
這不是梁易初和梁馨月所在化妝品公司的產品嗎?
她聽三嬸說,梁馨月就是負責做市場推廣的,想想之前梁馨月和章磊的特殊關系,她肯定一直在關注《孫悟空》的進展,所以早早定好了廣告位置。
蘇月禾指著時間表問:“預選位置是什么意思?”
杜經理笑道:“預選就是客戶選好了時間段,但還沒簽合同,還沒付款。”
那就是還有機會,蘇月禾:“我現在直接簽合同付款,這個位置是不是就是我的?”
杜經理如實道:“理論上是這樣的,不過蘇廠長,您稍等,我問問對接的同事,看看蜜寶他們簽合同沒有,如果已經簽合同了,也會給他們預留一段付款的時間。”
杜經理馬上讓人把小李叫了來,很快小李跑過來了,他說蜜寶合同還沒簽,蜜寶領導出差了,要等領導回來。
蘇月禾一聽,笑道:“那我們今天就簽合同,然后安排付款。”
杜經理馬上道:“可以可以。蘇廠長,除了這個時間段,你們還要哪個時間?”
蘇月禾看了眼蜜寶想要的時間,恰恰都是她喜歡的,包括《孫悟空》播出后第一個廣告,春晚播出前最后一個廣告等等。
當天下午杜經理就擬好了合同,把蘇月禾想要的時間都定了下來,播放一個月,總共費用19萬,八折優惠后15萬2千。
小高打電話回招待所,把劉喜妹叫來了,劉喜妹帶著公章和訂金來簽合同。
與此同時,梁馨月在公司所在的院子里盯著工人做廣告海報物料,辦公室二樓窗戶打開,有人喊她聽電話。
她跑回辦公室去聽,是央視廣告中心小李打來的。
只聽小李喪氣說道:“梁經理,你們領導什么時候回來?你們要的那個廣告位沒了。再不抓緊點,好位置都要被挑走了。”
梁馨月一聽,來火了:“不是你讓我不要著急的嗎?那現在怎么辦?”
“重新挑時間段,盡快簽合同。”
梁馨月急急趕到央視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肥胖中年婦女拎著個土布袋子上樓,因為樓道上堆了不少東西,只留下窄窄的一條道,那婦女堵住了她上樓的位置,她略微嫌棄地催促,“麻煩走快兩步。”
劉喜妹也是一路趕過來的,她回過頭氣喘吁吁地道:“沒辦法,走不快,要不你先走?”
她側身讓梁馨月過去。
梁馨月上樓后,剛好看見小李在樓梯口等著,她就跟小李在三樓大廳旁邊說話。
跟在后面的劉喜妹,走前來,看看梁馨月又看看小李,“同志,請問廣告中心怎么走?”
兩人瞥了眼劉喜妹,眼神中或多或少都有點嫌棄。
小李往后邊指了指:“直走。”
“謝謝。”劉喜妹往廣告中心走去。
小李對梁馨月說:“現在去選廣告時間段,往前推一個位置,也是不錯的。”
“時間段變差了,價格能便宜點嗎?”
小李搖了搖頭:“沒辦法便宜,連著的三個位置價格都一樣。”
梁馨月氣得頭疼,花一樣的錢,位置還變差了,關鍵是,她先定下來的。
“你們電視臺真不講信用。”梁馨月也只能抱怨,店大欺客,她沒有別的選擇。
小李陪著她往廣告中心走去,走到門口,就看見最前面的辦公桌上堆了至少二三十捆的大團結,剛才問路的中年婦女就站在邊上,央視的工作人員在點票子。
這是劉喜妹從銀行取了準備買房的錢,她拿了三萬來做訂金。
而不遠處,一個身穿駝色大衣的靚麗美人正在跟章磊和杜經理說話。
梁馨月看見章磊本來就有些不自在,而且特別在意他身邊的女人,結果定睛一看,那不是梁正烽他那農村出身的老婆蘇月禾嗎?
她馬上明白過來,是蘇月禾搶了她的廣告時間段,而那個送錢來的胖女人,是她的下屬!
梁馨月眼角不自在地跳了跳,如果說剛才是郁悶,是抱怨,那么現在是憤怒和憋屈。
這姓蘇的,是故意搶她廣告位的!
她甚至能從蘇月禾輕輕的一瞥中看到對她梁馨月的不屑和無視。
當著外人,梁馨月還不能發泄出來,她能感覺到血團在心口凝固,腦袋嗡嗡直響,她轉身就往外走。
小李不知緣由,忙追了出去,“梁經理,怎么了?”
也不能不搭理,梁馨月沒回頭,“家里有急事,我先走了。”
小李茫然站在樓梯口,這是家里有人被雷劈了?說走就走?
但他也只能笑著歡送:“您慢點。”
蘇月禾看著梁馨月離去,也沒主動跟章磊談論這個女人,倆人都不約而同地當梁馨月沒有出現過。
北京之行非常順利,表面看起來,都是去花錢的,實際上都是投資。
一個是固定資產的投資,看的是遠期利益。
一個是生產投資,是馬上要給她回報,能讓她越來越強大,有滾雪球效應的事業。
*
肥皂廠庫存的大靖松香越來越少,郭廠長讓車間放慢了生產速度,他這邊也在積極跟上頭領導溝通。
畢竟有親戚連帶關系,安書記想明哲保身,便故意不過問。
翟主任沒辦法,只好出面去協調。顯然是沒辦法協調的,因為誰都不愿意讓步。
但明顯是蘇月禾更有底氣,因為她的大靖松香不愁賣,而郭廠長馬上要面臨飛雁香皂停產的危機。
到了這一步郭廠長也沒辦法往后退,只能寄希望于蘇菲洗發水大賣,等回籠資金后,改名字大干一場。
同時更改飛雁香皂的配方,徹底擺脫對大靖松香的依賴。
而侵權官司,也如郭廠長所料,第一次開庭之后,適逢馬上過年,要年后才能進行第二次開庭。
就在郭廠長以為能好好在過年期間收割一波的時候,電視劇《孫悟空》提前在小年夜播出,橫空出世。
因為小年夜前一天出了《孫悟空》的預告,郭廠長當天晚上便守在電視機前,等著《孫悟空》的播放。
新聞聯播之后,是一連串的廣告,蜜寶廣告后,他家兩個小孩比他還興奮,因為他們看到了唐僧師徒給寶麗香皂打的廣告。
蘇月禾還是有本事的,竟然能讓唐僧師徒給她拍廣告。
老郭此時心里不妒忌是不可能的。
但想想,蘇霏廣告馬上要來了,花了三百萬的廣告,他又期盼起來,他此刻無比希望蘇霏能夠一炮而紅。
他要求不高,就是柒月吃肉的時候,他們肥皂廠也要有肉吃。
隨著一句“用了寶麗香皂,媽媽再也沒煩惱”,畫面跳轉……
他竟然在電視上看到了蘇月禾!
蘇霏廣告來了!
蘇月禾這女人竟然親自拍廣告,只見整個畫面仙氣飄飄,而蘇月禾一頭飄逸的黑發隨風飛揚。
“媽媽,這是仙女嗎?”只有五歲的女兒站在電視機前指著蘇月禾,“仙女!”
“蘇禾洗發水,讓你頭發更柔順,更飄逸!蘇禾!”
蘇禾???老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后定版是碩大的“蘇禾”兩個字,旁邊立著一只深綠色洗發水瓶子。
蘇月禾不止自己上,她還用了自己的名字!連洗發水瓶子都換了!
老郭整個人僵在沙發上,不過幾十秒的時間,仿佛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此時耳邊傳來口播:“蘇禾柔順洗發水提醒您,接下來請觀看24集電視連續劇《孫悟空》。”
難怪鋪貨到各大百貨的“蘇霏”包裝箱都貼了封條不讓提前打開,原來都是障眼法呀!
老郭腦門閃過幾個字:老天亡我!
*
《孫悟空》播出期間,簡直是萬人空巷,收視率達到史無前例的93%!
而人們聽到“蘇禾”兩個字,就知道《孫悟空》來了,無論手里在忙活什么,都要暫時停下來,跟著家人一起看孫悟空。
同時間,地方廣播熱門時間段播放蘇禾洗發水和寶麗香皂在各大商店的銷售信息廣告。
搭著《孫悟空》的東風,蘇禾柔順洗發水在各大城市熱賣,有些地方因為鋪貨不足,還引起了搶貨潮。
蘇禾洗發水跟寶麗香皂搭配在一起的禮品裝,甚至成為了過年送禮最有面子的禮物。
第85章 下臺
春節期間柒月兩個產品賣爆了, 到處都缺貨,供不應求。
幸好工人都是本縣的居民,柒月是按照國家規定春節放假3天,但大年初二就有工人陸陸續續回來上班, 加班加點生產, 以供銷售。
梁正烽蘇月禾今年過年是忙到大年三十中午才回嶺下村吃年夜飯。
現在已經取消生產隊, 公社也改成鄉鎮,嶺下生產隊變成了嶺下村, 他們開車進了村里, 在村口打谷場遇見了武進。
裁軍后, 武進留在了青城縣,在肥皂廠紅星分廠擔任廠長,今年春節他也沒回老家, 而是跟趙青霞帶著孩子在老丈人家過年。
一群孩子在打谷場玩鞭炮, 武進跟一個老頭在下棋, 他看見梁正烽的車開過來, 忙起身打招呼。
“你們怎么才回來啊?”
停下車后, 梁正烽問:“你回來多久了?”
武進笑道:“回好幾天了,廠里缺大靖松香, 今年都提前放假。”
說著他看向蘇月禾:“嫂子你厲害啊,我們現在天天在電視里都能看到你, 成大明星了。”
確實,這已經成為蘇月禾的困擾,她現在出門很容易被認出來, 有的時候, 還要特意打扮一下,把頭發扎起來, 盡量跟電視上的形象做出區別,以防一出門就被圍觀。
她笑著問:“青霞呢?”
武進:“她在你們家殺豬。”
趙青霞現在已經很少殺豬,她在肥皂廠紅星分廠上班,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過得很幸福。
武進因為回村有幾天了,他還不知道蘇禾洗發水已經大賣,他好奇:“你們洗發水銷量怎么樣?”
蘇月禾謙虛道:“還行。”
什么叫還行,梁正烽特驕傲地說:“供不應求,現在各大城市都缺貨。”
武進羨慕不已:“要是我們廠能幫你生產洗發水就好了。”
他知道肥皂廠和柒月在打官司,這事他不好評價,因為已經連累到飛雁香皂的生產。
蘇月禾問他:“你們廠的大靖松香還能熬多久?”
武進如實道:“熬不了幾天,我們年前就已經開始減產,不然我哪能那么早放假。我們廠今年過年一分錢獎金都沒發,年后也不知道發不發,我看夠懸的。大家也都在私底下抱怨,我聽說郭廠長想改飛雁香皂的配方,老員工都反對,飛雁要是改配方不用大靖松香,那就是死路一條。”
之前習慣用飛雁的老百姓都會改而買木蘭香皂和柒月洗衣皂。
這是很難避免的。
武進沒說后面這話,他怕說了,蘇月禾誤會他。
*
回到家,豬已經殺好,趙青霞和二妹在院子里邊分割豬肉邊聊天。
爺爺在院子里曬太陽,三妹在幫老媽趕雞進窩,幺妹帶著兩個娃兒蹲在廚房門口玩耍,幺妹讀高中了,這幾年越長越清秀。
聽見車響,萱萱先跑了過來,蘇月禾下車后抱起孩子,并叫妹妹們來幫忙拿東西。
二妹走過來,笑問:“有沒有帶洗發水回來?”
蘇月禾:“帶了些禮盒裝的,有洗發水也有香皂。你們拿去用。”
她看見鬧鬧蹲在廚房門口聚精會神在盯著什么,鬧鬧跟萱萱不一樣,他做每一件事,都會很專注。
蘇月禾問萱萱:“你和哥哥在看什么呀?”
“我們在看螞蟻搬家。”萱萱掙扎著下去,又跑回廚房門口繼續跟著哥哥看螞蟻。
蘇月禾把過年新衣服拿給爺爺,老爺子精神健朗,現在上門看病的病人少了,他基本上每天都往打谷場找人下棋。
今天因為是除夕,打谷場那邊總有孩子放鞭炮,他嫌吵,才沒出去。
“你不用老給我買東西。”
蘇月禾笑道:“新衣服,你過年穿。”
“我又不是小孩了,過年還穿什么新衣服。”說是這么說,但老爺子拿了新衣服,馬上就樂呵呵進屋去試穿。
把車尾箱的東西都搬回家,梁正烽去幫忙分豬肉,蘇月禾跟二妹站在門口聊天。
因為聽說年后要取消接班制度了,二妹想去接蘇運昌的班,蘇月禾問二妹:“年后去汽車站頂班的事,定了嗎?”
“定了。爸年后回去就辦退休手續,我去頂班。”
蘇月禾之前有叫二妹來她廠里工作,但二妹更想去汽車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蘇月禾沒有勉強。
現在已經實行計劃生育多年,二妹也已經做了節育手術,不打算拼男孩了,跟婆婆關系處的很僵,她想全家搬到縣城去。
但她男人是個農村民辦教師,沒辦法跟著她去縣城,她只能求蘇月禾:“大姐,你認識那么多政府領導,你有沒有辦法把賴懷民弄到縣城的中學去?”
蘇月禾自己不認識教育系統的人,但可以去問問,二妹孩子開始上小學了,如果能想辦法把二妹一家遷到縣城,那是最好的。
讓二妹二妹夫留在體制內,也算是分散投資了。
趙青霞在院子里喊:“豬前腿和后腿怎么處理?”
莊順蘭從雞圈回來:“不用剁,留整個腿,四個腿都留著。”
而蘇老爺子換了新衣服,站在房門口,二妹看見了,走前去奉承笑道:“哎喲,爺爺,你這身新衣服好看。穿了新衣服,看上去比我爸還要年輕。我大姐這么孝順你,這日子可安逸咯!”
老爺子樂呵笑道:“那你啥時候也孝敬孝敬爺爺?”
二妹:“我怎么不孝敬你了?有啥好吃的,我不是第一個給你送來?”
蘇月禾也走前來,夸贊爺爺穿著這身衣服真精神。
老人年紀越大,慢慢就跟小孩一樣,愛聽好聽的話,你越夸他,他越高興,比吃肉喝酒還高興。
四妹騎著自行車馱了一包麥麩回來,這是去別人家買的。
莊順蘭還養了三四頭豬,蘇月禾早沒了膨脹術,她勸老媽不要辛苦養那么多豬,老媽不聽勸,依然我行我素。
今年因為二妹一家四口在家里一起過年,所以特別的熱鬧。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看《孫悟空》和春晚,鬧鬧萱萱看著電視里的漂亮媽媽,滿臉都是疑問,他們不懂,媽媽怎么跑到電視機里了。
大人們則逗他們,那不是你們媽媽,那是大明星。
因為要忙工廠的事,梁正烽蘇月禾大年初一把兩個孩子留在老家,他們就先回城了。
這種關鍵時候,蘇月禾要盯生產,三百多萬花出去,半點也不能耽誤,梁正烽不需要上班,但保姆們在休假,他則在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
郭廠長這個春節過的,可謂抓心撓肺,白發都多了幾許。
他沒想到蘇月禾把洗發水名字偷偷改了,不止名字改了,連包裝也不一樣了,蘇菲現在想要硬蹭蘇禾那是完全夠不上啊。
他急急找來錢主任商量,實在不行,把蘇菲改成蘇和?
反正都被告了,那不如硬蹭到底,把庫存的貨改名后,用貼紙把鋪出去的貨也都統一改一下。
錢主任不同意這么做,這會把原本有心想要偏幫他們的領導們推到他們的對立面。
“廠長,這么做太明顯了,之前我們還可以說是巧合,但如果我們這個時候把蘇菲改成蘇和,這明晃晃的,法官又不傻,他肯定不會再相信是巧合。”錢主任說著,又道:“而且柒月吃了上次的虧,我懷疑他們會把同音的名字都注冊商標了。”
郭廠長也懂這個道理,他也聽勸,沒堅持。
但原本期待著《孫悟空》播出后大賣的洗發水,現在基本上賣不出去,他心底那個落差呀……
越想越難受。
整個春節都沒過好。過年跟著老婆回娘家,大舅子給他的建議是,盡快調轉船頭,自己另謀出路。
年初四這一天郭廠長沒去廠里,年初五才去上班。
進了辦公室,錢主任就跟過來,并遞給他一份報紙。
《省城日報》上長篇累牘地報道了蘇禾洗發水誕生記,其中一部分內容詳細寫了改名過程,以及柒月和肥皂廠之間的侵權官司。
郭廠長把報紙放一邊:“這是蘇月禾找人寫的新聞。不理會,我們先想辦法解決目前的問題。”
錢主任:“廠里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改飛雁香皂的配方,大靖松香是我們飛雁最大的特點,把這個去掉了,那就等于把飛雁的翅膀折斷,那就不是飛雁,而是廢雁了……”
廢雁?他媽的還挺能說,老郭白了錢主任一眼,“不改配方,怎么辦?停產嗎?”
正說著,車間肖主任和采購科科長都來了。
他們跟老郭匯報,大靖松香只能堅持5天,如果再不想辦法,飛雁香皂就要停產,成為歷史了。
老郭又想起錢主任剛才說的“廢雁”,不由得腦殼疼。
這幾年肥皂廠跟在柒月后面賺了不少錢,以為這次還能跟著一起吃肉,誰能想到惹來一身騷。
蘇菲洗發水賣不出去,老郭還能找借口說是因為宣傳不夠,而飛雁停產他是難辭其咎的。
等其他人都出去,錢主任小聲建議:“要不……要不那個……”
“哪個?”
“您去找找……蘇月禾?”
老郭想了想,問:“怎么談?”
