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哥哥先走一步
蕭珪看到的消息十分震撼,一時間驚的說不出話。
大安境內,京城旁邊,竟然有這樣的地方,敵人的細作組織機構!
這個樓到底是誰建的,怎么經營下來的,它的主人是誰,目前利用這些信息都干了什么壞事,是不是危及大安很多次!
場內刀光劍影,扛暗器沖擊的忙的不行,隨手抓過來的武器換了一波又一波,周遭很吵,箱子前答題的人全神貫注,注意力高度集中,也根本聽不到場外誰在說話,說了什么。
前方危險,大量暗器來襲,蕭鼎正面迎上去,手中長劍揮舞,同時大聲警示:“蕭炆往右扭一下屁股!”
蕭炆下意識聽話,屁股往右扭,同時手里不停,沒忘了答題,然后就后知后覺發現,一支冷箭咻一聲,直直扎了過來,沒進小箱子——
如果他沒挪那一下,這箭扎的就是他屁股!
蕭炆瞳孔地震,咬牙切齒:“老、七!”
這混蛋是不是故意的!
蕭鼎卻很滿意,回頭看了他一眼,咧出一嘴白牙:“瞧,這么聽話不是很好?十八弟弟你就得這么信我,咱們好好配合,哥哥一定讓你沒事!”
蕭炆:……
他迅速回頭看一眼,就看到了蕭鼎的滿頭大汗。
算了。
大家都挺辛苦的。
他沒說話,繼續回頭答題。
蕭厚這邊,131蕭遠受傷了。蕭厚并不是總能答對題,也不是總是運氣那么好,答對的格子都在下面,距離地面很近,有那么一波同時觸發了三道機關,蕭遠武功再高也來不及,拼著自己受傷,替蕭厚擋了箭。
好在他會用巧勁,這種程度的傷對他來說似乎不算什么大事,甚至有些習慣,他轉身時就隨手把傷口包扎好了,一點都沒耽誤事。
最和諧的當然還是霄酒和蕭爵這邊了,霄酒很少答錯題,就算運氣不好,連接幾個格子都在最上面,往下一定會觸發暗器機關,蕭爵也都處理的非常好,把霄酒護得密不透風。
跟別人緊張刺激的氣氛不同,他們兩個安靜極了,一個從容淡定,如執棋子者,思考縱略,一個像閑庭信步,輕功使的跟神仙駕云似的,不但不緊張,還充滿美感,兩個人一個賽一個的好看……
好嘛,別人是來拼命過關的,他們倆像是來玩的,美的根本不管別人死活。
終于,滴漏將盡,所有箱子刷完了。
大家重新聚到一起。
有答錯的箱子,就有對應的缺失的信息,但不影響將所有東西一起匯集來看,所有信息連起來,缺失的東西或許就能推出來。
在一地暗器殘骸,硝煙過后的戰場上,幾人席地而坐,根本顧不上休息,就開始打開冊子翻看,快拼湊出了一個事實。
霄酒瞇了眼梢:“……所以這個樓,是安插在大安的細作機構,最核心的目的是打探大安的消息,各種各樣的消息,運回北狄,方便上層制作戰略,并部署新的任務。”
蕭厚:“運行模式很值得玩味。以酒色財氣,賭彩斗贏為主,招攬客人,這樣的經營方式并不鮮見,可這個樓的控制手法更強。”
比如招攬員工的方式,并不是正常的聘用或買身契,而是直接虛構一個美好愿景,編織一個令人向往的未來,在遠處騙年輕人,把年輕人騙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直接逼迫或打壓,敢不聽話,要么就直接一頓毒打,以生命威脅,要么就搞些治不好又一定會死的病人傳染你,不管哪種恐怖,一定能把你降服。
如果你愿意賭,又好賭,那就更好辦了,把你拉進來,根本不費事,利誘即可,你只要照著樓里的規矩,教你的東西,就能好好幫樓里辦事,自己還有所得,樓里也不用擔心你會背叛。
不管是好面子,無顏回家見父母,還是跑不了,知道這里的危險性,你都沒有辦法再逃脫,最終會成為為虎作倀的那個倀。
還有招攬客戶的方式。
不管你好賭,好酒,還是好色,樓里有一萬種法子讓你花錢,勾著你一步一步往更深的方向走,而且態度非常親善,會在非常微妙的時候,體貼的告訴你愿意借給你錢,至于還不還的上……
樓里不怕人不還錢,只擔心借錢的人不夠多。
他們可太有方法逼你了,把招聘員工的那一套手法用在你身上,你怕不怕?但凡跪了,就得一直跪下去,給樓里提供你能做到的一切,你是商人,會做買賣,那就低價供給樓里需要的東西;你是當官的,更好辦,樓里要什么信息,你給什么就是了;你要是個普通百姓,也沒關系,總有點遠的近的親戚吧,他們有沒有什么獨家信息,比如是哪個當官的家仆?收買他們需要錢也沒關系,錢我這里多的是,可以繼續借給你嘛。
還有最后的大殺招,毒丸。
不管對付不聽話的員工,還是不配合的客人,簽了契想反悔,不好好干活,不給你解藥,你還有什么以后?
這個樓里,簡直把所有控制人的方式玩到了極致,人們不但得聽話,還得配合樓里發展更深的方向,尋找控制更厲害,擁有更多權柄的客人。
蕭鼎咬牙,眼底有寒光閃爍:“所以我們來的任務,根本不是什么找狗屁的殺人兇手,而是找這堆東西!這個破樓!”
“咻咻咻——”
他話音未落,三支任務箭齊齊射來,分別落在了霄酒,蕭厚,蕭炆面前。
很明顯,是每個隊的后續任務了。
霄酒拔出箭,扯下任務紙條,打開——
恭喜觸發任務:誰是樓主。逍遙樓規矩嚴苛,每個門都有重兵把手,非常危險,能進不能出,如果不想成為樓里的人,只能通過隱藏出口離開,隱藏出口的鑰匙有且只有一把,由樓主親自保管。
這個任務獎勵直接翻倍,等于把前面完不成的任務獎勵全全加在這個上面了。
“意思就是說,前面的任務完不完成無所謂,或者說根本沒必要完成,咱們要找的,其實就是這個最后的終極任務?”蕭鼎眨眨眼,“非得投兇失敗一回,才能找到這個任務?”
蕭炆狹長眼梢瞇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這個樓里,就不能消極對待任何事。
蕭厚看向霄酒:“你故意的?”
早就知道這一切?
霄酒搖頭:“當時只是感覺有些不對勁。”
之前的任務雖然看起來雞飛狗跳,實則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兇險,信息收集的還算順利,完成的也很順利,投兇投初七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可越是水到渠成,他越覺得不對,加之心里還有一些沒有找到答案的疑問……
“所以……殺周貴的兇手到底是誰?”蕭鼎對這件事始終念念不忘,耿耿于懷。
霄酒低眸:“或許……可能都沒有兇手。”
蕭鼎愣住:“什么叫沒有兇手……”
蕭爵:“不排除自殺可能。”
綜合信息得知,周貴被喂了樓里專門控制人的毒丸,這種毒很特殊,需要在特定的相隔時間段服食階段性解藥,只要不服食,立刻毒發身亡,周貴吃過,就肯定知道這件事,知道還跑,并且死的悄無聲息……
并不是沒有他自己不想領藥的可能。
霄酒眸色微深,其實也有別的可能,但他只是一個想法,沒有證據佐證,不太好說出來。
蕭鼎:“所以我們不管投誰,都會投錯?這輪比賽就是要讓我們淪落到這里……”
一切都是有意的引導,早就安排好的走向。
“那這樓的主人,到底是誰?”
這可和推兇手不一樣,這個事,沒有任何,一點點明確的指向性。
“霸哥,初七,狗哥,柳娘子,王老頭,”蕭鼎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是不是還在這幾個人之中?”
霄酒微點頭:“我傾向是。”
這輪比賽進行到這里,終極任務都發布了,沒有更多的關聯人物,所有收集到的信息也是,都圍繞著這幾個人,如果任務要求他們找到樓主,那么這個樓主一定距離不會太遠,就在這幾個人之中。
眾人沉默,這幾個人的形象再次跳入腦海,變得又不一樣了,每個人都感覺神秘陰森,掌事初七的笑假的讓人頭皮發麻,樓主霸哥的紋身讓人不寒而栗,王老頭不再是個普通的老頭,而是地獄爬出來超人索命的惡鬼,狗哥也根本不是什么小嘍啰,罩著的獨眼就是隱藏的證明,連柳娘子,都不再是什么纖纖弱女子,是表面以柔弱示人,實則心機深沉的蛇蝎女子……
蕭鼎突然一抖,舔了舔唇:“肯定不……不是咱們的王老頭吧?他來找兒子的,都失憶了……”
3號他親哥蕭珪當即翻了個白眼:“你又開始了,上輪投兇大家就這么跟著你走,大錯特錯了,現在還想當現眼包?”
蕭鼎:……
敢怒不敢言。
畢竟他面對的并不只是3號一個,周邊還有好幾個,兄弟們看他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
他委屈兮兮的看向霄酒,期盼好弟弟能幫他撐個腰……
霄酒卻并沒有立刻分析樓主是誰,而是道:“我們現在該想的,是怎么出去。”
蕭鼎:“啊?”
蕭爵指向高處:“滴漏已盡。”
盡了……能怎么樣?
蕭鼎感覺不大好。
蕭厚眼梢微瞇:“這里的機關可不是擺設。”
誰知道會鬧什么幺蛾子。
蕭炆也頜首,沒有其他意見。
似乎難得見到同父異母的弟弟這么安靜,蕭厚似笑非笑:“十八弟怕不是知道點什么東西,沒露出來吧?”
蕭炆從容看回去:“看來八哥的確是知道點什么東西,沒往外分享。”
這點針鋒相對的小試探,霄酒不要太懂。
組隊不同,陣營不同,誰又會毫無保留不藏著點什么東西呢?
之前坐在一個房間里推兇手,大家約定好分享的,都是跟兇手有關的事,跟死者周貴有關的事,認為跟這件事沒關系的情報,自然不會往外說。
不過這些都沒關系,眼下還得合作。
“進來的機關無法打開。”蕭爵已經悄無聲息離開,轉了一圈又回來了,“此處也沒有門窗,僅有一條通道往外,路徑不同尋常。”
霄酒往前走時還在想,是怎么個路徑不尋常法,走到了才發現,的確不尋常,這是個迷宮。
“好像得試著走?”蕭鼎活動了活動手腕,“要不我先來?找錯了路還能迅速回來。”
霄酒卻沒讓蕭鼎一個人走:“一起吧。”
他沒有在原地停留,直接轉入迷宮,其他人便也沒也停留,一群人進了入口。
進了才發現不一樣:“又要答題啊……”
霄酒卻笑了:“果然。”
游戲的規則就是這樣,有路,但不完全有路,會讓你看到希望,知道怎么走,但是難度非常大。
“找到圖中隱藏的五角星,它將指引你對的方向……”
蕭鼎只讀了一個題面就覺得眼暈,這是一大面墻,各種不規則的圖形描畫在一起,感覺就是各種各樣,大小不一,奇形怪狀的三角形拼到了一起,部分三角形還用黃色染了色,就是要干擾你,這么亂的圖里面,說有個五角星,準確找出來,就能指方向?
這怎么找啊!他們的眼睛又不是神眼!
“北。”霄酒卻迅速找到了,“北邊是正確的路。”
眾人:……
只有蕭爵跟上了他的思路,很快在他視線所及之處,以指尖在墻上描繪了一個五角星出來,并不是很正的五角星,有個角非常突兀,很明顯,它就是指引的方向。
所有人:……
走過一道彎,前面出現三個岔道口,題面再次出現。
——把一根點燃的蠟燭,放在一個裝有水的琉璃碗里,再在蠟燭上面罩一個琉璃碗,請預測最后結果。
“怎么還有這種題?這叫人怎么答?”蕭鼎眼睛睜圓,“我們又沒看著,怎會知道?”
霄酒卻一眼就知道了答案:“蠟燭會熄滅,琉璃盞里的水位會上升。”
所以這次的答案是——
“繼續往前,選擇正對著的岔路。”
他率先走過去,幾人跟著過去,前面果然不是死胡同。
蕭鼎:“可是為什么啊!蠟燭會熄滅也就算了,為什么水位會上升?”
因為燃燒需要氧氣,蠟燭熄滅后,水位會上升,以填補被用盡的氧氣空間。
但是氧氣這個概念在這里并不那么明顯,霄酒便道:“可能是蠟燭燒光了點東西?天地之氣什么的。”
“——下圖一共有幾處錯誤?”
又是一道題,還沒時間思考其它,全都過來看圖。
“一,一個?”
“三個。”
“四個!明明是四個!”
現在意見都不一樣,齊齊看向霄酒。
霄酒和蕭爵對視一眼,同時開口:“五個。”
數字五,所以是第五個岔道口?
在一起往前走,直到現在沒有遇到任何危機,所有題迎刃而解,氣勢越來越高漲,甚至連害怕都丟到腦后,激起了一點小小的勝負欲,怎么能就讓霄酒專美于前呢,又不是沒有我會的題!
于是接下來,不只霄酒一個人解題了,紛紛有人開始舉手——
“這題我會!”
這個岔道口,蕭厚身當仁不讓,解出了一道藏頭詩:“……詩句含左,選左邊的路!”
下一個岔道口,蕭炆也拿下一道經史題,微笑:“……中間的路才對。”
蕭鼎也有亮眼表現,什么邏輯詩文經史他都不怎么在行,但他喜歡搞玄學,他迷信啊,有些方位上的東西耳熟能詳,背過,一道五行方向的題出來,他直接舉了手:“藏風聚氣,紫氣東來,這方向必然選東啊,選東邊的路!”
大家一路往前,越來越激昂,越來越自信滿滿,忘記了仇恨,你夸我厲害,我捧你學識淵博,完全是下意識的真心,從來沒想過,和兄弟們的相處也能有如此愉快的時候……
說起來,他們本就是血脈相連,哪有什么仇恨?
終于,到了迷宮最底,看到了門。
但是通向門的這條路被劃成了黑白方格拼接的格子,題面提示,只有所有人同時踩到正確的格子,門才會開啟。
“否則呢?掉下去是么!”蕭鼎已經看透了這輪比賽的惡趣味。
地面的黑白格子很寬,組成了一個7乘7的大正方格,有的格子里有數字,有的格子里沒數字,這是一道數字題,要求所有有數字的格子,不管橫向縱向對角線,數字之和相同。
現在它明顯是不相同的,而每個參賽皇子身上有自己的排行號碼牌,排行多少,代表數字多少,他們現在需要站到合適的格子里,讓等式成立。
“這怎么玩啊……”
沒見過這架式的,兩眼發直,知道能解開,但浪費時間,不想動腦子的,也嘆氣。
甚至齊齊看向霄酒,別的不知道,這人肯定會!
霄酒當然會,站在一邊觀察片刻,大腦中各種數字迅速掠過,很快就有了答案。
蕭厚見他表情,就知道沒問題,微微一笑:“九十九弟盡可表現,我等必步步跟隨,絕無二話。”
這是隱隱以他馬首是瞻的意思,不搶什么領導當了。
蕭炆也微笑:“粉隊上下感恩九十九弟的付出,愿同心協力,過關比賽。”
蕭鼎得意的不行:“他們服氣了!小酒酒,你牛逼!快,收了這些小弟,讓他們看看你的厲害!”
霄酒卻彎眸一笑,頗有些意味深長:“總也要大家一起站對格子,才能離開這里。”
他迅速分配每個人的位置,誰去哪里,誰去哪里,并未多話。
就在最后一個人站對位置的同時,機關啟動,前面的門‘咔嗒’一聲,緩緩滑開。
“嗷老子終于能出去了!”蕭鼎高興的不行,跑著躥著往外沖。
但沒想到,最先沖出去的卻并不是他。
蕭厚早早就眼色示意了忠心弟弟131號,門一開,就在后者輕功幫助下,迅速飛掠到門外——
“抱歉了好弟弟,這終歸是個人賽,哥哥就先走一步了!”
蕭炆因為位置絕佳,就在靠近門口的地方,不會武功,行動也相當快,同樣抬腳離開:“樓主只有一個,出去的鑰匙有且僅有一把,只有一個隊伍能勝利,抱歉,我不能讓。”
一個一個,竟然干脆利落的離開了!
蕭鼎目瞪口呆:“他們怎么可以這么狗?”
前面的山盟海誓都忘了么!上一刻還你儂我儂,我是好哥哥,你是好弟弟,咱們約定一起不分開呢,下一刻就分道揚鑣,好哥哥先走一步,弟弟你自己好好活著?
霄酒卻對這個畫面無比熟悉——
“大概是學七哥吧。”
蕭鼎:……
不是,你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清楚!我怎么你了!我不就是扔下你一,呃,兩……不就是扔下你一兩次么!
蕭爵走了過來:“跑得快,不一定能贏。”
如果只是比速度,為什么不直接安排一場賽跑?
霄酒微笑:“正是如此,我們也走吧。”
第42章
當然是毀了這里
走出門口,外面一片空曠,沒有一個人影。
蕭鼎一邊暗罵8號18號不愧是兩兄弟,跑的一樣,比兔子還快,一邊又發愁:“那現在怎么辦?到底誰是樓主……我們該要往哪找線索,或者找誰問一問,要找王老頭么?我真的感覺他不太像樓主。”
霄酒思索:“未必能找得到他。”
蕭鼎不解:“啊?他的房間我們不是去過?”
再去一次不就行了,為什么找不到?
霄酒看了眼蕭爵:“我和九哥最后一次看到他時,他說我們已經耽誤到他的時間了。”
蕭鼎還是不明白。
蕭爵提醒:“他非樓主,而是在找樓里的秘密。”
“所以我還真猜對了?”蕭鼎還算滿意,有一條對就行!
霄酒頜首,也認為王老頭不是樓主:“他來樓里,為的也可能不是什么兒子。”
蕭鼎:“不是為了兒子是為了誰?怎么可能有其它的,我們得到的線索不就是——”
“我們的線索,是賽事組故意引導的方向誤區,就是要讓你這么想,”霄酒提醒,“可有哪條證據直接顯示,周貴就是王老頭的兒子?”
蕭鼎都蒙了:“可他都失憶了,來樓里找人,說自己有兒子在遠方,很上進,很孝順……”
霄酒彎眸:“王老頭這把年紀,有兒子不是很正常?兒子上進孝順,大多數普通人不都這樣?我們查到的線索只是王老頭進樓里找人,沒說找兒子,他的失憶也是裝的。”
“你等等,我捋捋,”蕭鼎順了順心神,“所以這些線索都是真實的,但未必指的是同一個事,我們非要把它們想到一起,就搞岔了?沒準人王老頭的兒子真的在遠方,好好活著呢,他來樓里是找別的,他就是姓王,才不是周貴的爹,可能周貴的死跟他要查的事有關,他才屢屢出現在附近,甚至可能為了查事,故意引導人們往這個方向想……這樣他的身份才不會暴露,平安才能保證?”
霄酒欣慰:“孺子可教。”
蕭鼎:……
“那要這么說的話,周貴不是他兒子,他有沒有可能……”蕭鼎舔了舔唇,“是殺周貴的兇手?”
霄酒很直接:“有啊。”
蕭鼎:……
所以在推兇手的時候,他直接是錯了個徹底是么!
“你都知道,為什么不說!”他憤怒,他這回出丑可出大了!
“為什么要說?”霄酒神色淡淡,“你以為粉隊和綠隊就沒藏著什么東西?”
蕭鼎:……
是哦,所有人都有心眼,所有人都藏著東西。
他眨眨眼:“那你剛剛說,最后一次見王老頭時,他說時間被耽誤了,是什么意思?”
“老頭在查一件事,行動很隱秘,有自己的節奏和計劃,可能有些時間點卡的很緊,”霄酒沉吟,“一旦被破壞耽誤,就有暴露的風險,所以我和九哥認為,這可能就是留給我們的信號。”
蕭鼎悟了:“所以你才說我們可能想找也找不到他,他有可能被抓住了?那我們接下來的任務里,是不是還有尋找并解救他這一環?”
霄酒點頭:“非常有可能啊。”
賽事組怎么可能讓你輕輕松松,順順利利過關。
他們隊有難題,想來別的隊也會一樣。
蕭鼎也想到了,倒是不著急了:“所以不能去找王老頭,現在去找也沒什么結果,那去哪里?”
霄酒:“柳娘子。”
“找她?”蕭鼎意外,“為什么?”
難道這姑娘才是樓主?
霄酒勾唇:“你沒發現么?她是這個樓里,見到人最多的。”
蕭鼎:“這……有問題?”
蕭爵:“細作機構,收集消息,最重要的是兩個字——聯絡。”
怎么聯絡?誰來聯絡?人和人之間總要溝通吧,就算有什么接頭暗號,還是得需要見面吧?
那么樓里方方面面的人都能接觸到的人,就很重要了,就算不是樓主,非細作組織核心成員,以柳娘子的聰慧,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還有,”霄酒已經抬腳往前走,“你認為霸哥丟的那本玄字頁名冊,真的沒關系?”
蕭鼎沉默。
他原本覺得很有關系,是周貴死的直接原因,非常想找出來是什么東西,但進了一輪機關閣,發現這里是一個細作組織,反而覺得沒什么關系了,重要的哪里是什么冊子,是這個組織啊!
但小漂亮專門提了這個事,就一定有問題。
霄酒再次提醒:“我們剛剛答過的題里,與解密相關的分量不少。”
蕭爵:“這本冊子,很可能是一個密碼本。”
或許就關系到細作傳遞消息的秘密。
“那這的確是個事……”蕭鼎想了想,覺得是挺重要,“但我們的任務已經不是周貴的死,這個冊子是霸哥丟的,是綠隊老八他們的任務方向,跟我們好像沒什么關系?我們只要找到樓主,拿到鑰匙,順利出去不就贏了?”
“是么?”
霄酒突然轉身,盯著蕭鼎,雙眸明亮到銳利:“在大安地界上,發現了他國細作,有組織有紀律,竊取了不知多少情報,未來不知對大安有多少危害,身為皇子,七哥竟然覺得只要能順利出去就好,其它的不用管?”
這個瞬間,仿佛周遭一切安靜下來,空間都變得遙遠。
蕭鼎心跳加速,下意識吞了口口水:“那怎,怎么辦?”
蕭爵就果斷多了,始終冷漠疏淡的表情在這一刻,也變的不太一樣:“當然是摧毀這里。”
蕭鼎愣住:“你瘋了?”
怎么可以用這么平淡無波的表情,說出這么可怕的話!
“首先這只是一輪比賽,是父皇和朝臣們設定的關卡,有必要這么較真?”他皺著眉,一臉不理解,“更別說樓里有這么多人,掌柜伙計加客人,一人揚把瓜子都能把咱們給埋了,雙拳難敵四手啊,咱們怎么打得過?”
