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入室
溫惜寒被問得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后,掙扎著想要將阮炘荑捂自己唇上的手給拿下來。
阮炘荑之前手心就被咬了一口,本就舍不得用勁太大怕傷到溫惜寒, 象征性地抵抗了下,半推半就地把手拿了下來。
“什么?”溫惜寒氣息微喘, 桃花眼里漾著盈盈水波, 像醞開的裊裊薄霧,朦朦朧朧的, 望不及底。
臥室沒有開燈, 黑暗里,阮炘荑卻能依清晰認出那雙漂亮的眸子,而眸子的主人定是正擰著好看的眉, 定定地望著她,眼中帶著些許羞惱和茫然。
伴隨著小金鈴鐺‘叮鈴鈴’的聲響,阮炘荑咽了口唾沫,細微的吞咽聲在此刻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格外的明顯。
她抓著溫惜寒的手腕, 眼眸微瞇, 壓著聲音又問了一遍:“我說, 你還缺對象嗎?”
溫惜寒漸漸停下了掙扎的動作, 小金鈴鐺的聲音也慢慢停歇下來。
一瞬的沉默后, 溫惜寒反問:“軟軟,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問題被不著痕跡地拋了回來。
阮炘荑暗自磨牙,用力攥緊了溫惜寒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回道:“我以為, 小姨是知道我想聽什么樣的回答的。”
不可否認, 這聲“小姨”阮炘荑是故意喊出來的。
“軟軟。”溫惜寒瘦削的下頜微仰, 清冷的聲音莫名透著一股軟意,示弱般的,她嘆了口氣,“我不缺對象。”
“什么?”聽見溫惜寒這個回答,阮炘荑就像一頭暴躁不已的雛獅,齜牙咧嘴的低吼著,當然也只僅限于低吼,沒有其他任何實際動作。
“我說,我不缺對象。”溫惜寒很輕柔地將手掙開,一點點反握住阮炘荑的手。
幾乎是瞬間,阮炘荑炸毛了。
暴躁的雛獅低吼著,張牙舞爪的要準備咬人了。
“軟軟。”溫惜寒適時開口,語氣輕軟,還多了一絲無奈,“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不缺對象。”
阮炘荑遲疑片刻,咬著下唇,忐忑問道:“那你……為什么不缺對象?”
說完,阮炘荑就別開了頭,不敢再去看溫惜寒的眼睛,也很怕聽見自己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一聲很輕的喟嘆傳來。
阮炘荑的小拇指顫了兩下,猛地抬起頭,望向溫惜寒的目光變得隱忍起來,就好像在壓抑著什么。
“為什么?”她又很小聲地問了一遍。
“因為……”溫惜寒抬手輕輕摸上阮炘荑的耳朵尖,順毛般的捏了捏。
原本炸毛的雛獅在她的安撫下一點點冷靜下來,繃著下頜靜靜等她接下來的話,奶兇奶兇的。
“因為有人不高興了啊。”溫惜寒語氣無奈,揉向阮炘荑的后腦勺,還故意吸了吸鼻子,“你有聞到什么味嗎?怎么這么酸。”
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來,阮炘荑梗著脖子,質問道:“那你為什么還加了別人好友?”
“嘶——”溫惜寒倒吸一口氣,眉心深擰著。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阮炘荑神情緊張,關切問道。
溫惜寒扶向阮炘荑纖細的腰身,聲音有些嗡:“先下來,你壓到我肚子了。”
“哦。”阮炘荑坐直身子,緩緩挪動著腿,坐到了溫惜寒身側,猶豫幾秒,指尖揪緊被子,在離她一拳的距離躺了下來。
期間,小金鈴鐺一直在響,叮鈴鈴的,聲音清脆,但不吵。
一陣被子的窸窣摩擦聲,是溫惜寒翻了一個身。
其實兩人之間還隔著一點距離,而阮炘荑卻感覺那炙熱的呼吸徑直打在了她的耳廓上,甚至還鉆進了耳朵里,又熱又癢,撓得腰窩都酥了,莫名的,想躲又想靠近,想去感受更多。
輕咬唇角,阮炘荑摸著床墊,若無其事地往中間挪了點,一直到胳膊碰到溫惜寒的手臂才停下來。
溫惜沒有動,一雙桃花眼微掩,聲音清緩:“你那會也聽見你媽媽說的了吧?她……”
還不待溫惜寒說完,阮炘荑就急吼吼地打斷了她:“哎不對,你叫我媽媽什么?”