錢主任訕訕一笑,這他就不好直接給領導提建議了。
左不過就是賠禮道歉,想辦法補償柒月。
郭廠長沒接受這個提議。
但第二天,又有一份報紙對青城肥皂廠侵權柒月日化的事進行了深入報道,緊接著不止報紙,廣播上也開始報道,輿論影響越來越大。
特別是在青城縣本地,目前柒月的蘇禾洗發水全國追捧,熱度極高,是青城人的驕傲,面對這樣的官司,誰都忍不住八卦兩句,輿論對肥皂廠越來越不利。
蘇菲的銷量比年前還差,前后夾擊之下,郭廠長屈服了。
*
柒月的洗發水產能實在沒辦法滿足市場的需求,蘇月禾決定增開一條生產線。
新建的廠房還有空位,就是采購設備需要時間。
蘇月禾讓采購部去詢問有沒有現貨,看看哪邊的廠家速度快。
采購一家家打電話去溝通,給出的答復都是沒有現貨,訂做至少三個月。
三個月就三個月吧,沒其他辦法,蘇月禾讓他們速度訂了一條生產線。
這邊正開會,紅豆進來跟蘇月禾說,肥皂廠的郭廠長來了,問她見不見?
蘇月禾想了想,還是要見一見,看他想說什么,溝通不能斷了,但得讓他先坐坐冷板凳:“你讓他等。”
紅豆了然:“好的。”
開完市場和采購的會議,蘇月禾和段玉卿跟研發繼續開會。
曾凡和王惠珍等人進來了,大家過年都胖了一圈,臉上看起來特別喜氣,隨著蘇禾洗發水和寶麗香皂的成功,柒月的盈利將會大幅提升,他們這些研發人員也將獲得豐厚的獎金。
蘇月禾為了獎勵他們,笑道:“我們在竹林的家屬大院,四月份會建成,到時候每人一套房,按照標準,你們優先選房。”
王惠珍笑問:“廠長,聽說我們不需要交房租是嗎?”
蘇月禾點頭:“研發免租金,你們要是能在柒月工作十年,房子就直接送給你們了。”
王惠珍驚喜道:“要得!國營廠都沒我們這樣的待遇!那也太安逸了!”
“國企員工住宿舍也是要交房租的。”曾凡一直很滿意柒月給的待遇,工資高,福利好,給予研發人員充分的尊重,待遇比各大國營廠的技術科都要優渥。
研發部的員工們一片歡欣鼓舞,在柒月,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
段玉卿道:“一年之計在于春,今天我們規劃一下今年的工作安排。曾凡,你這邊有什么規劃?”
曾凡:“我和王惠珍商討了一下,今年主要精力想放在洗發水的研發上,之前廠長說過的幾個細分,我們年底就開始研究了。”
蘇月禾問:“哪幾個細分?”
“去頭屑、防掉發、養護頭皮……我們打算先把去頭皮屑的洗發水研究出來。”
王惠珍:“這個可能也要參考一下外國的產品。”
蘇月禾點頭表示同意,她有防脫發和護發的配方,目前這個階段,不適合馬上拿出來,而是讓研發部先行研究。
大家討論了一圈,基本上確定好了方向,蘇月禾提出新的項目:“接下來,我們還要開始研究另外兩個完全不同方向的產品。”
“哪兩個方向?”
蘇月禾:“沐浴露和面霜。”
面霜大家還能理解,因為市場上有,但沐浴露是什么?
蘇月禾以前也沒見過沐浴露,但書中有提到,以后人們洗澡都會用沐浴露,隨著沐浴露的出現,大家使用香皂將會越來越少。
沐浴露是1988年,外資品牌帶入中國的,所以他們還有兩年的時間去攻破和占有市場。
蘇月禾從桌子底下的箱子里拿出兩瓶國外的沐浴露:“這是我托人從香港買回來的,你們看看。”
曾凡和王惠珍都好奇地圍過來,曾凡擰開瓶蓋看了看,聞了聞,“這不是洗發水嗎?”
蘇月禾解釋:“看著跟洗發水很像,但這不是洗頭發的,這是洗澡用的。頭發可能幾天才洗一次,但洗澡不一樣,特別是南方人,幾乎每天洗澡,在北方,洗澡也比洗頭發勤快,尤其夏天。所以這個市場非常之大。”
曾凡對這些從來沒有見過的事務都比較感興趣:“我們仔細研究研究。洗發水洗頭,沐浴露洗澡,我想這兩種產品應該會在酸堿度和潤滑油的添加上不一樣。”
蘇月禾學過化學,曾凡說的,跟她理解的差不多:“應該是,你們好好研究研究。”
王惠珍非常有信心:“有參考就好辦多了,不會兩眼一抹黑。我們可以學習他們的成分,然后調配出我們自己的沐浴露。”
蘇月禾:“洗發水方面,我們目前主要是鞏固蘇禾柔順洗發水的市場,年底或者明年我們再推出其他功能的產品也不遲,反而是沐浴露可以提早到年中五六月份左右推出,夏天肯定更適合做這個沐浴露的推廣。”
王惠珍認為問題不大:“那研發的同時,其他部門得開始擴建廠房和購買設備了。”
段玉卿道:“這個我們會考慮。”
王惠珍:“我更關心廠長你剛才提的面霜,面霜跟我們現有的產品線是完全不一樣的。”
曾凡也點頭:“是啊,跨行了。”
蘇月禾當然清楚是跨行了。
但如果不做面霜和養膚露,那她在宗門學來的獨門配方就白廢了。
而且未來面霜和養膚露的市場很大,利潤率是大大高于其他日化產品的,她道:“我們當初從松香到肥皂也是跨行,這次跨到護膚品并沒走出日化的范疇,面霜、養膚露、養膚膏等等也都是日化產品。”
曾凡說話向來不會拐彎抹角:“那得挖相關的研究人才進來,不然單單靠我們,我擔心靠不住,砸了我們研發和柒月的招牌。”
蘇月禾并不擔心,因為她可以保底,研發只需要有相關的技術人員就行:“我打算去省城的化妝品廠挖一兩個成熟的技術工,另外,研發人手肯定不夠,我們直接去工業大學招聘,自己培養人才。”
王惠珍:“那些大學生都是包分配的,他們會愿意來我們這兒嗎?”
段玉卿已經派人去探聽過:“只要薪資給夠,有愿意的。”
蘇月禾:“這次洗發水推廣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社會關注度,現在招人應該沒有太大困難。”
研發部的一個資深技術員劉維對面霜的研發有興趣,蘇月禾便讓他來做項目小組的主要負責人。
蘇月禾對于自家面霜有非常大的自信,看她的臉就知道,宗門秘方里的美白和抗衰老功能不是隨便哪家公司的產品能比的。
關于面霜的研發,她給了比較寬裕的時間,明后年能研發出來就行,方向她也直接給了,第一款做美白面霜。
開完會出來,蘇月禾沒有直接去旁邊的小會議室見郭廠長,而是先回辦公室,找方運紅聊了會兒,才一起去見的老郭。
一進小會議室,郭廠長看見她們進來,就站起身,笑臉相迎:“蘇廠長,方主任,你們可真忙啊!”
郭廠長跟錢主任在小會議室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桌子上連杯水都沒有,方運紅故意拉高了聲音:“紅豆,怎么沒給客人倒茶呢。”
金紅豆也是故意的,她聽見吩咐,才安排辦公室小妹倒茶。
坐下之后,蘇月禾才笑問:“今天是吹的什么風啊,郭廠長賞臉拜訪。”
郭廠長陪著笑臉:“這不是上門給你們道歉來了嘛,我這人啊小學畢業,沒什么文化,我也不曉得什么叫侵權,底下有人給我建議,我覺得好像還可以,沒想那么多,就搞了個大投資,我們這錢投進去那么多,收不住啊,我們是國營廠,我也是沒辦法。”
這說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話,還把鍋都甩給了連名字都沒有的底下人,蘇月禾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呢?”
郭廠長厚著臉皮繼續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當初也算是聯手拿下了徐才俊的,您可是我們肥皂廠的貴人,我郭某人一直記在心里。”
蘇月禾笑了:“郭廠長你們報答貴人的方式還挺特別。”
“我這次真的帶著誠意來的。”
“什么誠意?”
辦公室小妹進來倒茶,郭廠長等人倒好茶,出去了,才說:“我猜你們現在應該很著急想要增加生產線,但是增加生產線需要時間啊,那些設備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到位的。這個我們廠可以幫你們忙?”
方運紅問:“怎么幫忙?”
“你們有技術,有配方,我們肥皂廠有生產線,有工人,我們可以幫你們生產啊,你給我們成本費用就行。我們不賺你的錢。”老郭說的大義凜然,好像吃了多大虧似的。
這不就是后世的代工嗎?這老郭,精得跟鬼似的。這個時候了,還想來薅羊毛。
“你這算哪門子誠意?”蘇月禾忍不住懟他,“我們的洗發水讓你們代工,這還不叫賺我們的錢嗎?”
方運紅也冷叱了一聲:“老郭啊,我真沒看出來你的誠意。”
郭廠長解釋:“我說了,就收成本費。”
錢主任也搭腔:“不賺你們錢。”
方運紅指著門外:“外面賣包子的也說不賺錢,不賺錢他賣什么包子?你告訴我?”
郭廠長尷尬道:“話不能這么說。我們跟賣包子的怎么能一樣呢。”
方運紅:“我看沒什么不一樣的。你如果真有誠意,把你們的生產線便宜轉讓給我們,我們還可以考慮考慮。”
“我們那些工人怎么辦?”
方運紅:“工人我們也可以全收了。”
郭廠長顯然不愿意,他是打算在洗發水上好好努力一把的,賣掉生產線,那肥皂廠又跌回原來的樣子,單單做肥皂還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也不好馬上拒絕,畢竟是上門求人家,他決定拖一拖。
“蘇廠長,方主任,要不這樣,我呢回去跟上頭部門匯報一下情況,行嗎?我去努力說服領導。我們跟你們豐禾合作有差不多六年了吧?作為老客戶,我們之前一直合作很愉快,不能因為我們之間的一些誤會,妨礙了合作,是不是?”
蘇月禾又不傻,跟領導商量轉讓生產線,那只是借口,老郭就是想續大靖松香的約。
老郭見蘇月禾不說話,果然又道:“我這邊溝通著,大靖松香可以先續約,兩邊都不耽誤。侵權的指控,我們可以庭外和解,你們需要我們怎么賠償,大家都可以商量。”
蘇月禾不想再跟他們費口舌:“不用商量了,你們要不要跟領導匯報跟我們無關,既然沒有誠意,也就不用再上門,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她站起身直接出去了。
老郭沒想到蘇月禾這么不給面子,他沒回話就直接走人了。
方運紅留在小會議室應付他們:“我剛才給了你們機會,你們不珍惜啊。說真的,你們那套洗發水生產線,我們可要可不要,你現在跟領導商量,我覺得沒用了。我們老板從來不吃回頭草,她不會要你們那堆破爛生產線的。”
郭廠長沒辦法,只好跟錢主任走了。
沒多久,方運紅正準召集市場部開會,錢主任又回頭找她來了。
他想讓方主任指點迷津。
方運紅笑了笑:“辦法不是沒有,不過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敢跟老郭說。”
錢主任也不傻,一聽他就明白了,柒月想讓肥皂廠換個新廠長,不然沒有往下談的必要。
這事,他哪里敢跟郭廠長說呀。
回到肥皂廠,老郭想來想去,只剩下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工人舉橫幅去豐禾鬧事。
錢主任哪里敢真的讓工人去鬧事。
他勸道:“這不好吧,工人鬧事,傳到市里和省里,對縣領導影響可不好。”
“我當然曉得。你以為我傻?不是真讓工人鬧事,你就去跟領導匯報,說工人想鬧事,重點突出這三個字‘想鬧事’,但被我們及時按住了,再不幫肥皂廠解決大靖松香的問題,可能真會鬧大。”
錢主任被方運紅點撥之后,總擔心郭廠長會干不長久,他表現的就不是很積極。
郭廠長瞟了錢主任一眼,以為他不知道怎么跟領導開口,便道:“你去把肖林叫來,就讓肖林帶著工人在廠里頭小小的鬧一鬧,你好方便去跟領導說事。”
“哎。”錢主任只好照辦。
車間主任肖林帶著工人本來想著在廠里先裝模作樣鬧一下了事,結果這一鬧沒控制住,直接鬧大了。
肥皂廠的工人根本就沒想過要找豐禾的麻煩,大家都看報紙聽廣播,不看報不聽廣播的,也聽別人說了,都知道怎么回事。
是郭廠長帶著大家走歪了路才導致豐禾不給他們供貨的。
這讓他們怎么在豐禾面前理直氣壯?
肖林站在一個木箱子上面拿著喇叭喊:“豐禾一個私企拿著國家資源,拒絕給我們供貨,再不供貨,下個月就要發不出工資了。”
沒人信下個月會發不出工資。所以大家也就聽著沒人響應。
結果黃春眉站在人群中輕輕吆喝了一句:“廠長下臺!”
這話一出,簡直是一呼百應。
郭廠長是個干實事的,廠里這幾年賺了不少錢,但他就想著擴大生產,以至于給員工的福利和獎金都少了。
這讓工人們早就心生不滿。
一句“廠長下臺”傳出來,馬上有人跟著喊“廠長下臺”!
有人喊就有人呼應,聲勢越鬧越大。
各部門領導各自心懷鬼胎,都在邊上看著,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制止。
郭廠長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聽著這刺耳的呼聲,默默掏出了香煙。
他沒想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此刻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復雜和心灰意冷,這幾年他自認為給肥皂廠做了很大的貢獻,工人們竟然完全不領他的情。
以前奉承溜須拍馬屁的那幫骨干,都站在一旁看熱鬧,竟然沒有一個制止的。
包括錢主任。
他突然發現自己太失敗了。徐才俊到最后,還有莫窮武相信他,護著他。
而他連徐才俊都不如,身邊一個護著的人都沒有。
他點燃了香煙,郁悶地撓了撓下巴,早知道當初直接給蘇菲改名了。這他媽的!
羊肉沒吃到,惹了一身騷。
而現在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可走。
不需要錢主任去跟上頭部門匯報,領導們很快就知道了肥皂廠這邊,工人在鬧事。
經濟委員會快速報到縣委去,安書記也算找到了一個大義滅親的由頭,直接讓經濟委員會把老郭從廠長的位置上擼了下來。
第86章 傻瓜
在巨大輿論的影響之下, 肥皂廠在侵權案中敗訴了。
肥皂廠賠償柒月日化2300元的損失費,并登報道歉。
與此同時,老郭的廠長職務被下,為了能更快地收拾殘局, 經濟委員會斟酌再三, 火速派了新的廠長來解決后續問題。
這天蘇月禾正在老廠區院子里跟大哥蘇柏橋聊天, 隨著工廠業務量的日益擴大,蘇月禾打算讓蘇柏橋來負責采購。
畢竟采購部就是個花錢的部門, 他們需要采購的原料又特別多, 目前大部分采購都是靠現金支付的, 還是自己人,比較信得過。
正聊著,辦公室電話響, 她去接電話。
是錢主任打來的, 他說要跟新廠長上門拜訪。
如蘇月禾所料, 上頭果真派了一個她熟悉的人來當新廠長。這是她想要的結果。
十多分鐘后, 錢主任和新任廠長武進一起來了。
經濟委員會的老狐貍們想來想去, 想到了肥皂廠紅星分廠的廠長武進跟蘇月禾算是朋友,讓他擔任廠長, 應該能解決目前的難題。
進了蘇月禾的辦公室,武進也沒像往常那樣叫她嫂子, 而是規規矩矩稱呼蘇廠長。
蘇月禾笑問:“什么時候上任的?”
武進:“就剛剛,上任第一件事就來您這兒了。”
“快坐!”蘇月禾指了指旁邊的沙發,“你們老郭呢?”
“他調到圖書館去了。”錢主任沒敢坐沙發, 而是拉了張凳子坐在邊上。
在圖書館做管理員。
這個職務好啊, 清閑,但老郭估計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蘇月禾也不跟他們說客套話:“說吧, 今天帶了什么條件來。”
武進有些緊張,他笑了笑,咳嗽了一聲,才道:“你們家二妹夫不是想調到縣城來當公辦教師嗎?我就跟領導說了,領導馬上跟教育局協調,剛好縣二中有位置,你二妹夫的個人條件也符合要求,現在領導的意思是,直接把他檔案轉到二中,過幾天開學就可以上任。”
蘇月禾沒想到領導們動作那么快,但在她看來,這算不得什么條件。
因為她已經托關系,可以想辦法把賴懷民調到縣城來,只是她這邊速度沒這么快而已。
武進這個人特別實在,他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有話就直說:“當然,我知道調一個教師的工作崗位,對您來說,都不是事。但上頭直接安排,速度要快很多。這算是見面禮,還有一個更大的禮。錢主任說柒月想要我們廠的洗發水生產線,我們那個洗發水賣的不好,虧損了一大筆錢,上頭讓我們不要再生產了,如果你們需要,生產線我們可以便宜轉讓給你們。”
錢主任聽完都替武進著急,怎么能說是因為自己不需要了才轉讓呢,這也太實在了。
蘇月禾偏偏就喜歡這種實在,對方實在,她也實在:“武進,我們兩家是朋友,你把肥皂廠的洗發水生產線賣給我們,我怕以后會成為別人攻擊你的一個把柄。”
武進倒沒想那么復雜:“不會吧?我這是為了解決大靖松香的問題啊。”
蘇月禾:“你確實是為了解決上一任留下來的爛攤子,但有些人不會這么想。”
錢主任趕緊解釋:“不會不會,我們都愿意的,我們是肥皂廠不是洗發水廠,只要能做好老本行就夠了,留著這套設備也是累贅。”
蘇月禾堅持:“我不想有那么一天,別人拿這筆交易來攻擊武進或者我們,說我們借機侵吞了國有資產,這罪責我擔不起。”
武進急了,他和錢主任一樣,以為蘇月禾還想刁難他們,一著急,直接稱呼“嫂子”了。
“嫂子,您給我們一個實話,你們這邊要什么條件,我盡量去想辦法。”
蘇月禾早就思考過了,肥皂廠其實沒什么東西是她長久想要的,不過目前,確實可以讓肥皂廠幫忙解決產能不足的問題。
她道:“你們之前不是提出一個條件嗎?老郭在的時候就提出來的條件,我們不要你們的設備,但我們可以出錢,讓你們廠幫我們生產洗發水。”
武進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錢主任詫異了,有這么便宜的好事?
果然這個廠長換對人了!