霄酒卻道:“上輪比賽里的仰山族,查到了出處。”
這個蕭鼎也知道,西南某處的確曾存在過這樣一個部族,因在邊陲附近,也的確爆發過很慘烈的戰爭,很值得引人深思,父皇和朝臣們把這個當做比賽背景,也的確有一定的引導和教育意義,可這次……
“難道也曾有個這種細作樓,就在京城附近?”
蕭鼎想到這里,拳頭漸漸捏緊,那是不能忍。
霄酒瞇了眼梢:“就算只是拿來給我們練手的比賽,樓和樓里人物全都復制準備好了,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要挑戰一下?”
蕭爵淡定極了:“整座樓摧毀了,還怕出不去?”
蕭鼎:……
那是能出去,連鑰匙都不用找了。
行吧,就聽你們的。
還能顯出他們不一樣,厲害的不一樣!
“那我們就先找柳娘子?好歹是個姑娘,我們這么做會不會太殘忍了點?”蕭鼎心氣起來,覺得是不是至少先找個能扛的?
三人已經一邊說話,一邊走到了人聲鼎沸的樓里,霄酒看著二樓那個最華麗最顯眼的房間:“你覺得柳娘子膽子很小?”
蕭鼎默了一下,搖了搖頭:“好像也不是。”
這姑娘有點叛逆在身上的,連他這個皇子都敢懟呢。
霄酒理了理袖口,直直往前走:“那我去了。”
速度還有點快,蕭鼎一把沒拉住,突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那……我呢?”
霄酒頭都沒回:“你當然是去賣一下。”
賣?賣哪里?怎么賣?
蕭鼎扒在欄桿上,看向樓下,頓時覺得場子里興奮吆喝的老爺們一個比一個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能沖著他這只無辜的小貓咪伸出魔爪……
“還是別吧……”
他雙手環胸,有點害怕。
霄酒這才回頭:“你不是已經習慣了做這種事?”
蕭鼎震驚:“我哪里習慣了,你不要亂說!”
霄酒:“大張旗鼓打斷別人進程,鬼鬼祟祟探知他隊任務進度,擾亂他們的節奏,帶走他們的注意力,幫隊友爭取時間和空間……七哥不是很擅長?”
他無疑的看向蕭鼎,你什么時候這么謙虛了?
蕭鼎瞬間松了口氣:“你說的是這個啊,那我肯定最厲害了!”
霄酒看了看他,又看看樓下的賭客,神色變的意味深長:“你覺得我說的是哪個?”
“當然沒有哪個,就是這個!”蕭鼎不可能承認自己想偏了,“我這不是逗你玩呢么,出去賣這種事,我最擅長了,你就等著瞧好吧!”
為了轉開霄酒的注意力,他還迅速指向蕭爵:“那我去干活了,他呢?他該也不會閑著?”
蕭爵:“王老頭不好找,也得找。”
總歸是他們的任務目標,身上一定藏著點什么。
而在這個樓里,沒有誰速度比他快,感知比他更敏銳,如果只有一個人能找到王老頭,那必定是他。
只是——
他看向霄酒:“一個人,可以?”
霄酒微笑:“嗯,沒問題,實在不行,我會求助。”
蕭爵就干脆利落的離開了,只留下一句話:“每兩刻鐘,我會去看你一次。”
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兩個人互相有默契了,蕭鼎也非常瀟灑,帥氣的轉身:“那我也走了,你自己保重!”
三人分頭行動。
霄酒找到柳娘子很容易,說服她并不容易,柳娘子作為在這里生存很久,又很聰明警醒的人,太知道危險隱患在哪里,不可能跟人交心,就算有松動,說話也不可能直白,定是云山霧罩,看你能不能領會,霄酒很明白,也理解她的處境,并不心急,一點一點用誠意,用話術,用雙方一定有收益的交易提議,搭建信任路徑。
蕭鼎則是滿場轉,粉隊綠隊一起遛,幫霄酒和蕭爵帶開所有視線,掩護他們行事,并同時在場子里各種搗亂,騷擾粉隊綠隊任務。
因為被霄酒點撥過,知道要做的任務不一樣了,是摧毀整座樓,整個細作組織,而不是區區的找樓主拿鑰匙,蕭鼎自覺段位高出一大截,眼光也不一樣了,觀察注意的落點也不一樣,還真就有了點高深莫測的意思,粉綠兩隊頓時覺得看不清他了,針對的反擊也沒了用,反倒讓他玩的風生水起,亂亂糟糟。
蕭爵則悄無聲息的在整座樓里游掠,落點不僅僅是地面,還有房梁,屋檐,他的確是在找王老頭下落,但也同時注意收集著所有之前忽略的細節,尚未被人知曉的信息……
京城里,人們也為一次次的比賽反轉震驚。
“娘喂……誰能想到是這個玩法!整棟樓竟然是細作組織的窩點!”
“這個我好像之前聽說過,就在幾年前,就在咱們京城地界,聽說出了一個逍遙樓,門庭若市,生意紅火,后來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好多人說有問題,現在想,怕不是空穴來風啊。”
“別說什么幾年前了,就現在,你以為京城里沒有這檔子事?外族亡我之心不死,逍遙樓沒了還有行樂樓,行樂樓沒了還有別的亂七八糟樓,你知道哪個是做正經生意的,哪個是不正經的?”
“沒準你我身邊,就有來自敵國的細作!”
“那可怎么辦……怎么樣才能弄死這些人!”
“老子好恨,老子家親戚之前就被人這么害過……”
“九十九皇子好樣的,好男兒就該這么有血性,都遇到這種事了,還比什么賽,通什么關,給我搞爆這個地方!”
“沒錯,毀了它!這一輪我家所有票數都投給你,你就算沒有完成任務,被淘汰了也沒關系,下輪咱們還能復活!”
“比賽可以不贏,細作窩點必須得毀掉!”
民間呼聲很快沸騰,朝堂大臣們也很難穩住心神,保持安靜。
“輿論難以控制發酵,會不會太激進了……”
“賽制還好,教育導向不算激進,激進的是參加比賽的皇子,99和9號都過于熱血,過于勇敢了。”
“可年輕人沒有銳氣,國家怎么有活力?”
“嗐,都已經這樣了,你我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個比賽一開啟,就已經沒有了退路啊。”
京城百姓士氣軒昂,朝臣們以慣用姿態打著嘴仗,皇宮里,安慶帝看著最新傳來的實時情報,飲完一盞茶,表情略欣慰。
“少年人,就該有這樣的銳性。若是連這點熱血氣性都沒有,王朝就真是廢了……”
一句話沒說完,他噗的一聲,吐了口血。
“皇上!”
連公公趕緊上前,拿著帕子給他清理,給遞水給他漱口。
他還要上參茶,安慶帝抬了抬手,阻了。
“喝不喝都一個樣子,朕還是少遭點罪。”
連公公不肯放下:“皇上……”
“行了,都多大年紀的人了,莫做這種小孩模樣,”安慶帝看著他,唇邊血擦干,又是那個威嚴天子,“朕還不會這么快死。”
連公公只得放下參茶:“上天保佑,皇上一定龍體無恙。”
怎么可能無恙。
安慶帝太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起初的確憤怒過,不甘過,到現在已經接受了:“都說朕這位子不好坐,說朕有私心,有野心,可生而為人,誰無私心,即為皇子,誰無野心?”
沒點心氣手段,怎么治理天下,治服朝臣百姓?
“可天子也是人,總歸是要死的,敵國亡我之心不死,如王朝后繼無人,無名君無賢臣,就真的沒有未來了……”
“可您也沒必要把自己演的那么壞,”連公公聲音有些低,“您都不知道外面人怎么編排您的。”
“朕如何不知?”
安慶帝可太知道朝中內外有什么小話了,心思越多的人,猜度越多,怕不都以為他是故意組織這種比賽,恨不得永遠選不出儲君,他能一輩子壓在別人身上,做這個天子才好。
“壞又如何?自私又如何?不是昏君就行了,帝王之名,自有后世史書評判,現在任何人說什么,都不能影響。”
不到蓋棺的那一天,就不會有最后定論,天子的眼光,要永遠往前看。
連公公:“那這臥底……”
安慶帝笑了:“你不覺得有意思?朕就是想看看這些人對待兄弟們的態度,絕境之下,有沒有解法。”
連公公:……
有些傳言也不算錯,皇上的確有點壞的。
樓里,霄酒三人分頭查探消息,遇到了不同難題,也分別巧妙的找到了休息的地方,蹭飯的機會,但凡有需要,還會互相配合打掩護,一天過后,才重新碰頭,坐下來將所有心得的消息交流分享。
說完聽完,蕭鼎更有信心了:“果然聽你的沒錯,咱們就該這么干了!毀樓這事,我感覺能成啊!”
霄酒看向蕭爵:“人找到了?”
“的確被抓了,”蕭爵頜首,“之前關押的地方比較機密,不方便進出,但差不多這個時候,他會被轉移到其它牢房,我們可趁機去尋。”
蕭鼎:“那還等什么,這就走唄!”
萬一遇到了什么意外,還能立刻解決。
結果真遇到了意外。
他們出門就撞到了綠隊。
蕭鼎眼珠一轉,吹了聲口哨,很是張揚的打招呼:“喲,這不是特別厲害的綠隊么?小八弟弟,怎么著,眼底有點青啊,這是忙了一宿?不是哥哥說你,年紀輕輕的,得注意保養,再好的腰子也經不住這么使嘛。”
蕭厚壓根沒理他,眼神往霄酒蕭爵身上轉了一圈:“看來幾位也是小有收獲。”
他并沒有什么多說話的意思,看樣子是有自己的事忙,沒時間打探他們的消息。
霄酒就按住了蕭鼎,笑瞇瞇點了點頭:“還不是為了任務順利,八哥請——”
蕭厚果然沒任何攔的意思,快速往前走:“你最好別輸給我。”
蕭鼎眼睜睜的看著人走了:“不是,他這是趕著投胎去?這么著急干什么?”
“想必是有了非常好的進展,急不可待證明。”
霄酒松開蕭鼎:“我們也走吧。”
三人由蕭爵帶領,走向偏僻房間,確定身后無人跟蹤,三人步履未停,終于走到一個上鎖的囚間——
空的,沒有人。
蕭鼎有點懷疑:“你確定,人會被轉到這個房間?”
蕭爵:“消息準確無誤。”
蕭鼎:“那怎么還不在?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霄酒卻笑了:“他要是在,我反而會失望。”
蕭鼎:“哈?”
他們難道不是來找人的?為什么找不到還高興?
霄酒卻已經拉著蕭爵,從囚牢門鎖上的痕跡,看到地上腳印:“我們應該……朝北追?”
蕭爵頜首:“顯然如此。”
兩個人只是對了個眼神,說了兩句話,就決定方向,轉身往外走。
蕭鼎:……
你們是不是又忘掉你們的好七哥了!
剛剛他是見證了什么加密通話么?怎么就突然有了結果,篤定往哪里走了!
他趕緊抬腿跟上,前面兩個人速度很快,他也只能走很快,還沒來得及質問出聲呢,就看到蕭爵推開了一道門——
頭發花白的老頭就在房間里。
蕭鼎:……
好吧,我懂了,我就不該動腦子想,跟就完事了。
老頭看到他們,神情一怔:“你們來找我的?”
蕭鼎沒忍住:“不然呢?”
老頭:“為何知道我在這里?”
蕭鼎見霄酒和蕭爵都沒說話,開始裝逼:“當然是因為聰明可靠,武功高強的我!”
老頭:……
蕭鼎很滿意,弟弟們雖然都挺厲害,但都不是愛出風頭的人,尤其老九,不愛說話,只辦實事,這么一想還怪好的嘞,功勞被搶了都不吭聲,行,以后認下這個好弟弟了!
空氣沉默很久,老頭仍然沒有請他們進房間的意思。
霄酒便道:“你這一次,沒有故意留下痕跡,把鞋底的紅漆擦了,可那一小片鞋底過于干凈,也讓人很難忽視——”他往前一步,“其實你并沒有想隱瞞我們行蹤是不是?你也想讓我們追過來,你應該,還挺喜歡我們的?”
老頭笑了:“小娃娃,過于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霄酒勾唇:“我們找到了你,為何不能自信?”
老頭哈哈一笑,突然把剛才就拽在手里的外袍披到身上,眉目張狂,連雪白的頭發都透著恣意:“我要炸了這個破樓,你們要不要一起玩?”
蕭鼎眼珠子都直了。
這老頭……這老頭怪酷的!
怪不得沒有請他們進房間,是怕看到他手上拽著的這件衣服?
粗布硬外套,深淺好多個袋子,認得出來的,認不出來的攻擊武器,掛了一堆,老頭佝僂的腰直了起來,肩背舒展,腰身勁瘦,身材怪好的,連唇邊笑容都變得邪魅不好惹,一雙眼睛更是精芒外漏,智慧,通透,還帶著一點壞。
這哪里是什么可憐的失憶老頭,這是個集潛藏,偽裝,偷襲,刺客技能于一身的超強單兵吧!
第43章
鴛鴦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前一刻還身形佝僂,唯唯諾諾,讓人生不起正眼看一眼的興趣,下一刻就精神矍鑠,一身武器,就差扛把土炮在肩頭,說要炸了這個鬼地方,還邀請他們要不要一起玩。
安靜。
難以言說的安靜。
蕭鼎看著老頭,差點飆出臟話——
草你是誰!前頭是裝的還是現在是裝的?鬧呢?東西哪來的?你真的會使么!
安靜之中,王老頭看了眼遠處,嘀咕一聲:“時間不對,你們來早了。”
他打開了門。
霄酒和蕭爵進去了,蕭鼎還在門口愣著,根本沒回過神。
王老頭嘖了一聲:“你這是想被發現,引人過來?莫非——你是樓里的臥底?”
蕭鼎敢哪認,趕緊躥進房間:“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講!”
王老頭大馬金刀,坐到桌邊右側:“說吧,怎么找到我的?”
他視線略過蕭鼎,直接看向另外兩個人,看向蕭爵時,視線有些微妙:“偶爾會感覺到你的跟蹤,你并非時時都在,但總是能悄無聲息的找過來,知道我在哪里,卻沒有輕舉妄動……你很好。”
再看霄酒,眸里就帶笑了:“你們三人里,你的思量應該是最全面,知道的最多的,你小子不錯,什么都沒往外說,滴水不漏。”
蕭鼎立刻坐正,三個隊員里老頭點評了兩個,馬上就輪到自己了,一定是夸他的!這老頭會來事!
沒想到王老頭根本沒看到他滿懷期待的眼神,仿佛他這個人不存在似的,視線直接掠過,期待的視線落在霄酒身上,雖沒說話,表現也很明顯了,他在等霄酒給他答案。
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又知道了什么樣的故事,尋得了什么樣的真相。
蕭鼎:……
所以我根本不重要是么!我就多余進這個門!
霄酒想了想,道:“你其實不是來找兒子的,你是來給老妻報仇的,對么?”
蕭鼎愣了一下,什么老七,我么,這老頭跟我有什么關系?反應過來直接臥槽——
是老妻不是老七!
哪來的老妻,這整座樓都沒有年紀大的女人,這老頭怎么就有老婆了,老婆還沒了?
他非常驚訝,然后就發現整個房間,所有人,就他一個人這么震驚,其他三個一個比一個情緒穩定,神態淡然,說這話的霄酒如此,被說的老頭如此,連一直沒說話的老九都是!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就他不知道?
憑什么……不是,為什么啊!
老頭沒說話,霄酒掏出紅隊的簽牌,正面翻開,‘鴛鴦’兩個小字非常顯眼——
“簽牌提示為鴛鴦,找了幾個方向不對,找到你,我以為這個提示是直白的寓意,白發,但其實這兩個字更對應的是伴侶,無論何時何地,鴛鴦兩個字出來,不帶點有情人的暗示,似乎都有些不對勁。”
霄酒視線滑過蕭爵,看向老頭:“還有你的回答,為什么是最討厭鴛鴦了?縱然我和九哥二人為伴,也很少人會往這個方向看,想偏,會說出這種話,大概率帶著厭惡或恨意,可你給我的感覺并沒有討厭或憎恨,像是有遺憾……什么人看到成雙成對的‘鴛鴦’,會非常遺憾,甚至遺憾到討厭呢?”
答案也并不難猜,失去了另一半,被剩下的,形單影只的那一個鴛或鴦。
老頭揚眉:“只這些?”
“當然不是。”
霄酒看著他的位置:“還有你的行為習慣。一般而言,左為尊,風俗習慣里,也是男左女右,可你卻習慣了坐在右邊,你實際性格并非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那一種,會養成這種習慣,肯定不會是被逼迫,你是主動的,在長年累月的生活中,養成了這個習慣,請原諒我冒昧猜度——你的妻子,應該是左撇子?”
習慣更改容易,常年持續,并融入呼吸,自在從容,不覺得別扭,好像并不容易。
生活里最經常坐在一起的人,大約只有夫妻,愿意遷就對方,讓對方舉動更舒適,從情感考慮,大約也只有夫妻。
“你看起來不修邊幅,身上的衣服像是隨便撿的,料子不好,樣式不佳,可你仍然將每一個絆扣系的規規矩矩,袖口不斜,腰帶不歪,說明你曾經是個注意形象……或者,被要求注意形象的人,這么多年下來,有些習慣已經改不了,但你好像在刻意抹殺這一點,突然不注意了,故意不修邊幅,是沒人照顧你,還是你覺得無所謂了?”
霄酒想,有故意的成分,畢竟隱姓埋名,在這里搞大事,但也不乏擺爛的情緒,反正都沒人管他了,沒人要求了,繼續這樣有什么意義,或者心里有明知不可能的期盼,會想這樣的話,老妻一定看不慣,會來指正他批評他……
“最重要的是,我們三人去你房間時,你桌上有兩個茶杯。”
什么人,會習慣性的留一個杯子出來?
霄酒看著老頭:“其實你表現出來的并不多,但讓我感覺越來越明顯,你失去的不是兒子,而是妻子。周貴并不是你的兒子,你這樣引導有你的目的,你應該的確有兒子,你兒子如你所言,在遠方活得好好的,孝順,知禮,上進,或許在為你的離家出走擔心難過……”
“你來這里,是為報仇,這里的人害了你妻子。”
房間再次安靜。
蕭鼎感覺自己要瘋了,萬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發展。
死的不是周貴么?怎么就多了一個,還有老人家的事?老頭的老伴?大家玩的是同一輪比賽么,為什么他并不知道這么多,為什么之前碰頭,霄酒也沒詳細說與他聽!
再一看蕭爵,一臉老神在在的樣子……
怎么,你也知道?
霄酒沒說你都能知道!你們長的這是什么腦子!
老頭笑了一聲。
他并沒有覺得被冒犯,還愿意聊起發妻要:“我家老婆子,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姑娘,年輕時不嫵媚,嫁給我不風情,到老了不溫柔,做事干脆利落,說話直爽果斷,對外面人善解人意,愛管閑事,誰家的忙都愿意幫一把,對老人孩子尤其喜歡照顧,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性格好,說我娶了她是祖上積福,可誰知道呢,她在家里對我一點都不溫柔,管這管那,母老虎似的,對我那哪里是勸,簡直是命令,是訓話,我要惹著了她,她真敢拿掃帚揍我……”
“不是我吹,我脾氣從小到大就硬,村里根本沒人敢惹,也就她,敢騎老虎脖子上拔胡須,你說她怎么想的呢,還敢跟我動手,就她那小細腰,還不夠我折一下子的,她怎么就不怕我還手……”
“當然,我沒還手過,咱是爺們,跟個女人較什么勁,被她揍了也不丟人,反正揍一百回,她也不可能打得過我……這一輩子,我不知道挨了她多少揍,從小跟她做鄰居,一塊長大,吵吵鬧鬧幾十年,兒孫都滿堂了,我也就給她留點臉面,還好兒孫閨女都像我,個頂個的好看,像她就完了,說親指定讓人嫌棄。”
蕭鼎:……
他看向老頭的眼神漸漸懷疑。
老頭白了他一眼:“別看我現在這樣,年輕時也是玉面小郎君,十里八村好多小姑娘惦記呢。”
蕭鼎:…………
老頭笑了下:“可我就是覺得她好看,這輩子沒她不行。瞧,她才走幾天,我就受不了了。”
沉默片刻,他伸手抹了把臉,再次打起精神:“嗐,我現在這個樣子她不喜歡,她打小就喜歡我瞎折騰,每天樂樂呵呵,天天沒皮沒臉搞事,高興,熱鬧,現在她不在了,我也不能讓她失望是不是?沒事,我好著呢,不會找死,不會不聽她的話,會帶著她那一份,再繼續往前走,有幾年走幾年!”
“你們小年輕也別怕,生老病死,人生常態,我家老婆子不怕,我也不怕,都是命,她這回,純粹就是命不好,是天有不測風云。”
老頭冷嗤一聲:“她跟這個樓的事沒半點交集,她又不好這些,也沒機會到這種地方,就是個意外。這個樓在外地招攬員工,你們都應該知道了?用的左不過是那些騙人的話術,他們騙成年小伙子也就罷了,我家老婆子對這個人群并不敏感,但他們連小姑娘一塊騙,那些小姑娘還沒長成,十來歲,嫩芽似的,什么都不懂,我老婆子碰到了,看出點苗頭,怎么可能不攔一攔?”
“她那次是去外地走親戚,遇到了,順便攔一把,樓里在外地做事謹慎,并不像這里這么跋扈,被攔一把,知道事不能成,也就沒繼續,這事其實就算這么過去了,可回城途中,樓里小管事發現丟了樣東西,很重要,回頭找又沒找著,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老頭眼神變冷:“老婆子再兇,也沒干過殺人的事,沒那份警覺,怎么能敵過別人的算計?就這么沒了,這么輕易又隨便的,被人殺了。你說這些人該不該死?他們憑什么呢?”
傲慢,冷漠,視人命如草芥,隨意決定別人的生死,視法度于無物,憑什么呢?
蕭鼎細思極恐:“害了您妻子的莫非是周貴?”
所以周貴的死,是老頭干的?
老頭知道他在想什么,沒說話,看向霄酒。
霄酒搖頭:“周貴是樓里才簽契的新人,自身沒有實力,也不被樓里允許,出門行殺人之事。”
蕭爵:“他是一心想離開的人。”
霄酒看向老頭:“周貴知道這是什么鬼地方,并不想為虎作倀,知道頑抗下去大概是個什么結果,但縱死無惜,他應該是想和你合作?樓里那些似是而非的‘父子’線索,應該是你們故意為之?”
老頭默了默:“我沒能救下他。他性子太軸,存了死志。”
所以也就是說,老頭想炸了這個樓,周貴有合作意向,但形式風格有些偏激,犧牲在了這個過程中……
“真是自殺的?”蕭鼎說不出心里什么感覺,“他用自己的死,為你們的計劃爭取了時間?”