她突然這么一問,差點把溫惜寒整不會了,遲疑著開口:“姐啊……?”
阮炘荑似終于反應過來一般,一副松了口氣的語氣:“哦,是我聽茬了,還以為你也跟著叫媽了呢。”
溫惜寒:“……”
重新組織好語言,溫惜寒再次順毛道:“你姐……你媽媽有一點沒有說錯,就當多交幾個朋友,而且說不定后面還會有生意上的往來。”
不然她也不會同意去加好友,畢竟有句話沒有說錯,多個朋友多條路,再者還是阮蘇認識的人,她早晚會有接觸到的時候。
偏偏阮炘荑卻抓偏重點,提了點聲音問道:“幾個?所以你是加了多少人???”還有媽媽也真是的,怎么能變著法的給人相親啊,簡直太過分了!
阮炘荑越想越氣,后槽牙咬得梆緊,胸廓的起伏也變明顯了。
“emmm……”溫惜寒遲疑了一秒,“沒加幾個。”
“而且我又沒和她們聊,只是先加上應付一下你媽媽而已。”
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阮炘荑扯出抹牽強得不行的笑,露出白森森的犬齒,“OK,那我們換一個話題。”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
薄唇微抿,溫惜寒頷首:“是。”
雖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阮炘荑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那……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溫惜寒想了想,反問:“你想聽實話嗎?”
“嗯。”
“是黎董將你簡歷遞給我的時候。”溫惜寒如實說,“那一刻,我其實是很懵的。”
“后面看你的反應,不僅沒認出我,還把我徹底忘記了。”
說到這里,溫惜寒眼中閃過絲郁悶,“而且頭天晚上還和你發生了那種事……”
“所以小姨是后悔了嗎?”阮炘荑又湊近了些,兩人氣息相融,甚至只要她稍低一點頭,就能碰上溫惜寒的鼻尖。
“叮——”小金鈴鐺突然響了一聲。
平安鎖一直緊貼在胸口上,原本的冰涼早已被阮炘荑的體溫消褪完全,暈染上了相同的溫度,隱隱還有炙燙的趨勢,燙得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吞了吞喉嚨,阮炘荑目光下移,似在極力控制著的某種情緒或者沖動,只要溫惜寒說的話不中聽,她就……
“不是。”
阮炘荑啟唇,露出了又白又尖的犬齒。
溫惜寒急忙說:“軟軟,我沒后悔。”
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阮炘荑抿唇,示意溫惜寒繼續說。
薄唇囁嚅,溫惜寒很小聲地說:“只是有點接受不了。”
阮炘荑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陰陽怪氣地問:“那你的意思是,如果那晚上是別人就能接受了?”
“小姨,你是這個意思嗎?”
溫惜寒:“……”
無力地扶額,溫惜寒語氣無奈:“不是。”
“那晚上我接受不了別人,除了你。”
“而且那個想法也只是阿寧開玩笑隨口一說,但是來搭訕的人是你。”
眉眼微不可察地放松下來,阮炘荑面上不顯,不依不饒地問:“那要是來搭訕的是別人呢?”
溫惜寒抬手摸了摸阮炘荑的額頭,又替她將額跡的碎發理到一邊,她的手常年偏涼,似是怕冰到阮炘荑,她的動作格外輕柔:“你看我有搭理別人嗎?”
確實,那天晚上的溫惜寒很讓人眼前一亮,又御又清冷,惹了不少人惦記。
而且想要過去找她搭訕的人不少,但都被她表現出來不耐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給嗬退了。
本來她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過去,但沒想到冷美人還是挺給面子的。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阮炘荑還是說了實話:“沒有……”
指腹下移,溫惜寒捏向阮炘荑的鼻尖,微微用力,“所以后面我一直在想,該怎么和姐說這件事情。”
說到這個,阮炘荑又想起另一件事,她反手攥住溫惜寒的手腕,語氣急切:“我媽媽她是什么時候知道你喜歡女生的?居然還想給你牽線?她接受程度這么高?”