在蘇月禾看來,肥皂廠出設備和技術純熟的工人,這既能快速解決擴產的問題,也不會給人留下侵吞國有資產的話柄,還能給武進一個面子。
一舉三得。
錢主任忙道:“這當然好啊,我們正愁這個月沒開工,既要養機器設備又要養人,不知道該怎么辦呢。”
武進弄明白了,當即感激不盡:“嫂子,您真是!這個我們絕對不能再額外賺你們的錢。”
“說到費用的問題,我們有一個條件,費用不能高,然后你們賺的錢,要全部作為福利發給工人。”
錢主任懂了蘇月禾的厲害之處,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問題解決了,上頭肯定滿意;福利到位了,工人也會感激她,有了工人的支持,這避免了后續很多麻煩。
不要小看工人的力量,郭廠長不就是被工人給拉下馬的嗎?
武進和錢主任表示沒問題,肥皂廠可以全力配合柒月生產洗發水。
接下來的幾天,肥皂廠和柒月談妥了代工生產的問題,柒月出技術、技術工和原材料,肥皂廠只需要出設備和工人,肥皂廠只收取設備租賃的費用和工人的工錢,這快速解決了柒月目前產能嚴重不足的困境。
而肥皂廠和豐禾的大靖松香采購合同也得以續簽,兩家滿意,皆大歡喜。
哪怕是兩條生產線加大馬力生產,依然沒辦法滿足廣大市場對蘇禾洗發水的需求。
這算是打開了內地市場洗發水的第一炮。
人們從此慢慢拋棄了用皂角、傳統洗發膏和香皂洗頭發的習慣,開始接受和使用洗發水。
接下來的幾個月,柒月賺的盆滿缽滿,為了解決全國運輸難題,蘇月禾決定到其他地區開設分廠。
對于在哪里開分廠的問題,各部門領導開會展開了激烈討論。
大部分人認為,應該去南邊和東邊,無論從氣候的角度還是目前經濟開放的程度,都更應該去這兩個位置開設分廠。
南邊去廣州深圳,東邊去上海。
想想要去大城市開場,大家的熱情都多了幾分。
對于去外面開廠的事,方運紅是比較消極的,因為離開了青城縣,她能預見,以后她在柒月的影響會越來越小。
到了大城市,會有新的管理人才進來,而自己年紀也不小,已年屆五十,到了可以退休的年齡了,雖然她不可能退,但怎么去跟年輕人競爭?
更重要的是,她擔心盲目擴張,特別是去大城市,成本會扛不住,這對剛剛起步的柒月,會形成巨大的壓力。
如果中途出個什么意外,說不定會把柒月壓垮。
“我們是不是謹慎一點比較好?貿然去外地開廠,成本是不是可控?我擔心到時候我們會很難掌控外地分廠的情況,平常出了什么緊急的事,還可能鞭長莫及。”
蘇月禾知道方運紅擔心的是什么,但對于到外地設廠的事,是個長遠路線,對此,她非常堅持:“大本營目前還是在青城,研發也在這里,外地工廠只是負責生產和銷貨。我們這里是山區,鐵路公路水路的交通都不發達,隨著貿易量的增加,貨物運輸肉眼可見越來越吃力,到外面建廠,壓力肯定會有,但我們不能就只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到外地擴廠是勢在必行的。”
袁嬌更向往外面的生活,在這小縣城天天被盯著找對象,她都煩死了。
“去哪兒開分廠?我可以去!”
方運紅看了袁嬌一眼,沒吱聲。
袁嬌去開展新業務蘇月禾是完全放心的,但建新廠就不一定了。
蘇月禾為了讓紅姐安心,她沒有馬上答應也沒拒絕:“我們先選地方,選定地方了,我跟紅姐再商量,到底派誰去,我們后面再定。”
開完會,剛好柒月竹林家屬大院基本上落成了,驗收之前,蘇月禾跟方運紅一起去家屬院看看完成情況。
竹林家屬院由四棟五層的板式樓組成,總共九個單元,90套房子,還有一棟單間宿舍樓。
套房都是兩房和三房的戶型,按照對柒月和豐禾的貢獻程度進行分房,其中研發人員免租金,工作滿十年后贈與房產;而其他的職員,也只是象征性收取每月1-3元的租金。
家屬院樓宇完成情況整體還不錯,都進行了簡單的粉刷,每家每戶都有廚房廁所和陽臺。
唯獨院落光禿禿的,蘇月禾不是很滿意,她吩咐負責人:“院子里的綠化要搞起來,從林場移植幾棵大樹過來種,花花草草也要種起來,不能這么光禿禿的,一點綠化都沒有。”
她指著隔壁的政府干部小區,“綠化至少要比干部小區漂亮。”
對接的負責人忙答應了后續會安排。
方運紅也能分到一套3房,她笑道:“真期待能早點住進來,我們家現在住的房子只有兩房,又小又破,這邊一個房間頂我們那邊兩個房,廁所還是公共的,租金也不便宜。這在十年前,還算是好的。”
“再等兩個月,四月份分房,五月份應該就可以住進來了。”
蘇月禾跟方運紅繞著家屬院走了一圈,能夠給員工提供優越的居住環境,這讓蘇月禾成就感爆棚。
她知道以后國內的房價會很高,希望以后她的廠子能夠做到給所有員工提供住房保障。
兩人邊閑逛邊聊著天,方運紅對到外地建廠持保守意見,蘇月禾還是想要盡量說服她,爭取兩人能夠保持統一戰線:“紅姐,你之前跑過全國那么多大中城市,你覺得去哪里開廠比較合適?”
方運紅如實道:“廣州深圳和上海除了國企投資外,主要是對外貿易強,我們廠就算是部門領導,大部分人都沒去過這幾個地方,不知道那邊的人工物價有多貴,在這幾個地方開廠,成本很難控制住。我們產品不是銷往國外的,我們利潤低,成本控制不好,那廠子就很難生存。”
方運紅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問題。
“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這么想的。”蘇月禾表示了贊同。
剛才會議上,大家都想去這幾個地方,但蘇月禾知道柒月的工廠算是勞動密集型產業,搬去這些大城市,遲早要面臨大城市的產業升級后,工廠需要往內地遷的問題。
以后的總部可以去大城市,但是工廠還是選在中等城市比較好,當地政府也會給予更多的優惠政策。
蘇月禾道:“我們的貨物運輸主要是靠鐵路,我是想,不如就沿著鐵路尋找一個地級市建廠。”
“你這個我倒贊同,去交通發達的地級市,拿地容易,人工物價成本都低。”方運紅想了想,道:“那就應該去武漢附近。漢江市可以考慮,我去過一次,那邊的鐵路和水運都很發達。”
兩人手上沒有地圖,剛好經過干部小區,段玉卿家就住在干部小區里,段玉卿因為孩子生病,今天請假沒來上班,她們想去看看她的孩子,順便可以一起商量去外地建分廠的事。
干部小區外有小賣部,現在很多東西都不用票據了,但小賣部也沒太多東西賣,她們買了點餅干,兩瓶麥乳精,用網兜提著,往段玉卿家走去。
段玉卿家在四樓,爬到三樓就聽見樓上有謾罵聲,聽清了,才知道是劉勝利的母親坐在門口罵街。
段玉卿弟媳婦生娃后,她媽媽要去照顧弟媳婦月子,她沒其他辦法,只能讓劉勝利把他母親接來,幫他們帶小女兒。
劉母本來對于自家兒子千挑萬選最后選了個“爛燈盞”的事就很不滿意,今天因為孩子生病發燒,劉母認為是兒媳沒有照顧好孩子,晚上睡覺只顧著跟男人鉆被窩,把孩子凍著了。
“別以為我聽不見,也不害臊,只顧著自己舒服自己哼哼,把孩子給凍著了都不知道。”
段玉卿平時溫順不怎么愛說話,但脾氣犟的很。
她昨晚很累一早就睡了,孩子也蓋好了被子的,半夜劉勝利硬要跟她那個,她只能順從,聲音也不是她發出來的,老太婆不罵自己兒子,反而罵她,就沒見過這樣的老人。
“首先,孩子昨晚被子蓋的很好,她還不會掀被子,明明是你給她洗澡的時候著涼了,你還賴我!其次我昨晚什么時候哼哼了?是不是你自己哼哼以為是我啊?沒見過像你這么為老不尊的。”
見一向溫順的段玉卿說話這么難聽,劉母更生氣了:“我為老不尊?是誰搞破鞋被下放?啊?以為我不知道?我都聽說了。不知道爬過多少男人玩意兒,我們家劉勝利就是瞎了眼,怎么偏偏就看上你這樣的破鞋。”
“你別一口一個破鞋,你要是不想給我帶孩子,你就走。”
“我要來的嗎?是我要來的?你們求我來的!”
這邊吵著架,蘇月禾跟方運紅出現了,劉母認識蘇月禾,她反過來拉著蘇月禾訴苦,說娶的兒媳哪兒哪兒都不好,生了個女兒,還以為自己生了個寶貝似的。
蘇月禾很反感,按道理她應該兩邊勸的,但她不想忍:“女兒怎么不是寶貝了?你不是女的嗎?我們這一屋子都是女人,就別在這里自輕自賤了。劉嬸子你不想帶孫女是嗎?我讓劉勝利給你買回家的火車票,至于孩子,段主任,明天開始,你把孩子先送我家去,我家保姆可以幫忙帶,后面再想辦法另外找一個保姆,保姆的費用,我給你報銷了。”
劉母沒想到蘇月禾這么直接,作為客人,怎么也應該說兩句客套話吧,結果她直接下刀子。
真是老板做久了,脾氣也大了!
老太太氣得不行,她去收拾東西,嚷嚷著馬上就要走。
蘇月禾也不慣著她,讓人去找了劉勝利回來,劉勝利早被自家老媽煩死了,當即表示沒意見,蘇月禾便立刻安排人把劉母給送上今天的火車。
一頓操作下來,已經是下午三四點,蘇月禾跟方運紅見段玉卿帶著孩子也忙亂,便沒跟她說工作上的事。
大部分女人都是這樣,既要忙工作,又要照顧老人孩子,事業和家庭都得兼顧。
事業做得不夠優秀,別人說你依靠男人;家庭偶有疏忽,沒辦法面面俱到,別人說你不是好妻子好母親……
整體來說,做女人,很難。
*
回到廠里,研發找蘇月禾,他們效率極高,調試出了第一款沐浴露。
這款沐浴露是木蘭香皂的升級版,無論色澤香味還是上手的清潔效果,都很棒。
蘇月禾試著用來洗手,洗完手后,手指的留香非常怡人。
是她想要的沐浴露,比國外產品的那種濃香,更適合中國人。
蘇月禾還是首次遇到第一階段的實驗品,她提不出修改意見的,因為各方面都很完美。
“我目前還想不到要改什么。”
這就是最大的褒獎!
王惠珍忍不住嘚瑟地晃著腦袋:“征服老板,是讓人如此快樂和幸福。”
前來圍觀的小雨聽了后忍不住笑道:“王科長,你這話歧義可大了。你要怎么征服老板?”
大家哈哈大笑。
下一刻,老板把小雨提拎出來:“把名字想一下。”
小雨嘻嘻一笑:“這是品牌科的事。”
說完怕老板罵她,馬上想了一個:“能不能就叫木蘭沐浴露?”
大家覺得可以,繼承了木蘭香皂的名字。
蘇月禾搖頭:“我們這個沐浴露的客戶群跟木蘭香皂是不一樣的,它跟寶麗香皂的客戶重合性更高。”
小雨馬上拐彎:“那就叫寶麗沐浴露嘛。寶麗這名字多好,既接地氣又洋氣。”
蘇月禾沒馬上答應,但她是認可的,名字太多太雜亂,也不好。
讓寶麗成為柒月的一個子品牌,旗下有香皂有沐浴露后面還可以開發洗發水,這是外國企業的做法,她可以提前在中國玩起來。
蘇月禾終于想到了修改意見,她對王惠珍說:“你們把香味調整一下,現在的香味更接近木蘭香皂,你們調整一下,讓香味往寶麗香皂上靠攏。我們先出寶麗沐浴露,以后等市場接受度變大,再研發面向鄉鎮農村的木蘭沐浴露。”
王惠珍雖然是研發人員,但她本身是很有營銷思路的,她連連點頭:“我覺得可行。”
沐浴露已經研制得差不多,廠房擴建四月份能完成,沐浴露設備可以同時進場,四五月份生產,六月份推出市場,這算是迄今為止,柒月研發節奏最快最順利的產品了。
*
幾天之后,蘇月禾跟方運紅、段玉卿三個人開會,基本上確定,把分廠開到漢江市去。
富安市的領導當然不愿意柒月到外面開廠,但是蘇月禾還是說服了彭市長,答應本地不會減產,在外面開廠是為了擴大外面的市場。
在外面建廠,做大了,也依然是富安市的品牌。
也算是免費為富安市青城縣打廣告了。
最后彭市長幫蘇月禾牽線認識了那邊商業局的領導,蘇月禾決定親自去一趟漢江。
這天從市委回來,在外面路口停好車,蘇月禾走路回銅錢街。
孫老板坐在丈母娘家門口咬甘蔗,甘蔗渣吐了門口一地,他看見蘇月禾回來,笑道:“蘇老板,好久不見啊。哦不對,經常在電視里看到你的廣告。青城縣,不,應該說富安市,你們家是最牛的。”
蘇月禾笑道:“是好久不見,孫老板你們現在廠子都交給廠長,自己在外面瀟灑呀?”
孫老板感嘆:“我在外面拉客戶,現在生意不好做啊。你們廠擴建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上午去廠里一看,后面全是你們家的車間。”
蘇月禾謙虛道:“我們建的都是小車間。”
孫老板看得出柒月未來有巨大的潛力,他道:“你們廠子做大了,應該注冊一個公司,然后搞股份制,我可以給你投一部分錢,我在國外的朋友也可以來投錢。資本大了,才方便一起把蛋糕做大。”
蘇月禾這方面很保守,她不缺錢,也不需要別的股東,更何況這些都是外國人,她更不可能讓他們入股了,她笑道:“算了吧,我們小廠子,都是小打小鬧的。”
孫老板還試圖說服:“你現在還沒開竅,多看幾本投資和金融類的書籍,你想法會改變的。等你改變想法了,記得來找我。”
蘇月禾只是笑笑沒說話。
回到家,剛進屋,就聞到了一股藥酒味道,她問金娣嬢嬢:“誰用鐵打藥酒了?”
金娣小聲說:“剛才鐵華在巷子里把小彭打了。”
莊鐵華把彭小明打了?
這小子也太沖動了。
“為什么呀?”
金娣:“彭小明家里安排他去跟別的妹子相親,被鐵華撞見了,鐵華認為他對不起四妹,就把他打了。”
蘇月禾聽了,不由皺起眉頭,這都什么事!
她上樓去找四妹,四妹正在樓頂給花兒澆水,看樣子還挺正常。
蘇月禾走前去,接過四妹手上的花灑,輕聲問:“你和彭小明現在是怎么回事?”
四妹知道金娣肯定都跟大姐說了,她糯糯道:“他小姨給他介紹了個對象,他拗不過,就去應付了一下,他之前跟我說過的。”
“他家里知道他跟你談嗎?”
四妹聲音低了低:“他媽想給他找一個有文化的,起碼在政府部門坐辦公室的。”
“他家里反對你們交往?”
“他說他會爭取。”
會爭取?那就是還沒爭取!作為一個男人,這些都是不負責任的借口。
蘇月禾盯著四妹,冷不丁問:“月青,你實話跟大姐說,你喜歡彭小明什么?”
四妹不回答了,她也說不清喜歡彭小明什么,她尷尬地笑了笑,眼神有點茫然。
蘇月禾有點后悔,當初不應該告訴四妹,彭小明是市長兒子。
不是說四妹市儈貪圖彭小明的家庭背景,而是,正當四妹想從對莊鐵華的喜歡中掙脫開來時,有一個條件還不錯的人出現,她就天然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蘇月禾有些心疼妹妹:“月青,你想清楚了,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會痛苦一輩子。”
“姐……”
蘇月禾妥協了:“鐵華還不錯的。你們也沒有血緣關系。”
四妹胸口劇烈起伏著,她突然忍不住抽泣起來,“大姐,對不起。”
蘇月禾抱住四妹,心疼不已:“傻瓜……”
*
從樓上下來,蘇月禾接到高先生從香港打來的電話。
高先生就是買了七品葉人參救活了女兒的那位在香港做香波生意的商人。
“蘇小姐,我有個美國的客戶想跟你認識認識。”
蘇月禾詫異,怎么會有美國客戶想要跟她認識?
問是哪一個,結果高先生說是珍妮.李女士。
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書里后來收購了飛雁香皂的洋買辦嘛?
第87章 貓膩
香港的高先生要介紹美國客戶給蘇月禾認識, 但他身體不好,不能親自前來,只能讓女兒替他來。
雖然不知道是“有朋”還是“有敵”自遠方來,但蘇月禾還是歡迎的。
晚上吃了飯洗完澡, 兩個孩子在二樓發瘋, 梁正烽蘇月禾只能一人抓一個, 分別帶去睡覺。
等把孩子哄睡之后,兩人才回房。
蘇月禾坐在梳妝鏡前, 用自制的養顏膏敷臉, 她腦子里還是四妹的事:“小彭這個人, 你覺得怎么樣?”
梁正烽坐在旁邊對著垃圾桶剪手指甲,也沒外人在,他如實評價:“簡單的秘書工作還行, 太復雜的事他就處理不來, 這孩子從小被他媽媽慣壞了, 吃不了苦頭。雖然說沒什么脾氣, 好相處, 但能耐和擔當,我是存疑的。”
這個評價跟蘇月禾近期觀察的也相似, “他最近跟四妹走得很近,兩人偷偷處對象呢, 結果他家里給安排相親,他也不拒絕,還是去見了別的女同志, 鐵華知道后把他打了!”
“打得好。都談對象了, 對其他女人,連拒絕都不會說, 以后能指望他什么?”梁正烽本來對彭小明的評價就不高,聽見他這么不負責,更不喜歡了,“關鍵是,四妹喜歡彭小明嗎?喜歡他什么?”