老頭微微點頭:“我其實并沒有那么急,也跟他說不必著急,只要隱藏的好,完全不是問題,可他被折磨的太痛,也太恨了,解藥都不想吃了。”
蕭鼎若有所思:“所以他真的偷了霸哥的玄字頁名冊?”
老頭頜首。
蕭鼎:“現在在你手上?”
老頭笑而不語。
霄酒:“在柳娘子那里。”
“哦?”老頭有些意外,“為什么?”
“柳娘子認識你。”
霄酒看著他:“你同他應該是舊人,它地重逢,她在這里看到你很驚訝,但幫了你,對么?”
二樓。
18號蕭炆敲開最大最華麗的房間,找到了柳娘子:“你知道玄字頁名冊在哪里,對么?”
柳娘子嫵媚一笑,眼底除了風情,看不出任何其它:“瞧您說的,你們男人們查的事,同我一個弱女子有什么關系?”
“柳娘子自謙了,你可不弱。”蕭炆將幾頁紙攤開在桌上,細眉溫潤,長目隱慧,如書生優雅,“周貴簽契時,曾自述過家里情況。”
柳娘子根本沒翻這些紙頁,仍然微笑:“所以?”
蕭炆:“大多和你說的類似,可為印證,唯有一條不同——”
他指尖落在桌面紙頁,與父母有關的字句。
“柳娘子在被迫問詢,講述這件事時,說周貴父母慈愛,可他父親分明是個嚴父,不茍言笑,所以你在說這件事時——說的是誰?你在說誰的孩子,或者,把周貴的父親代入了誰?”
“旁人家的事,我哪會記得那么清楚,許是一時記岔了,”柳娘子搖著團扇,朝蕭炆眨了眨眼,“你也知道的,我這地方,每天不知道接待多少客人,聽多少故事……”
蕭炆收了笑,直直看著她的眼睛:“你認識王老頭,對么?”
房門外,8號蕭厚停下了敲門的手。
晚了一步,他的好弟弟已經在房間里了。
但好像聽一聽也行?
不用再問一輪,大家都省了事。
蕭厚看看左右,示意131號去拐角把風,就把耳朵貼在了門上……一邊聽,一邊回想剛剛經過的地方,探到的消息。
如他和蕭炆這樣的發展才算正常,一路找線索,分析蛛絲馬跡,尋找所有樓主的可能性,這個過程中他和蕭炆都撞到過好幾回了,互相提防,可一回都沒有碰到過霄酒和蕭爵。
他們在努力的時候,這兩個人在劃水?他們現在找到關鍵線索了,這兩個人還是在玩?
老頭可是紅隊的任務相關人物啊,這兩個人知不知道老頭和周貴并不是什么父子關系,這個樓里有人想造反?
這倆人到底在干什么,莫非放棄了?覺得太難不想玩了?在這輪比賽中被淘汰也沒關系?
蕭厚并不知道霄酒隊伍的收獲,也不知道這三個人不但沒有不想玩,還太想玩了!他們不但知道老頭和周貴并非負責,還盤出了更多的信息!
房間里,霄酒看著老頭,眸底閃有微光:“你妻的遭遇是意外,你來這里是意外,發現樓里藏著的東西是意外,但你留在這里,并不是意外,對么?”
“你其實并不是村里普通老者,你曾是軍中斥侯。”
老頭這下意外了,表情變化相當之明顯,這么明顯,只代表一種可能——霄酒猜對了。
“臥槽。”
蕭鼎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怎么回事?這真是他們隊探得的消息么?為什么他一點都不知道!
蕭爵:“指節有繭,腳步低輕,身法靈隨,遇人追蹤,以三退一現頻率誘試,隱藏時呼吸長促,環境惡劣仍巋然不動——你曾長時間在軍中訓練,前鋒需猛,中軍需穩,尾軍需耐,唯有軍中斥侯,需要您這樣的本事,應該是退役老兵。”
老頭摸著下巴,看向蕭爵的眼神感興趣起來。
蕭爵表情始終平淡,聲音比表情更平淡:“十五年前邊關險地涂平大戰,斥侯立有大功,名單三尺長,若我沒猜錯,你的名字,應該在那上面。”
“所以你才沒有走。”
霄酒看著老頭:“你本可以找到殺人兇手,瀟灑的殺完人離開,沒有走,要摧毀這里,并非家仇,而是國恨——”
“你不愿看著我大安子民,被北敵欺辱。”
第44章
騙的就是你
十五年前的涂平大戰,是大安人心中的痛。
雖然是以少勝多的典范,雖然注定載入史冊,被緬懷被贊嘆,至今天下各處都有改編的話本子,戲折子,說書段子,但人們聊起時,總是帶著惋惜和難過。
無它,死的人太多了,大安痛失良將,英雄成冢,美人魂息。
大安國祚傳承至今,不過四朝,元帝開國艱難,其子勵精圖治,父子齊心,初有繁茂之態,先帝太子登基,倍受愛戴,如無意外,朝廷本該穩步發展,有昌榮之勢,奈何先帝命不好,忽染惡疾,一日日身體欠安,力有不逮,給了奸臣發展的機會,今上弟承兄位,更是一大變數,遂那幾年朝野動蕩,很是不安。
內有奸臣,外有強敵,雙方再理通勾連,國之大危。
當時有一位文將軍,年紀輕輕就以出色的文韜武略,戍守邊關,若不是他帶出了強大的軍隊,大安早被傾滅了幾十次,自然,他也就是國內奸臣的眼中釘,國外強敵的肉中刺。
文將軍不但帶出了強大的軍隊,制定了出色的戰略部署計劃,還一手培養出來了一批優秀斥侯,本意是繞過所有人的視線,打探前方敵國或軍隊的準確消息,以便隨時調整戰略應對,這批斥侯的確發揮出了應有作用,也是這批斥侯,在涂平大戰時,成了制勝關鍵。
那一戰,因它地被攻破,朝中傳來消息派去支援,涂平成了要沖之地,兵少將無,很難頂得住,若敵軍由此入大安,后果將不堪設想。
文將軍身先士卒,帶著僅有不多的兵力在涂平和敵軍周旋,追堵騷擾,將戰場分割,不休不眠,戰至最后一人,衛大軍爭取了時間,本人也戰死在了沙場。
當時軍中還有他的妻子,平寧公主。平寧公主并不姓蕭,而是前朝皇室血脈,大安元帝登基時,并未將前朝皇室趕盡殺絕,嘆稚子無辜,留下了尚是孩童的懵懂小兒,封為遺王,對其恩撫有加,遺王長大后,對蕭氏皇族并無不敬,一直低調平和,后取一情投意合的平民為妻,并未納妾,遂這支血脈有些凋零,最后只剩下一個女兒,蕭氏皇族念其性佳,并未收回爵位,反而另加恩寵,將最后這個女兒封為平寧公主。
平寧公主自知自份,平日很是低調,并不顯眼,但實則冰雪聰明,腹有詩書,文韜武略同樣有見解,和文將軍結合乃是相得益彰,朝廷并未反對,還交托信任,讓他們夫妻一起戍守邊關。
不明內情的人,只知文將軍,在邊關的士兵,則更知道平寧公主,可以說,能得安平無事的邊關,是這對夫妻共同的功勞。
涂平大戰,文將軍知勢態不好,平寧公主又如何不知?兩人未在一地,想法卻默契相同,雖擔憂彼此的安全,卻并未拋棄眼前戰勢,不管不顧只想拯救對方性命,也是因為把國家安全,身后疆土放在第一位,他們才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平寧公主在丈夫不在的時候穩住中軍,三日夜不眠不休,抵抗住外敵,終于能得空隙,去尋丈夫時,丈夫已經身死,她悲痛萬分,一時不慎,遭遇敵方流箭,在丈夫懷里閉了眼。
這對夫妻大義為國稱道,情意為民頌揚,保家衛國,說起來很快,很輕,只有四個字,可做起來很難很難。
世間誰無私心,誰不想平安喜樂,余生綿長,誰沒有牽掛的人,想享的樂,可有些人就是可以拋卻這些,心中第一位從來不是自己。
從蕭爵提起涂平之戰,蕭鼎就有些受不了,當年慷慨赴死的,何止這對夫妻,還有更多更多的士兵,差點絕營的斥侯。
他看向老頭的視線鄭重無比,拱手行了個禮:“原來您是當年的英雄,小輩失敬。”
老頭擺了擺手,仿佛這么大的功績于他而言,也并沒什么了不起:“老了,終不及當年勇,就我現在這點三腳貓的本事,叫將軍和公主看到了,只怕會嫌棄。”
剛說完,又低笑出聲,看向窗外遠處,似乎能從氤氳燭光里,看到別人不懂的過往:“錯啦,他們怎么會嫌棄?將軍只會拉著我再虐兩輪,公主只再起鼓點,給我安排個對手,說我要是能贏,就賞烤羊腿……”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將軍說,爺們護不住國,守不了家,一腔熱血,留來何用?公主說,什么唧唧歪歪的兒女情長,沒工夫聊,寇來,干他們就完事了!”
老頭越說,眼睛越亮,最后直接站了起來:“沒錯,老頭我就是將軍和公主帳前的斥侯!我叫王瑭,本事不多,將軍和公主教的倒還沒忘!老子今天就是要替將軍和公主要炸了這破樓,嚇破這群外來孫子的膽,教一教他們做人,你們要是怕,可以先走!”
“走個屁!”
都到這份上了,誰還能按得住胸腔涌動的熱血,蕭鼎跟著站起來,眼睛比老頭還亮,氣勢比老頭還足:“炸了這破樓!把那個什么機關閣整個燒了,所有紙片燒成灰,我看他們怎么傳消息!”
他還催霄酒:“小酒酒快點,想個損招,干死他們!”
老頭唔了一聲,若有所思:“是得想個損招,樓里還有無辜人呢,就這么炸平了肯定不行。”
霄酒和蕭爵對視一眼,突然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與九哥已有默契,咱們這樣……”
他略傾身,將自己的想法計劃低聲說完。
蕭鼎聽完,難得厚道了一把:“……是不是有點太兇殘了?”
霄酒:“那要不你看著,我和九哥去就夠了。”
蕭爵還挺配合,立刻起身:“嗯。”
蕭鼎:……
七你嗯個屁啊,我只是說客氣話,這樣的大師怎么可以沒有你七哥!真男人就該這么玩!
“好兄弟,就該共榮辱,七哥怎么能放著弟弟們不管呢?”蕭鼎一身正氣,“粉隊三個,兩個是沒用的東西,綠隊除了一個沒用的東西,有用的131也受了傷,只剩老八勉力支撐,現在沒受傷,全須全尾的只有我們紅隊,放心,有哥哥帶你們,這輪贏定了!”
他氣勢萬千,門都是用踹開的,然后就發現,有個有用的東西在外頭。
“18?蕭炆?你怎么在這?”
蕭炆微笑:“如果我說是路過,七哥信么?”
蕭鼎看看左右,一把把他拽進房間,壓低聲音:“就你這有用的腦子,估計也知道不少事了,哥哥現在告訴點你不知道的,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干?”
他一邊說話,一邊看霄酒,好像在問,這樣行不行,見霄酒輕輕點了下頭,更有底氣:“聽哥哥的話有飯吃,懂?”
蕭炆視線環繞整個房間,最后微笑:“好。”
交易達成,接下來就開始干事了。
老頭一身斥侯本事,該打探的消息已經打探好了,連在哪放炸.藥都踩好點了,現在就是取炸.藥,安裝,整個過程需要十分隱蔽,而霸哥房間是路線必經之處,身為樓主,不管是隱藏的還是明面上的,他周圍的守衛是最多的,也是最不容易過的,要很小心,怎么也得需要一二配合。
他看蕭爵:“你行么?”
蕭爵始終淡定:“男人怎么可以不行?”
蕭鼎嚇了一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這都會開玩笑了?你真的是老九么?沒趁著我和小漂亮不在,換了個芯子?”
蕭爵淡淡看了他一眼。
蕭鼎立刻閉了嘴,開不開玩笑,這人都不好惹。
老頭:“時間緊,任務重,我沒心神看顧這些小家伙,你得上點心。”
蕭爵頜首:“您放心。”
蕭鼎則看蕭炆:“你行么?”
蕭炆慢條斯理,理了理袖口:“有過一輪比賽,七哥真是進步了,都敢質疑我了。”
蕭鼎立刻豎眼睛:“跟誰沒大沒小呢?都叫哥了,就尊敬點!”
蕭炆:“七哥又不是三哥,走了。”
他擺了擺手,和霄酒蕭爵打了招呼,就瀟灑轉身離開。
蕭鼎怔了怔,拍了下霄酒肩膀:“你剛才聽到沒有?他把我和老三比,甚至瞧不上老三,喜歡我了!”
只有老三一天到晚假惺惺,到處擺兄長的譜,以長壓人,逼著弟弟們敬他尊他,聽他的話,大家其實老不喜歡了,他自己不愛擺譜,可平時也沒哪個弟弟喜歡他……
誰能想到呢,一輪比賽過,他用自身魅力征服了18!這可是蕭炆啊,連蕭厚都搞不定的精明弟弟!
霄酒:“恭喜。”
蕭鼎感動極了,伸開雙臂要抱一下好弟弟:“你哥不會忘了你的功勞的!”
霄酒卻迅速后退,躲開:“你才摸過你的大油臉,別碰我。”
蕭鼎:……
算了,他是好哥哥,不跟弟弟計較。
老頭和蕭爵先離開,照計劃行事,蕭炆行動也很快,進了某個房間,沒多久就出來了,再等一會兒,就有了約定好的信號。
霄酒和蕭鼎就大搖大擺開路,找霸哥去了。
“我們知道玄字頁冊在哪。”
一見到人,直接放大招。
霸哥滿臉橫肉,花臂大紋身,不用做什么,坐在那里就已經足夠嚇人:“哦?不是在柳娘子那里?”
“誰那么沒品,還瞎栽贓呢!”蕭鼎直接拍了桌子,怒氣沖沖,“柳娘子心眼那么多,什么時候跟外來人說過實話,最會騙人了,打探到她的事,還告訴你,你竟然敢信?”
霸哥沒什么表情,看不出來信了還是沒信。
霄酒若有所思:“看來我們來晚了……18號來見過您了,對么?”
蕭鼎也一臉恍然大悟,像是剛明白過來似的:“呵,我說他怎么鬼鬼祟祟的,問他是不是從你房間離開的,他還不說實話,我還以為我敲錯了呢,沒想到還真是,他怎么跟你說的?玄字頁名冊在柳娘子那里?他看到了,還是聽誰說的?他蒙你呢你不知道!”
“這個18號最會騙人了,不瞞霸哥,他是我不爭氣的堂弟,我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堂弟,是他親哥,8號,8號呢,比他年紀大,比他早開智,一個窩里刨食的,按理大的對小的該是絕對壓制,您說是不是這個理?結果你猜怎么著,并沒有,這個18啊,打小就知道怎么跟他哥哥斗法,他哥哥訓規矩,他就說人情,他哥哥聊大義,他就聊民為重,他哥哥不愛吃魚,嘗一口準吐,他就變著法兒的坑哥哥,總是讓哥哥在重要宴會場合丟人……你說他的話 能信?”
蕭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謂教誨諄諄了:“再說你這,你霸哥,是他們粉隊的任務目標么?不是,對接您的是老八的綠隊對不對?哥哥的隊伍目標,哥哥的任務,他18非要過來插一腳,你猜為什么?是真的為了你霸哥好,知道真相來告知,還是單純想坑好哥哥8號?”
霸哥微皺眉,若有所思。
蕭鼎一看,好不得意,立刻朝霄酒眨眼——
看到沒看到沒,這小子被我騙到了!有門!該你上了!
與他相比,霄酒形象更為單純,看上去更讓人想信,尤其說話輕緩,眼神純澈干凈時:“柳娘子的確有些小心思,您待她時好時壞,她開心時,有您萬事足,不開心時,難免因恐懼想找后路,但她記得您待她的壞,自然也記得您待她的好,小心思會有,但背叛您?她怎么敢?”
很多事重要的,并不是事實是不是真如此,而是當事人認為的是什么樣子。
霸哥這個樓里說一不二,控制了柳娘子很多年,他會認為柳娘子所有的乖順,是他養出來的,柳娘子所有的脾氣,也是在他掌控中,這個女人整個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比如說背叛,自然任何男人都比她有可能。
而且他對這件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你們覺得,是誰?”他視線掠過霄酒和蕭鼎,很有些犀利。
就這點壓力,蕭鼎當然不怕:“當然是狗哥了!”
霸哥表情不見變化,顯然不怎么信。
蕭鼎看了眼霄酒,懶洋洋道:“霸哥敢不敢同我們打個賭?您不用做任何事,就坐在這邊瞧著,我們出去幫你試一試,讓您親眼瞧一瞧,狗哥有沒有問題。”
霄酒跟上,說話富有特殊的韻律感,讓人忍不住放松,跟隨:“如若我們未能驗證成功,狗哥是清白的,您沒有任何損失,手下一如既往忠心,如若我們驗證成功,您則知道了真相,找到了叛徒,何樂而不為?”
沒有損失的事,人們很難不動心,霸哥也一樣。
他看著二人:“你們想要什么?”
“您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蕭鼎有些得意,“人間正道是滄桑,咱們盜亦有道,劫富濟貧——”
霄酒則直接按住了他的嘴,微笑看向霸哥:“我七哥的意思是,看不慣狗哥作為,18也的確擋了我們的路,讓我們任務進度不暢,狗哥是您霸哥的人,我兄弟二人不好隨意處置,若他被我們試出來,真是您這里的叛徒,我們要的不多,只要您能允準,讓他跟我們走一趟,助祝我們完成我們的任務就好。”
他在暗示,狗哥與紅隊任務進度有關,往下走,他們可能要傷了狗哥,但狗哥是有主子的,總得看主子面子,要是沒有了……就好說了。
霸哥這才點頭:“可以,我便予你們方便。”
交易達成,兩人告退。
走出來,蕭鼎才問霄酒:“你剛剛攔著我干什么?”
霄酒:“哪有人做事沒有目的?什么都不要,才是所圖甚大,令人警覺,你提了要求,他才不會懷疑。”
他們的任務,當然跟狗哥無關,他們連任務都不想干了。
但只要霸哥相信就行。
“所以接下來,咱們……”
“當然是依計行事。”
他們和霸哥約定好了時間地點,霸哥自然也離開原本房間,到了一個方便監視的地方,看著底下一切的發生。
霄酒和蕭鼎很快找到了狗哥。
也很快不著痕跡湊過去,小聲提醒他:“你新得的東西丟了。”
狗哥臉色微變:“你們怎么知道!”
為何知道他才得了東西,還知道東西丟了?
“怎么知道的不要緊,”霄酒笑瞇瞇,“狗哥可以先回去檢查一下,信了,再來尋我們。”
狗哥很不想信他們,但下一刻,突然注意到視野遠處有一個人,是之前不久,才見過他,跟他交換情報的18號,18號現在臉色不怎么好,腳步匆匆遠去,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
狗哥突然心跳加速,感覺不對勁,扔下霄酒和蕭鼎,跑回自己房間,找那個方才才交給他,約定好的東西……
沒找到,真的丟了!
膽敢過來告訴他東西丟了,絕對不是什么善茬,沒準東西就是這兩個人偷的,想要來挾制威脅他,他狗哥在霸哥那憋屈也就算了,什么阿貓阿狗,也得算計到他頭上!
狗哥脾氣有點沖,雖然自己是小嘍啰,手里也是有人的,直接搖了人來,指著霄酒和蕭爵:“給我抓住他們,他們偷了我的東西!”
這可不是在外邊,這是在樓里,樓里有自己的規矩,他的地盤他說了算,這些人還想談什么交易,搞什么威脅,他直接把人抓住,打服了不就行了?什么東西什么口供,全都能交出來!
這個發展,并未出乎意料。
霄酒一隊分析過樓里的人,狗哥的脾氣,會這么做再正常不過,早就知道的事,樓里環境的確對他們不利,蕭鼎還能上躥下跳,躲的風生水起,順便幫忙打個掩護,霄酒就不太行了,就算有蕭鼎幫忙,他跑的也有些狼狽。
但是沒關系,他看到了蕭炆給的信號。
場子里發生了這一切,霸哥已經看到了,看樣子也相信了。
霄酒一邊左支右絀,跑的狼狽,一邊唇角揚起,笑容愉悅。
玄字頁名冊當然不在狗哥手里。他們已經盤順了樓里所有人的關系,既然知道柳娘子和老頭是舊識,很多年前曾經是鄰居,當時柳娘子還是個小女孩,老頭現在認不出,但柳娘子認出了他,知道他當過兵,知道他來有目的,當然會幫忙,再說她自己也不想留在這個鬼地方,打配合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周貴偷了玄字頁名冊,想要帶出去,揭發這個地方,但他帶不出去,老頭又想利用這件事制造混亂,讓別人發現不了他想炸樓,還真就是柳娘子,在中間起了聯絡作用,收好了這張名冊,避免自己落下嫌疑,就咬了狗哥,狗哥說不清,事也沒辦成,一直以來對初七和柳娘子看不順眼,能咬當然瘋狂咬,這才讓場面變的更為復雜……
霸哥對柳娘子未必沒有懷疑,但這個懷疑,得他自己找證據證明,看清楚,打消才行。
狗哥自己當然知道自己問題,霄酒和蕭鼎對狗提的東西,也不是這個冊子,而是另一個——比如有臥底潛藏進來,想要毀樓的消息。
這個消息由外來人蕭炆告訴他,可信度很高,他一定會想拿到實證,去找霸哥,立大功。蕭炆給了他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東西丟了,立功的機會就沒了,他已經很多次被初七踩在腳底下,沒機會往上走,這種時候怎么能甘心?必然要揪住不放,追殺霄酒和蕭鼎。
可在霸哥眼里,他就是想要毀尸滅跡,冊子還真是他拿的,現在被發現秘密要暴露,當然惱羞成怒,要殺了霄酒和蕭鼎!
霄酒和蕭鼎死不死,霸哥并不關心,但是叛徒,必須得除!
于是很快,霸哥派的人加入了干架行列。
兩邊一鬧,很多事就可以渾水摸魚解決,比如方便老頭的偷炸.藥,埋炸.藥,有助柳娘子的逃跑,進行樓里人們的疏散……
霄酒考慮到了很多事,計劃也在順理成章進行,每一條都有人在負責,井井有條,嚴絲合縫,唯獨沒有考慮好自己的安全。
他的確可以自保,能審時度勢,巧妙利用能用的武器,保住自己性命,卻不能保證不受傷。
人群沖擊下,他不小心被擠到了樓梯邊,腳一滑,手沒抓穩欄桿,跌了下去。
倒下的一瞬間,他無奈的閉上了眼,勸自己沒事,只是一層樓而已,不會有事,最多不小心骨折……
下一瞬,腰間傳來溫熱,突然一緊,被人半拎半摟,撈住了腰身。
“……九哥?”