溫惜寒眼神復雜地看向她,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前一段時間和她說的。”
“軟軟,你不知道的事情,其實有很多。”
“比如?”阮炘荑心說,那還不是你們什么都瞞著我,什么都不同我講,我能知道就有鬼了。
溫惜寒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囫圇地將想說的話全咽了下去。
沒等到溫惜寒接下來的話,阮炘荑暗自磨牙,忿忿地湊近了些,唇瓣堪堪貼在她的唇上,呼吸聲微沉:“比如什么?小姨?”
溫惜寒聽不下去了,頭一偏直接堵住了阮炘荑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一吻閉,阮炘荑喘著氣,唇角勾起抹邪氣的笑,不依不饒地問:“小姨怎么不回答我的問題?嗯?”
“軟軟。”溫惜寒眼眸微垂,貼身上前重重地在阮炘荑唇角咬了一下,“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不給溫惜寒后退的機會,阮炘荑扣住了她的后腦勺,唇齒貼合,耳鬢廝磨,語氣莫名欠揍:“為什么?小姨不喜歡聽我說話嗎?”
“別叫我小姨——”溫惜寒伸手抵住阮炘荑的肩,欲阻止某個意圖不軌的小鬼。
“那叫什么?”阮炘荑一動,平安鎖上的小金鈴鐺就跟著響個不停,她好似聽不見般,自顧自地說,“溫總?姐姐?”
“還是……姨姨?”
溫惜寒真的很想一腳給阮炘荑踢下床去,可偏偏某個小鬼警覺特別高,早就做足了完全準備,在抬腳的瞬間,就輕松捏住了她的腳踝,笑得不懷好意,還壞心眼地拂過她敏感的腳心:“看樣子,我知道叫什么了。”
溫惜寒:“……”
小金鈴鐺的響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就如溫惜寒此時的心情,如果可以,她定然會提前鎖上門,不給某個半夜爬床的小鬼任何機會。
阮炘荑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貼在溫惜寒耳邊輕喊:“姨姨,你準備明天什么時候起床?”
溫惜寒不想理她,扯過被角捂住了自己的臉,聲音嗡嗡的:“不知道……”
作者有話說:
問
為什么回答不知道
第92章 偷腥
阮炘荑卻不想這么容易就放過溫惜寒, 繼續追在她耳廓邊問:“不知道?姨姨怎么會不知道呢?”
“你……”溫惜寒呼吸一窒,瞳孔也瞪大了幾分,待緩和幾秒后, 她咬緊后槽牙反問,“那你準備什么時候起來?”
阮炘荑作思考狀, 聲音不緊不慢的, 聽得溫惜寒特別想咬她:“我嗎?起來那么早干什么,周末肯定要多睡會兒補補覺嘛。”
“你就不怕被你媽逮個正著?”溫惜寒‘好心’提醒道。
當然她說這話還帶了點試探阮炘荑的意思。
并不是怕阮炘荑退縮, 而是怕這小兔崽子會猝不及防地搞事情, 把阮蘇給氣死。
阮炘荑不以為意地嗤笑了聲,語調格外漫不經心:“這有什么怕的,光明正大可比偷偷摸摸好太多了。”
“姨姨, 你說是不是?”
“……”溫惜寒語塞,一時間竟分不清阮炘荑究竟是幾個意思。
吞了吞喉嚨,看向阮炘荑的目光漸漸變得警惕起來:“正大光明?軟軟,到時候你媽追著你打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阮炘荑:“……”
手上力道一卸,整個人無力的倒在了溫惜寒身上, 但沒隔兩秒, 阮炘荑又怕壓著她, 微微撐起上身, 將身體大部分重量收了回來。
小金鈴鐺跟著響了好幾聲, 叮鈴鈴的,又清又脆。
“姨姨這么狠心的啊?”她壓低聲音,故作委屈地說。
桃花眼微闔,溫惜寒象征性地拍了拍阮炘荑的肩, 語氣敷衍:“嗯, 所以我要睡覺了。”
“軟軟, 晚安。”
阮炘荑:“???”