沒莊鐵華長得帥,也沒莊鐵華有擔當,更沒有莊鐵華的能力。
這個問題,蘇月禾細細在腦子里回轉了一圈,她也不好替四妹回答。
“我下個星期要去漢江市,跟那邊的政府部門聊拿地建廠的事。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
梁正烽最近也忙:“我倒是想跟你去,領導怕我閑著,給安排了一堆事。”
蘇月禾笑道:“給你安排事是好的,就怕把你晾在一邊,不給你安排活兒。”
“他們也想把我晾在一邊,但他們更害怕把我晾在一邊,我太過空閑了,去琢磨其他的事。”剪完指甲,他把指甲鉗收進抽屜盒子里。
蘇月禾笑:“他們還怕你造反啊?”
“沒辦法,誰讓你男人有魅力呢,廠里職工都擁護我愛戴我,你不知道,向志聰給郁悶壞了,他為了收買人心,批了白偉業條子,讓白偉業弟弟白忠民去分廠上班……”
“白忠民出來了?”蘇月禾都差點忘記白家三兄弟了。
“出來挺久了。還有白建國也出來了,找不到事做,聽說南下打工去了。”
白建國離開青城縣也好,縣城就這么點大,遇見了看見了也挺煩的。
她好奇問:“你繼續啊,向副廠長批了白忠民去分廠上班的條子,然后呢?”
梁正烽怎么可能讓白忠民來鉆空子,“我讓小廖抄了一份白忠民的資料,塞到耿廠長辦公室去,耿廠長馬上要退休了,本來就怕節外生枝,他把向志聰叫去罵了一頓,讓人把白忠民攆走了。”
蘇月禾:“這種蛀蟲是不會改的,趕走了好。”
想想原著里,白氏三兄弟把正民制藥廠那么好的國企給侵吞了,真是讓人惱火。
蘇月禾打著呵欠,往后在藤椅上,時間還早,她想聽會兒廣播。
梁正烽幫她把廣播打開,見她反手輕輕捶著肩膀,他走前去,幫她揉肩膀按摩。
他手法好,力道也適中,蘇月禾微微歪了歪腦袋:“真舒服。”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手藝。對了,誰跟你一起去漢江市?”
蘇月禾:“紅姐,我得帶她去,她總擔心自己五十歲要退休了,沒辦法發揮作用。我得告訴她,劉邦48歲才開始帶兵起義建功立業,五十歲也可以是黃金年齡,一點都不老。”
梁正烽笑道:“你是想讓她建功立業?”
蘇月禾輕輕拍著臉:“我是想讓她找回自信。我還要帶上鐵華,鐵華做事比較穩當,男孩子在外面沖鋒,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那你不帶上四妹?”
蘇月禾笑道:“那樣太明顯了,徐徐圖之,曉得不?”
“徐徐圖之……”他問她要不要躺床上,他幫她徐徐圖之。
蘇月禾笑著打了他一下。
*
這天上午,蘇月禾去肥皂廠的洗發水車間看他們代工的工作進度,平時是陳慧明親自來這邊監督,在柒月的指導下,肥皂廠車間的效率比以往大大提高。
畢竟做得多,獎金也多,工人們也更愿意給柒月代工。
從車間出來,蘇月禾跟武進站在肥皂廠院子里的柿子樹下聊天。
黃色的柿子花開的很漂亮,武進掏出煙來,想起蘇月禾不喜歡聞煙味,他只好把煙別在耳朵后,沒抽,他最近在煩惱肥皂廠該怎么發展比較好。
蘇月禾給他建議:“你們要不要試試做洗衣粉?”
“你們要做洗衣粉了?”
蘇月禾搖頭,她不打算開辟這個產品線,“我們不做,但是你們可以試試,以后用洗衣機的人多了,用洗衣粉的也會越來越多。做好洗衣粉之后,你們還可以做洗衣液……”
“洗衣液?”
“對,洗衣皂洗衣粉洗衣液,你們就專心做好一個類別,不盲目跟風,走實惠路線,一步一個腳印,肯定能慢慢做起來的。”
雖然蘇月禾之前一度想廢了飛雁香皂的品牌之路,但她最后既然選擇了繼續供貨,那還是希望飛雁作為國民品牌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并發揚光大,不要走被外資收購后,逐漸沒落的道路。
這個思路是挺好的,武進點了點頭:“我好好想想,謝謝嫂子提點。”
“自己人,客氣什么。”
“嫂子放心,你們的洗發水,我們肯定保質保量按時完成。”
“那你平時幫我盯緊點。”
“沒問題。”
從肥皂廠回來,蘇月禾把車開進老廠區大院,
金紅豆聞聲跑過來,大聲道:“來了三個客人,說是你的老朋友,從香港來找你的。”
應該是高先生的女兒帶著客人到了。
“在哪兒?”
“袁嬌帶著他們出去外面河堤看風景拍照。”
正說著,門口傳來聲音,是袁嬌和那幾個客人回來了。
蘇月禾一眼辨認出,個子比較矮小長得跟高先生很像的,是高先生女兒高愛媛;三十歲上下那位,穿著打扮都比較低調的,應該就是珍妮.李;另外還有一個男的是她們的同伴。
“高小姐是嗎?”作為主人,蘇月禾熱情地迎了上去。
高愛媛年紀跟蘇月禾差不多,小圓臉看著很顯年輕,操著濃重的廣普:“蘇小姐,我是高愛媛,很高興認識你。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上司,珍妮.李女士,這位是我的同事何光耀先生。珍妮,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蘇小姐。”
蘇月禾跟他們握手打招呼:“你們好,李女士,何先生。你們坐火車還是開車來的?”
“我們是飛機轉火車再坐車過來的。就為了來拜訪您。”
蘇月禾也不問他們這次來是做什么的,只順著話題,裝傻笑道:“我們這兒呀,風景不錯,藥材也多,你們來這里玩,我做東,到時候派人帶你們到處走走逛逛。買藥材我們也有推薦的地方。”
珍妮因為母親是北京人,她普通話比高愛媛說得要標準一些:“哦,謝謝,親愛的,我們這次來,就是想游山玩水,吃地道美食,順便買一些特產回去給廣州的同事們。”
她的公司就是大名鼎鼎的跨國企業明潔日化,在原書中,明潔日化和另外一家歐洲企業聯合麗美的眾多產品,一度占據了中國日化市場的半壁江山。
明潔日化今年2月份在廣州注冊了明潔中國公司,宣布正式進入中國市場。
珍妮.李從小在美國長大,這次來中國大陸,看見這邊樓房低矮,人民穿衣打扮不止樸素,有些人衣服上還有補丁,日化市場很多產品都不齊全,可以說,整體比歐美晚了幾十年。
優越感當然會油然而生,但巨大的市場潛力,對她來說,才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在今年,柒月旗下的蘇禾洗發水橫空出世,產品先他們一步,暢銷中國。
可來到柒月的總部,發現辦公室只是低矮破舊的瓦房,工作人員大部分是半道出家的國企員工,可以想象,這就是一支非正規的游擊隊。
蘇月禾熱情款待,因為時間接近中午,她讓人安排去青城大飯店吃飯,吃了飯到附近的景區玩耍,袁嬌全程作陪。
第二天他們還去了大雁山,由蘇柏橋陪著進山打獵。
直到第三天,珍妮.李才坐下來要跟蘇月禾談一談正事,這一次珍妮倒沒再兜圈,她直接說想收購蘇月禾的柒月日化。
蘇月禾以為她們會跟孫老板一樣,想入股柒月,沒想到對方是要直接收購。
按照書中所說,明潔公司一般都是想辦法用盡各種手段,把中國的競爭對手打趴下,最后沒辦法了,才會收購。
收購目的也很明確,蠶食對方市場份額,借用對方的渠道,拓寬自己的市場,最后再慢慢雪藏收購來的品牌,直至銷聲匿跡。
珍妮見蘇月禾沒馬上搭話,她以為蘇月禾不懂收購的意思,便笑著解釋:“我們公司想買下你的廠子還有你的品牌。”
蘇月禾問:“為什么?”
珍妮:“我研究過你們的產品,非常優秀,不過因為你們沒有足夠的經驗,導致你們產品的利潤率不高。我聽你們的同事說,廠里很缺錢,我想我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
說廠里缺錢的一定是她大哥蘇柏橋,蘇柏橋是習慣性謙虛,生怕妹妹露富,所以別人問起蘇月禾的近況,他都會說,成本高,花銷大,賺的并不多。
可以想象大哥說她缺錢時一本正經的表情,蘇月禾忍住不笑了,她好奇問道:“李女士,你打算花多少錢收購我們的廠子和品牌呢?”
“如果你們真的想出售,我們會找專業團隊來評估。而且我們只是收購,收購后,明潔會派人來配合你們的工作,未來幾年,主要經營管理都還是由您來負責,以后您就做一個廠長,對于廠里的管理層和工人,不會做大的調整和改變。”
珍妮作為一個中國人,打得一手好太極。
蘇月禾:“我還是想知道,你們打算花多少錢來收購我們柒月日化。”
珍妮見蘇月禾堅持,她不好直接說,便看向何光耀。
何光耀是個小光頭,他說了一個數:“至少一千萬,具體還是要看專業的評估。”
一千萬就想買她的廠?
蘇月禾笑道:“今年我在央視上打廣告,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三百五十萬,這三百五十萬給我們帶來的市場效益,不是一千萬就可以覆蓋的。”
珍妮以為蘇月禾想要一個更好的價錢,她道:“價格可以談,只要你有這個意愿。把廠子賣了后,蘇小姐以后只拿工資,不用再承擔任何的風險,從此逍遙自在,多舒服。而我們公司,將會投入大量的資金和人力進來,幫你們把品牌做大。”
外資可沒有這樣的善心,說白了,他們就是想花一千萬,消滅一個強大的對手,同時從對手手中拿到銷售的渠道。
“你們剛才不是說,明潔不過問經營和管理嗎?那你們計劃投入那么多人力進來,是做什么的?”
確實是前后矛盾了,珍妮也不想承認,她笑著張了張手:“輔助和指導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你們怎么能跟國際接軌呢?是不是?”
何光耀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以前在香港人的公司工作過,自持能力和見識都比這些小縣城的人強,他道:“我們的指導肯定會讓你們的品牌管理有一個質的飛躍,首先要給你們弄一套VI系統。不知道蘇廠長知不知道什么是VI系統?”
蘇月禾還真知道,她看過不少國外營銷方面的書籍,但在她認為,以目前的中國市場來說,這些都是非必要的,她不想過早在這方面浪費時間。
因為何光耀語氣里的傲慢讓她很不爽,蘇月禾沒回答他的問題。
已經大概知道明潔收購的想法,蘇月禾搖頭拒絕:“李女士,你們不用找人來評估了,我的廠和品牌都不會賣。我這人啊是辛苦命,我就希望能把自己的品牌做好,賺錢反而是其次的,我過不來安逸的日子。”
何光耀發現蘇月禾沒搭理他,氣惱地,不多的頭發都差點豎起來了。
一直沒說話的高愛媛笑著緩和氣氛:“我爸也是這樣的,停不下來。”
珍妮不是個會放棄的人,而是給蘇月禾畫餅講故事。
五年前,明潔在南非收購的小品牌,在明潔的帶領下,現在市場占有率在南非排名第一。
“品牌就是講故事,你們只有廣告,沒有故事,所以很難培養出忠誠的用戶。只要有其他的競爭對手進來,你們的客戶很容易流失。”
蘇月禾確實佩服外國人,忽悠能力一流,靠編故事,可以把價值幾百元的產品賣到10萬,20萬,客戶還得卑微地排隊爭相購買,以買到為榮。
國外很多奢侈品牌就是這么操作的。
品牌溢價比貨物本身的價值高無數倍,依靠LOGO,依靠故事,依靠身份的虛榮抬升,就能賺到花不完的錢。
蘇月禾不否認這是一種能耐,但這個時候,在中國市場還不成熟的時候,她不想認同對方:“我們不靠故事,而是靠產品留住客戶。”
珍妮聳了聳肩,目前她是示好的一方,不好強勢表達不同意見,只是笑道:“蘇小姐,你好好考慮考慮,或者也可以跟管理層深入商量一下,我們明后天要去看大熊貓,回程還會從你們這兒經過。到時候,我們再聊。”
蘇月禾想說不用來了,但臉上依然笑嘻嘻的表示,隨時歡迎他們再來。
離開的時候,高愛媛非常有禮貌地跟蘇月禾抱了抱:“那我們下次見。”
“下次見。”
珍妮果然沒有放棄,看完熊貓,還是折回來了,珍妮何光耀兩人跟蘇月禾又聊了很久,試圖說服她。
只是蘇月禾態度非常的堅決,她不可能將自己的品牌賣給外資。
珍妮沒辦法,只好留下電話,表示以后有事可以隨時溝通,隨時保持聯系。
*
送走珍妮一行,蘇月禾方運紅袁嬌小高和莊鐵華五個人啟程出發去漢江市。
漢江市,距離武漢很近,自古就是交通要塞,水路陸路交通發達,因為周圍相同功能屬性的城市不少,所以也沒有發展的特別好。
隨著《孫悟空》在近期的反復重播,蘇禾洗發水在大中城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漢江市領導聽說蘇禾洗發水計劃到他們這邊建工廠,為了表示歡迎,那是開了非常優厚的條件。
無論是用地還是稅收,都給予了相當大的優惠政策。
單單建廠就給他們批了一百畝的工業用地。
比柒月在青城縣的工廠大差不多三倍。
第一天見面,他們先跟市長和各單位領導開了個簡單的見面會。
甫一開始,大家先注意到蘇月禾,因為大部分人都看過她的廣告,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方運紅是老板,老板這次重視開分廠事宜,還特意把拍廣告的美女演員給叫來了。
結果介紹后才知道,年輕漂亮這位才是老板。
蘇月禾跟大家一一握手的時候,她淡定自若地自我介紹:“各位領導好,我是蘇月禾。”
“原來,蘇禾洗發水,是用了蘇老板您的名字啊?”
這個話題一開,不熟悉的也瞬間熟悉起來,似乎《孫悟空》、蘇禾洗發水,把大家都聯系起來了。
開會的時候,領導說有兩塊地皮可以選擇,一塊在水壩鎮,面積比較大,在武漢和漢江市之間;另外一塊在三鄉鎮,就在漢江市郊區,但面積要小差不多10畝,只有90畝地。
會后,商業局領導帶著蘇月禾等人去看地皮,大家都比較滿意水壩鎮的地皮,方正,面積大,去武漢還是去漢江都方便。
但除了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優劣勢之外,他們對當地的情況了解不多,所以蘇月禾沒有馬上決定選哪個。
但初步是定下了水壩鎮的地皮。
接下來的幾天蘇月禾和方運紅袁嬌三人跟不同部門開會溝通,并了解貨源渠道。
小高也就是高亞梅高科長和莊鐵軍兩個人去做深入調研,對比水壩鎮和三鄉鎮的實際情況。
最后調查出的結果是,水壩鎮幾乎每年夏天都會發生洪澇災害,而且水壩人的口碑不太好,水壩人性格特別烈,常年打架斗毆的事特別多。
三鄉鎮地勢比較高,經濟也比較好,距離火車站和貨運碼頭都很近,整體而言,三鄉鎮比水壩鎮更合適。
蘇月禾又去實地走訪了一圈,大家一致商定在三鄉鎮建廠。
之后柒月和三鄉鎮政府舉行了簡單的簽約儀式,柒月承諾,一個月后開始建廠,廠區建成,至少要在當地招聘幾百的工人。
離開漢江市的前一天,方運紅在賓館休息,袁嬌高亞梅去逛街買東西,蘇月禾跟莊鐵華則去附近市場看看蘇禾洗發水和寶麗香皂的銷售情況。
中午他們直接在街邊一個小攤販吃熱干面,蘇月禾叮囑莊鐵華:“你在這邊跑手續,安排接下來的事,我們回去之后,會再派人過來配合你的工作。”
莊鐵華吸溜吃著面:“這邊有我,蘇禾姐你就放心吧,明天我先去租個房子,之后去商業局申請建廠的補貼,跑相關的手續。”
“還有工程隊,要開始招標。文件我讓段玉卿傳真過來。”
莊鐵華點頭:“商業局有傳真機,我看到了。”
兩人說著話,旁邊吃面的人也在那兒嚷嚷,說的是本地話,一開始他們沒聽清,后來聽明白了。
之前柒月初步定了在水壩鎮建廠的事,水壩人提前聽到了風聲,原本大家都很期待柒月新廠進駐,不管是招工還是其他建設都能帶動整個小鎮的發展,結果最后,廠子定在了三鄉。
水壩鎮的人就很不服氣,剛好跟三鄉鎮因為其他資源分配問題鬧矛盾,昨天兩個鎮上的年輕人打群架,抓了七八個人。
不過聽他們聊天的語氣,應該都是小打小鬧的事,對柒月建廠不會有什么影響。
但蘇月禾還是叮囑莊鐵華平時要多注意一點,特別是工地開工以后,以防有人來鬧事。
莊鐵華不由得感嘆:“還是咱們那里的人老實。”
“那是因為沒有人帶頭,一有人帶頭,有人煽風點火,有些情緒是很容易煽動的。”
蘇月禾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想到,一語成讖,真被她說中了。
一個月之后,柒月三鄉鎮廠區開始整地建廠。
那天是星期日,梁正烽去廠里加班,蘇月禾在家休息,她正陪兩個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戲,二樓客廳的電話鈴聲大作。
金娣接了電話,手捂著聽筒喊:“蘇禾,聽電話,鐵華打來的。”
蘇月禾走前來接過電話:“喂,鐵華!”
電話另外一頭,鐵華的聲音特別急:“蘇禾姐,出事了。”
蘇月禾平常最怕聽見“出事了”這三個字,這代表麻煩、不穩定和意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先別急。”
莊鐵華喘著氣,他是跑步到電話亭打的電話:“早上工地外面來了十幾個人……”
蘇月禾以為是水壩鎮的人來打架,結果往下聽,卻是——
“他們手里都舉著報紙,說新聞報道我們洗發水有毒,洗發水廠不安全,鬧著不讓我們開工。”
蘇月禾問:“什么報道?”
“是《香梨周刊》上面有新聞說我們的洗發水什么乙醇和鉛超標,對人體有害……”莊鐵華剛才也是匆忙了解的情況,他一時也不能完全說清楚。
“什么時候的報道?”