他睜開眼,看到了蕭爵。
劍眉星目,俊美出塵,只是這一瞬,他的冷峻氣息似乎比任何時候都強,薄唇甚至抿成了一條直線。
第45章
樓主其實是你吧
霄酒直覺,蕭爵不開心。
“你怎么了?”
他乖乖摟住蕭爵肩膀,攀在蕭爵身上,讓對方能省點力:“事情不順利?”
并沒有什么不順利。
蕭爵落到地面,把霄酒放下,緊抿的嘴唇并沒有放松:“你似乎總是在讓自己受傷。”
霄酒低頭看了看身上,并沒有哪里有傷:“九哥似乎一直在救我。”
不止在上一輪游戲,這一輪也是。
“九哥說不與人結盟……”
“我現在仍然不與人結盟。”蕭爵看著霄酒,眸色淺淡,“你我并非盟友。”
霄酒笑了:“嗯,不是盟友,是朋友。”
盟友有利益考慮,有算計較量,朋友則隨心行事,可交付后背。
蕭爵視線移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樓中驚險,并沒有因為他們這邊的意外停止,反而越來越甚,一切就像預想中那樣。
霸哥的人遠比狗哥的人要多,要快,沒多久就把中心戰圈給包圍了。
小弟流水似的散開,包圍圈開了個口子,霸哥大馬金刀的走過來,在小弟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面部冷靜的看向狗哥:“你背叛我?”
狗哥搖頭:“我沒有!”
霸哥卻已篤定:“玄字頁名冊,在你手里。”
狗哥瞳孔地震:“我沒有!”哪怕只有一只眼睛,也能讓人看到內里的恐慌與不安,他吞了口口水,再一次努力,試圖說服霸哥,“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才是你真正的兄弟,自始至終站在你身邊,一路陪你打拼到今天的兄弟!那個初七是個什么東西,半道上過來的人,你竟然這么相信他,什么都交給他,整座樓都可以讓他管,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們這么栽贓我,你竟然也能信?再這樣下去,你身邊一個自己人都不會有了你知不知道!”
霸哥視線環繞一周,看著站在狗哥背后的人,眼神越發陰冷:“我只相信證據。”
狗哥難以置信:“兄弟們在你眼里,是什么?”
也就是這一刻,他看到了角落里18號撩起簾子,看過來的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到了7號朝18號默契眨眼,又得意的看向99號,99號看似荏弱無辜單純善良,實則這么危險的環境他都能好好的,站在9號身邊俯視一切……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狗哥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這是個局!
不,不僅是他,霸哥也被騙了!
誰能想到呢,常年布局騙別人,樓里的下屬,客人,供貨商人,賭客嫖客酒客,哪一個沒被他們騙過,這樓里的營生能一日日繼續下去,就是因為他們擅長此道,經年累月,他們的招數早就千變萬化,爐火純青……不料常年打鷹,竟被鷹啄了眼,他們被騙了!
這是何等拙劣,漏洞百出的騙法,只要他和霸哥稍稍對一對,只要一點點時間,一點點,就能揭穿,這幾個外來人真是一點都不講究,簡單粗暴,可他們掌握了騙法的精髓——信任。
讓希望信任的人給予信任,讓不希望信任的人互相懷疑。
他和霸哥之間,早就沒了信任,不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兄弟,自然也不會現場對一對信息,就算對了,也會認為對方在撒謊。
當聯盟薄弱,信任不在時,一點點打擊,都是傾滅之禍。
狗哥并不是樓里最聰明的人,但也不是傻子,他已明白,現在說什么都沒用,霸哥已經有了判斷,不管他怎么解釋都不會相信,他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只有死亡罰局。
他已經看到了,霸哥轉了轉手上扳指,那是要殺人的意思,隨著霸哥眼神,后側方出現一個總是穿著黑衣,永遠覆著面具,身上血腥味從來沒淡過的‘行刑人’。
狗哥最知道這個人的手段,‘行刑人’三個字的外號,就是這人本事的真實寫照,只要接收到了命令,就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手掌心。
霸哥決意殺了他。
狗哥閉了閉眼:“不管你信不信,從跟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今日一切,是你逼我的……我不想死!”
他轉身就跑,對于霸哥的命令,對于霸哥的存在置若罔聞:“是我兄弟的,跟我走!”
竟然當場就反了!
現場死一般寂靜。
霄酒給蕭鼎使了個眼色。
蕭鼎領會到,立刻揚高聲音,陰陽怪氣:“話說的好聽,還不是立刻反了?你真無辜,到時好好解釋啊,霸哥又不是沒給你機會!”
‘行刑人’沒聽到霸哥制止指令,當然是執行任務,飛掠往前,朝著狗哥方向,薄如蟬翼,鋒利無比的短刃已亮出。
狗哥用力奔跑:“若我死了,都是你害的——霸哥!你對不起兄弟!”
“背叛之人,不配同我做兄弟。”霸哥冷笑,離開椅子站了起來,“給我殺了這些叛徒!”
“是!”
兩邊立刻杠起來,呈對峙之勢,刀光劍影中,融入了鮮血的味道。
蕭鼎遠遠看著霄酒,一個勁的使眼色——
還愣著干什么,趁這時機,疏散整個樓啊!
霄酒嚴肅點頭,眸底純澈干凈:對啊你怎么還不快點,這不是七哥你擅長的么?
蕭爵就站在他身邊,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霄酒沒說話,他卻像聽到了霄酒心聲似的,還煞有其事點頭認可,還用眼神催促過來。
蕭鼎:……
行,你們好樣的。
不過也確實是他擅長的,他還嫌狗哥和霸哥不給力,場子不夠熱鬧呢!
他當即跳進圈子,偽裝客人:“鬧事啦,殺人啦——快跑啊!”
場子里本就人心惶惶,剛才鬧時就找了個地方躲著,現在本就更加不安,聽到這樣的聲音,哪還靜的住,立刻跟著跑了。
樓里出口封死是針對皇子們的,鎖起來,出不去,但人群這么沖撞,怎么可能還鎖得住,該砸開鑿開的,全都破壞了,該跑就跑。
蕭鼎引領著這個風向,自己卻沒跑,他還有其他的事呢,這么跑出去多沒意思,同時也注意躲避走位,不讓自己受傷,偶爾回頭一看,豁,幾個弟弟走位也挺風騷。
18比誰都賊,早就躲起來了,站在偏僻高處,根本不可能被人群沖擊,還能笑看底下風云變幻;霄酒也還行,賴上了蕭爵,自己能跑就跑,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抱蕭爵胳膊,讓人帶著摟著抱著;蕭爵一身好武藝,在場子里騰挪縱躍,跟個仙似的,行云流水好不自在,危險是什么?不存在的。
蕭鼎甚至懷疑蕭爵是故意的,這會你怎么不上房梁安靜坐著了,非得顯擺顯擺這矯若游龍翩若驚鴻的輕功是吧?就顯著你那么俊那么美那么仙那么有本事?
呸!
蕭鼎暗自唾棄這個悶騷的弟弟,不再看這些傷眼的畫面,想著這里疏散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找老頭?柳娘子那邊是老頭負責,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么麻煩,要不要去搭把手?可能老頭好像挺厲害的,之前說過能搞定……
場子亂象漸小,視野里沒有了狗哥存在,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蕭爵帶著霄酒落定:“你并沒有擔心過初七。”
霄酒站好,微笑看他:“九哥不是也沒有?”
當時講說計劃的時候,時間有限,很多細節沒法全部聊出來,有些蕭鼎并不知道,但也不重要,蕭鼎會照計劃行事,不過明顯,他們兩個都知道對方怎么想的。
蕭爵:“他們快來了。”
霄酒:“嗯。”
二人話音剛落,初七就來了,身后帶著很多人,8號蕭厚就在其中。
初七臉色不怎么好看,當即走向戰圈,面目俱厲:“都給我停下——”
蕭厚則抄著袖子,慢悠悠晃到了霄酒幾人面前。
“你們不厚道啊,這么大的計劃,不同我說,以為我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他當然也猜出了一切,別人在找線索做任務,他也做了,霄酒和蕭爵知道的,18號蕭炆會知道的,他也連看帶猜,知道的差不多了。
沒第一時間和霄酒幾人商量,不代表他不能絲滑融入,積極的配合,這邊霄酒幾人帶著蕭炆騙霸哥狗哥做局,疏散樓里,方便老頭行事,他也沒閑著,在這個關鍵當口,過去絆住了初七。
誠然,儲君選拔賽他不可能放棄,為了過關他可以不顧一切,但也不是沒有底線,家可以不管,弟弟可以不要,可國不能沒有。
外族膽敢搞這種事,他絕不會放過!
蕭鼎跳過來,吹了聲口哨:“喲,小八弟弟不錯嘛,長大了啊,知道幫哥哥們忙了!小酒酒還真沒想岔了你!”
蕭厚頓了下,看向霄酒,有些意外:“并不是計劃出現了漏洞……你故意沒管初七,是知道我會去?”
霄酒微笑頜首:“八哥顯然值得我們信任。”
其實皇族這些人,都是人中龍風,受到的教育,自身的素質,遠超旁人,他們身邊環境的惡劣,和普通百姓不一樣,他們衣食豐足,認知架構略高,匱乏感都來自于精神層面,追求的也是精神層面的滿足,不管8號蕭厚,還是18號蕭炆,甚至7號蕭鼎,你給予再多的溢美之詞,再誠心的夸贊拜服,都不如信任他們的能力。
爾虞我詐的朝堂里,敢于信任,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力量。
信任你的聰慧,信任你的反應手段,信任你的德行,信任你做得到……
蕭厚收加放在霄酒身舊的視線,聲音有些甕:“少廢話,快說,你們到底怎么想的,這事怎么解決?別人能沖的出去,我們沖出去未必會算完成任務,而且這個樓秘密機關的很多,任務指向的門和鑰匙恐怕只有一個。”
“怕什么?”蕭鼎囂張極了,意思意思壓低聲音,“我們有最強輔助,斥候尖兵王老頭!他已經在裝炸藥了,一會兒我們連樓帶機關一塊炸了!樓都夷平了,敢說咱們沒完成任務?”
蕭厚:……
你們行的。
他知道這幾個人膽子大,沒想到膽子這么大,想想這樣的結果也怪有趣的,也不知道朝堂那起的人會不會爭,說他們不算?
場子里,霸哥處理完狗哥,已經回來,和初七對視一眼,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面目陰沉的看向霄酒幾個:“你們騙我?”
蕭鼎不要太爽,甚至囂張的吹了一聲口哨:“比起你們騙別人的行道,差多了吧?怎么樣,爽不爽?”
霸哥像是氣的說不出話,又像是在忌憚什么,沒說話。
霄酒則看向初七:“這里的樓主,其實是你吧?”
初七微垂眸,笑容溫和,和進來時看到的熱情掌事別無二致:“客人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都到現在了,就別演了吧,”霄酒微笑,“沒有人能真的毫無目的,毫無私心,連點自己的小愛好都沒有,毫無保留的對另外一個人付出,比起什么救命之恩,一生相報,你這條命是霸哥的,一輩子是霸哥的人,我更傾向于——霸哥是你的人,是你利用手段調.教引導出來,放在明面上吸引視線的樓主傀儡,這個樓真正背后做主的是你,對么?”
從綠隊查任務人物霸哥,說霸哥和初七相處場面不分尊卑高低,他就有懷疑了,后來各種蛛絲馬跡印證,果然如此。
他們為什么選擇霸哥和狗哥做這個局,而不選初七,因為跑到霸哥面前說初七是叛徒,一定會穿幫,連霸哥都是初七的狗,狗怎么可以說主人是叛徒呢?
蕭鼎喊話霸哥:“我說你可行了吧,戲演的過癮么?以為搞幾個刺青就能充老大,你看看你家老大有刺青么?”
初七瞇眼:“我記得,我跟你談了一個交易,你回饋的信息也都還對,符合預期,沒想到是把我蒙在了鼓里。”
霄酒微笑:“怎么樣,爽么?”
其實整個的任務期間,他都和初七保持著交易內容,時不時就會聯絡一把,還會以此為要求,讓初七給他們方便,但自從警惕心起,他們給初七的東西都是表象,并非真實得到的,心里計劃的,初七掌控著整座樓,自然知道他們這些外來人都干了什么事,知道了什么信息,但只要不觸及核心,初七就覺得問題不大,只要整座樓盡在掌控就可以。
他應該想不到,自認掌控在手心的人或物,其實都是演的,是順著他心意,認為應該如此,差不多是時候,送過來的。
“轟——”
巨大爆炸聲傳來,整個樓晃了晃。
霄酒明白,這是老頭給的信號,柳娘子已經成功被救走,疏散工作也已完成,這個樓可以毀了!
初七眼睛瞇起,知道事情到現在,已沒有什么好說,也沒有時間說,直接冷笑:“以為這樣就能搞我?來人——給我殺了他們!”
“是!”
真正樓主發大招,一令之下,別說霸哥這種就站在身邊的人,樓里四面八方,不知道從哪個暗門出來,密密麻麻全是人,黑衣人,黑巾覆面,手執尖刀,小小的樓都快盛不下了!
蕭鼎直接罵了句臟話:“臥槽——哪來的一堆蝗蟲!”
看的他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蕭爵往前兩步,將霄酒身形遮的嚴嚴實實,狠話都沒放,上來就是干,直接跟這些人杠上,動起了手!
霄酒知道自己在這種事上不行,立刻退后,撤出更大的空間給蕭爵發揮,蕭鼎也沒干看著,活動了活動手腕,直接沖過來:“呵,不就是干架么,老子還沒怕過誰!”
敵人流水似的過來,局面緊張刺激。
和霄酒一樣,8號蕭厚,18號蕭炆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有上前,迅速后撤,131號蕭遠胳膊上還綁著包扎布條,卻沒退后,搶了黑衣人的武器,沖殺進圈,74號蕭沅本來一路茍到了現在,看到被護的密不透風的庶弟霄酒,眼珠子又泛紅了,就想沖過去,把黑衣人帶過去,弄死霄酒才好,才冒個頭,就被3號蕭珪和84號蕭恪拽了回來——
“你想死自己死,別連累別人!”
現場場面緊張刺激,且不怎么友好,初七放出的黑衣人太多太多,霄酒這邊真正有戰力的只有三個,哪怕個個都很厲害,以一敵十,可對方太多了!
“臭小子們玩不帶我,嫌棄老頭子是不是!”
頭發花白的王瑭不知道從哪兒過來,腿腳功夫了得,隨便一點欄桿,電光火石般沖到了場子里:“初七是吧,看看這個是什么?”
初七只看一眼,瞳孔驟緊:“玄字頁名冊——”
話音還沒落,名冊就成了灰,老頭把它給燒了!
王瑭燒完,把灰一揚:“什么初七,你叫波昆吧?你只是生在初七,便有了這個化名,讓我猜猜,波吉這個名字,你應該很熟?我記得十五年前涂平大戰時,我家將軍圍了一波北狄貴族,里面就有個叫波吉的,不聽話,不配合,還想刺殺我們將軍,被我反手殺了,現在想想,他的忌日也快要到了,嘖嘖,你該不會是他兒子吧?”
初七目眥俱裂:“是你——”
王瑭吹了個口哨,別看他滿頭白發,年紀大了,這口哨吹的那叫一個悠揚有力,比蕭鼎吹的還好聽,氣息綿長,舉重若輕,半點不費事:“你說你,小小年紀怎么不學好呢?你爹只想讓你好好活著,別學他蠅營狗茍搞什么名利,他死前還惦記著你這個初七生的兒子,你偏偏不聽話,卷進你們國家亂七八糟的勢力里,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怎么,好好的人不當,學著別人當狗?明明能過好日子,非要找繩子把自己脖子綁上,再遞給你們那的人上人牽著,覺得這樣很爽?所以你這些年過得順利么,舒服么,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初七眼里都是恨意:“你、懂、什、么!”
他當然不順,沒有人愿意給別人當狗,可是不當狗,哪里有做人上人的機會?他才不管別人怎么苦,別人怎么難,他必須得先保住狗這個飯碗,還得打走旁邊虎視眈眈的野狗!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世間人人如此,誰手下沒有狗,誰沒給別人當狗!
他才沒有錯,只要滅了這些人,他的狗飯碗就能再多保好幾年!
“呵,真他.娘跟你爹一樣,蠢到家了,老子現在就替你爹教訓教訓你!”
王瑭不知道從哪兒拿來一柄紅纓長槍,直直殺進戰圈,兵器講究一寸長一寸強,他這一耍,直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沒誰能近得了圈!
“知道為什么你爹當年被推出來,上了斷頭臺么?因為他年紀大了,在你們那邊,老了就該死是么?年輕時個頂個是人力資源,哄著捧著夸著使,老了是人力成本,送死賣命殺的毫不留情,隨便怎么死都應該,無所謂是么?我們大安可不是這規矩!”
老頭一頭白發,長槍舞的虎虎生風:“女人不是靠搶的,老人不是要扔的,孩子不是要吃的!我們將軍說,男兒俯仰天地,你都沒有本事讓女人愿意跟你,多長那二兩肉干什么!我們公主說,老有所依,幼有所養,才是一族興旺之始,你讓別人寒了心,別人就會讓你寒心!”
“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有、債、必、償!下黃泉路給我老婆子道歉去!”
“死!都給我死!”
“轟——轟——轟——”
雙方戰勢激烈,先前布好的炸藥也開始一個個爆炸,整個樓都在顫抖,不住有灰塵或炸飛的斷木往下掉。
蕭爵調整防衛角度,露出空檔,霄酒看的清楚,立刻招呼大家:“往這邊來!”
逃生路線,在霄酒和蕭鼎配合騙人時,蕭爵就和老頭在布置炸.藥路線途中順便完成了,機關都不用管了!
“操樓晃的太厲害了!”
蕭鼎看著霄酒幾人順利往逃生通道走,招呼王瑭:“臭老頭快點過來,別死在這里了!”
老頭張狂無比,連飄蕩在空中的白發都顯的十分不羈:“放心,你小子死,老頭子我都死不了,我老婆子在天上監督著呢,我可得活的長長久久,叫她在奈何橋邊等久點!敢要現在立刻下去,她會不高興的!”
“轟——轟——轟——”
一聲聲爆炸中,樓里越來越危險,晃得越來越兇,不知從哪里開始著起了火,大火遇到紙油,越發兇猛,瞬間燎原,不可撲滅。
什么機關,什么密冊,什么血腥,都將在這里燃為灰燼,再無痕跡。
“跑——快跑!”
“樓要塌了——”
“轟——”
龐然大物傾倒,華蓋大樓,轉瞬成為廢墟。
第46章
乖一點,別動
京城。
“結束沒有?炸成什么樣子了?人都活了沒有?”
“好著急啊,到底有沒有人受傷!”
“我喜歡的皇子一定不要有事啊!99號,求99號平安跑出來!他有他9哥護著,一定能順利是不是!”
“哪……哪個好心人去看一眼,把好消息念出來?”
百姓們焦急的等待著新一輪的消息放出,消息來了又有點不太敢看,生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哈哈哈哈——都活了!這是所有比賽場地人全部出來,沒有被淘汰的一個!”
“我看看我看看——噗,這被炸的有點夠嗆啊,咱們99號都被叫小黑貓了!”
“這一輪真的很熱血啊,皇子們真的并不都那么自私自利,明明為了大義,為了國仇,可以短暫放棄個人恩怨……我之前被話本子騙慘了!”
“他們的配合好默契,他們齊心協力的樣子好帥!”
“明明這么熱血這么暢快,為什么我有點想哭?”
“誰能想到有人會用這樣的過關方法呢?什么都不管了,被淘汰也不要緊,寧愿拉著這些敵國細作同歸于盡,也要守護國家,保護黎民百姓,疆土半寸不讓!”
“這才是我們大安的皇子,這才是我們想要的儲君!要是因為他們炸樓這個事,通關不予認可,積分給低了,我會不服的!”
“對不住,我已經哭了,為什么啊,明明是假的,怎么會這么好哭……”
“怎么會是假的呢?這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你我現在的安寧生活怎么來的,不就是有人在不知道的地方暗中努力,負重前行?你道我們現在大街上到處平和熱鬧,就沒有一點隱患了么?就那個逍遙樓,我怎么覺得現在還在!”
“對!我想起來了!皇子們比賽場地封閉,早早圍起來,不讓咱們知道,可我瞧著這些反饋回來的消息,特別像一個地方,那地方我去過,根本不是為了這輪比賽專門臨時搭建的新樓,就是依那個樓舊址改造的,那個地方就是在數年前突然崛起,生意興隆,又突然消失,不被人提起,要不是地點略偏僻,到現在討論的人都會很多!”
“聽人說,還真就是敵國的細作據點!因為曾經紅極一時,敵國細作們到現在都念念不忘,我就聽說過有人打聽這個地方,似乎好奇又驕傲,現在想一想還能有誰,就是那群想要‘再復榮光’的細作啊!”
“這樓炸的好!早就該炸了,一了百了!”
“嘶……你們說,99殿下他們會不會是猜到了,才故意這樣做的?”
“肯定是這樣啊!99殿下這么聰明,怎么可能隨便浪費地方,勞民傷財,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就是可惜他的臉了……7殿下叫他小黑貓,不叫他小漂亮了,別真的炸到哪了吧……那么好看的臉,可千萬別受傷啊!”
“噗——你們看,你們看!他那個嫡兄倒了大霉了!真活該啊!”
“讓他往哪跑不往哪跑,該提防的時候不提防,不該提防的時候瞎提防,總是覺得別人要害他,總覺得比誰都聰明,能料敵先機,這下好了吧,摔不死你!這胳膊我看是要不了了……”
“比賽沒淘汰,他把自己給淘汰了,就帶著這樣的傷,能參加下一輪?參加也得淘汰,他這戲啊,到頭啦!”
場外百姓討論的熱鬧,現場樓炸起來,還是有點嚇人的。
最后那一下大家跑得太快,分散的太開,找人都得找一會。
“老頭呢?”蕭鼎連聲喊老頭的名字,愣是沒瞧見,“老頭去哪了,別真死了!”
“沒死。”
霄酒指向南方:“我看到他往那邊去了,很快,頭都沒回。”
蕭鼎嘖了一聲:“枉我還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一會兒,走竟然不說一聲,我又不要他酒錢。”
霄酒慢條斯理拍身上落的灰:“初七找的,應該就是他。”
老頭過來報仇,順便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想要搞事,因為獨特的斥侯技巧,埋藏的很深,可初七也是經驗豐富的細作,還掌控著整座樓,未必沒察覺到蛛絲馬跡,他可能知道不對勁,有人要搞事,但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為的什么,樓里的人太多了,從員工到客人,沒有辦法一一排查,所以才借助他們這些外來人的力量……
甚至愿意談一些交易,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丟了周貴,是個不錯的好借口,玄字頁重要,也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搞到玄字頁的這個人……
初七要的,才不是尋找到周貴,或者找到玄字頁,而是造成這一切改變的,隱藏在暗處的那個人。
事情到現在,蕭鼎哪能不明白:“總歸是有好結果了,那個什么初七能把這座樓利用的淋漓盡致,我們還不是把他給炸了,炸的特別爽!”