緩緩呼出口氣,阮炘荑用舌尖抵了抵尖尖的犬齒,感受著細微的刺痛,她探出手握住了溫惜寒的腕骨,“姨姨,不然這樣吧。”
“什么?”溫惜寒直覺阮炘荑不會說什么好話,桃花眼里的警惕不減反增。
“你現在肯定睡不著了,不然今晚上直接通宵,困意熬上來了才更好休息。”阮炘荑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直響,說是司馬昭之心也不為過,就差把想法直接寫臉上了,“正好我們來聊聊天,重溫回憶一下小時候的事情。”
阮炘荑直起上身,刻意讓小金鈴鐺發出聲響,意有所指地說:“聽我媽媽說,我那時候特別黏你啊?”
一聲輕“嗯”從鼻腔緩緩暈出,漾著點小尾音,又朦又緲的,溫惜寒故意說:“還給你換過尿布。”
“……”
阮炘荑被臊了一下,但下一秒就飛快調整過來,彈了彈纖長的食指,隔著薄薄的睡衣布料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起平安鎖上的小金鈴鐺。
“叮——”
“嗯~還有嗎?”
說話間,阮炘荑手上撥弄動作不停,指尖無師自通般越發的靈活。
終于,溫惜寒聽不下去了,用力抓住阮炘荑始終安分不下來的手,語氣醞著絲懇求和咬牙切齒:“你能把那個取下來嗎?”
一直響,真的是服了。
“不能。”阮炘荑笑得狡黠,欠兮兮地回道,“這可是姨姨送我的,我要一直戴著。”
溫惜寒扶額,盡量心平氣和地分散著阮炘荑的注意力:“不是說聊天嗎?你想聊些什么?”
阮炘荑見招拆招,俯身在她唇角親了一下,“都行。”
“姨姨,你用的什么沐浴露,怎么這么香?”
溫惜寒:“……”
其實早在回國之前溫惜寒就簡單倒過時差,回來時又在飛機上補過覺,除了有些疲乏外,她其實算不上困。
但阮炘荑是個例外,說通宵的人是她,結果倒頭就睡的人還是她。
聽著身側均勻的呼吸聲,溫惜寒愣了一下,隨后哭笑不得地捏向阮炘荑的鼻子。
然而手上并沒有使勁,只是輕輕碰了碰,溫惜寒就改變方向捏向了她的臉頰。
捏第一下,阮炘荑沒有醒。
溫惜寒微微磨牙,稍加了點力道又捏了一下。
阮炘荑依舊沒有醒,睡得雷打不動。
最后溫惜寒放棄了,不再捏阮炘荑的臉,而是放輕動靜,將手繞到她的后脖頸,非常耐心地將那個看著就鬧心的平安鎖解了下來。
“叮鈴鈴——”
平安鎖一解下來上面掛著的小金鈴鐺就迫不及待地發出清脆響聲。
溫惜寒忙用手捂住平安鎖,等小金鈴鐺不響了,她才稍舒一口氣,伸長手臂,半勾著身子將整個平安鎖扔進了床頭柜的最深處。
隨后又輕輕拉開下面的柜子,將放最外面首飾盒里的項鏈取了出來。
這條項鏈是溫惜寒計劃回國的時候給小外甥女買的見面禮。
只是沒想到這個見面禮會推遲這么久。
本來溫惜寒都沒準備再將這條項鏈送出去的,但今晚上也確實是被阮炘荑刺激到了。
畢竟這么大一個人了一直戴個純金的平安鎖就算了,偏偏那小金鈴鐺還響個不停,聽著真的是非常羞恥……
用同樣的方法將項鏈戴回到阮炘荑脖子上后,溫惜寒掖了掖被角,重新躺了回去。
阮炘荑依舊睡得很熟,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她嘟噥一聲,手臂扣在溫惜寒的腰上,本能地朝她這邊拱了拱。
為了讓阮炘荑睡得更舒服一些,溫惜寒側身攬住了她,并將背跡滑落下來的被子拉了回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早,溫惜寒是被身側的動靜鬧醒的。
她睡眠向來很淺,加上昨晚睡得晚,一大早沒睡夠就被吵醒,一肚子怨氣可想而知。
溫惜寒睡眼惺忪,桃花眼霧蒙蒙的,纖眉攏起,瞇著眼睛迷瞪地看著阮炘荑,視線又是幽怨不滿的。
“你去哪?”