“就前天出的。”
前天出的《香梨周刊》?
蘇月禾對這份周刊印象深刻,因為書中有提到,《香梨周刊》的主編是個漢奸,專幫外國品牌打壓中國企業,并長期撰寫一些美化西歐文化,矮化國人的洗腦文章。
改革開放這幾年,西方文化入侵特別嚴重,國人長期封閉,國家發展又確實還比不上國外,所以就很容易產生,外國的月亮比國內圓的錯誤幻覺。
國貨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生存條件之苛刻,可想而知。
《香梨周刊》以后會大行其肆,但目前還是南方的地區小報,怎么會在中部小鎮有這么大的影響力呢?
前天出的南方周刊,就算速度再快,也要今天才能到達漢江市吧?但今天早上就在三鄉小鎮引起了抗議,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中有貓膩。
第88章 輿論
跟莊鐵華講完電話, 蘇月禾進屋拿鑰匙,準備去找方運紅商量接下來要怎么辦。
還沒出門,梁正烽回來了。
他手里捏著一份報紙。
“《香梨周刊》上有你們的一條新聞……”
制藥廠訂閱的報刊比較多,別人看到柒月的新聞, 告訴梁正烽了。
蘇月禾:“我也是剛知道的, 漢江市有人看了報紙, 今天早上聚了一撥人到工地上鬧事不讓開工。”
梁正烽看到新聞報道的時候,有預感到不妙, 但沒想到會這么快就有波及的負面影響。
“這鬧事的人, 反應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太快了。”
蘇月禾接過梁正烽遞過來的報刊, 想看認真細看。
梁正烽打開了客廳電燈:“你別急,先坐下來看。”
仔細審閱了一遍后,她發現這篇報道寫的非常巧妙, 通篇都是據傳, 通過第三者視角來描述。
【最近國內開始流行使用洗發水清潔頭發, 用洗發水洗頭是一個好習慣, 但是用什么洗發水很關鍵。
國外知名品牌的洗發水是通過長時間的檢驗, 有了充分且足夠的數據說明,洗發水使用的安全性, 但是國內洗發水廠家剛剛開始研發出來的洗發水,會比我們的傳統洗發膏好嗎?
筆者以為不盡然。
據市民張同志的反映, 她用了市面上最受歡迎的蘇禾洗發水之后,出現了掉發和失眠等情況,她找人化驗了自己所用的蘇禾洗發水, 發現苯氧乙醇和鉛超標……
據某大學專家同志研究發現, 洗發水工廠如果不規范,還可能污染環境, 導致當地水質變差、周圍居民患病等情況發生……】
【落款:記者水星】
這就是一篇非常標準的誹謗通稿。
不是說記者自己去驗證了,而是記者聽誰誰誰說。
用詞都是據傳、可能、市民找人化驗……
梁正烽道:“這個《香梨周刊》我經常看,大部分文章都非常嚴謹,但偶爾會有一兩篇像這樣的不實報道。”
這就是明顯的夾帶私貨。
蘇月禾把報紙放桌上:“《香梨周刊》的屁股就是歪的,他們平時用看似公正的新聞進行報道,在讀者心中樹立嚴謹的公平公正的口碑,關鍵時刻,發一兩篇洗腦或者顛倒黑白的文章,讀者也很容易就相信了他們。”
梁正烽寬慰道:“雖然這篇報道用的都是模棱兩可的詞,但作為媒體機構刊發沒有核實的虛假信息,他們是可以被追責的。要反駁他們也不難,請專業機構做檢測,然后一紙訴訟把他們告上法庭,要求他們在《香梨周刊》上澄清并公開道歉。”
事情不會就這么簡單,蘇月禾:“我懷疑《香梨周刊》拿了別人的好處,所以才發這篇黑新聞。”
“拿了誰的好處?”
“很有可能是明潔公司。”
梁正烽知道明潔想收購柒月的事,只是沒想到堂堂跨國大企業手段這么臟:“收購不成,打算用其他辦法擊垮柒月?”
歐美跨國企業很多手段都特別臟,尤其是糧食產業,像明潔這種算是“文明”的了。
蘇月禾:“就算不能完全擊垮,也可以借機拖慢我們發展的腳步,他們才有機會占領更多的市場。而且這種潑臟水的新聞,影響一旦形成,是很難完全消除的,總有人接收到了潑臟水的信息,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他們未必能看到澄清的真實情況說明,所以,它就算打官司輸了,也賺了。”
老婆說的有道理。
梁正烽兩手叉腰,來回踱步,“如果真是明潔公司所為,我覺得他們肯定還會有下一步的行動。”
經梁正烽提醒,蘇月禾也贊同:“對,他們發現在三鄉的效果很好,工地暫時停工了,我們也沒辦法及時反擊,他們應該會借這次的輿論風波,繼續推波助瀾。”
想要推波助瀾,肯定還得借助媒體的力量。
蘇月禾當即打電話給央視對接的連主任和韓芳導演,提前告知此事,讓他們有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第二天南方系其他報紙開始跟進報道漢江市蘇禾洗發水廠被群眾要求停工的事。
兩天后央視給她打來電話,總臺接到多個群眾打來的舉報電話,電話要求央視和《孫悟空》禁播蘇禾洗發水廣告。
為了謹慎起見,央視已經暫停播放《孫悟空》。
蘇月禾接到電話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她道:“連主任,我要求成立調查小組,并且由《時事訪談》欄目組對此事進行詳實的報道。”
連主任道:“如果讓《時事訪談》介入,那事實真相是什么,我們都會如實報道的,你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蘇月禾:“我能接受真實報道。我對自家產品有信心。”
連主任:“你有信心我就放心了,今天領導把我叫去一頓追問,深怕你們產品真的有問題。”
蘇月禾:“連主任,我可以確保,柒月旗下產品都沒質量問題。”
“那行,我馬上去溝通。你要有心理準備,《時事訪談》只比《新聞聯播》收視低,播出后,影響會非常大。”
目前的狀況,就是要用更大的機構去回擊《香梨周刊》才能彌補負面新聞帶來了影響,蘇月禾:“我有心理準備,連主任您放心,我們的產品絕對不會污了央視的聲譽。”
連主任答應了蘇月禾的請求,他會馬上去協調。
掛斷電話后,蘇月禾在沙發上坐了會兒,鬧鬧上幼兒園去了,只有萱萱在家。
萱萱趴在媽媽的腿上,撐著小腦袋問:“媽媽,你在想什么呀?”
蘇月禾伸手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媽媽在想一些事情。”
這回答的可不就是廢話?
萱萱也不糾纏,“媽媽,你今天還沒澆花呢。”
哦!差點忘了。
蘇月禾走在前面,萱萱邁著小腿跟在后面,上了天臺,她澆花,萱萱則追蝴蝶玩兒。
隔壁的彭奶奶在陽臺曬豆子,她看見萱萱,逗萱萱玩。
蘇月禾一直在想這次的輿情危機要怎么解決,見招拆招是最簡單的打法,但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對方說質量有問題,你拿出質檢報告表明沒問題,他還是可以拿已經打開了的蘇禾洗發水去檢驗,就算檢驗結果有關部門不會采信,但普通老百姓不懂啊,就容易被帶歪了。
得另外想個辦法,釜底抽薪,徹底解決問題。
看見彭奶奶,蘇月禾想起了孫老板,她放下水壺,問:“彭奶奶,你女婿在家嗎?”
彭奶奶笑著埋怨:“在家,都十點了,還沒起床呢。”
十分鐘后,睡眼朦朧的孫老板笑瞇瞇坐在了自家客廳,“蘇老板,你找我肯定有事!”
蘇月禾笑道:“孫老板,我有一事,想求您幫忙。”
難得蘇月禾還有求他辦的事,孫老板一聽,來了精神:“快說快說,只要我能幫,肯定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蘇月禾便把事情和盤托出,孫老板聽了,很是氣憤,雖然他是個美籍華人,但終究骨子還是愛國的,他表示愿意幫蘇月禾。
不過骨子里再愛國,他終究是個商人,他還是想投資柒月。
這也是他能拉攏蘇月禾的好時機。
柒月兵分多路,方運紅帶著四妹小雨去了漢江市。
曾凡去省城專業機構做產品檢測,已經拿回檢測報告。
蘇月禾高亞梅和孫老板則南下前往廣東,對《香梨周刊》提起訴訟。
*
廣州明潔中國總部。
珍妮從工廠回來,她去何光耀辦公室,拉開椅子直接坐下后,問:“怎么樣?”
何光耀眉毛揚起:“多個方向齊頭并進,進展順利。這一波打下來,蘇禾的市場至少損失過半。”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們剛剛進入中國市場,不要讓人抓到把柄。”
何光耀:“放心,真出事了,也是《香梨周刊》和負責的記者自己去面對,也就是賠錢的事。而且,現在是改革開放的關鍵時刻,誰會得罪外資?得罪了明潔,不怕嚇退其他外資嗎?是不是?”
珍妮還是認為應該謹慎:“謹慎一點不要輕敵。對了,我想了一下,這次把蘇禾打下來,我們除了上柔順洗發水外,再上一個其他的產品。”
“什么產品?”
“這次我們不是主要攻擊蘇禾洗發水會讓人掉頭發嗎?我們就出一個預防脫發的洗發水,及時填補上這個市場。”
何光耀拍手稱絕:“這個好!這個想法絕了!不過我們現在開始研發防脫發洗發水會不會來不及。”
“總部有研究出一個不是非常成熟的產品,有效但有限,剛好可以在中國市場試用。”
何光耀:“那也行,反正這邊市場不成熟,有效就行,管它這個有效的程度是多少呢。”
珍妮是行動派,有想法就立馬行動,“車間建好了,設備也從國外運抵碼頭,接下來,中國大陸這個廣大的市場能不能拿下,就看我們實力夠不夠了!”
實力不夠也不要緊,還能找媒體和專家吹噓,充分利用宣傳的作用,把柒月空出來的市場,給及時占領。
但前提是,他們自己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不然都白搭。
何光耀:“我這邊工人已經招聘好,如果設備調試沒問題,下周就可以開始生產,以我們設備的產能,填補蘇禾市場那是分分鐘的事。”
“如果這次沒把蘇禾搞死,下次得換個更猛的藥!”珍妮一邊勸何光耀謹慎,一邊又怕何光耀過分謹慎,猛藥還是得自己下。
只要手段夠臟,沒有美國企業拿不下來的市場。
珍妮正準備離開,何光耀接到了《香梨周刊》打來的電話。
“柒月起訴《香梨周刊》了!”
珍妮笑了笑:“沒事,你跟他們說,如果官司輸了,需要的賠款,我們支付。”
“跟他們說過。他們說,是蘇月禾帶隊,親自來起訴的。”
“哦,那正好,老朋友又可以見面了。”
*
梁易初在家看報紙,看著看著,他不由得坐直身體,一旁疊衣服的蔡鳴鳳好奇湊過來:“看到什么新聞了?這么緊張?”
她瞄過去,大概掃了一眼,看的太快了,看得一知半解,但總的來說,看懂了主要信息。
她趕忙說:“家里老太太買了蘇禾洗發水,還能用嗎?要不要收起來?”
梁易初:“本來就不應該買回來用。”
當即他拿著報紙去找老父親。
為了安全起見,梁家買的蘇禾洗發水都暫時收起來了。
之后兩天,蔡鳴鳳一直暗中留意蘇禾洗發水的消息,那天梁馨月相親回來,蔡鳴鳳跟著她進屋,把門關上后,問怎么樣?
梁馨月面無表情:“不怎么樣。長得挫死了,就剩下一張打臉。”
蔡鳴鳳無奈嘆了一聲:“你啊,自己把自己耽誤了,你現在可以三十一歲,不是二十一歲!就不要再挑肥揀瘦的,差不多的就行了。”
梁馨月脫去高跟,換上了拖鞋,她懶得辯駁,“媽你要看我不順眼,嫌我煩,我搬去宿舍住。”
“又來了!除非是嫁出去,不然不許搬。”蔡鳴鳳往窗戶外看了一眼,聲音低了低,“你要是搬走了,老爺子老太太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他們才不在乎。”
想起章磊,蔡鳴鳳就是一肚子氣:“要不是梁正烽和蘇月禾,你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好好的一門婚事,就被他們攪和了!每次想起來,我就心絞痛。”
梁馨月看開了,她沒跟老媽一起罵人,因為罵了沒用,人家又聽不見。
梁馨月把窗簾拉上,開始換衣服。
見女兒自顧換衣服,不搭理,蔡鳴鳳又輕聲道:“哎,有個大新聞,你知道蘇月禾的洗發水出事了嗎?”
梁馨月聽說了,辦公室有人議論,她還特意去看了南方系的報紙,“我用過蘇禾洗發水,沒有出現掉發的情況。”
“你別用了,誰知道是什么垃圾玩意。老太太偷偷把蘇禾洗發水收起來了。沒見過這么自戀的人,用自己的名字給洗發水取名,這次遭報應了吧。以后大家提起蘇禾,估計都覺得晦氣。我看報紙上說,好多人打電話去央視舉報,只去央視舉報有什么用?應該去有關部門檢舉他們質量有問題。”
梁馨月換好衣服,擰開了旁邊的電風扇:“你去有關部門檢舉,你得有證據,你有證據嗎?”
蔡鳴鳳怕她這么吹風扇會著涼,把風扇檔次調到最低:“我把報紙都收集起來了,報紙上寫的就是證據!”
梁馨月拉開老媽:“你別動我的風扇。你要去檢舉?”
蔡鳴鳳小聲道:“我去舉報當然不合適,讓你小姨或者你小姨丈去。”
“媽,這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不用你出手,人家都焦頭爛額了,你不要去蹚渾水!萬一讓老爺子老太太知道了,你這么多年以來努力維系的賢妻良母形象,可就崩塌了。”
好不容易過幾天安心日子,梁馨月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時時活在愧疚中。
蔡鳴鳳也不想增加女兒的心理負擔:“好好好,我聽你的。”
她又回味著女兒說她賢妻良母的話:“你覺得你媽在老爺子老太太心中是賢妻良母?”
梁馨月端起桌上茶杯咕咕咕喝了幾口涼白開,她瞥了眼母親,無奈地違心道:“是吧。你這么低眉順目,言聽計從的,老太太說你罵你,你都不敢回一句。”
蔡鳴鳳透過窗簾縫隙往外看,院子里沒人,她冷哼了一聲:“你媽不蠢,我要是不這樣低三下四的,我在這個家更沒有立足的位置了。你看上次,老爺子跟你爸吵成那樣,老爺子都當眾趕他走了,后來呢?不還好好的,當沒發生過一樣。人家是親父子,可以吵可以罵,吵完罵完,互相也不會記恨。兒媳就不一樣了,我早些年,就因為過年少送一分禮,老太太認為我是故意的,她后來說了多少次。”
“你知道就好,所以,別惹事了好嗎?安安心心過好生活,最好還是搬出去住,別在這里占著這位置不放了。活得太累。”
蔡鳴鳳不愿意:“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這個時候搬走,憑什么?鐘翠萍就等著我們騰位置呢。我就不搬。這院子老爺子是要花錢買下來的。你啊,什么都不懂。快收拾收拾,準備吃飯了。”
左思右想,蔡鳴鳳還是氣不過,跟她小妹一商量,讓小妹夫寫信去舉報,一份寄給質監局,一份寄給央視,為落井下石出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
廣州白鶴大酒店,孫老板穿著他獨具特色的花衣服,優哉游哉地住著國內最好的總統套房。
門鈴響,他去開門,只見一個三十五六歲,戴著眼鏡的消瘦男子站在了門口。
對方先問:“請問是美國回來的孫老板嗎?”
孫老板:“我是。你是水星記者?”
“對!孫老板您好。”水星伸手過來。
孫老板跟他握手:“久仰大名,快快快,屋里坐。”
進屋后,水星看著這寬敞、富麗堂皇的總統套間,心中震驚,這吊著的水晶、流蘇和帷幕,跟電影布景似的,美得不像話。
或者這就是萬惡資本主義的魅力所在。
他心怦然跳動著,第一次有客人邀請他來這么私密而顯貴的地方,受寵若驚之余,他得要稍微端著點架子,免得對方瞧不起他。
“沙發上坐。”孫老板哪里知道對方有這么多的心理活動,反正花的是蘇月禾的錢,他也不心疼:“威士忌還是咖啡?”
這都不是水星愛喝的,但他還是笑著回道:“咖啡,謝謝。”
孫老板親手給他沖了一杯速溶咖啡,他看著水星坐的位置,似乎不是太理想,他忙指了指旁邊的沙發,笑道:“你坐的這個沙發位,是我老婆專座,連我都不能坐的。要不,水星你來這邊坐?”
水星趕緊站起來,心想,國外回來的有錢人事兒真多。
等坐下來,水星喝了一口苦到齁沒加糖的咖啡,臉上還不得不保持著得體微笑:“孫老板是怎么知道我的?”
孫老板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明潔公司的一位朋友介紹的。”
說著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份《香梨周刊》報紙,指了指:“就這份報道,你寫的,我朋友了解我的情況,他說找你們肯定能解決問題。”
水星了然,他問:“孫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孫老板品著威士忌,輕聲道:“前幾年我在國內開了一家紡織廠,生意還不錯,但是賺不了什么大錢。經過一番調查,我發現中國人對自行車的需求特別旺盛,所以我和朋友打算在國內投資一家自行車工廠,對標你們的知名品牌千鳥自行車!”
“你們想要爭奪千鳥自行車的市場?”
“對。”
水星如實道:“但是我們報刊剛剛打完蘇禾洗發水,如果接著又去打千鳥,我怕會引起反作用。”
孫老板點頭贊同:“我明白,這個我考慮過,我們批地建廠需要至少半年的時間,半年后,你再幫我寫一篇文章,把千鳥自行車從神壇上拉下來。”
半年后可以。
水星略微沉吟著沒說話,孫老板知道他想要問價錢但又不想自己直接問,他主動道:“明潔出多少,我也可以出多少。”
“不一樣,蘇禾洗發水是小企業生產的,千鳥是國企大廠……”
胃口還不小。
孫老板豪爽地伸出兩個手指:“知道你們的工作難度大,我愿意出雙倍價錢。”
水星看出了孫老板有錢,他也想狠宰一筆:“至少三倍,對于國企大廠的報道,肯定是要更謹慎的,承擔的風險也會更大……”
孫老板問:“三倍是多少錢?”