霄酒走到一邊,洗手凈臉。
樓一炸,這輪游戲結束,屬于皇子們的待遇當然也就回來了,不管更衣還是清洗,要茶水還是點心,內侍們立馬可以滿足。
蕭鼎隨手拿了塊綠豆糕咬著,不怎么滿意:“你這洗干凈了一點都不好玩,還不如小花貓呢。”
霄酒看著盆,他的洗臉水從來沒這么臟過。
“……我可謝謝你了。”
“上車。”
蕭爵不知道從哪轉了一圈回來,指著東邊的馬車:“74號在前面發瘋,你可上這輛。”
“那還等什么,”蕭鼎拽著霄酒就走,“咱們一起!老九愣著干什么,馬車這么大,一塊來啊!”
蕭爵默了默,并未走向它處,跟著一起上了馬車。
“走走,快走!這車滿了,盛不下別人了!”蕭鼎把簾子一撂,就高聲吩咐開路,一臉誰都別想來沾邊的樣子。
所有人:……
這已經不是在比賽里了,大家都是皇子,身份尊貴,內侍們哪里敢怠慢,一人一輛車都能滿足,誰要跟你一起擠!
8號蕭厚哼了一聲,連不遠處的親弟弟18號蕭炆都沒看一眼,獨自上了一輛馬車,清靜的很。
其他人也大都如此,累了這么久,誰不想放松。
蕭鼎仍然精神奕奕,往窗外看了一會兒,刷一聲拉上簾子:“你那嫡兄瘋的吱哇亂叫,不就是胳膊折了,有那么疼么?”他表情鄭重的提醒霄酒,“他不是什么好東西,只怕會更記恨你,要搞你。”
霄酒表情淡淡:“習慣了。”
蕭鼎不習慣,好弟弟怎么可以被欺負呢?在外邊過日子跟比賽里不一樣,要是沒點錢,沒點靠山,還不得被擠兌死?好弟弟人長得好看,又嬌又白,怎么能受這份委屈?
他立刻提出邀請:“你要不要回去跟我住?”
霄酒怔住,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蕭鼎更覺得這個好弟弟讓人心疼,自己的這個提議再好不過:“我家院子可大了,往哪兒走都是空房間,隨便你選,家里還清靜,沒什么客人來,吵不著你,我家下人雖然偶爾沒有禮貌,膽敢質疑我這個主子的腦子,但都還挺喜歡你的,上輪比賽完他們就認識你了,攛掇著讓我邀請你到家看看,這不是你沒來么,現在我看正好,圓他們一個招待你的夢想,你應該也會挺喜歡我那園子的!”
霄酒:……
“是應該挺喜歡的。”
就老七這個貓嫌狗憎的脾氣,家里沒客人再正常不過,估計一府的下人都為這個主子操碎了心,恨不得集資湊個腦子,讓他未來的路能順當些。
蕭鼎發現霄酒眼里的意味深長了,但他沒反應過來是沖他,因為霄酒說話時看蕭爵了!
“你看老九干什么?”蕭鼎突然警惕,“哥知道你喜歡他,可他這人不著調,進了京城人都找不著,怎么照顧得了你,我告訴你你別想跟他一塊走啊!”
說到這里,他突然福至心靈,拍了一下掌:“對啊,你倆一塊來我府里不就行了!老九那宅子不知道荒廢了多少年,根本沒什么人氣,上回你自己也沒回去不是么?想必府里也沒什么得力的下人,你就別折騰了,一塊到我這來吧!”
“不必。”蕭爵直接謝絕。
蕭鼎:……
要不要這么干脆。
他眼巴巴看向霄酒。
霄酒慢條斯理:“我想洗個熱水澡。”
蕭鼎馬上道:“安排!我府里管家還算懂眼色,現在肯定知道我們這輪比賽結束,該準備的一定都準備好了,熱水管夠,給你最大的澡桶,你連洗三回,一回換一個澡桶都行!”
霄酒:“我餓了。”
蕭鼎:“你現在就點菜,洗完澡就讓你吃上,桌上多一道你不愛吃的都是哥的錯!”
霄酒:“我想睡個好覺,任何人不能打擾。”
蕭鼎胸脯拍的啪啪響:“誰敢往你的房間去,就踏過我的尸體!”
霄酒:……
倒也不必。
“那麻煩七哥了。”他眉眼彎彎,乖巧極了。
蕭鼎看著這個聽話又漂亮的弟弟,心里不知道多滿足,趾高氣昂的看了眼蕭爵,那叫一個驕傲:“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親弟!我看誰敢肖想你!”
蕭爵:……
霄酒是真的累,明明上一輪游戲出來都沒有這樣,這次可能是知道了更多東西,不再對未知那么恐懼,也可能漸漸信任了身邊的人,身邊的環境,不再那么緊繃,疲倦一上來,就很難控制的住。
他并沒有立刻睡著,只是懶得思考,一路上就在聽蕭鼎亂七八糟的吹牛,時不時感覺到蕭爵視線落在自己臉上,但他都沒管,只是覺得此刻的風很柔,陽光很靜。
他甚至不知道蕭爵什么時候離開的,有沒有和他道別,進了蕭鼎府邸,就被熱情的管家安排去洗了熱水澡,換了合身的舒適的衣服,吃了一頓放松的,飽足的飯菜,最后把自己摔進床里,睡了個昏天黑地。
來到這里,他第一次睡得那么舒服,全然不管外界什么情況,別人什么心情,也不管日夜輪轉,月落日升,又日落月起。
另一邊,代王在京城的府里,蕭沅盯著空手而回,頭幾乎垂到胸口的下人,咬牙切齒:“他該不會還在睡覺吧?”
“回主子,那邊是這么說的。”
“睡個屁!”
蕭沅隨手就把桌子給掀了:“睡睡睡,誰能睡這么久,他就是故意的,不回來,讓外人看我們兄弟的笑話,讓別人看到他出風頭,我現在這樣,他得意了吧!”
下人視線滑他包扎固定,現在套著紗布,懸在胸前的胳膊:“或許……下一輪比賽不會那么快來。”
蕭沅目光陰陰:“那你覺得不快是多久?我的胳膊到時候就能長好了?”
傷筋動骨三個月,大夫說了,他這傷有點重,接下來很久不宜挪動,比賽輪輪兇險,他這樣子怎么能過!明明他是天選之子,明明他知道臥底是誰,憑什么是這樣的運氣,憑什么走不下去了!
“我不好,你也別想好……”
搞不死你!
蕭沅瞇了眼:“去,把我娘的東西拿來!”
“可是夫人說要謹慎……”
“這時候了還謹慎個屁!”蕭沅眸底陰鷙,“我還以為她有多堅定,多撐的起,沒想到還是老樣子,再狠,對上我爹也軟了,現在連一個庶子她都要跪了,勸我修復關系,我才不跪,我就要弄死霄酒!”
下人不敢再阻攔,只喏喏提醒:“主子千萬不能沖動……”
“你當我傻?”蕭沅冷笑出聲,“我當然不會這么直剌剌行動,最疼他的老九武功那么高……”
“最疼酒少爺的,不是七殿下么?”下人有點沒反應過來,人都接到七殿下那里住了。
蕭沅嗤了一聲:“你懂什么。”
就老九看他的眼神,一看就不清白!他那個庶弟有本事著呢,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要勾搭誰!
霄酒睜開眼睛時,感覺身邊有人。
剛要動,就被人捂住了嘴。
掌心干燥微暖,來人并沒有用力,動作甚至帶著溫柔,來人也并沒有躲閃,霄酒側眸,就看清楚了。
是蕭爵。
霄酒聽到了房間外,有點遠又不那么遠的聲音,是蕭鼎在哼小曲,不知道玩什么玩高興了。
但是這個捂住嘴的動作,他懂了,是不想被蕭鼎知道。
霄酒看著蕭爵,揚眉,說不出話,表情卻很明顯:為什么這樣,明著過來,蕭鼎也不會不讓來。
蕭爵松開了掌心下柔軟的唇,聲音很低:“說不清話,太蠢。”
“你時間很緊?”初初醒來,霄酒聲音還有點慵懶,意識卻已經活泛回來,猜測著蕭爵的來意。
蕭爵低眸看他:“有事路過,明日方歸。”
的確時間很緊。
霄酒坐起來:“但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同我說。”
蕭爵不置可否。
霄酒稠密睫羽忽的一動:“九哥該是……和我想到一處了?”
他看著蕭爵,蕭爵看著他,兩個人都沒說話,同時傾身靠近,伸出自己的手,并在對方的掌心寫字——
都是兩個字,一邊是‘臥底’,一邊是‘投敵’。
霄酒晃了晃自己掌心的‘臥底’:“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指尖輕點,落在蕭鼎掌心的‘投敵’,“這個。”
蕭爵收回手:“不許調皮。”
霄酒笑了:“真的很癢?你也會癢么?”
蕭爵:“我是人,不是石頭。”
“抱歉,九哥總是疏冷淡漠,不親近人,就讓人忍不住想皮一下么,不開玩笑了,”霄酒鄭重回來,神色認真,“所以九哥是什么打算?”
蕭爵:“擔心,還回來就睡?”
霄酒懶懶撐下巴:“沒辦法,太累了,腦子也銹,完全不能像九哥這樣灑脫。”
蕭爵:“可有懷疑的人了?”
霄酒想了想,老實搖頭:“時間太短,信息太少。”
蕭爵:“皇上設置這個儲君選拔賽,有特殊目的。”
霄酒點頭,很是贊同。
老早就懷疑過這么游戲的用意,沒必要,安慶帝作為天子,有壓制一切的權力和能力,想要選儲君,太多種方法可以用,為什么這么大張旗鼓,把所有皇子輩都拉出來?
上一輪游戲,他的感覺還沒那么明顯,但是經過這一輪,個別時候受到的阻力,稍稍不那么及時的任務或反饋,讓他感覺,跟蹤在他身邊的潛衛暗衛,負責追蹤記錄的NPC們并沒有好好工作,有那么一點人,會適當放水或加難度,而這些并不是游戲規則要求。
但是很輕微,不是特別注意,肯定發現不了。
霄酒綜合現在所有得到的信息,想了很久,發現可能對安慶帝的感覺出現了偏差,可能這位天子的確擅權術,有私心,可以沒有他想的那么偏,有可能并不是不想選儲君出來,而是真的想選一個出來,但是又不能讓人發現這份心思……他的處境,或者他的身體,可能有一樣出了問題。
為什么把所有皇子輩都叫出來,搞這么一個比賽,還弄出有臥底的復雜機制,會不會是因為想要巧妙貼合時下形勢,朝廷真的就面臨著這樣的問題?
會不會真就出現了這樣一個人,身為皇子,卻甘愿賣國,為外敵所用,在策劃并進行著一個糟糕的計劃?
安慶帝掌握著全國動向,可能發現了蛛絲馬跡,可能也只是有懷疑,但不確定這個人是誰,做到了什么程度,又時間不多,沒辦法耐心長時間釣魚,干脆把一切都攤開在明面上,讓狐貍露出尾巴。
這樣的比賽就很好,將所有一切野心,私心,勾到了明面上,好像不管誰有什么樣的表現,都很正常……
霄酒想到這個方向時,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會不會想太多,可蕭爵來了,他也是這么想的,那這個方向大概率就是問題所在了。
明確問題就好辦了,接下來就是,該要怎么解決。
霄酒抬眸,看向蕭爵的眼睛,這雙眼里其實也不全都是疏離淡漠,只是有些東西藏得太深,像隔著千山萬水,讓人看不清。
蕭爵也在看他,這雙眼睛,從起初就清澈明亮,仿若能看透世間臟污,也一直存有美好向往,不離本真,仿佛只要這樣,就能時光不負。
四目相對,他們看到了彼此在對方眼里的倒影,根本不用說什么,也不用言語交流,只需要一個眼神,彼此都懂。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是蕭鼎。
似乎一直沒有等到霄酒起床,有點擔心,忍不住過來看看。
蕭爵看著霄酒,目光隱動:“抱歉,今日叨擾了,我后日歸京,巳時,希望你會在暢園。”
霄酒沒問他去哪,也沒問暢園是什么地方,只微笑:“好。”
蕭爵撤身欲走——
沒走成。
因二人距離很近,他的衣服不聽話,纏在了霄酒的袢扣上。
霄酒低頭一看,在廳門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聲音都變了:“解開,快解開!”
兩個人剛剛還優雅得體,你懂我意,我懂你心,一個比一個淡定從容,這一刻都急了,霄酒臉有點紅,蕭爵手指似乎也穩不住:“你別動……越動越緊。”
霄酒是真臉紅了:“可是我癢癢。”
蕭爵的手不知道干過什么粗活,練過什么東西,指腹有繭,不經意滑過他的皮膚,他就很癢,條件反射躲,他一躲,蕭爵的手更不準,可不就解不開!
現在這個場面……
霄酒感覺自己問題大一點,但又不想承認,眼睛看別處,小小聲:“你離的那么近……”
蕭爵垂眸,看著身前人眼角的薄紅,顫抖的睫羽:“閉嘴。乖一點。”
霄酒感覺到手指的靠近,抖的更厲害了。
“對不住……乖不了,”霄酒絕望閉眼,“是你的手指不太乖。”
蕭爵:……
他活動活動僵硬的手指,繼續。
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對方的手指存在感越來越強,霄酒抖的不象話,他知道不能這樣再抖下去,可是控制不住……
近了,近了,馬上到了!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對方的手指也離開,衣領袢扣重得自由。
霄酒睜開眼睛,看到蕭爵翻飛的衣角消失在窗邊,一閃而逝的腰身勁瘦修長,充滿力量感。
“咦?你醒了?醒了怎么不說話叫人,害我在外頭等了你好久!”
蕭鼎原本想輕手輕腳進來看一下,好弟弟再這么睡下去,他有點懷疑自家床鋪是不是撒了什么蒙汗藥,進來見人坐起來了,這才松了口氣,大步往里走:“你說你這一睡,直接睡了兩天兩夜,無聊死我了,快點起來跟我出去玩!”
霄酒乖乖叫人:“七哥。”
蕭鼎突然就覺得不對勁了:“你臉怎么這么紅,怎么這么乖,你醒來多久了?不對……剛剛好像有陣風,我就推了個門而已吧,哪兒來的風這么妖?”
他似乎有點好奇,走向了窗外。
第47章
誰又被坑到了
蕭鼎走向窗邊,神態并不緊張,腳步也并不快,看起來像有點好奇,并不是緊繃提防的狀態。
可霄酒不確定蕭爵走沒走。
因為蕭鼎會武,五感比普通人要靈敏很多,蕭爵飛掠離開,衣角多少會有摩擦的聲音,他聽不到,蕭鼎未必聽不到……不會現在就掛在屋檐外,等候時機呢吧?
“我做了個夢。”
霄酒看向蕭鼎,認真極了:“夢里有個貌美狐妖,說上輩子承了我這個書生的恩,特來相報。”
蕭鼎果然注意力立刻轉移:“什么?貌美狐妖?有多美?我不信,除非你說出來給我聽聽!”
霄酒:……
他視線掠過窗外,想著看過的志異故事,開始編:“娉婷婉約,蓮步生花,看上去并不像人們口里的‘狐媚子’,反而像大家閨秀,杏目桃腮,膚白若脂,眸若秋水,眼波瀲滟生輝,并不會讓人覺得被勾引,只覺得她很有風情……唔,她長了九條尾巴,毛茸茸的,特別可愛,還說可以給我抱一下……”
蕭鼎聽的心急,還去什么窗邊,直接到床邊坐下了:“然后呢然后呢?除了抱還有什么?她跟你說什么了?”
霄酒:“然后就醒了。”
蕭鼎:……
“感覺有一陣風吹過,臉邊柔柔的,酥酥的,”霄酒看蕭鼎,狀似認真的討論:“你說我是不是被看上了?”
蕭鼎一真有點神神叨叨的迷信,遇險時連往哪走都要扔個樹枝算一卦,現在更是一拍大腿:“那必然啊!這可是九尾狐,保家仙都沒這么厲害的,小酒酒你厲害啊,你要發了!”
“怪不得我一進屋就感覺有一陣妖風!怪不得你醒了不出聲,是在回味狐仙美人是吧!”
蕭鼎站起來,繞著霄酒走了幾圈,左看右看,兩眼放光,說不出的艷羨,哪得記得往窗邊看?
窗外正在掛著的蕭爵:……
狐仙美人?
大家閨秀,很有風情,九條尾巴毛茸茸?
見蕭鼎注意力全部被轉移,沒多余的心神,他眸底微柔,看了窗內一眼,飛掠離開,悄無聲息,未驚動一只飛鳥。
蕭鼎是真不知道窗外還掛著人,也不知道人已經跑了,就算耳邊聽到了風聲,也沒怎么在意,這不是……狐仙姐姐才走?沒準舍不得小漂亮,又回來看一眼呢?
畢竟他這弟弟長得實在是可愛又可口,姐姐們哪里忍得住?
他催著霄酒說細節:“快快,她都跟你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有沒有嘿嘿嘿……”
說到一半,根本忍不住猥瑣的笑。
霄酒:……
他看了一眼窗邊,感覺以蕭爵的身手,現在應該已經妥善離開,可編故事自己起了頭,頭疼也得囫圇應付過去。
“我想想……好像好像就是聊天,下棋品茶,還想讓我喝酒來著?說我該練練酒量,以備不時之需……”
有點編不下去了。
“喝酒?”
蕭鼎卻猛的一拍大腿:“要不是說咱們狐仙姐姐呢,神了!你還真有頓酒喝!”
霄酒:……
“你說什么?”
“我那慣愛擺譜的三哥啊!”蕭鼎說,“他要過生辰了!他年年都會擺酒宴,大張旗鼓,請所有兄弟們在園子里喝酒作耍,本來以為今年搞這個比賽,沒機會給他抖威風了,誰想剛好在間隙呢,我這帖子都收到了,明天就去,所有兄弟們都去!”
霄酒若有所悟:“地點是……”
“暢園啊!”蕭鼎突然反應過來,這個弟弟之前不在京城,不知道這個園子,狠狠夸的這個園子一通,總之就是小橋流水,蘇州園林,十步一景,美不勝收,“在京城的兄弟們都習慣了,這回你肯定也跑不了,我等這么久都沒有吵你,忍不住過來看看,還不是怕你睡過了頭,直接把這大熱鬧給睡過去了!”
霄酒:……
“所以……該不會是明天吧?”
“要不說你聰明呢,還真就是明天!”蕭鼎眉飛色舞,“明天一大早開始,晚上什么時候走都行,直接樂一天,你可得跟我一塊去!”
霄酒看窗外:“……那是得去。”
九哥都特意過來交代了,怎么能不去?
的確不需要多問,只要他想,就一定可以出現在那個地點,沒有難度。
蕭鼎可就驚喜了:“你終于聽哥哥話了?”連別扭都不別扭一下,“那哥哥可不能虧待你!快快,趕緊下床試試,我這新衣服都給你做了五套了!”
他上手就拽,霄酒沒動。
“您能先給頓飯么?”霄酒有點有氣無力,“我要餓死了。”
蕭鼎這才反應過來,小漂亮上一回吃飯還是在兩天前:“吃吃吃,先洗臉吃飯,府里什么都有!”
他倒是沒騙霄酒,霄酒洗漱完畢,走到外廳,各樣菜式已經擺好,滿滿一桌。
蕭鼎聞到香味,掀袍坐到桌邊:“我再陪你吃點!”
然后表演暴風吸入。
霄酒:……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誰餓了。
吃了點東西,胃里沒那么難受,他問蕭鼎要這一輪比賽的記錄信息。
賽場被分割,大家抽簽進的本,對于彼此的任務完成情況都不是百分百了然,對別的本更是,但是場內信息實時記錄傳到場外,百姓們都耳熟能詳,各個利益相關的府里必然也會有記錄,看一看,很多東西就更明了了。
蕭鼎懂,他也看了,但是——
“那個隨時都有,你不為明天做點準備?”
明天可是大場子,往年蕭珪這個生日宴都沒消停過,這回有儲君選拔賽,肯定更熱鬧。
“這就是為明天做準備,”霄酒眼梢微垂,眸底晃出一點狡黠的光,“那么多兄弟,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
多了解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蕭鼎:……
誰能想到呢,這位好弟弟睡覺的時候,他無聊,想拉著人玩,又不敢吵醒,生怕被收拾,好弟弟終于醒了,還是無聊,自己抱著一堆記錄冊子看,讓他干等著?
算了,誰叫自己是好哥哥呢,得容弟弟任個性不是?
反正明天肯定好玩!他已經準備好怎么出場了!還有眼前這個好弟弟……長得這么好看,又有狐仙姐姐青睞,怎么可以浪費呢?
蕭鼎眼珠子轉了轉,有了主意。
一夜過后,陽光燦爛,天氣很好。
蕭鼎準備好出門,霄酒也準備好了,二人并肩往前,走向馬車,突然,蕭鼎拉住了霄酒——
“等等,你戴上這個。”
是一朵花。
并不是新鮮的花朵,而是用赤金掐絲,鴿血紅碧璽點綴勾勒,一眼看上去工藝就十分精湛的造型花朵,個頭不算太大,不怎么張揚,不像女子戴的釵環,說是用來簪發的長簪也不算過,只是對一般男子來講,還是過于優雅別致了。
霄酒抗拒:“會不會過于顯眼了?”
“怎么會?”蕭鼎搖頭,“你生得俊,年紀又小,就該這么打扮,干什么要學那些老氣橫秋的油膩男人?顯眼了又怎么樣?你道別人不想這么顯眼呢?我給你講,這是這兩年京城最時興的玩意兒,有人明明不適合這么簪,還非要別一朵花呢!”
霄酒想了想,唇角微揚:“好啊。”
反正又不會難看,戴就戴。
暢園里,雕梁畫柱,淺紗輕舞,本就景色不錯的園子,妝點完畢更加雅致漂亮,美不勝收。
蕭珪背著手轉了一圈,很滿意:“都準備好了吧?我那些兄弟們,應該也快來了。”
下側位管家叉著手:“是,都準備好了。”
蕭珪:“讓各處都盯緊點,別出什么岔子。”
“是。”
蕭珪:“今日和往年一樣,大臣們也都遞了帖子?包括武將?”
“是,”管家微微笑著,聲音低輕,“殿下放心,咱們的人打聽到了一些比賽里可能的潛衛暗衛人選,這回請的人很多,只是他們的身份保密,咱們只是知道一些大概范圍,并不確定哪個是,只能都以禮相待,希望在以后的比賽里能照顧殿下。”
蕭珪擺擺手,倒是心大:“沒關系,我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挺好。”
門邊下人突然動了起來,蕭珪看到:“有人來了?”