這是阮炘荑躡手躡腳掀開被子準備下床時,溫惜寒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偏清冷,夾著點沙啞,聽起來很有質感。
阮炘荑赤腳踩到地板上,冷不丁聽到溫惜寒說話,腳上一滑,踉蹌的扶著床沿,指了下自己的手腕,一副做賊心虛的語氣:“我先回房間了。”
溫惜寒瞇眼掠向窗外,雖然窗簾拉著,但是不難看出外面天已經大亮,地板邊緣隱隱有明黃的陽光透進來。
現在差不多快八點了。
溫惜寒估摸著時間,一針見血道:“你是怕被和你媽媽撞上吧。”
阮炘荑沉默一瞬,訕笑著說:“姨姨知道就不要說出來嘛。”
舌尖抵了抵腮,溫惜寒沒接話。
隨意扯了下睡衣衣角,阮炘荑快速在溫惜寒唇上親了一下,自顧自地說道:“突然感覺我們就像在搞見不得人的地下戀一樣,還蠻刺激的。”
溫惜寒白她一眼,就聽阮炘荑繼續說:“要是被我媽媽發現了,那不得更刺激了。”
溫惜寒:“……”
聽得心頭一梗,抓起一旁的枕頭就朝阮炘荑扔去。
阮炘荑輕松躲過迎面扔來的枕頭,半撈進懷里,邊穿鞋邊為自己找補:“你再睡會吧,我昨天起晚就被說了,今天可不能再起晚了。”
怕起晚是假,是怕再晚點過去,就真的要撞上阮蘇了。
溫惜寒不想理她,卷過被子翻了個身,用背對著她。
輕嘆口氣,阮炘荑輕輕將枕頭放到床邊,輕手輕腳地拉開了房間的門。
在阮炘荑準備掩門的時候,溫惜寒的目光撇了過來,她刻意放慢關門的動作,并成功得到了一個白眼。
也是在這個時候,阮炘荑感覺到脖子上的重量不對。
她連忙將領口拉開,看見了不知道在什么被溫惜寒偷偷替換掉的項鏈。
輕“嘖”一聲,阮炘荑指腹摩挲著閃閃發光的項鏈,唇角不由自主地彎起,然后默默收回了還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打消了再進去的想法。
看樣子,昨晚上那小金鈴鐺的聲音還是挺有效的嘛。
一直到回自己房間門口,阮炘荑唇邊的笑都沒有淡下去過。
就在她準備開門時,猝不及防一抬眸,就看見了抱著雙臂站在樓梯拐角處的阮蘇。
阮蘇臉上沒什么表情,看向阮炘荑的眼神卻是說不出來的意味深長,也不知道她在這里站了多久,把她剛剛那副蠢樣子看了多少進去。
猛的打了個激靈,阮炘荑捂住心口,一副心有余悸地樣子,先發制人地問道:“媽媽,大清早的你在這里站著干什么,要嚇死個人啊?”
阮蘇掀了掀眼皮,依舊面無表情的,語調懶散:“怎么,你昨晚上偷腥去了?大早上就笑得這么的……”
后面的話阮蘇沒說,但阮炘荑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鐵定不是什么好詞。
太陽穴微跳,心里已經開始發虛,但阮炘荑面上絲毫不顯,繼續拉扯道:“媽媽,你在說什么呢,什么偷腥?我是那種人嗎?飯可以亂吃,你這話可不能亂講啊!”
“呵。”阮蘇哼笑,深意滿滿地開口,“最里面,好像是你小姨的房間吧。”
咽了口唾沫,阮炘荑面不改色道:“對啊,我才從小姨房間出來。”
阮蘇抿唇,目光上下將阮炘荑打量了一圈。
“小姨剛剛肚子疼,懷疑是那個來了,我把那個送過去,又發現沒來,只是單純的有點拉肚子。”阮炘荑臉不紅,心不跳地鬼扯著。
“好點了嗎?現在還疼?”阮蘇關切問道,“要不要我叫醫生來看看?”