水星:“三倍是三萬。對于你們來說,這些都是小錢。”
“三萬就三萬。”
孫老板當即答應,他舉起酒杯,水星舉起了咖啡杯:“合作愉快。”
水星小抿了一口苦咖啡,又道:“而且,我們提前約定好,如果因此發生了官司,官司說產生的一切費用,您這邊承擔,可以嗎?”
孫老板:“這是當然。連帶的經濟損失,都由我來承擔。但是……”
他敲了敲桌上的報紙:“你報道蘇禾洗發水的版面太小了,到時候你給我至少弄一個半版的報道。”
水星:“你如果想把千鳥拉下神壇,單單我這這份報道是不夠的,你要有一整套的其他宣傳進行配合。”
“費用包含在三萬里?”
“當然不包含。如果您需要配套的服務,至少要10萬以上。”水星盯著孫老板,看出了孫老板的猶豫,他繼續道:“就拿蘇禾洗發水為例……”
孫老板翹起了二郎腿:“你說,最好說得詳細點,我看看值不值得投資10萬。”
水星輕輕咳嗽了一聲,才道:“首先我發一篇新聞稿出去,兩天后在蘇禾洗發水的新廠所在地請人舉著我這份報道去搗亂鬧事,這在小地方很容易發酵,她新廠馬上就得停工,暫時建不起來了。”
“這個我知道。”
“同時,我找了幾家兄弟單位的朋友,針對這事發表針對性報道,這個時候,輿論就真正起來了。然后,我又找人去央視舉報,央視也是怕事的,他們馬上禁播了《孫悟空》和蘇禾洗發水廣告。目前我敢說,蘇禾的洗發水,銷售額肯定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以上。這就是媒體的力量。”
孫老板聽完,輕輕拍手鼓掌后舉起了大拇指,由衷贊嘆:“這一招妙啊!到時候我們也這么搞!”
水星把聲音壓了壓,特別有責任感地說:“出了事,被告了,責任都我們承擔,你們只需要出錢,總的來說,是一本萬利。”
孫老板探聽道:“下次我們把明潔公司的負責人叫過來一起聊聊,他們那邊誰跟你對接?”
水星比較謹慎,沒說名字:“明潔的中國區負責人。”
“是何光耀還是珍妮.李?我看我要約誰?”
見孫老板能直接說出明潔中國公司的主要負責人的名字,水星也就沒再遮遮掩掩:“我們跟何光耀何副總只見過一次,其他時間主要是跟他底下的一個宣傳侯天明溝通工作。”
“哦。”孫老板點頭又喝了一口酒。
孫老板和水星聊到了很晚,并約定下個月等孫老板再來廣州,他們繼續洽談。
*
蘇月禾到廣州之后,跟約好的律師見面詳談后,一紙訴狀把《香梨周刊》給告了。
遞了訴狀,還得等排期,蘇月禾沒急著走。
珍妮聽說蘇月禾來了廣州,便讓高愛媛約她去參觀明潔公司在佛城的工廠。
蘇月禾并沒有婉拒,而是帶著高亞梅應約前來。
在珍妮、何光耀和高愛媛的帶領下,認真參觀了明潔公司的工廠。
說實在話,進別人工廠的那一刻,蘇月禾感受到了震撼和差距。
她雖然表現的很淡定,但嘴上是不吝贊美的。
高亞梅也被鎮住了,哪里見過這么現代化的工廠,她手里拿著相機,問:“我可以拍照嗎?”
“當然,你盡管拍。”珍妮完全不怕柒月偷師,因為她知道,不是一張照片就能偷師的。
參觀完工廠,珍妮做東在廣州市區的一家老牌飯店回請蘇月禾她們,也算是感謝蘇月禾當時在青城縣對他們的熱情款待待。
包廂里,酒過三巡,珍妮拉著蘇月禾笑問:“蘇小姐,你現在改變心意了嗎?”
蘇月禾笑道:“說句心底話,參觀完你們的工廠,感受到了差距,你們的設備和管理都太先進了。我們十年內都未必能趕上。”
聽了蘇月禾的贊美,珍妮笑道:“加入我們,今年你們就可以趕上。”
蘇月禾笑著不置可否。
何光耀加入勸說:“把柒月的牌子換成明潔,你們跟《香梨周刊》的官司,我們幫你搞定。”
說起《香梨周刊》,蘇月禾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她盯著何光耀,目光一瞬不瞬,“你們給美國人打工,掙一分干干凈凈的工資,多好!結果有人卻甘愿做外國人的狗!”
聽了蘇月禾這話,不止何光耀,連珍妮和高愛媛的臉色都變了。
蘇月禾微笑著收回目光,夾起了一只虎皮鳳爪,“我是說《香梨周刊》的那個記者,好像叫水星。這個鳳爪好吃,我來了幾天,每天吃都吃不膩。”
但是“甘愿做外國人的狗”這幾個字,在何光耀的耳朵里回旋,聲音揮之不去。
特別是,蘇月禾還是盯著他,笑著說的。
真是敢怒不敢言!
同時又不免疑惑,蘇月禾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89章 大戲
包廂房門敞開著, 對面包廂在起哄讓一對新人喝交杯酒。
蘇月禾輕輕一句“甘愿做外國人的狗”,讓本就沒幾個人的飯桌上頓時安靜了幾秒。
蘇月禾自顧吃著虎皮雞爪,珍妮和何光耀互相看了一眼,都心虛地沒說話。
只有作為中間人的高愛媛跟高亞梅聊天聊的盡興, 兩人都姓高, 還特為此喝了一杯。
在兩位高姓妹子的活絡之下, 餐桌氛圍總算好了些。
蘇月禾剛罵了別人是狗,又沒事人似的跟珍妮聊天。
珍妮假裝不知情, 繼續剛才的話題:“我看了《香梨周刊》對你們的報道, 你們想要打贏官司, 還是比較麻煩的,畢竟《香梨周刊》有國資背景,而且他的報道說得模棱兩可, 估計比較難判。”
蘇月禾:“是啊, 律師也跟我說, 很難打贏, 但是不打又不行, 不打就等于默認了他們的污蔑,所以必須得打。”
“或者你們可以庭外和解。”
“怎么庭外和解?”
“看你的需求, 你是要對方道歉還是要賠錢。”
蘇月禾笑了笑道:“能不能兩個都要。”
“那就談。”珍妮其實就是想拖延柒月和《香梨周刊》訴訟的時間,拖的越久, 對柒月就越不利。
負面輿論最佳的處理時間就是即刻、馬上,拖的越久對負面消息承受者影響越大。
等拖個一年半載之后,無論是什么結果, 對于柒月來說, 都沒有太大意義了。
到時候市場可能已經被競爭對手占據,而老百姓對蘇禾洗發水有毒的偏見已然形成, 偏見一旦形成,就根深蒂固,很難消減。
但人很容易當局者迷,沒辦法在事件發生時看到時間的緊迫性,特別是沒有危機處理經驗的人,所以,珍妮和何光耀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勸說蘇月禾跟《香梨周刊》慢慢談廳外和解。
目的就一個字:拖!
何光耀見蘇月禾似乎真的只是針對《香梨周刊》,也漸漸紓解情緒。
“如果蘇小姐想要談,我們跟《香梨周刊》有廣告合作,我跟他們的主編也認識,我可以幫忙牽線。反正先溝通溝通,你們也不吃虧。”
蘇月禾:“我考慮一下。”
“那你考慮好了,告訴我們。”何光耀吃著酸蘿卜,小聲探問:“蘇小姐剛才說,《香梨周刊》的記者是外國人的狗,這話怎么說?”
“你們看他寫的報道了嗎?先肯定了外國產品的安全,然后借此貶低我們,你說他是不是外國人的狗?”蘇月禾說著笑了笑,“你們別誤會啊,跟你們無關,你們的產品確實好。我就單純說這些迷戀外國的月亮比國內圓的人。”
“沒有沒有,沒誤會。”何光耀違心笑道:“來來來,我們小酌一杯,大家都隨意。”
蘇月禾舉起小小的酒杯,今天喝的是白酒,這邊酒桌文化還不錯,不強迫人喝酒,大家都是隨心所欲的,想喝就喝。
散席之后,高愛媛送她們回酒店。
的士車上,三個女人一路暢聊,高愛媛邀請她們去香港玩,她可以請假作陪。
“香港的夜景很美,你們去了,才能感受得到。這是廣東比不了的。”
蘇月禾笑著說:“去香港比較麻煩,得要有擔保才能□□。”
高愛媛仗義道:“我給你們擔保,我爹地的公司也可以擔保。”
“行啊,不過這次肯定來不及了,□□也得回老家辦,下次吧。”
“沒事,你們跟《香梨周刊》打官司開庭的時候,你辦了證來。需要什么證明都可以跟我說,我辦好了寄給你們。”
“好。”
蘇月禾看向高愛媛,試探問道:“媛媛,你覺得我們跟《香梨周刊》要不要和解?”
高愛媛如實道:“可以談,但是最好不要和解,和解對你們不利,拖的時間越久越對你們不利。而且真和解了,消費者可能還更懷疑,你們的產品是不是有問題。”
這個蘇月禾當然懂,她就是想看看高愛媛會不會給真心的建議。
從高愛媛的回答可知,她跟何光耀不是一伙的。
蘇月禾握住高愛媛的手,笑道:“謝謝你的建議。我今天去了你們的工廠,說實在的,真被你們廠里的先進設備震撼了。”
“哈哈,我看出來了。”
高亞梅明白蘇月禾要問什么,她趁機問:“媛媛,你知道你們廠的那套設備是哪里采購的嗎?”
“那是德國廠家的設備。”
“貴嗎?”
“一套設備好像要三十多萬美元。”
現在一美元相當于三元人民幣,也就是說一套進口設備要上百萬,比柒月現在用的國產設備貴了五六倍。
但是產能提高了不止五六倍,所以這筆投資是值得的。
高愛媛看蘇月禾若有所思似乎在計算著什么,她問:“你們想要采購嗎?如果你們要采購,我可以幫你們問問聯系方式。”
蘇月禾也不客氣:“好啊,麻煩你先幫我們要到聯系方式,我們內部討論一下,要不要采購。畢竟價格有些貴,我們現在資金挺緊張的。”
高愛媛答應的爽快:“那我明天幫你們問一問。”
小高忙從包里拿出紙筆,寫下電話號碼:“這是我們酒店房間的電話,媛媛你問好了,打電話告訴我們。”
“OK.”
“謝謝!”
“客氣啦。”
回到酒店,跟高愛媛告別之后,蘇月禾和高亞梅先去央視記者的房間,跟記者們溝通工作,并接受采訪。
央視記者明天要回北京了,柒月這邊袁嬌已經去了北京,后續工作,袁嬌會跟他們溝通。
*
第二天高愛媛把德國設備公司的聯系方式告訴了蘇月禾,蘇月禾當即在酒店找了翻譯,發傳真給德國公司詢價。
很快,對方傳回了報價和設備結構圖。
報價折算后是92萬人民幣,需要通過香港的一家公司購買。
蘇月禾撥通了柒月辦公室電話,她問香姐,目前柒月賬上有多少錢。
香姐是被叫到市場部辦公室聽的電話,手上沒拿賬本,她只能說個大概:“今年收入多,但支出也多,建家屬院花了大幾十萬,擴建廠房、原材料備貨花了上百萬,買地建新廠和采購設備又花了上百萬,還有廣告支出也是大頭,目前盈余大概有兩百二三十萬。”
足夠了。
廠子規模越建越大,可就是存不住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蘇月禾問:“三鄉新廠區訂購的設備付款了嗎?”
“還在走合同,沒付款。”
“你把四套設備減少為一套。”
香姐詫異:“三鄉那么大的廠,一套設備夠了?”
蘇月禾:“我打算采購兩套德國的設備,兩套設備比得上我們8套國產設備的產能。”
“兩套設備多少錢?”
“折合人民幣184萬。”
184萬抵8套國產設備,價格還行。
香姐擔心道:“那我們得趕緊去銀行申請外匯,這么多錢不知道能不能申請下來。”
蘇月禾:“這個不用我們操心,我們是通過香港公司買的,香港那邊的公司會想辦法換外匯。”
“好,簽好合同后,把香港公司在國內的銀行賬戶告訴我們,我匯款過去。”香姐說著,又問:“那省城機械廠的四套設備,都可以不用生產了吧?有兩套進口的生產線就夠了,怎么還要留一套國產的?”
蘇月禾解釋:“這一套國產設備,讓省城機械廠不要著急生產,等我們德國設備到貨安裝好之后,他們可以來柒月三鄉工廠參觀學習。我們在省城機械廠保留一套訂購,就是給他們留口飯吃,希望我們的國產機械設備能夠與時俱進,及時跟上來。以后只要他們的產品好,我肯定優先采購國產設備。”
香姐聽完,由衷佩服:“廠長,您這格局,真是了不起。我要把您的原話,認認真真傳達給機械廠的人聽。”
蘇月禾問:“我大哥在哪兒?你讓他來聽電話。”
香姐:“蘇科長今天下午外出辦事去了,他說晚上去你家吃飯,你晚上打回家,應該能找到他。”
蘇月禾知道老媽昨天來縣城看孩子,過幾天才回去,估計是老媽來了后,叫了大哥晚上去吃飯。
到了晚上,她把電話打回家。
接電話的是梁正烽,他說家里正在聚餐吃飯,問她吃了沒?
蘇月禾笑道:“我不在家你們就聚餐,都有誰啊?”
梁正烽:“二妹一家和大哥一家。”
蘇月禾跟梁正烽聊了幾句,才道:“你讓我大哥來接電話。”
鬧鬧萱萱聽說是媽媽打來的電話,已經擠過來要跟媽媽講電話,兄妹倆撒了會兒嬌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把聽筒交給了蘇柏橋。
蘇月禾跟蘇柏橋交待采購設備變動的事,讓他盡快重新走合同,“財務那邊我已經跟香姐說了,你盡快改合同就行。”
“好,這事我明天就辦。”
“另外,我這邊需要采購一批材料,大哥你拿筆記一下。”
蘇柏橋需要找紙筆,萱萱在邊上大喊:“爸爸,大舅舅要……要紙筆。”
梁正烽忙找了紙筆拿過來,蘇柏橋記下蘇月禾說的物品名稱之后,發現有些是以前沒用過的原材料。
蘇柏橋問:“這是用來做什么的?怎么還有藥材。”
蘇月禾:“新洗發水的配方。”
“我們要出新的洗發水了?”
“對,我還沒時間跟研發和生產部說這事,等我這邊忙完我跟他們說。大哥你先采購,采購的數量按照我說的準備。”
蘇柏橋答應了。
等匆匆掛了電話后,蘇柏橋才發現萱萱在旁邊巴眨著圓圓的眼睛,小可愛一副可憐模樣。
萱萱哭道:“我我我還要跟媽媽講電話。”
蘇柏橋:“哎喲,對不起,大舅一不小心把電話掛了。大舅抱抱你好嗎?”
萱萱不要,之后開始哭鬧,莊順蘭和梁正烽過來哄她,之后保姆帶她去看金魚,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莊順蘭笑著感嘆:“現在的孩子喲,是真金貴。以前她們幾個小時候,誰管?哭了哭了,哭累了自己會停。”
二妹笑道:“時代不一樣了。以后都是獨生子女,更金貴。”
飯桌上,二妹好奇問蘇柏橋:“大哥,我大姐找你做啥?”
蘇柏橋:“讓我采購原材料。”
說著,他對梁正烽說:“有一些藥材可能需要正烽幫忙介紹供應商,價格要優惠點的。”
梁正烽:“采購的量大,價格才能優惠。你們要采購多少?”
“量不少,我們采購至少都是上萬的。”
“你把需要的藥材告訴我,我給你介紹。”
“要得。”
二妹夫賴懷民問:“現在采購金額都這么大嗎?”
因為都是自家人,蘇柏橋如實道:“每年采購科花出去的錢都是百萬為單位的,要花太多錢了。”
蘇大哥是心疼廠里要花那么多錢,賴懷民是想,花這么多錢這得有多少的油水?
晚上賴懷民夫婦帶著孩子回到家,他們現在住車站的宿舍,一家四口擠一室一廳。
二妹蘇月苗邊叮囑孩子去洗澡,邊收拾扔在床上還沒來得及疊的衣服。
賴懷民則坐在床頭的凳子上,感嘆:“我們住一室一廳,大哥一家住什么房子?柒月家屬院的三房。”
跟以前相比,蘇月苗現在很知足,她道:“在縣城有一室一廳就不錯了,以后我們車站建了家屬樓,我們也可以要個兩房。”
“那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了?賴懷民你有話就直接說,別拐彎抹角的。”蘇月苗性子直,最討厭說話皮里陽秋的,都不知道想要表達啥。
賴懷民掏出香煙,點上:“你沒聽見嗎?每年從大哥手里過的錢就幾百萬,幾百萬啊?我們工資多少?一個月80多。這還是漲了工資后的。”
蘇月苗無語:“花幾百萬是采購原料,怎么跟我們工資去比,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賴懷民三十歲了,做了十多年農村民辦教師,哪里見過這樣的市面:“我的意思是,幾百萬,但凡有供應商給點回扣,別說百分之一了,就算是千分之一,那每年賺的錢就比我們10年的工資還要多。”
蘇月苗把手上的衣服甩在床上:“你可別亂揣測,我大哥不是那種吃回扣的人。”
“就算親兄弟,都說不準要吃回扣,夫妻倆還藏私房錢呢,兄弟姐妹之間,還不會吃回扣?”
蘇月苗調轉槍頭:“你藏私房錢了?”
賴懷民一聽急了:“沒有啊!我幾塊錢工資你還不知道?都在你手里了。哎呀,你會不會聊天,我是說藏私房錢的事嗎?”
蘇月苗:“我是看出來了,賴懷民你妒忌上我大哥的采購工作了是嗎?怎么,你不想當老師了?”