管家人招到身邊問了下,方回:“是。”
“這么給面子,我親自出去迎一迎。”
蕭鼎走到影壁,豁了一聲,差點沒認出來。
珍珠藍的緞袍,簪花的發冠,眉目俊雅,纖腰風流,站在園子里的花叢外,一時竟然不知道誰更好看……可不就是霄酒!
“這身不錯,看來還是喜歡你三哥的。”
“三哥今日也很精神,三哥生辰,特來相賀,祝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霄酒發現,蕭珪發間也簪了花,蕭鼎還真沒騙他,就是吧……一個年過三十,又不注重身材管理的男人簪花,稍稍有那么點觀感不太佳。
蕭珪不管別人眼睛舒不舒服,反正他打扮了,別人愛看就看,不愛看也得看,還不能罵他,只能夸,這個弟弟今天的表現他很滿意,就吩咐一邊下人:“若99弟的那個嫡兄……叫什么來著?蕭沅是吧,他若來,你們就隔著點,別讓他打擾99弟。”
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態動作,特別有暗意,霄酒看出來了,這仍然是不死心,想要拉攏他進他陣營。
“多謝三哥。”
他沒表現出看沒看出來,懂不懂,笑的乖巧純良。
蕭珪和蕭鼎說話就沒那么客氣了,恨不得翻個白眼,鼻孔朝天,這個弟弟向來不懂規矩,今天他心情好,也懶得調.教,招呼都打的很隨便。
蕭鼎心里都快笑翻了,瞧瞧瞧瞧,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都是簪花,看著對比的效果,真不知老三哪來的信心,敢和小酒酒站一塊!
果然還是帶漂亮弟弟出來有面!
他耳朵微動,聽到了門口動靜,朝霄酒使了個眼色,準備出去看個熱鬧,沒熱鬧看,就搞個熱鬧瞧瞧。
霄酒并未阻止,隨他去了。
可蕭珪還沒走,明顯是有話要說。
“怎么樣,我這個園子美不美?”蕭珪還親自引著霄酒往里走,帶他賞景。
畢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他親自迎接的。
霄酒是第一次逛這樣古風古韻,又漂亮精致的園子,的確覺得不錯:“果真五步一景,清雅有趣,處處可賞,很漂亮。”
蕭珪意有所指:“這樣的園子,在京城只有一處——或許全天下,只有這一處,不是什么人都能賞的。”
更不是什么人都能擁有。
霄酒知道他在說什么。
蕭珪嘆息:“天大地大,人如扁舟,知曉何去何從,將未來盡皆掌握在手,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啊。”
霄酒彎眸:“三哥說的是。”
看不出來有沒有聽懂,有沒有聽進去。
蕭珪實在有些心癢癢。
若說第一輪比賽,他只是聽說了霄酒的厲害,看到了紙面上的敘述,覺得這個人才可用,一起經歷了第二輪比賽,他才真正體會到這個弟弟的優秀之處,他會讓你感覺到他無害,讓你感覺到自己有發揮,讓你感覺和他做生意怎么都不虧,可到最后你會發現,所有目的都是他想達到的……這人不顯山不露水,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就悄無聲息掌控了局面。
靜水流深,局有千萬。
另一邊,有人想靜水流深,悄無聲息絲滑融入,布料還是被人發現了。
“憑什么不讓過去,我要跟我弟弟打招呼!霄酒,那是我一個爹生的親弟弟!”
蕭沅還真來了,哪怕斷了條胳膊,打著固定紗布,他也來了,還好好收拾了一番,同樣發間簪花,一進門就悄悄打聽霄酒在哪里,準備溜過去,沒想到還是被人攔住了。
蕭珪的場子,蕭珪提前下的命令,家人們怎么敢不聽?真就攔得死死。
正好蕭厚路過,看到了,看熱鬧不嫌事大:“你說你們也是,攔著他干什么,放過去唄,還能出什么事怎的?”
蕭鼎聽到熱鬧就過來了,冷哼一聲:“怎么著,小酒酒不爽你很高興?你想害他?”
蕭厚慢條斯理搖扇子:“怎么會?我可是最希望弟弟好的人了,99弟那么厲害,冰雪聰明,腹有謀略,簡直是你我兄弟中最有希望勝出的人,他這么有希望,德性行上也得過得去不是,不然將來史書怎么寫他?我這是為他好啊,怎么可以不跟嫡兄打好關系呢?”
園子里的服務可以說是好極,他在這慢條斯理說著話,下人們還擔心照顧不周,一個個捧著茶碟小點侯在邊上,擔心他們沒零嘴干站著無聊。
蕭厚在人前一向親厚溫和,這時候自然也親切,瞧著一個油炸的面糊絲似的東西不錯,噴香,隨手就捏了一個,遞進嘴里。
“嘔——”
直接吐了。
“嘖嘖,”蕭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還是早就候在一邊,就等著這一刻呢,“八哥怎的這么不小心,又吃著魚了?要不要弟弟帶你找個地方清理一下?”
蕭厚指著蕭炆,手止不住顫抖:“你……你……”
“哈哈哈哈哈——”
蕭鼎可樂死了,老八又被騙到吃魚了!
這對兄弟的斗法,從小時候就一直持續,因為吃魚是老八的死穴,有且只有這一個死穴,蕭炆不得不專門鉆研,練出十八般武藝,就跟這個事較勁,這么多年這種樂子就沒少過!
現在老八的防御已經上升到一個階段,但凡辦宴或赴宴,桌上的菜都不動筷子了,因為任何菜式都有危險,魚可以整只做,也可以切塊燉,切碎做魚丸做肉羹,防不勝防,沒想到蕭炆竟然這么喪心病狂,連干炸的小零嘴都不放過了!
這可是蕭珪的生辰宴,蕭炆怎么做到的!
蕭厚怒不可遏,又是生氣,又是反胃的無法控制,不小心就掀了個桌子,砸了個人。
砸到的是個護衛打扮的人,看上去就有武功,他本人倒是沒怎么樣,他的主子看不過去,大概是不怎么認識蕭厚,或者陣營不同,即便認識也敢杠,直接沖過來:“怎么,對我這個護衛不滿意,想要打殺?”
蕭鼎:……
你瘋了吧,沒看出來是意外么!
這人不是皇子,是個家世還不錯的混不吝紈绔,既然敢杠蕭厚,就不怕鬧大,上來就懟,嘴里還臟,蕭厚不可能讓這么個東西折了自己面子,對方不退不求饒,他當然不會饒。
也不知怎么發展的,突然就變成了雙方互為要比試武功,看看到底誰厲害,誰認輸誰認錯!
像蕭鼎蕭炆這樣事不關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當然跟著起哄喝彩,玩!玩死老八才好!
動靜傳到蕭珪這邊,直接把蕭珪整無語了。
這才大上午,別說中午酒席,連前菜都沒上呢,這群人搞什么,這是在給他慶生辰,還是在給他添亂!
想說的話沒說完,他也只能和霄酒暫別,快步去向熱鬧處。
他剛走,霄酒就看到了蕭鼎身邊的長隨,長隨快步過來,說奉七殿下命,告知他蕭沅來了,剛剛遇到了什么事,如今在哪個方向,好像準備來找他。
霄酒果斷換了方向,準備繞個遠去熱鬧處。
熱鬧肯定是要看的,這個嫡兄……雖然并不怕遇上,但是太煩,懶的應付。
他這一路繞了點遠,路也長了些,除了沒和腦子不夠使,碰不到人也不知道換個方向的蕭沅遇上,遇到了挺多人。
比如蕭鼎的舅家,謝他在比賽里照顧蕭鼎,這孩子終于有不是貓蘚狗憎的一天了,家里人都表示很感動。
比如蕭炆背后的幕僚派系,謝他對蕭炆的支持,沒有倒向蕭厚,讓這個生活不容易的弟弟感受到溫暖。
比如蕭厚身邊的大臣,謝他對蕭厚的有禮,說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八殿下并非針對他,只是想和他交好,這是聰明人打交道的方式,八殿下一向禮賢下士,您肯定懂……
總之,一撥一撥,沒斷過。
這種情況在霄酒預料中,不管有沒有蕭爵的提醒,他都知道,但凡自己出現,落單,一定會有人來試探,陣營不同,目的不同。
且表面上的表達,未必是真實的意思。
當然別人觀察他,試探他,他也可以反向觀察,試探,走不過比誰更通透,更敏銳,沒帶怕的。
外面生活與游戲過程終歸不一樣,霄酒適當盡量表現出一點點蠢蠢欲動,看有沒有真魚上鉤,到底誰是煙霧彈誰對他真正感興趣……
畢竟大人物,都是輕易不出場的。
霄酒一邊一路應付著,一邊走到特別熱鬧的地方,看了一陣比武。
這個比武,也很有意思。
第48章
你不心疼你兒子
今日來參加生辰宴的人,目的都沒那么單純。
蕭珪廣發請帖,請來的不可能都是自己人,各個利益集團都有,身處不一樣的位置,想法肯定不一樣。
比如有些人知道自己勢弱,想要找個靠山,走不到最后,至少能博個從龍之功;有人知道自己勢弱,又消不下那份野心,便想找個盟友,齊心協力往下走,萬一有機會呢?有人就有些自信了,身邊有些力量,便想試探別人更多,了解更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遂場子里其實聲音很嘈雜,聊什么的都有。
前方比武甚至只是個開啟話題的借口。
“……你們看那位,”有人陰陽怪氣74號蕭沅,“竟然還想著搞事?也不看看現在怎么個形勢,99號霄酒那么厲害,別說整個京城百姓都喜歡,佩服,朝上大臣們不會忽視,連比賽里,前頭幾個皇子都爭先恐后和他搞好關系,為什么?我要是有這么個弟弟,甭說是不是一個娘生的,早就笑醒了,還鬧別扭,我能一天舔他八百回,兄弟齊心,何愁大事不成?”
“你這話算對了,看看前頭這些哥哥們……3號蕭珪,7號蕭鼎,還有8號蕭厚,18號蕭炆,前兩個是皇上的兒子,后兩個是先帝的兒子,但凡能齊心友好,還能讓對方的人跳的這么高?”
“他們要真兄弟齊心,哪兒還有這個比賽,也就沒有你我的事了……”
“多么難得的99號,近水樓臺的機會啊,蕭沅倒好,直接往外推出去了。”
“可不是?不但往外推,還想陷害,正明晃晃的惡意,誰看不出來?”
“那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說話的人突然壓低聲音,湊近:“最近這兩天,外頭都在流傳一個消息,蕭沅說這霄酒不但不是他娘生的,也不是他爹生的,根本不是蕭家的種,還拿出了證據……這什么意思?就差指著霄酒的鼻子說是臥底了!”
“你信不信?”
“你呢,信么?”
“看樣子是不信了,可人家證據都拿出來了……”
“證據也可以偽造啊,這就信了,是不是也太蠢?”
“總得給點面子吧,我瞧著這么鬧一鬧也挺好,你說真正的臥底怎么想的呢?”
“還能怎么想?幸災樂禍,看熱鬧唄,你瞧瞧這回的比賽任務,多險,我怎么琢磨怎么覺得不是個事,這外族細作都出現了,你說這臥底會不會跟這事兒有點牽連?要真玩這么大,恐怕來者不善啊……”
“所以還得是99號厲害,這哥們出的風頭整個京城都看著,臥底只怕也盯著呢,還是不能淘汰他,他腦子好使,得用他去對付臥底,沒誰比他更能玩這種局……”
這些人聊天的時候,蕭沅就在附近,氣的臉通紅。
他吊著個殘廢胳膊到這容易么!園子里下人不知道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怎么指路都指不對,他遛了一大圈回到這,還沒走到霄酒身邊呢,先聽到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他已經拿出證據了!!他娘手里留了那么多年的證據!為什么這些人還是不相信,霄酒就是臥底啊,為什么不趕緊弄死他!現在規則都忘了么,霄酒現在應該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為什么還要指著他干事!
他很想插話進去,奈何這些人根本不理他,他想繞過去找霄酒,路卻已經被這群人堵死了,根本過不去!
扎堆聊天的也不止這些人,另外還有一小群在討論,從上一輪的比賽表現,聊到出色的99號,聊到可恨的細作,聊到老兵,聊到當年的文家軍。
“聽聞這兩年北狄蠢蠢欲動,似乎暗中已經開始組織下手,只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
“沒辦法,過去這么多年,文將軍余威難繼,我朝又一直沒有新的統帥將才誕生,邊關形式的確艱難。”
“……我猜這一輪比賽的設定也是有的放矢,皇上和大臣們為什么要制定這樣的規則故事,是不是就是因為可能預測的險境……”
“我聽聞上一輪比賽出來,就有幾個潛衛暗衛被暗中處置了,似乎是違反了游戲規則,可忠心之人,為什么要違反游戲規則?”
“嘶……你這意思,該不會是真有敵國人滲透到了我朝之中吧?”
“宮里管的嚴,有些消息沒往外放,但……未必不是如此。”
“別說潛衛暗衛了,或許就連你我這些皇子中間,都有可能被策反……”
“所以說,兄弟們中間,還是得有聰明的人,能分析,能看透。”
“就比如說除了99號身邊幾人,還有一個33號表現就不錯,挺聰明……”
霄酒一邊欣賞庭前護衛們比武,一邊耳朵也沒清靜,聽著這些若有似無的話,33號……他看過比賽實時記錄傳出的資料了,好像的確有點東西。
“99弟,霄酒?”
耳邊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霄酒轉頭,不認識。
“我是33號,蕭丘。”
來人身材偏瘦,眉目略深,輪廓也很深邃,很有記憶點,屬于那種可能不是特別帥,但見過一定不會忘記的人。他朝霄酒走來,態度很親切:“久仰大名,一直沒有緣分同進一輪比賽,委實有些可惜。”
霄酒微笑:“你在這輪比賽的破局之法很有意思,將來對機關頗有研究?”
蕭丘坐到他身邊:“不敢,略有涉獵而已。”
兩人就著這個話題,竟然聊了很久,半點尷尬滯澀,甚至有越來越投機之勢,越聊,蕭丘越遺憾沒能一起進一輪比賽,不然肯定更有意思。
“不過也沒關系,或許下次就是機會了呢?”
“沒有下次,也有下下次,”霄酒突然偏頭,看向蕭爵,“九哥說是不是?”
不知何時,蕭爵已經出現在了他身邊,蕭爵沒說話,他便隨意處之,自在怡然。
他知道蕭爵什么意思,有些事是需要一點危機感的,他有突出的優點,也有突出的缺點,他似乎比在場的任何人,都需要一個盟友,如果沒有,該著急的會是他,如果有了……那該著急的就是別人了。
任何想要拉攏他的人,都會很清楚這一點。
找過來是肯定的,只是這馬腳么,也許會露,也許不會露。
蕭爵和霄酒一向默契,配合也是張嘴就來:“是。”
蕭丘便也微笑看蕭爵:“那若有機會,不如九哥也一起——”
“我不與人結盟。”蕭爵拒絕的干脆利落。
蕭丘怔了一瞬:“那你和99弟……”
哪輪比賽都一起,又是救命又是幫助,到了比賽場外,就像現在,你還幫人添茶,擔心霄酒會不會渴,這不是結盟是什么!
霄酒茶接的無比自然,喝的也是順心暢意,還能認真回答蕭丘的問題:“我們不是盟友,是朋友。”
“朋友?”蕭丘笑了,“難道不應該是兄弟?”
他并沒有表現的意味深長,攜有什么暗意,但這話這樣說出來,就很有趣。
霄酒也笑了,直直看著他:“所以在33哥心里,兄弟,就不能是朋友了?”
蕭丘笑意更深:“怎么會?比如現在你是我兄弟,稍后也可以是我朋友,希望下一輪比賽,風云際會,有你有我。”
他起身離開,背影很瀟灑。
看起來不像是觀察打探,說話也跟之前走過來的任何人不一樣,只是好奇,想要認識而已。
蕭爵垂眸看霄酒:“可有想法了?”
“多多少少吧,”霄酒視線滑過近處遠處,所有跟他聊過天,打過招呼的人,回看蕭爵,“九哥好像也有所得了?”
蕭爵:“還需驗證。”
霄酒:“總歸不能著急。”
藏在水里的暗流總是很深,未至風起,不能見全貌,需要耐心,反倒庭前打架的戲,來的更直白,更激烈,看樣子想動了真格。
霄酒身子往前探了探,眉頭微蹙。
蕭爵:“擔心?”
霄酒輕輕搖頭:“只是覺得……不好讓人才這么折損。”
固然隊伍里混進了心思不明的人,在混水摸魚或有意搗亂,想要讓這邊內亂減員,可要真成了這樣的局面,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他不覺得這種場面繼續下去是好事。
可是蕭爵好像不怎么擔心,連說話都風輕云淡的……
霄酒感覺這個輕松的樣子有些不對,突然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有辦法?”
蕭爵放下茶盞:“這有何難?”
他相貌俊逸,優雅如謫仙,一直都表現的很有禮貌,連捧杯放盞都規矩講究,板板正正,可當這些板板正正的表現里帶出了驕傲感,竟然十分動人。
他不是個霸道的人,這般說話的霸氣,給他本人添了很多鮮活氣,眉眼越發俊,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見他怔住,蕭爵和之前一樣,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寫字。
預測。
想不想知道另一個猜測的結果?
這個話題有點太重,霄酒不敢明言,小心指了指天,唇啟無聲:皇上龍體?
蕭爵頜首,唇色勾出微笑:“試試不就知道了?”
掌心有些癢,呼吸也有些不聽話,霄酒就有點緊張,窺伺天子乃是大罪……
“怎么試?”
蕭爵看著他過于明亮,透著狡黠的眼睛:“你明明知道。”
霄酒清咳一聲,收回手:“還要多謝九哥提醒。”
蕭爵沒再說話,只是又給他續了盞茶,看著時間差不多,讓人將蕭鼎請了過來。
蕭鼎本來只是在觀戰,起哄架秧子的喝彩,沒想著自己也下場,可他想不想不要緊,有人想讓他下,光是蕭爵看起來隨意,實則不怎么隨意的提示指導,再加上霄酒看似沒勸,實則都是勸的套路,他能頂的住?
沒一會兒,他就覺得這場子必須得下,他得讓所有人知道知道比武這事,誰是老大!
光上護衛打架什么意思,不如自己親自干!
蕭鼎干別的事可能沒那么立竿見影,打架挑釁可是一絕,他那貓嫌狗憎的脾氣,能讓所有人恨不得把它按在地上摩擦,痛打一頓,根本就忘了什么理智不理智的事,戰火很快蔓延,什么護衛不護衛的,早忘了,所有在場皇子戰成一團!
會不會打架不要緊,受不受傷沒關系,反正干就完事了!
接下來好不熱鬧,所有人都在表現,拉幫結伙的,混水摸魚的,借力打力的,想要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還有人想要表現出領導力,震懾感,借此機會讓弟弟們都服氣的。
總之各有各的目的,架都打成殘影來了。
連偷窺藏在角落畫畫的人都看不過來了!
是的,這個園子里,還有接了重金,大膽埋伏進來的畫師。
兩輪比賽過后,皇子們積累了大量粉絲,外面一群老百姓哭著喊著想要看皇子們的樣子,尤其大姑娘小媳婦,特別想擁有相貌英俊皇子的畫相,比如99殿下的,9殿下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畫師能怎么樣呢,只能努力玩命干了!
皇子們身份尊貴,哪里是那么容易見的,好不容易正好遇到這個檔口,三皇子辦生辰宴,他們當然絞盡腦汁,各種喬裝混進來,連女裝都穿了,丫鬟都扮了,就為占個有利地方,悄悄把事給辦了,結果這片空地的確位置絕佳,也的確方便隱藏,和皇子們打成一團,衣服都混在一起,叫人怎么畫!
“完蛋……這是要出事啊……要出事……”
畫師們藏的嚴嚴實實不敢動,后面也果然出事了,這么鬧騰,怎會平靜過去,現場根本就沒有人想平安過去!
蕭鼎因為太囂張,惹了眾怒,大家齊心協力要揍他,他嚎了半天,不管好哥哥好弟弟都很狠心,竟然一點都不幫忙,他雖然只擦破了點油皮,受傷都算不上,但也非常委屈,委屈的沒辦法平息,他要告狀!
他奮力突破包圍圈,直接沖到了皇宮。
他要見父皇,他要告狀!
他行事例來沒什么規矩,皇宮上下都知道,也習慣了怎么應付他,可這回的事發生的太急,太快,他根本沒時間恢復冷靜,誰攔都沒用,直接沖進了勤政殿!
宮人應變不及,小太監跑的鞋差點丟了,宮女慌的水盆差點打翻,連攔在門口的連公公不如平時表情穩重,明明很不滿,還是壓著脾氣勸他,不能這么無理,皇上還有事,哪能這么莽撞,待他們通傳一下……
可蕭鼎委屈上來了,哪里肯等,連連公公都不讓見,他直接鬧了起來:“讓我見父皇,我要見父皇!你什么意思,攔著兒子不讓見爹,該不會是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吧!”
連公公:……
我一個太監能有什么想法,還能篡了你蕭家的江山么!
“讓他進來。”
一到略蒼老的聲音傳來,隨著大殿內屏風撤下的聲音,蕭鼎走進門,參拜行禮,委屈的不行:“父皇……他們都欺負兒臣!”
安慶帝手搭著軟枕,威嚴的靠在龍椅上,面前桌上是飄著熱氣的參茶,也不知道他喝沒喝,殿內味道聞起來有些奇怪,像是很輕的鐵銹味……
蕭鼎立刻就感覺到了愧疚。
龍案上奏折都快堆成山了,父皇還得靠參茶提神,他卻這么沖了進來:“父皇,兒臣……”
他還沒說出錯了兩個字,安慶帝就說話了,開口就把他嚇趴下了。
“還有精神到朕這里來撒酒瘋,顯然是比賽太輕松——”
“既然一個兩個都這么閑,就別休息了,接著進下一輪比賽吧。”
不休息了,進下一輪比賽?
蕭鼎立刻醒了神,心跳快的不像話:“父皇的意思是……我們馬上進下一輪比賽?”
安慶帝瞥他:“才兩輪比賽,你的耳朵就出現了問題?”
耳朵沒問題,所以沒聽錯。
蕭鼎吞了口口水:“父皇……您就不心疼心疼您兒子?”
安慶帝看了眼蠢兒子,呷了口參茶:“很顯然,你并不需要。”
第49章
酒表妹甚美
馬上開啟新一輪比賽的消息,很快從皇宮里傳了出來。
暢園里罵聲一片。
“好你個老七,坑死我們了!”
“你是受虐有癮么!好端端的干什么和皇上提這茬,這才剛從比賽里出來啊!”
“你問問兄弟們,誰歇夠了!”
“這會酒都喝醉了,站都要站不穩了,你跟我們說比賽,怎么比,躺著比?比誰更快淘汰么!”
皇子們是真沒準備好,誰都沒想到這么快,這么突然,可皇上既然敢說這話,就能雷霆萬鈞的準備好,哪怕是個簡單本呢,一定能有各種折騰他們的招!
平日標榜君子的皇子也沒忍住,張口罵了幾句臟話。
霄酒倒還行,雖然沒有預料到皇上是這個反應,但游戲么,他從來都不怵,現在進和稍后進沒什么區別,今日有備而來,也并沒有喝什么酒,可皇上是這個反應……
加之剛才園子里不同人的表現,他更明白了,為什么蕭爵一定要讓他今天來這里。
形勢有些不妙。
他看了眼蕭爵,蕭爵神情和之前一般無二,安靜淡漠,仿佛沒什么心情變化。
皇宮內侍帶來了皇上的安排決定,也直接就在現場進行了抽簽流程,皇子們根本沒來得及回去,新一輪比賽,就在這里開始。
儲君選拔賽,從被提起的那一瞬間就寫著殘酷兩個字,兩輪比賽也的確很殘酷,每一輪幾乎都要淘汰一半,原本的二百位皇子,到現在剩余不過六十多,大家罵歸罵,抽簽時還是非常慎重且虔誠的,畢竟這是運氣的起點。
這次的抽簽簡單粗暴,可能也是來不及準備,內侍抱來個很大的檀木箱子,說里面有各種顏色的紙條,皇子們依次手伸進去,抽取一張紙條出來,相同顏色的去往同一比賽場地。
“諸神保佑諸神保佑……”
“干!怎么又和他一起!”
“我能奢望一個大佬帶飛么……”
每個人抽簽的表現都不同,有人想抽簡單模式,組簡單隊友,自己好勝出,有人想抽厲害隊友,希望有個背帶飛夢,有人非常不想和死對頭撞上……
霄酒沒有任何想法,跟誰在一起,不在一起都行。
輪到自己,他也沒有任何祈禱運氣的動作,直接伸手進箱子里——
藍色。
之前蕭爵抽的就是個顏色。
他視線移過去,微笑:看來又要一起了。
蕭爵頜首,眸色很深,看不出對這個結果高興還是不高興。
一直在一邊盯著他,視線從未離開的蕭沅,捏著手里的黃色紙條,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以他現在的身體條件,胳膊受傷的樣子,其實并不好再參加比賽,風險太大,可上一輪他并沒有被淘汰,自己主動退賽就再沒機會,他有些不甘心。本來期待下輪比賽再晚一點,能讓他的傷養的好一點,可又想想,這樣其實也不是不行,比如他可以繼續參加比賽,然后小心保護自己,就算被淘汰了也沒關系……
不是還有復活票么?
他可以利用別人比賽的這個時間來休養,比賽結束后立刻啟用復活票,下一輪不就可以風光回來了?
未來未必沒有機會!
這樣想,抽不到和霄酒一組也是好事,省的這個弟弟搞他。
很快,箱子里的紙條抽完,分組也有了結果。
霄酒看到拿同樣藍色紙條的除了蕭爵,還有8號蕭厚,18號蕭炆……又在同一組了?這緣分也是奇妙。
另一個同樣拿藍色紙條的33號,蕭丘走過來,朝霄酒揚了揚:“我說什么來著?我同你,看來緣分不淺。”
“我就知道我這回抽簽行了大運!我扔了銅板的!”
蕭鼎也從皇宮回來了,擠開蕭丘,沖到霄酒面前,看看霄酒手上的藍色紙條,又看看蕭爵的,十分滿意:“不錯不錯,都跟著你們的好哥哥呢,來,結盟吧,好哥哥,這回依然罩著你們!”
霄酒彎眸:“好啊,七哥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每回蕭鼎有類似舉動都會立刻迎來反轉,不知道這回……
“諸位抽簽完畢,比賽這就開始,”內侍面色肅然,傳達著皇上旨意,“本輪比賽情況特殊,有些皇子已經飲醉,行動不便,有些人清醒與平日無異,為示公平——”
“為了公平怎么樣,給所有人都灌一壇酒,都搞醉么?”
蕭鼎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的,腦子就是好使,一邊想到了這里,一邊立刻抗議:“那誰也不是酒鬼,不能這么灌吧?而且人和人酒量不一樣,有人沒醉裝醉怎么辦?”
內侍微笑:“七殿下誤會了,皇上并無此意,酒肯定不能隨便灌的,只是這一回,諸位要體諒,恐怕又要飲一次消暑涼茶了。”
所有人:……
這個消暑涼茶,沒人會忘,第一輪荒野生存戰,所有人都沒有準備的時候,飲的就是這個涼茶,太醫院加御膳房的雙重手藝,這茶味道倒不是特別奇怪,就是勁太大,一睡一晚上就過去了。
現在已經過午,那下回醒來,不是明天中午了?
不過反正大家都一樣,都得睡,那就乖乖喝吧。
只有蕭鼎對著霄酒擠眉弄眼,端茶前還在以口型提醒:記得結盟記得結盟千萬別忘了!
然而霄酒一睜眼,就知道蕭鼎怕是又要失望了。
獨自一人在安靜房間醒來,似乎是單線任務?
古香古色的房間,松軟舒適的床被,任務提示的紙條就在枕邊,生怕你醒來看不到。
霄酒坐起來,翻開紙條。
——這里是周宅,庭院深深,規矩森嚴,你的身份是,男扮女裝錢來投親的酒表妹,本輪比賽任務,找到這里的秘密,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的秘密,請收好身邊的東西,務必貼合身份表演。
溫馨提醒:你來投親,一路坎坷,遭遇了一點意外,忘了點東西,希望你能想起來。
再往下,有周宅的簡單介紹。
是真的很簡單,語焉不詳,模模糊糊,比賽規則的老毛病了。
總之就是這個宅子存在的年份很久,是個很大,很舊,可能看起來還有點空的老宅子,主人家姓周,祖上曾經闊過,留下家產無數,人脈無數,雖然現在的當家老爺沒有功名,仍然通過經商羅織了很強的人脈網絡,外界諱莫如深。
宅子里的人很簡單,當家人周老爺,主母周老爺的繼室,已逝發妻所出嫡長子大少爺,繼室所出二少爺,加上前來投親的‘酒表妹’,還有一個因昨日雨天留客的年輕公子。
背景介紹完畢,指示霄酒接下來要做的事——
你來投親,周家人待你很好,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待遇,禮物也送的很貴重,你不好無禮,今日老爺將在花廳宴客,請準備好后過去。
霄酒沒有立刻推門出去,而是在房間里轉了一圈。
房間看起來很正常,沒有什么特殊之處,淺紗插花,雅致的梳妝臺,淺甜的熏香,都是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某些細節甚至很講究……布置房間的人,很了解年輕女孩喜好。
他打開柜子,只里面不怎么與房間和諧的包袱顏色,就知道這應該是自己投親的隨身物品。
幾件衣服,釵環,零零碎碎的打扮自己的飾品,手串頸鏈吊墜壓襟無事牌……
他一樣一樣仔細看過去,沒什么收獲。
任務提示他忘了東西……忘了什么呢?
房間里有一面巨大銅鏡,幾乎等身,他走過去照了照。
他的衣服被換過了,因為要進行角色扮演么,他是‘酒表妹’,肯定不能像前兩輪比賽一樣,但也沒有那么為難,古代男裝下擺也很寬,只要料子柔軟飄逸一些,看起來就很有裙子的錯覺,這身顏色素淡,是很淺很淡的嫩綠,像化開的春草芽,除了年紀大的男人,其實男女都適合。
衣服模糊了性別感,頭發也沒有故意梳成女孩發式,只是半束半批,比較蓬松,有點像女孩的公主頭,男孩子身上,其實也并不違和……當然,前提是男孩子不能長的太丑。
正好,霄酒不丑,這么穿衣,這么梳發,也并沒有不和諧感,還挺清秀的。
他也沒有被上妝,不管這身衣服還是他本身的氣質,都不太適合濃妝艷抹,這樣反而更舒服。
霄酒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緩緩垂眸,唇角勾出笑意。
他并不需要真的扮成一個女孩子,只要讓別人知道他在扮演就行了。
這樣也好,別人只以為是他本人運氣不好,抽到了不太好的身份牌,只能扮演女孩,并不知道他扮演的這個‘女孩’,其實是在男扮女裝……
他大概熟悉了房間和信息,推門出去。
這里真是一個很大很深的宅子,抄手游廊蜿蜒曲折,假山石景錯落有致,就是太久也太舊了,廊柱上雕漆斑駁,灰色墻瓦隱有裂痕,每一個細微痕跡都訴說著歲月感。
宅子明明很大,一小段抄手游廊都要走很久,可是也并不是那么開闊,每往前幾步,看到的東西都很有限,漸漸的就有一種壓抑感,就像一個人被困在有限的空間里,不知道往哪里走,往哪都走不出去。
當四周環境特別安靜,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和呼吸聲時,這種壓抑感就變成了恐怖感,你會時常懷疑,會不會有什么人或鬼突然跳出來,等著在前面嚇你。
“啪——”
是鞋子踩到細枝的聲音。
霄酒頓住,整理了下表情……還好自己不是特別膽小的人。
轉過拐角,他看到了熟人,是蕭爵。
蕭爵當然也就看到了他。
此刻蕭爵臉上,有非常明顯的驚艷感,視線在他身上停駐,緩緩在他眉眼滑過,呼吸都慢了半拍——
“酒表妹。”
霄酒有點不太確定,驚艷感也可以演得這么真?他穿這身衣服真的很奇怪?
“大表兄?”既然叫他表妹,肯定就是兩個表哥中的一個,看蕭爵略素淡的裝扮,有禮又不高的聲量,霄酒猜測蕭爵扮演的應該是宅子里的嫡長子。
蕭爵微微點頭:“表妹初來,只怕不識得路,我愿帶表妹前往花廳,表妹可介意?”
“不敢,”霄酒微笑溫順,“有勞大表兄了。”
他并不確定蕭爵過來,是因為任務指示,還是偶遇,但蕭爵的確很照顧他,非常明顯。
“表妹注意腳下,這里有臺階。”
“表妹往側里靠一靠,這里的檐瓦有些不穩。”
“前方往右有道花墻,正值花季,表妹應當喜歡。”
霄酒一一謝過,跟著蕭爵腳步,轉過海棠門,經過一道花墻,薔薇一小朵一小朵,綻放了滿墻,幽香襲人,風吹枝搖,好不可人。
“這里有坎……”蕭爵的話似有深意,“前路難行,表妹當珍重。”
是在提醒真實的,腳下正在走的這段路,還是借喻人生路,未來的前程?
沒‘失憶’的人就是好,知道的比較多。
霄酒想了想,隨口開了個玩笑,好似小姑娘的好奇:“大表兄好溫柔,對每一個表妹都這么好么?”
蕭爵頓了下,聲音微遠:“不是每一個表妹都愿意同我說話。”
看起來像自嘲,但明顯是話中有話啊!
所以真的有其他表妹?
剛剛的那個房間,初時看不覺得什么,看的越久,越感覺不太對勁,雖然是照女孩子喜好布置的,但有些東西明顯不太新,比如窗邊花觚,碰了一個小角,仍然還在用,顯是陳年舊物,很早就布置在有女孩子氣息的房間里了。
他是初來乍到,周宅的介紹里也只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為什么這個房間里有住過女孩的痕跡?
還有誰來過么?用的什么身份?
霄酒偏頭看蕭爵:“哪個表妹沒有理你?大表兄同我說,我去同她說,大表兄是好人。”
蕭爵卻又不提了,只說眼前的路:“前面的青石臺階有些滑,酒表妹該要好好注意自己要走的路才是。”
霄酒:……
“你們干什么呢!”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蕭鼎嗓子都要喊破了,似乎看到了什么非常不喜歡的畫面,迅速沖過來,擠進兩人中間。
擠過來才想起任務要求,不能崩人設,非常陡峭的停住,硬生生伸手,掐了個蘭花指:“給我分開些,像什么話!”
霄酒差點笑噴。
蕭爵也差點繃不住。
無它,老七這回的身份不要太明顯,是宅子女主人!
他穿著秋香色對襟長褂,像外衫又像裙子,這個顏色不算特別沉,也不算特別鮮亮,做出來的款式男人的也穿也很寬松,一般而言,效果不會太荒唐離譜,可他跟霄酒不一樣,身材氣質衣服可以適配,他個子高,肌肉壯,肩寬腰粗,也不注意儀態,走路恨不得一步跨出別人三步遠,裙褂被他撐的……得虧底下還穿著綢褲,不然腿毛都得嚇死人!
這么粗魯,哪里像大戶人家的夫人?不捏蘭花指辣眼睛,捏個蘭花指更不倫不類,看著十分傷眼。
“看什么看!”
蕭鼎還怒了,他嚴重懷疑賽事組在針對他,這個簽一定不是他抽到的,是被安排的!這起子人就是想看他出丑!誰想扮什么破夫人!
“不準笑,都給我規矩點!”
他得讓他們知道知道,夫人不好看,但夫人有權力!
“你給我站遠點,這是你能靠近的人么!”蕭鼎指著蕭爵鼻子,蠻橫無理,“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這種場合,能讓你列席就不錯了,還想什么歪心思?別以為你現在學乖了,不說話了,以前紈绔的事大家都都忘了,敢不聽話,看老爺罰不死你!多余的話別說,多余的事別做,給我安安靜靜的當個木頭樁子,懂?”
蕭爵捏了捏拳:“是,夫人。”
隱忍不滿,但是乖乖答應了。
蕭鼎就更得意了。
他突然感覺扮演這個人物也還行,他什么時候在老九面前這么抖威風過?老九雖然是弟弟,但從來不聽話的,甚至看一眼就有被揍的危險,現在這么乖順,多好玩?
他又看向霄酒,嘖了一聲,半是滿意,半是不滿意:“正是鮮嫩的年紀,穿什么都難看不了,可今日宴客,怎么能這么素淡?自己不知道積極努力,怎么嫁個好人家?”
霄酒:……
“夫、人、提、點、的、是。”
許是聽出了這句話里的咬牙切齒,蕭鼎見好就收:“算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那些粗俗胭脂不用也好,稍后我給你送套漆金珍品。”
又來了,又送東西了,一聽就知道不便宜。
霄酒感覺更違和了,表親孤女前來投靠,周家姿態應該是賞口飯吃,又不是欠他的,為什么要這么恩撫?
“行了,走吧,”蕭鼎打頭,背著手往前邁步,“好好記熟了路,不準往西走,那邊是你二表兄的房間,不準靠近知道么?少跟他說話,也少跟你大表兄說話,男女授受不親,理當避嫌……”
“母親。”
一行人正在往前走,提及的二少爺恰好也走過拐角,過來打招呼:“大哥,酒表妹。”他跟大哥沒什么好說的,兩個人打小就不對付,看霄酒,表情就相當微妙了,言笑晏晏,“父親見你們還沒到,叫我過來迎一迎……”
“酒表妹果真顏色出挑,讓人一眼難忘。”
他似乎想要靠近,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即克制又陰冷的感覺,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種矛盾感。
霄酒懂了,這輪游戲本子,不但每個人都有角色扮演,每個人都還有自己的秘密……且不能暴露?
這可太有趣了。
第50章
香消玉殞的表姑娘
周家的二少爺,應該是整個宅子里,最沒有危機感的人。
生母雖是繼室,也是現在周家唯一的女主人,位置坐得很穩,且從之前跟大少爺的對話可知,繼室對大少爺的打壓不是一星半點,甚至手段頻出,光現在能領會到的,就有捧殺,陷害,PUA……所有做的一切,都應該是為了給親生兒子掃清道路。
母親一心一意為自己,父親看起來態度也不兇,二少爺的性子,縱使不會天真,至少也會恣意,不應該有克制感,他為了什么克制呢?
他看過來的眼神也是,稍稍有那么一丟丟油膩。
霄酒不太能領會這個眼神的真實意思。
不過也不能太苛責,被要求扮演的二少爺還是個少年,任務介紹里說,只有十六歲,扮演他的人卻已經二十來歲,別說什么風月事,人家日日經營,抱著一顆做領導的心,各種話術修煉的爐火純青,早就成油膩大叔,回不頭了,怎么要求人家純良?
霄酒覺得,不能對8號蕭厚要求太高,不懂的領域,演技有些過度,也正常。
可能是他的眼神油膩到有些猥瑣,讓人瞧不下去,也可能是身份扮演的傾向,蕭爵稍稍朝霄酒側了半步。
表現不多,只是微側半步,看起來有保護的意思,但幾近于無,如果不是有人注意,根本察覺不到。
蕭鼎的表現明顯太多了。
他看著他的兒子,扮演二少爺的8號蕭厚,表情非常豐富,別扭,尷尬,挑剔……最后硬拗出來的疼愛假笑,比皮笑肉不笑還要僵硬。
“噗——”
霄酒到底沒忍住,笑出了聲。
根據任務背景,這倆演的是一對母子,親生的,娘為了兒子的未來,把繼子往廢了去養,在姥爺那里想必也是手段使盡,真的是一心一意,春蠶到死絲方盡,那是真寵,可作為扮演者的七八兩位皇子,私底下感情并不好,甚至是敵人。
讓老七寵老八,哪個天才想出來的主意?
蕭鼎看著‘心愛的兒子’,憋了又憋,終于能保持假笑,發出聲音:“我兒說的不錯……”
咦,我兒?
一句話說出來,蕭鼎仿佛突然打通任督二脈,他尚且尷尬憋屈,被叫兒子,矮他一輩的老八豈不是更難受,更憋屈?
那我沒事了。
蕭鼎眼底一轉,慈愛的,朝蕭厚伸出了手。
蕭厚怔住,沒反應過來。
蕭鼎笑容更可愛了:“你這孩子,還愣著干什么,過來扶娘啊。”
蕭厚:……
蕭鼎演的更來勁:“唉,外頭人都不知道,我這兒子最孝順了,伺候娘吃,伺候娘穿,娘站著他站著,娘坐著他還站著,晨昏定省一次不落……”
蕭厚:…………
蕭鼎突然領會到了他頭頂親哥,老三的樂趣,以長壓人,以輩壓人,這規矩講的真不錯啊,越是想要博名聲,想要讓別人印象好的人,就越是得照做,老八這種假仁假義的,肯定不能明面上反抗。
來吧,小王八,快點,向娘展現你的孝順吧!
蕭厚:……………………
無它,就是無語。
霄酒真的憋不住,光這兩個人的神色變換,比什么大戲都好看,可又不好笑的太張揚,他悄悄躲到了蕭爵身后。
誰叫這個人穩如泰山,什么情況表情都不帶變呢。
蕭爵垂眸看他。
他只好笑了笑,小聲:“我剛才有點失禮了,大表兄不要告訴別人啊。”
蕭爵眸色微暖:“好。”
這邊,蕭厚也停止了和蕭鼎的拉鋸戰,他是想回敬一二的,但看場面,蕭鼎要是借身份撒起潑來,任務就有點懸,只能伸手,搭住了‘娘親’粗糙又寬大的手,非常孝順的前方帶路。
沒戲看了。
霄酒有些失望,從蕭爵背后繞了出來。
這次沒什么意外,一行人順利的到達廳堂,看到了老爺。
周家老爺由33號蕭丘扮演,是個沒打過交道,才剛認識,一點都不熟悉的人,幾人只是從前邊兩輪比賽的記錄里,看過他的表現,很聰明,也有城府手段。
他現在正襟危坐,看起來板板正正,見幾人一起進來,微微皺眉,放下了茶盞:“沒規矩,笑色輕浮,步行不矩,像什么話?”
蕭鼎立刻斂起面上得意,收了笑,朝他走過去:“這不是兒子有孝心,我太高興了么。”
他一邊走,一邊手背到身后,朝剩下幾個人輕輕擺了下。
蕭厚立刻站好,蕭鼎也是,齊齊朝主位老爺行禮,口稱父親安。
霄酒也更乖了,規規矩矩叫了聲姨夫。
然后他就發現,33號蕭丘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樣,很深很深,似乎夾雜著什么估量和品評。
“這身裙子不錯,配你顏色,只是怎么都顯素淡了些,來人——”蕭丘老擊掌,叫了下人過來,“給他罩件珍珠衫,我記得前些日子的貢船里有,家里留了一件。”
下人速度很快,珍珠衫立刻送上,穿到了霄酒身上,他整個人立刻珠光寶氣了起來。
珍珠這種東西和別的寶石不一樣,讓人不會感覺你特別顯眼招搖,流光溢彩,但會非常提升你的氣質,讓你整個人變得有質感,連樸素的衣服都不再樸素。
霄酒:……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更像個妹妹了。
這個周家怎么回事,給外人東西這么大方?一整個珍珠穿成的罩衫啊,個個珠子圓潤,珠光上佳,得多貴?
“多謝姨夫。”
“嗯,”蕭丘點了點頭,站起來,“時辰差不多了,都隨我去花廳,今日有客人,你們當知行懂事,好好招待。”
不知道為什么,很尋常的一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就感覺特別有深意,特別有壓力。
他這是在點誰呢?
一行人很快到了花廳。
六人的角色扮演劇本,現在出現了五個人,剩下一個很明顯,就是之前抽同樣顏色紙條的18號,蕭炆了,他應該就是那位雨天留客的外客。
果然,人很快來了。
蕭炆打扮和這里所有人都不一樣,非常優雅,你可以從他的衣服布料選用,剪裁版型看出,這么和身材,趁氣質的衣服,一定不便宜,可你看不出到底是哪種衣料,為什么這么貴氣,身上飾品也是,每一件都不張揚,不管顏色還是造型,看起來似乎都很普通,可要定眼看一看,就會發現,每一樣東西都有不凡之處。
蕭炆本身氣質就像書生,這么一扮上,更添氣度,一整個就是玉面郎君,幾乎是想把我有錢有權,大家低調幾個字刻在身上。
33號蕭丘目光火熱,還刻意演的云淡風輕,說話也是:“寒舍簡陋,怠慢炆公子了。”
蕭炆則更矜持:“是我叨擾了,實是雨天行路不便,行李又在后面船上,沒有跟上,麻煩周老爺了。”
“炆公子客氣,”蕭丘笑呵呵的伸手,“我的夫人和兩個兒子,昨日公子都見過了,這位是住在我府上的表姑娘,這兩日大雨滂沱,也是苦了她,我與夫人憐惜,不想她一人用飯,擔驚受怕,便叫了一起來,公子應該不介意?”
他一邊介紹,一邊伸手,似乎想推一推霄酒,奈何大家都挺懂規矩,表姑娘是小輩,又是‘女孩’,離的有點遠,他推不著,就只能往側里讓了讓,讓出空間,讓蕭炆能看到霄酒,看得更清楚。
這個舉動有些微妙。
蕭炆的眼神也跟著很微妙,視線滑過霄酒:“自然不會,表姑娘請。”
“哈哈炆公子請——不要客氣!”