賴懷民如實道:“當了十幾年老師,除了拐了個老婆回來,真沒看見什么好處。”
二妹拿床上的“不求人”打他:“你趁早斷了這個念想,我大姐說了,我們在體制內就很好,一家子人不要都擠在一個地方。”
賴懷民手里夾著香煙:“為什么一家子人不能擠在一個地方?他們都在金窩窩里,就我們睡狗窩,這合適嗎?大家都在金窩窩里不好嗎?家屬院分給我們一套房子不行嗎?三房的租金才三塊。”
蘇月苗:“我們這溫馨小家,怎么就成狗窩了?竹林的家屬院是柒月第一批房子,他們員工都不夠分,我們貿然去分多不好。大姐說了,以后找個合適的地方建房子,我們一家人都可以住一起。”
“你大姐給你畫餅呢。要不,你跟她說,把我也放采購科算了,起碼我是自家親兄弟姐妹,比堂大哥要親。”
蘇月苗“呸”了一聲:“你自己去問大姐,是跟你親還是跟我大哥親?有這個臉,你自己去開口,我是不會跟大姐開口的。她幫你解決工作問題已經夠好了。賴懷民你才來縣城多久啊,就開始嫌棄自家狗窩了。真是可笑。”
……
廣州這邊,蘇月禾把采購德國設備的事,委托孫老板去香港幫忙辦理采購手續,孫老板有美國護照,進出都比較方便。
與此同時,蘇月禾跟高亞梅對著從明潔拍回來的照片,仔細學習研究怎么設計分區最合適,新廠區剛好停工了,現在改規劃還比較容易,也算是因禍得福。
她們在廣州找了一家建筑設計公司,花了半天時間,重新設計了圖紙,之后由高亞梅帶著新圖紙去了三鄉。
*
江漢市三鄉鎮柒月臨時租的辦公室里,方運紅、小雨、莊鐵華和四妹幾個拿著毛筆在寫大字報。
大字報很簡單,就寫:打倒狗漢奸和美帝企業勾結陷害國產洗發水,支持國貨!支持柒月!
四妹問方運紅:“方主任,這么寫可以嗎?大姐知道了,會不會不同意?”
方運紅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嗎?現在這個時候,還跟那幫狗漢奸客氣啥!”
小雨也豪氣道:“就是,干他娘的!不就十多個水壩鎮的流氓和三鄉鎮不明真相的群眾在鬧事嘛,我們越退縮,他們越來事。寫完,今天貼出去,明天開工!”
莊鐵華:“寫好了,我帶工人出去貼。”
當天下午,他們就在鎮上的主要街道貼滿了大字報。
大字報貼出去,圍觀的群眾很多,大家都竊竊私語,問漢奸和美帝企業是怎么回事?
老百姓也愛八卦,都傳的神乎其神,肯定是美國企業為了打壓國產洗發水,故意栽贓鬧事。
腦補的方向還挺正確。
到了晚上,大字報被人偷偷撕了。
第二天新廠區正常開工,那幫鬧事的人又來了,非得讓他們停工。
這次,莊鐵華頂住壓力,就是不停工。
三鄉鎮的警察就這么幾個人,來了現場也只能要求“群眾”不要鬧事。
但這些“群眾”都是拿了錢的,你不讓他鬧事,他偏要鬧。
特別是他們看到真正不明真相的群眾這次都只圍觀,不鬧事之后,他們也著急了,就有人帶頭往里沖,想要用武力逼迫工地停工。
這一鬧,就和工人打了起來。
莊鐵華拿著手持大喇叭跳在拖拉機上面,喊道:“都他媽給我停下來!全都停下來!市里的武警馬上就到!你們要是身上沒屎,你就盡管鬧!鬧大了,去蹲監獄!”
有人停下來了,有人還起哄:“你讓我蹲監獄,我就蹲監獄啊?法不責眾!”
莊鐵華不管這些雜音,他繼續喊:“有些人,當漢奸,拿了外國企業的錢,在這里鬧事!為什么?因為外國的明潔公司,要來中國開拓市場,他們想要收購蘇禾洗發水的廠子,我們老板不同意,所以,什么骯臟的,污穢的,暴力的手段都使出來了。大家也都看見了,就是為了打倒我們的國產品牌!”
有人吼著想要覆蓋莊鐵華的聲音,但他拿著喇叭,聲音更大。
“你們聽好了,我們已經拿到了足夠多的證據,明天晚上中央臺新聞聯播之后的《時事訪談》,所有的真相都會在上面播出。你們明天打開電視來看!”
“如果還繼續呆在這里阻礙我們開工,等會兒武警來了,別說什么法不責眾,帶頭鬧事的,肯定躲不掉,我已經記住你們的臉了!每次都是你們幾個帶頭!你們不止聚眾鬧事,還拿了錢當漢奸!”
莊鐵華站在高處激情宣講,四妹就站在臺下,此刻既崇拜又擔心出事。
鬧事的群眾有部分是圍觀的,圍觀的就會幫忙說話,大家感興趣的點完全不一樣,都問是今天還是明天的中央臺?幾點幾分播?會講什么內容?有大漢奸嗎?
眼看著情況有變,帶頭的幾個,已然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
*
明潔公司,高愛媛走進珍妮辦公室,敲了敲門:“珍妮,你找我?”
“坐。”珍妮正在簽一份文件,等簽好字,她擰上鋼筆蓋,“Aimee,你這兩天有跟蘇月禾見面嗎?”
高愛媛搖頭:“沒有。”
珍妮抿著唇:“我聽說你問采購要了生產線設備供應商的聯系方式?”
高愛媛也沒遮掩,她如實回答:“對,蘇月禾問我要,我就給她了。”
珍妮聳了聳肩:“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Why?”
“你那么忙,這么小的事,我就沒跟你說。”
“我們現在跟柒月是競爭關系,你這么幫著她們,并不合適。”
高愛媛不以為然:“她們已經拍了照片,設備上的名稱也拍了,她們想要了解情況,不問我也是可以找到的。我認為我們之間的競爭,應該是在公平的基礎上進行。”
這就是珍妮跟高愛媛之間最大的理念沖突,珍妮不相信公平:“任何競爭都是殘酷的,公平只是技不如人的時候,拿來開脫的借口。”
高愛媛看似溫和,實則非常有主見,她也堅持:“Sorry,我爹地對我的教育不是這樣的。”
珍妮不想多說了,很顯然,誰都說服不了誰。
幸好,她對高愛媛了解的還算深,這次對柒月的輿論戰爭,她就沒跟高愛媛商量。
電話鈴響,珍妮拿起電話,是蘇月禾打來的。
“哦,蘇小姐……可以啊,明晚嗎……我沒問題……你訂了包廂……OK!我約他們。”
掛斷電話,珍妮對高愛媛道:“明天去跟蘇月禾吃飯,幫忙調解她和《香梨周刊》的關系,蘇月禾跟你比較熟,你也一起去。”
高愛媛:“明白。”
“你幫我叫何光耀過來,謝謝。”
“OK.”高愛媛出去了。
一天之后的傍晚,珍妮和高愛媛一起先到了國府中心飯店,這是一家港資建的豪華大飯店。
進入蘇月禾預定的包廂,包廂里是大轉盤圓桌,旁邊還有一臺彩色大電視,正在播放著香港電視臺的動畫片。
蘇月禾已經到了,她坐在包廂的主位上,跟值班經理確定菜單。
打過招呼后落座,高愛媛笑問:“高亞梅呢?”
“小高她回去了。”
珍妮問:“今天就你一個人嗎?”
蘇月禾:“還有我一個朋友。他從香港回來的路上。”
正說著,何光耀、水星和《香梨周刊》的鄺主編也到了,大家互相介紹后,依次坐下。
珍妮作為兩邊的和事佬,她先笑道:“今天我們這個飯局,就是想讓你們先認識,庭外和解的事,你們改天帶上律師,另外談,我們今天就是吃飯喝酒聊天交朋友。”
何光耀也道:“今天,我帶了紅酒過來,等會兒可以把隔壁唱粵劇的請過來,唱兩段。”
蘇月禾微笑著沒搭話,她吩咐經理上菜。
珍妮問她:“不等你香港的朋友了嗎?”
蘇月禾看了眼時間:“邊吃邊等,他馬上就到。”
上菜后,紅酒倒上,鄺主編先來找蘇月禾敬酒,“稱呼您蘇總還是蘇廠長?”
“隨便,都可以。”
“蘇總,我和水星先敬你一杯。”
碰杯之后,大家都小酌一口,鄺主編又道:“我們的報道其實沒有主觀上的惡意,但實際上也確實給你們帶來了困擾,為此,我非常抱歉。”
明潔公司是想讓他們拖時間,但水星是真心希望跟蘇月禾庭外和解,自己不用承擔責任的,他也主動道歉:“確實非常抱歉,還請蘇總原諒,我們報道的時候,確實都是市民的真實反饋,但也可能是她個人身體方面的原因導致失眠脫發,真相是什么,其實我那篇報道上都是沒有下結論的,就像我們鄺主編所說,我們沒有主觀上的惡意。”
蘇月禾嗔笑道:“你確定沒有主觀上的惡意嗎?”
水星舉起三根手指頭:“我確定!我水星用人格擔保。如果我有主觀上的惡意,那就是我人品有問題,是我這個人不行!”
蘇月禾笑了:“那天我跟何總說什么來著?”
正吃著菜的何光耀笑問:“說什么了?”
蘇月禾:“我說,《香梨周刊》的記者情愿做外國人的狗,也不好好做人!”
這話說的,鄺主編和水星當即拉下了臉。
何光耀也很難堪,蘇月禾平時看著挺正常的呀,怎么總愛這么刺人?故意的?
蘇月禾盯著水星笑道:“水星同志,單單說你人品不行我看太簡單了,你敢不敢說,如果你有主觀上的惡意,你就承認你是狗!”
這話所有人都尷尬了。
就連上菜的小妹都頓住,等上菜后,兩三個小妹在包廂里服務,沒出去。
珍妮趕緊出聲解圍:“蘇小姐,你不能這樣的啊,你讓我攢這個局,你得給我點面子吧,哪有讓人發這種毒誓的。”
蘇月禾也笑:“這算什么毒誓,有沒有故意,他們自己不知道嗎?這最多就是一句讓人安心合作的,擔保的話。”
水星一咬牙,豁出去了:“蘇總,我發一個毒誓,你也發一個毒誓好不好?”
蘇月禾笑而不語。
水星:“我先來。我水星在這里跟你發毒誓,我那篇報道要是有主觀的惡意,那我就是一條狗!不,我豬狗不如!可以吧?!”
何光耀先鼓掌:“漂亮!水星好樣的!水星打板了啊,你想讓蘇總發什么毒誓。”
大家都好奇地看著水星。
水星:“蘇總,你就說,如果你不是真心實意來求和解的,那你也是一條狗。”
蘇月禾冷然一笑:“我什么時候求和解了?我只是讓珍妮幫忙攢局,看看你究竟是人還是狗。我是看明白了。所以,我為什么要跟一條狗和解?!”
這是說翻臉就翻臉?特意約上來羞辱他們的?!
鄺主任和水星氣得臉都歪了,鄺主任當即站起身要走……
恰在此時,有人推包廂門進來了。
進來的是孫老板。
水星以為孫老板是何光耀約來的,這種場合怎么能讓下一個客戶看見呢?
他正要拉孫老板出去說話,結果孫老板卻道:“哎呀,讓大家久等了。蘇廠長,你這事,可真費腳力!時間差點沒趕上!喲,水星也在啊!”
蘇廠長……
孫老板跟蘇月禾認識?水星有點錯亂了。
蘇月禾笑道:“孫老板,大戲就等你開臺呢。”
“哎,快快快,七點半了,我上電視了,我在電視上給大家開臺。”
大家伙兒一臉懵逼,只見孫老板拿起遙控器,調到了中央臺,然后把聲音調大。
他回過頭:“水星,我們一起上的,快來看啊。”
水星惴惴不安起來,心底有不好的預感,心跳嘭嘭跳著。
高愛媛一臉懵:“什么呀?”
珍妮皺著眉頭,盯著屏幕沒說話。
何光耀好奇笑問:“水星,這是你和蘇老板共同的朋友?”
沒人回答。
大家都看向電視屏幕,《時事訪談》正在報道“蘇禾洗發水陷入輿論漩渦事件”。
前面主持人梳理事件起因經過的時候,明潔和《香梨周刊》的人還沉得住氣。
因為央視記者去《香梨周刊》采訪過,水星當時接受采訪時,也只是說了幾句澄清的話。
可隨著記者來到廣州白鶴酒店,畫風突然變了。
整個畫面變得模糊不清,畫面一角還標注著:記者暗訪畫面。
畫面里,就孫老板和水星在聊天,水星為了說服孫老板花十萬摸黑千鳥自行車,特別詳細地講述了水星和明潔公司怎樣聯合給蘇禾洗發水潑臟水、下輿論的過程。
水星還在孫老板的套話之下,說出了對接人——何光耀的名字……
包廂里特別安靜,除了電視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連服務員看新聞都看得津津有味。
新聞還沒完——
珍妮和何光耀的臉色特別難看,蘇月禾是特意讓他們來看這臺戲的。
水星的手抖了,他這才明白過來,是蘇月禾跟孫老板給他下的圈套。
他氣得拎起桌上的酒瓶就往旁邊的孫老板頭上砸了過去,蘇月禾反應也很快,她直接掄起椅子,橫掃過去!
修真三年學來的功夫,再不用,確實都要忘光了。
只見酒瓶砸歪,剛好砸在何光耀的光頭上,服務員大叫出聲……
蘇月禾用椅子把水星按在地上,水星躺在地板上嚎叫著。
他的記者生涯完了!不!不止記者生涯!他的人生都完了!
蘇月禾嫌棄道:“別嚎了,你這狗叫聲,可真夠難聽的。”
第90章 震懾
鮮血從腦門上流了下來, 何光耀晃了晃腦袋,劇烈的痛感傳來。
他沒想到今晚會被自己帶來的紅酒瓶給砸破了頭。
他更沒想到,蘇月禾扒他的皮扒上了中央電視臺。
現在全國人民都看見了,作為民生用品的外國制造商, 這個結果不是他和明潔能承受的。
所以, 他不能承認。
何光耀當即翻臉不認人, 借著被砸了一腦門,他踢了水星一腳, 吼道:“你老母啊!你砸我?”
鄺主編去拉何光耀, 勸道:“何總, 這可能有誤會。”
“他先在電視上栽贓我,然后拿紅酒瓶砸我!”何光耀不依不饒,為了跟水星切割, 說得憤憤然。
孫老板:“他要砸的不是你, 他是要來砸我!但他看到蘇老板掄起椅子, 他怕了, 為了躲開蘇老板, 他砸歪了,才砸到你的。包廂里這些姑娘們都看著呢, 她們可以作證。”
服務員聽著都低下頭不敢吱聲。
何光耀指著孫老板也毫不客氣:“姓孫的是吧?電視里是你在誘導水星說話,是你先說了我的名字, 在你的誘導下,他隨口胡謅的!我只是跟《香梨周刊》有廣告合作,我哪兒認識這些記者。”
孫老板擺了擺手:“你不用跟我說, 跟我說這些犯不著, 你跟公安說去。”
“……”何光耀聽見“公安”兩字,頓時老實了。
蘇月禾收起了椅子, 一旁的孫老板趕緊幫忙接過椅子,裝腔作勢要砸蜷縮在地上的水星,嚇得水星趕緊抱住了腦袋。
孫老板罵道:“還想砸我?!狗娘養的狗東西!”
看著孫老板裝模作樣地嚇唬水星,蘇月禾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看向對面明潔公司的三個人,何光耀捂著腦袋一臉心虛,珍妮只微擰著眉頭,顯然發生的事,她一清二楚,只有高愛媛一臉懵逼。
“何總,你確定是水星污蔑你嗎?”蘇月禾問何光耀。
何光耀能說是嗎?他不能啊!
他只能回道:“這個狗日的記者就是胡說八道!”
蘇月禾點了點頭:“那水星記者,你是罪加一等,還多了一條污蔑罪。”
水星已經晃晃當當爬起來,脖子上青筋泛起,嘴里罵罵咧咧:“罵人有什么用!誰能躲得過去!”
他白眼射向何光耀:“誰他媽都躲不掉!”
何光耀心底直接罵娘了,這個時候水星還跟他硬杠做什么?錢白拿了?!
他氣得拎起桌上的一盤粉絲湯直接扣水星腦門上。
粉絲掛在了水星頭發上,湯汁順著粉絲和頭發,滴滴噠噠往下掉。
所有人都噤住了。
服務員想拿毛巾過來幫忙,想想還是算了,免得惹禍上身。
水星伸手指著何光耀,冷哼了一聲,罵道:“狗雜碎!如果老子是狗,你這種人連狗都不如!”
何光耀還想回罵,被珍妮拉住,她輕聲提醒:“夠了。”
珍妮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承認還是不承認都沒有意義。
已經鬧上了央視,可能公安已經布控要抓他們,在這里狡辯只是浪費口舌。
目前最要緊的,是跟總部商量對策,以及找律師想辦法怎么脫罪。
最好是能跟《香梨日報》的人一起對好口供,而不是在這里互相指責。
而此時,電視上《時事訪談》到了尾聲,屏幕上出現了記者采訪蘇月禾的畫面。
只見蘇月禾面對鏡頭,侃侃而談地駁斥了所有的污蔑之后,說道:“友商借用媒體給我們潑臟水,污蔑用了我們的洗發水會掉頭發,我想說,用我們的洗發水不僅不會掉頭發,還可以防止脫發,請大家關注,我們下個月推出的防脫發新產品,讓國人從此遠離地中海發型,打開國產洗發水的新時代。”
蘇月禾澄清的同時,竟然還堂而皇之打了一個廣告!
央視還給她剪進來,就這樣播了!
在場的“友商們”都驚呆了。
在除了《新聞聯播》外收視最高的新聞類節目里,反向打廣告,這姓蘇的真夠敢啊!