蕭丘很滿意,率先入了席。
在他身后,眾人跟著落座。
霄酒坐在末位,怎么感覺都有點不對勁,根本不必思考是否錯覺,下一刻,他就知道感覺對了。
蕭丘是真的在搓合他和蕭炆。
“我家這個表姑娘啊,叫酒酒,實則不怎么擅飲酒,脾氣和長相一樣乖,就是家里親長去的早,纏綿病榻前還在念叨,擔心婚事不順……”
蕭丘喝完一盞酒,坐姿板正,看起來像個正人君子,說話口氣也像,可卻經不起琢磨:“小酒酒啊,正好今天家中有酒席,我便借機考校考校你,給大家斟杯酒吧。”
“正好在場沒有外人,你們又都年輕,做錯了也不會挑剔為難,”蕭丘似笑非笑,繼續點霄酒,“你應該知道哪個是尊位?”
霄酒垂了眼,睫羽微動。
按照這里的規矩和層次,他一個‘表姑娘’,若執壺添酒,理當是蕭丘這個老爺,一家之主,謝他照顧之恩,可今天有客人,貴客,一家之主都捧著敬著的存在,又都是年輕人,這話什么指代,再明顯不過。
讓一個還在閨中的少女,給一個年輕公子斟酒,撮合意思還不明顯么?
霄酒沒立刻動。
一家之主發言,二少爺蕭厚沒什么反應,大少爺蕭爵也不該有反應,這里還算能說得上話的,只有主母蕭鼎。
但蕭鼎不可能說話,又不是真的,都是在這演戲,他還怕場面不夠刺激呢,特別想瞧瞧老九這狗東西憋不憋得住,怎么可能幫忙圓場護人?
他甚至笑的慈祥極了,還出聲鼓勵:“酒酒別害羞,有我看著呢,看誰敢說閑話。”
霄酒:……
你們夫妻是青樓老鴇嗎?送人做堆過癮是不是!
好在他也不是真正的羞澀少女,一切都是為了任務。
他手執酒壺,從善如流走到蕭炆跟前,給他斟了一盞酒。
儀態當然無可挑剔,指纖手美,腕如皓雪,微微垂眸,下巴到肩頸線條漂亮的不像話,甚至隱隱可見鎖骨處的小窩窩。
蕭炆很給面子,看著他的臉,飲了半盞:“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表姑娘明月之姿,令人心折。”
言及此處,他頓了下,看向蕭丘:“我有一遠親,眼光甚高,族中長輩們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貴府這位表姑娘倒是難得,在下失禮,敢問周老爺,家中就只有這一位表姑娘么?”
眼前有美人,卻不想舍予他人,是想都要,還是……
蕭爵:“也曾有過其他表妹,奈何紅顏薄命,怕是沒這個福氣了。”
“老大!”蕭鼎出聲喝止,顯是很不想讓他提這件事。
“看來果真是我失禮了……”
蕭炆垂眸,放下酒盞,再抬頭時,依舊溫文有禮,微笑優雅:“夫人不必緊張,誰家沒點親戚,誰家沒點私事,我沒有打探的意思,只是……話既到了這里,難免有些好奇,貴府大少爺說的這個表姑娘,可是府里下人傳言里,五年前離世,死的比較離奇的那位?”
房間陡然沉默,沒有人說話,顯然不愿提起這個話題。
可蕭炆并沒有理會他們的不愿意,反而笑容更深,頗有暗意:“別是你家的小姑娘——都有什么問題吧?”
這種話音指向一出來,當然就不能不應對,府里還指望著用這個表姑娘籠絡貴客呢!
蕭鼎立刻說沒有:“哪有什么離奇不離奇的事,左不過人各有命,有些人運氣就是沒那么好。”
蕭丘也嘆了聲:“人生在世,有那豁達看得開的,也就有看不開鉆牛角尖的,我們自認照顧的周到,卻沒辦法實時親眼盯著,發生這種事,我們也很難過。”
氣氛頓時低沉了起來。
霄酒已經回座,感覺觸發了關鍵線索,所以這個府里的秘密,就是前一個表姑娘的死?
那他現在住的房間,也是這個表姑娘住過的?不知道當時待遇怎么樣,只看房間應該不錯,其它的呢,是不是像他現在一樣,被金尊玉貴的養著,被送很多貴重禮物,在長輩提出要求時,不得不順著長輩意思,違心的做什么事?
她又被推給了誰呢?
房間內寂靜緊繃,簾外雨聲滴答,那種感覺又來了……
陰森,恐怖,束縛,跑不掉,離不開。
貴公子蕭炆顯然對這似是而非,和稀泥的表態不滿意,甚至推開了酒盞。
很明顯,這事要是說不清,那之后就沒什么好聊的了,大家本就是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好,沒必要深入,當然,‘表姑娘’這份似是而非的好意,他也不會接受,不會再談。
蕭丘懂了,又是長長一嘆:“不過是個癡心錯付,齊大非偶的故事。”
蕭炆:“愿聞其詳。”
蕭丘似乎有些為難,看了眼蕭鼎。
蕭鼎暗算白了眼沒用的丈夫,有事兒別人頂,有功自己來,偽君子一個,呸!
但誰叫這個家,爺們做主呢?
“嗐,也算不得丑事,咱們家無愧于心,沒什么不好說的,”蕭鼎眼底轉了下,看向蕭炆,“炆公子不知道,我們老爺,在老家那是出了名的,仁德心善,心系家族,自己出來了,也沒有虧待族人,該修路修路,該捐錢捐錢,該賑災賑災,現在族里那宗學,都是我們老爺一力資助的,誰家有什么困難,求到府上來,我們老爺沒有不幫的。”
“先夫人那邊姐妹多,孩子也多,有個叫喬娘的,就和現在酒姑娘一樣,家里長輩都走了,族中無人,又年紀小,孤苦無依的,送到我們家來,我們正好怠慢?嫩芽的小姑娘,涉世未深,不知人間疾苦,我們憐她不容易,都是縱著哄著,可能就是這么嬌慣過了頭,小姑娘一天比一天心大,覺得自己了不得,獲得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咱們家做生意,人來客往的,總是少不了辦宴,有一回招待一位官老爺——”
蕭鼎頓了下,似是回想起當時畫面,淺淺嘆了一聲:“雖說是位官老爺,人其實很年輕,還不及而立,很有才華,長得也俊,氣質儒雅,見之可親,席間酒飲薄醉,追憶已逝發妻,很是深情……喬娘就上了心。”
“我們本也要準備給喬娘說親的,姑娘家長大,哪有不嫁人的,當時就在四處相看人家,喬娘動了這個心思,也不算過,她出身不高,這位官老爺要談也是續弦,不算夠不著,咱們聊一聊,許是能成。”
“可喬娘不知怎么想的,還是從哪聽了挑撥的話,生怕我與老爺不允,不幫她促成這樁婚事,自己悄悄的與這位官老爺聯系,還三更半夜偷偷跑去人家房間……這不壞事了么?”
蕭鼎攤手:“這位官老爺性格方正,很講規矩,若我和老爺正正經經跟他提這個事,他肯定會給面子,可喬娘走這種歪門邪道,他不喜歡私相授受,就拒絕了。”
“可喬娘她想不開啊,是我勸沒用,老爺勸沒用,兩個表兄勸也沒用,跟豬油蒙了心似的,非常執拗,非要跟那個男人,但問題不是我們不讓跟,是那個男人不要啊!”
“她從小到大也沒遇到過什么挫折,裹在這件事里,想不開,知道那位官老爺走了,再也不會回來,竟偷偷服了毒……”
蕭鼎把事說完,嘆了口氣:“我們也不想這樣,好好養大的姑娘,誰愿意看著她往絕路上走?可這事又不好往外頭傳,喬娘人沒了,名聲不好再沒,我們就沒往外傳這個事,好好的給她斂衣下葬,入土為安,大概她死的那天是個雨天,身上又穿著紅色嫁衣,還是個沒成親的小姑娘,知道的多少有點忌諱,又不明就里,就有亂七八糟的小話傳出來……”
“其實并沒有那么神秘,比這還少見,還慘淡的事世間不知凡幾,并不需要過多在意。”
蕭丘也跟著頜首:“夫人所言極是,有的人性子拗,死鉆牛角尖,有些人就不會,比如我們酒姑娘,就很乖,心胸豁達,哪日成了親,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微深目光落在霄酒身上:“你說是不是?”
第51章
難不成是喜歡我
霄酒感覺到了壓力。
‘老爺’的視線如同實質,刀子一樣壓在他脖子上,不允許他說不。
作為懵懂年輕的表姑娘,他應該有點害怕,感覺到不對勁,又不能膽子大的說不,但要說是,好像又有些違心,最后只能垂眸束手,做乖巧狀,看起來就像是太緊張,太羞澀,緊張的說不出話。
在蕭丘眼里,這大抵算默認,就沒再逼迫,繼續和蕭炆說話。
霄酒聽著,越發理解了這位的老爺的雄心。
他是真的很想和這位貴公子蕭炆結親,搭上姻親關系的裙帶,以圖后事,奈何貴公子不知是還年輕,看不透這些,還是興趣使然,只對當年這位喬姑娘的離奇往事感興趣,一直在問相關細節,直到蕭丘賣的差不多,肚子里再也掏不出貨。
“真是可憐哪,好好的姑娘,竟然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聽完有意思的故事,蕭炆開始意興闌珊,酒飲的隨意,菜夾的隨意,先前并沒有明言答復和‘酒姑娘’的事,只是拿來做話茬子,要聽這個故事,現在聽完了,也沒有松口,蕭丘再暗示,他便道——
“若說這婚姻大事,當然要有父母之意,媒妁之言,理當鄭重,沒有小輩自己做主的道理。”
四兩撥千斤的推了,之后再不提這件事。
蕭丘能怎么辦,只能暫時揭過不提。
酒席氣氛正酣,好像不管這個酒表妹,還是之前那個喬娘,都是一時興趣,之后再無人提起,無人看在眼里,大家行的是酒令,玩的是賭彩,連帶著聊一些風土人情,官場軼事,此刻杯里的酒重要,眼前的玩樂重要,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按理說霄酒現在應該有些尷尬的,被親人推到這種場面,還被嫌棄,多少有些委屈,表妹的命也是命啊……
他沒有飲酒,就安靜的看著這些人表演,有人醉,有人假醉,有人神情不對,有人得到了點信息,有人利用別人的表現,巧用話術,打探自己想知道的是……
直到夜色漸濃。
蕭炆率先提出離席:“時間不早,該休息了。”
“看我,都聊的忘了時間,”蕭丘言笑晏晏,“外頭這雨怕還是得下上幾天,炆公子不要拘束,好在我這宅子不算小,景也多,若無聊了,我兩個兒子隨你差遣,有什么需要,也可隨時來尋我。”
蕭炆微笑:“如此,炆某便繼續叨擾了。”
蕭丘很滿意,視線掠過房間里的其他人,落到霄酒身上:“酒酒啊,這外頭這么黑,你一個人也不好走,想讓誰送你回房?”
霄酒立刻領會,不同選擇,不會觸發不同任務走向吧?
所以他現在應該要找誰送他回房呢?
按照蕭丘暗指,他應該麻煩蕭炆,畢竟要送做堆,蕭炆現在表不表態沒關系,感情是處出來的么,他主動一點,沒準就成了呢?
可要是這樣……
霄酒很快有了決定,微微垂了眸:“本不想麻煩哥哥們,我與炆公子都在客院,隨炆公子一起應該最為順路,可又想,炆公子同我一樣,都是初來乍到,未必路熟,往我客院的方向,好像有一截不太好走……”
他看向蕭炆。
蕭炆微笑:“表姑娘說的是,我的確對路不太熟。”
“若不然,”霄酒禮貌沖蕭炆點頭,看向蕭厚,“麻煩一下二表兄?”
蕭丘不置可否,似乎也感覺到態度太強硬,不是什么好事,偶爾松一松可能才最好,畢竟強勢的女人很多時候不太討喜,柔弱可憐一點,才更讓人憐惜。
蕭鼎則眼睛刷的就亮了,什么,霄酒選擇老八,扔了老九?哇打起來打起來!看看老九那眼神——
呃,看不太出來,老九什么都好,就是有點太能藏了,心里裝著什么事沒人知道。
不行,他得加一把火。
他轉向蕭丘:“就讓老二送吧,他們兄妹之間,親近親近也好,未來好互相扶持么,”說完又轉向蕭厚,“你乖乖的送酒表妹回去,路走穩一點,慢一點都沒關系,就是不能讓酒表妹出了事……你是最孝順知禮的乖兒子,一定能做到,對么?”
蕭厚:……
我謝謝你!
“行了,散吧。”蕭丘一錘定音,酒宴到此為止,大家該干什么干什么。
所有人都有方向,比如作為老爺的蕭丘,當然是回房休息,萬事不管,作為夫人的蕭鼎,可以盯一盯現場,收拾收拾,也可以選擇回房,蕭炆直接離開,作為客人他可以什么都不管,而蕭厚作為乖兒子,當然是送霄酒回房……
只有蕭爵沒有動作,直到所有人離開,花廳余他一人。
夜幕黑沉,雨簾如霧,很快,視野里就不見了蕭炆的身影。
霄酒懷疑他并沒有乖乖回房,很有可能轉去了別的方向,忙自己的任務,查該查的事。
“沒想到酒表妹會選我……”
淙淙雨聲里,8號蕭厚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遠,眼神也是,像是蒙了層什么霧,看不真切,這話說的有點像遺憾,又沒那么遺憾。
霄酒若有所思。他選了蕭厚送他回房,蕭厚因此不能利用這個時間段,悄悄干點自己想干的事,當然遺憾,可送他回房,順便能試探他,附帶試探別人的機會,便也沒那么遺憾——
蕭厚身上表現出的矛盾感,更多更濃了,陰冷,克制,又帶著不明所以的躁動感,連看向他的眼神都稍稍有點陰森黏膩,像蜿蜒劃過墻角的毒蛇。
蕭厚很聰明,可能演的有些過度,卻不會理解錯角色方向。
霄酒想,這個宅子里的二少爺絕對不是個傻白甜,但也并不像在寵愛中長大的,這么陰鷙……所以這就是二少爺的秘密?
“我只是不想有麻煩,”他就著蕭厚的話,仔細回想剛剛,圍繞蕭厚的氛圍,“你是備受期待的小兒子,姨夫對你很好。”
“好么?”蕭厚默了片刻,才道,“大概因為我娘很能干吧。”
夜色太深,又是在走動中,霄酒看不清他的臉,可這種帶著啞意的低聲,什么都有諷刺的意思。
霄酒很快想到一個方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姨夫可是對你要求高,管教嚴了些?”
蕭厚:“何止是嚴,生怕我累不死呢。”
話音縹緲,似能被夜雨撕碎。
霄酒淺淺嘆息:“大表兄似乎也很遺憾這一點。”
蕭厚看他,目光陰鷙:“所以我才寧愿受著,也不給他啊……讓他饞,讓他怎么想要都得不到,讓他羨慕嫉妒我,兩個人都痛苦,總比高興好,你覺得呢?”
霄酒:……
你們這一家子,是有夠變態的。
“表妹啊,你看我都跟你交心,說了這么多了,你挑撥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得回饋點什么,同我也說些實話?”蕭厚止步,看著霄酒,“你來投親,是真的要選夫嫁人的么?”
霄酒微笑:“二表兄希望我是,我就是。”
蕭厚:“為何不簪釵?炆公子不合酒表妹的意?”
“這般注意炆公子,二表兄何不追過去,看看他去做什么了?”霄酒伸手,遙遙指了個方向,“他剛剛好像往那里去了,一個外客這般放肆,還真把周宅當自己家了,二表兄不覺得被冒犯?”
蕭厚和蕭炆斗了多年,最熟悉這個弟弟,比誰都知道蕭炆有問題,都不提別的可疑動作,就說方才席間那些話,暗意指向,就非常有問題。
但霄酒轉移焦點的方法也太不高明了。
他側眸看霄酒:“你不想讓我送你到房間,也是想悄悄找東西吧?”
霄酒坦然微笑:“其實各自保持些距離,留出私密空間,對你我都好,不是么?”
“——表妹慢走,還會再見面的。”
蕭炆和霄酒,明顯偷偷摸摸干事的蕭炆吸引力更大,蕭厚果斷離開。
霄酒看著雨幕中快速消失的身影,眉心微蹙。
前來投親的妙齡少女,婚事必然是焦點,周家夫妻不但不覺得麻煩,反而非常歡迎,顯然最后若說定一樁婚事,竟然不是為表姑娘好,而是為了他們周家的利益。
表姑娘知道這件事么?若是知道,還來……
貴公子未必是雨天留客,被留的這么巧妙,隱在笑容下的探索,故意提起的喬娘……他必然認識喬娘,他是喬娘的什么人?找過來是為了什么?不可能只是好奇這段過往那么簡單。
周家夫妻對往事的遮掩和打配合,本應最受寵,卻明顯有點變態的二少爺,年輕少女的死……
這真是個爛透了的家。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有人都在提防別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有人都有看起來不一樣的目的……
很多想法和靈感在大腦里跳動,霄酒有很多奇妙的直覺,但都沒有那么通透。
他想他可能需要一個錨點,可以做為印證,確保走在正確的路上。
但這需要坦誠,也要求對方的坦誠。
不過不用擔心……有人就很合適,而且一定在附近。
霄酒整理好思路,往后折回,過了轉角,小心揚聲:“九哥——九哥,你在么?”
轉角是風口,不怎么溫柔的風拂亂了他的衣擺,寬大似裙裾的下擺柔軟飄逸,裹出他青澀修長的身形,腰細的似乎一掐就能折。
蕭爵從廊柱上跳下,帶他往前走了幾步,避過風口。
“剛剛——九哥都看到了?”霄酒微笑。
蕭爵盯著他的眼睛,神色略復雜:“你好像并沒有想隱藏你的秘密。”
不是對蕭厚,而是對他。
霄酒笑意更深:“九哥不也是?”
他稱呼用的是九哥,而不是大表兄,意思很明顯,在這里面對面說話的,是霄酒和蕭爵,而不是游戲本子里的酒表妹和周家嫡長子,是拋卻試探,想要交心的意思。
蕭爵顯然也領會到了:“你并不想遵守任務規則。”
“九哥不也是?”
夜雨連綿,有點冷,霄酒手抄在袖子里面,慢條斯理:“想要過關比賽,有些規則肯定要遵守,但有些,好像也沒必要?本輪任務只提醒保護好自己的秘密,又沒有明言一旦暴露會受懲罰——明牌,有時候是一種不錯的玩法不是么?”
“我醒來的那個房間很有意思,我也認真想過,并不覺得比賽真正的任務是保護自己的秘密同時,知道別人的秘密,我感覺這次會和上輪比賽一樣,有隱藏的規則在任務里,觸發了就會刷新覆蓋,原本的任務就沒那么重要了。”
他看向蕭爵,眼底微亮:“我對這個更感興趣,難道九哥不是?”
這個比賽的設置,內里劇情的安排,目的都是為了激發皇子們的成長,競爭肯定是有,要讓皇子們有危機感,真切體會很多難事,在生死之間開放或轉變思維,引導更多思考,更多選擇的可能性,好好想想怎么做皇子,怎么做儲君,怎么做天子,怎么應對不同危機,怎么對待黎民。
開放所有比賽細節,同時公布給百姓知道,也是同樣的啟示作用,國家并不只是蕭氏天下,也是百姓們的國家,大家一起參與,明智,明眸,明心,是不是會讓國家更好?在國家安全遇到危機的時候,是不是更能群策群力,凝聚出一樣的熱血?
這么想,所謂比賽,所謂爭積分第一,所謂淘汰,所謂復活投票,所有這些都是噱頭,是吸引人們感興趣的方式,其內核,就是這場浩大的試煉——
讓皇子們認識險惡,迅速成長,拔苗助長一般,硬生生催所有人長大。
所以只要是為了成長,展現出更多的思考可能性,任務其實很靈活,可以隨勢而變。
而現在,一個什么都藏著掖著的陰謀家,不一定比坦率從容者受歡迎。
霄酒從來不害怕做決斷,基于思考后大膽做了,就不會后悔。
顯然蕭爵也是,曲指輕輕敲了敲霄酒額頭,眸底透著淺淺笑意:“淘氣。”
霄酒才不介意被調侃,事情如他所料發生了,就很好。
“那——老規矩?”他笑瞇瞇遞過了自己的手。
蕭爵嗯了一聲,也遞過了自己的。
兩個人再次,在彼此的掌心寫字。
這其實是個非常有效的溝通方法,能避開身邊始終追隨的暗衛潛衛,一切監視者,只要他們距離夠近,寫字速度夠快,那就只有彼此能知道是什么,外人誰都看不出來,無法傳遞,估計送到場外公示的,又會是‘9號和99號互在掌心寫字,無法辨識’。
上輪就有這樣的事,且引起了百姓調侃。
他們還可以用這樣的方法,防著暗衛潛衛里的背叛者——
從蕭珪這次的生日酒宴上,他們基本已經確定,皇上的人有被滲透,只是尚未抓住根源,動手的人也很隱秘,想來這個儲君選拔賽最終,也是要順便徹底了結這件事。
但是這一次掌心寫字并不需要太隱秘,因為不是什么秘密溝通,甚至應該慢一點,讓暗衛潛衛們記錄下來,傳到場外。
蕭爵在霄酒掌心寫的是‘扮女’,霄酒在蕭爵掌心寫的是‘喜男’。
扮女,就是男扮女裝,喜男么,就是性向有異,喜歡男人。
兩人同時寫完,同時看向對方,異口同聲——
“怎么看出來的?”
“你怎么知道?”
蕭爵嘆氣:“你的這個戲中戲,其實很好演,不容易暴露,但你完全就沒想演,連點女孩相都不扮——蕭鼎還捏過蘭花指呢。”
想起蕭鼎夜蘭花指的樣子,霄酒沒忍住,又笑了。
他的確沒怎么想演,但這在別人眼里也不應該太算疑點,也就蕭爵明白他,知道這種擺爛表象下是什么。
“為什么能猜到大少爺的秘密?”蕭爵視線滑過霄酒眉眼,“我哪里漏了破綻?”
“并沒有。”
霄酒看著蕭爵,眉眼彎彎:“只是任務提示里,簡單敘述了周家人口,對大少爺的描述是先前曾紈绔過,現在沉默,避世,安靜,不近女色,不談自己親事,也不太喜歡惹事……”
“我可是過來投親的表妹,正當大好年華,婚事又是焦點,怎么想,大少爺都應該遠離我這個麻煩,可你偏偏靠近了,還提醒這提醒那,細節多到不像假的,不帶有特殊目的性,那不就是對‘表妹’本人有意思?”
“你不近女色,看我時不止一次視線落在我的喉結,是為什么?只能是看破了不說,還想和假表妹分桃斷袖——”
霄酒有模有樣的嘆了口氣:“難不成還能是喜歡我這個扮演者本人,心有擔憂,情不自禁?”
“我可沒那么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