珍妮和何光耀互相看了一眼,氣憤難平,但也只能默默氣憤。
現在對于他們來還說,趕緊走才是上策。
珍妮出面勸說鄺主編:“鄺主編,爭吵沒意義。何總的額頭還在流血,水星記者也好像受傷了,要不我們先送他們去醫院看看,之后再找時間跟蘇小姐繼續聊。”
鄺主編明白珍妮的意思,他道:“行!安全起見,還是先去醫院檢查一下。有什么誤會,明天我們再跟蘇廠長這邊坐下來好好談。”
水星看著鄺主編,知道爭吵只會損害自己的利益,那就先談,只要給足了錢,他去坐幾年牢都沒問題。
但不能不給錢就讓他背鍋。
剛才他跟何光耀對抗就是為了提醒明潔的人,沒有足夠的錢,他是會反水的。
現在是談條件的好時候。
服務員終于壯著膽子給水星遞來了濕毛巾和干毛巾,水星擦了把頭和臉,心底還是不服,怎么就栽在兩個小縣城的人手里了。
蘇月禾當然知道這兩撥人是醒悟過來,想盡快出去串供,她沒有阻攔,而是側了側身體讓他們離開:“想去串供啊?這得看有關部門答不答應。”
聞言,剛剛還以為能有轉機的珍妮瞬間變了臉色,她加快兩步,走到包廂門口,打開了房門。
只見黑壓壓十幾個便衣堵在了門口,那陣勢,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領頭的便衣掃了他們一眼,非常禮貌地說:“走一趟吧。”
珍妮回過頭瞥了蘇月禾一眼,這個中國女人,她以前小瞧她了!
沒有任何人敢反抗,所有人都乖乖配合,坐上了門外的警車。
*
這次的案件因為涉及到外籍人士,所以比較復雜,蘇月禾配合調查到深夜方回。
目前來看,水星和何光耀是跑不掉的,水星把《香梨周刊》的鄺主編拖下水了,但鄺主編自保說完全不知情,而且上頭有人想要保鄺主編和《香梨周刊》,能不能把鄺和《香梨周刊》按死,目前還是未知數。
而何光耀保了珍妮和明潔,他把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全部個人承擔了。
或者,他們之前就已經簽訂好了割席協議,何光耀承擔責任負刑事罪,而明潔公司保證何光耀家人移民國外,經濟生活不受影響。
蘇月禾明白,明潔讓員工擔責,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按照眼前改革開放的情形,是不可能完全屏退外資的。
國家要持續開放,外資也可以進來,只要他們守法。
不過,通過這次事件,明潔知道在中國不能用他們對付其他第三世界國家的老辦法,因為那些地方的媒體都被資本控制,他們想要制造怎樣的輿論假象只要錢到位就行,中國不一樣,中國媒體是受管控的。
希望這次之后,明潔能老老實實投資,除了賺錢之外,也能為帶動中國的就業和市場發展貢獻一份力吧。
當然,他們不要有把柄落在蘇月禾手里,不然她可不會輕易罷休。
至于鄺主編、《香梨周刊》和陽光系報紙,蘇月禾不想就這么放過他們,因為這些蛀蟲會長期一點一滴侵蝕國家基礎,比外資更可怕。
所以蘇月禾回家前,先去了一趟北京,她去見了連主任和韓芳導演,闡明國家一定要把《香梨周刊》和陽光系干掉的必要原因。
抵京后,她和韓芳導演先一起吃了午飯,在外面轉了一圈,才去央視大樓找連主任。
連主任辦公室里,他剛剛午休起來,老頭很熱情地招呼她們:“快進來坐,小蘇同志是坐飛機來的?”
蘇月禾把一盒廣州特產放桌上,笑道:“是啊,昨晚還在廣州接受問訊,今天一早的飛機,十一點落地。這是給您帶的一點特產。”
連主任:“哎喲,小蘇你太有心了。”
“就一盒小點心。”
“我也有。我就沒客氣。”韓芳導演笑著拉開椅子坐下:“我們剛吃了午飯,我說連主任可能還在午休,我們就在樓下兜了一圈。”
連主任道:“午休算什么,下次可別這樣,直接上來。”
韓芳:“午休還是很重要的,瞇十分鐘就不一樣。”
“確實是,年紀大了,跟年輕的時候沒辦法比啊。怎么樣?老實了吧?那幫人!”連主任問蘇月禾,他站起身,給她們倒茶。
蘇月禾如實道:“有人老實了,有人還不安分。”
“那家外國公司還不安分?”
蘇月禾搖了搖頭:“明潔公司應該會暫時安分下來,國家正大力改革開放,也需要他們這些外資,我們可以暫時不管他們。我這次來啊,主要是為了那幾家媒體報紙。”
連主任很意外,因為按道理,蘇月禾作為一個商人,她應該主要針對明潔公司才對,畢竟那是她直接的競爭對手,沒想到她格局那么大。
他把兩杯茶分別放韓芳和蘇月禾面前的桌上,道:“蘇廠長,你以后肯定能賺更多的錢。”
韓芳導演端起茶杯,先笑了:“連主任,您這話怎么說?”
連主任:“因為蘇廠長格局夠大。如果格局小,就盯著明潔公司硬杠,那等于是跟現在的國家政策作對,跟國家跟人民作對,那是賺不了大錢的。”
蘇月禾謙虛笑道:“我格局可不大,那是因為明潔公司把風險都轉嫁到員工身上了,我現在去硬糾它沒有證據。但它如果再犯到我手上,絕對不客氣。”
韓芳導演大笑:“哎!這是對的!”
連主任也笑:“所以說嘛,不能得罪女人啊,特別是新時代女性,更不能得罪。”
言歸正傳,連主任問:“你的意思是《香梨日報》袒護那個記者?”
“這倒不是袒護的問題,他們正狗咬狗呢。最主要的問題是,這些無良的媒體人從根上爛掉了。”說著蘇月禾從包里拿出一份資料,“這是陽光系報業的幾位領導和主編的資料……”
連主任遲疑了一下:“有什么問題嗎?”
“這些人常年發一些新聞和社論,看似普普通通,實則不是暗地里吹噓國外好國外先進國外文明,就是對我們現有狀況的不滿和無端挑剔。這是一種長期的,潛移默化的洗腦,會讓老百姓認為,國外無限好,國內哪兒哪兒都太差了。不是說不能說外國好,也不是說,不能挑我們自己的毛病,而是說,不能雙重標準,而要一視同仁。”
蘇月禾說的有些繞,但連主任聽明白了。
同時蘇月禾拿出一沓準備好的剪報,“這是我這段時間收集到的一些資料,都是陽光系的,特別是《香梨周刊》和《陽光都市報》的報道,這些報紙周刊,首版都是歌頌美好祖國,響應國家政策號召,做表面工作;從第二版開始,在各種邊角料的地方,穿插這種洗腦小文章。”
連主任翻閱著蘇月禾遞來的剪報,頻頻點頭,“說實在話,這些文章,不去仔細琢磨,確實看不出哪里有問題。”
“改變都是從潛意識開始的。就好像,這篇文章說日本豆腐的,里面提到日本人的工匠精神有多厲害——做一塊豆腐,得讓客人等半天。但如果是中國人這么對待豆腐,這么對待消費者,他馬上就會換個角度,說你思想陳腐,浪費老百姓的寶貴時間!”
聽蘇月禾說完,韓芳導演和連主任都笑了,笑著笑著又不禁嚴肅起來
韓芳導演贊同:“確實是這樣。”
“這種潛移默化非常可怕。會從根上改變老百姓的想法。”蘇月禾繼續:“為什么這些人要這么做?只要簡單查一下,都不能查不出來,這些主編和大記者,不是兒子在英國就是女兒在德國,或者兒女都在美國。首先他們怎么把孩子送出國的?怎么都出去了?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連主任問:“你覺得他們都收了國外的錢?”
蘇月禾抿唇搖頭:“不一定,有些人肯定是收了錢的,有些人是受影響認為國外真的什么都好,國內什么都不行,我們不是審判機構,就不在這兒去審判他們,但是也不能讓他們這樣繼續為所欲為。今天收了錢污蔑我們,明天就可以收錢栽贓千鳥自行車,后天收錢給鉆石手表潑臟水,都有可能的。”
韓芳把杯子放回桌上:“你越說我越覺得這整個陽光系都有問題。”
連主任:“是啊。不整改確實會腐蝕我們整個地基。”
蘇月禾:“所以我的要求,就是想要取締《香梨周刊》和它身后的整個陽光系。這個事情得去有關部門反應。但是單單靠我一個人,力量太單薄了。”
連主任給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安排《時事訪談》再出一期關于陽光系如何制造和帶動輿論的節目,同時用蘇禾洗發水和國外的案例作為對比,以媒制媒,用輿論倒逼輿論!
同時蘇月禾、韓芳導演和連主任都給有關部門寫信反應情況,曉以利害之處,取締陽光系,能夠震懾整個媒體圈和媒體人。
徹底改變書中世界,國內媒體長期為虎作倀、為所欲為的亂象。
*
寫完反應信件,《時事訪談》的節目也還在安排中,暫時沒那么快有結果。
蘇月禾在北京呆了兩天就回青城了。
回到青城一堆事情等著她處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防脫發的洗發水要怎么搞?
她沒回家,先去了老廠房辦公室。
王惠珍看見蘇月禾就像看見了救命稻草:“我的祖宗,你終于回來了,你在中央電視臺說我們下個月要推出防脫發洗發水,你這是想逼死我們啊,這么短時間,我們怎么研發出來?”
王惠珍跟在蘇月禾身后邊走邊抱怨。
蘇月禾提著行李,進了辦公室,笑著反問:“那怎么辦呢?”
雖然是老板臨時拋的任務,研發也不敢耽誤時間,王惠珍道:“曾凡帶隊請教老中醫去了,說是至少弄幾個藥方回來,我們這幾天準備加班加點研究。死也要研究出來!”
聽見他們那么努力,蘇月禾很欣慰,放下行李后,她從行李包里拿出一個本子,撕下其中一頁紙遞過去:“這個是我根據老藥方改的配料表,制出來的洗發水你們只需要保證好安全性就行,我可以保證效果。”
王惠珍接過蘇月禾遞來的配料表,驚喜地差點叫出來:“我的老天爺,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你這一頭濃密烏黑的頭發,就是用這個洗發方子吧?”
還真是。
畢竟蘇月禾也是去工業大學深修過的,王惠珍相信蘇月禾有這個能力調配方,她馬上笑著改了口風:“我就說,你肯定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
蘇月禾挑了挑眉,拖開椅子坐下:“當然。廣告打出去了,必須得生產出來。”
王惠珍仔細看了眼配料表:“這里面的藥材,來得及備貨嗎?”
“我已經讓采購科備好貨了,你們這兩天把配方定下來。下周安排生產,下個月12號鋪貨。”
央視效果那么好的免費廣告都打出去了,必須得把貨安排好。
王惠珍道:“掉發的人太多了,特別是中年男人,你那天在電視上說了后,周圍好多人來找我打聽,問具體哪天開始銷售,當時我都心虛只能打哈哈。現在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宣傳了。”
蘇月禾笑:“盡管宣傳。”
等王惠珍出去,紅豆馬上拿了一堆文件來給蘇月禾補簽名。
蘇月禾了情況才知道,方運紅跟高亞梅小雨等三人昨天也已經從漢江市回來了,目前就留了莊鐵華和四妹在三鄉。
“你等會兒叫生產部、市場部、市場品牌、還有你們綜合部的人到大會議室開會。”
“好。剛好今天都在。”
蘇月禾跟關鍵部門開了個會,把防脫發洗發水的事都安排了下去,取名、推廣計劃、生產計劃、鋪貨計劃都一一安排好。
之后又跟財務開了個簡短的會議,差不多五點鐘,到時間下班了,梁正烽已經開了車在院子里等她,行李也幫她拿到車上了。
等蘇月禾上車,梁正烽發現她竟然沒表現出半點的疲憊,不禁問:“你不累啊?”
蘇月禾還真不累:“我在路上睡了。出差其實睡覺時間更多,不像回到廠里,馬上要處理各種事。”
梁正烽揉了揉她的手:“我還說,等你回來,讓你好好休息幾天……”
“工作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在家陪孩子。”
“那我也請個假,剛好媽在這里,我們帶著媽還有孩子們,一起去看大熊貓吧。”
蘇月禾贊同:“也行啊。媽怎么還沒回去?”
梁正烽啟動車輛:“媽說要鍛煉鍛煉爸照顧老人孩子的技能。”
說著小兩口忍不住笑了。
現在蘇運昌退休在家,他可以給爺爺和幺妹做飯,順便喂豬喂雞喂鴨,莊順蘭某種程度上說,她自由了。
停好車,往銅錢街走的時候,剛好遇見孫老板和他老婆彭麗娟買菜回來,彭麗娟還牽著一條大狗。
孫老板看見蘇月禾,詫異道:“你不是去北京了嗎?”
蘇月禾笑著逗了逗大狗,“是去了呀,呆兩天就回來了。”
孫老板:“我昨天才回到家,這次去廣州,這整個體驗真是絕了,每次回味起水星那張臉,我就覺得真他媽爽!這個水星肯定要入刑吧?”
蘇月禾:“肯定的,還有何光耀,就看是判多少年的問題了。彭姐你這條是什么狗啊?好乖喲。”
彭麗娟笑道:“雪橇犬。喜歡的話,送你們一條,可親人了。”
梁正烽聽了趕緊拒絕:“我們家孩子怕狗。”
“那就沒辦法了。”
為了感謝孫老板這次的鼎力幫忙,往家走的時候,蘇月禾道:“孫老板,送你一條發財的路。”
孫老板一聽馬上來了興趣:“怎么發財?讓我入股嗎?”
“我們廠子花銷大,沒什么賺頭。你要不要考慮承包富安市市郊的明德水庫?”
“承包水庫干嘛?養魚啊?養魚賺不到多少錢啊。”
“水庫不賺錢,但是水庫周圍一圈風景極好,你可以打造一個吃喝玩樂為一體的公園,以后還可以開發房地產,前期投入不用很多,但以后保證你能賺大錢。”
孫老板聽了后覺得有點意思,“怎么承包?”
“你要是想承包,我們有個朋友在國土局的,他可以幫你遞資料。現在沒什么人競爭。”
“行啊,你幫我引薦引薦。”
“好,改天約了一起來我家吃飯。”
回到家,鬧鬧剛放學回來,他看見蘇月禾先沖了出來:“媽媽!媽媽!你回來了!”
“鬧鬧。媽媽想死你了。寶貝誰接你放學的?”蘇月禾蹲下來抱了抱孩子。
幼兒園距離家里有一段距離,鬧鬧走路熱得小臉紅撲撲的,他窩在蘇月禾的懷里不肯起來:“奶奶和云嬢嬢來接我的,妹妹那個……妹妹還在睡覺。”
萱萱估計是下午鬧瘋了,現在才補睡午覺。
蘇月禾站起身:“你起來,媽媽先去洗手換衣服,我給你和妹妹買了禮物等會兒拿給你們。”
“媽媽,什么禮物啊?媽媽,我得了小紅花。”鬧鬧跟著蘇月禾后頭,“昨天也得了。老師都夸我乖。”
“是嘛?我們鬧鬧又乖又懂事,還有禮貌,小紅花不給你給誰?”蘇月禾哄著鬧鬧,等洗了手,換了衣服,偷偷去看了眼在睡覺的萱萱,便帶著鬧鬧先去街上買牛奶冰棍吃。
*
《孫悟空》復播了,經歷了被國外名企栽贓的輿論風波之后,蘇禾洗發水的知名度達到前所未有的空前盛況。
往日主要是主婦們關心的洗發水,現在從關心政治的大老爺們,到專心看孫悟空的娃兒,都知道洗頭就用蘇禾洗發水。
對于柒月即將推出的防脫發洗發水,市場也給予了極高的關注度。
在取名上,品牌科內部進行了激烈的爭吵,最后才艱難達成統一。
為了不浪費目前蘇禾巨大的熱度,防脫發洗發水還是使用蘇禾的品牌名字,除了文字外,主要用外包裝瓶子的顏色來區分。
蘇禾柔順洗發水是深綠色的,防脫發則是寶藍色。
至于早就準備好要推出的去頭屑洗發水則改用了之前的名字——蘇霏去頭屑洗發水。
開會取名的時候,蘇月禾去市里開會了,等她回來,發現大家還是沿用“蘇禾”的名字,她直接就給否了。
高亞梅據理力爭:“廠長,用蘇禾這個名字,能省下至少幾十萬的廣告費。”
這不是錢的問題。
蘇月禾道:“你能因為第一個孩子很成功,第二個孩子直接用第一個孩子的名字嗎?”
這個比喻把高亞梅說愣了。
蘇月禾:“防脫發洗發水是完全的功能性洗發水,它針對的客戶群應該大部分都是中年男性和小部分中年女性,在這樣的情況下,怎么能用蘇禾這種女性向的名字呢?而且太容易搞混了,我們自己記得住顏色,客戶可不一定。到時候買柔順洗發水的買到了防脫發,你說這個客人會不會認為我們在故意詐騙?”
高亞梅顯然是被說服了,今天會議真是白吵架了,她問:“那取男性一點的名字?”
“不,中性一點,陽光一點的。我們客戶有男有女。”
“行,我們想想。”
這邊說完,綜合部的小妹拿了一封信進來,她把信給蘇月禾后,道:“今天有客人來訪,兩男一女,從廣州來的,說是什么主編,在小會議室等兩個小時了。”
陽光系的人?央視的《時事訪談》關于媒體左右輿論的節目還沒播呢,陽光系的人大老遠跑來做什么?是聽到風聲來求情?
“你讓他們進來。”
與此同時,蘇月禾看了眼信封,是北京寄過來的,她拆開信,發現是一張信紙和三張照片。
信是寫給梁正烽的。
照片拍的是,二十多年前一封檢舉萬琮元的信。
當年舉報梁正烽外公的信件找到了,委托人特意拍了照片寄過來。
她明白了,當時去北京,梁正烽剛轉單位,重要信件他怕丟了,所以留了她的地址。
蘇月禾看著照片上的舉報信,內容有些荒唐,筆跡潦草,這種潦草不是那種專門練過的草書,就純粹沒文化還不好好寫字的典型。
看著看著,她恍惚覺得這個字跡好像在哪里見過?
她正冥思苦想,剛好“客人”進來了,蘇月禾看見他們,忽然想起了《時事訪談》——《時事訪談》報道蘇禾洗發水被栽贓那一期,播放了一些央視收到的檢舉信畫面,里面好像有一封信的字跡跟這個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