“吃了止疼藥好很多了。”阮炘荑壓了點聲音說,“這會小姨已經睡著了。”
“嗯。”阮蘇可沒忘記正事,“那你剛剛在笑什么?笑得這么的……”
阮炘荑:“……”
從衣領里拽了點項鏈出來,阮炘荑不敢拽多了,不然吻痕就要露出來了,她朝阮蘇炫耀道:“小姨新送我的。”
阮蘇眸光深遠,語氣涼幽幽的:“你的平安鎖哪去了?”
阮炘荑笑容肉眼可見的淡了點,惋惜開口:“小姨給我換成這個了呀。”
阮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丟下句“早點下來”,轉身就走了。
看著阮蘇的背影,阮炘荑無聲地將項鏈藏進衣領里,格外保守地將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
她面上看似淡定無比,實則心里慌得一匹,完了呀,度假村那邊好像是有溫泉的,昨晚上沒把持住留了這么多印子,那不是吃棗藥丸?!
作者有話說:
上周重感冒加甲流,輸了一周液,然后現在支氣管還有點問題,快整成變異型哮喘了……
第93章 大三歲
兀自在走廊凌亂了一會兒, 阮炘荑重新整理好思緒,一臉凝重地推開自己臥室的門,緩步走了進去。
阮炘荑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鏡子面前, 撩開長發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脖子。
幸好溫惜寒昨晚上留有點分寸,沒有在她身上弄下太多的痕跡, 而一些比較零散的紅痕, 則是在鎖骨周圍,領口稍微拉高一點, 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指尖摩挲著肩膀處快要淡得看不見的咬痕, 阮炘荑不禁惆悵,相比起溫惜寒的有分寸,那她在她身上弄下的, 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又回想起阮蘇離開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和語氣,阮炘荑更頭疼了,總感覺阮蘇是不是知道了點什么。
緩緩呼出口濁氣,阮炘荑心不在焉地將領口扣子解開,心里卻飛快思索著與其被阮蘇當場抓個現行, 不如提前老實交代了的可行性。
先不說對于溫惜寒喜歡女人這件事阮蘇都能這么淡定的接受, 而且聽昨晚她們聊天那意思, 她媽媽的曾經肯定充滿了故事, 尤其是那個“她”。
所以阮炘荑覺得自己要是對阮蘇說她也喜歡女人, 阮蘇應該是能接受的,但要是說自己喜歡的人是小姨,并且該做的不該做的已經全都做了,阮蘇會是怎么一個反應, 阮炘荑猜不準, 不過鐵定會把她掃地出門吧……
可這伸頭一刀, 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坦誠一點,主動對阮蘇坦白,正所謂早死早超生,早點解決免得夜長夢多。
這般想著,阮炘荑解扣子的動作一頓,開始思索起主動坦白的可行性。
輕撩長發,阮炘荑站起身,快步走到衣帽間,拉出一個最大的行李箱開始打包起自己房間最值錢的東西。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都要被掃地出門了,那自然是要提前做好打算,先把值錢的搜刮走,免得后面卡被阮蘇停了,就沒資金來源了。
畢竟昨晚她可是都聽見了的,自己很有可能不是阮蘇親生的,所以現在先把退步準備好非常關鍵。
將房間里值錢的東西全部一掃而空后,阮炘荑捏著玻璃杯,氣息微喘,大口大口地喝著溫水。
等呼吸平緩得差不多了,她瞅了眼時間,擱下水杯,把行李箱鎖上,拖到衣柜最深處藏好。
做完這些,阮炘荑才抱著浴袍不慌不忙地進了浴室。
視線在花灑和浴缸之間猶豫幾秒,阮炘荑腳步一轉,果斷選擇了后者。
趁著浴缸放水的功夫,阮炘荑走到柜子前,挑挑選選半天,最后還是選了瓶梔子花味的精油。
往水里滴了幾滴精油,阮炘荑總覺得還差點什么,挑選片刻,又扔一個淡粉色的浴鹽球進去。
“滴——”是浴缸的水放好了。
阮炘荑伸手撥動了幾下水面,泛著淺粉色的水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漾動著,水溫稍有些偏燙,但用來泡澡正好合適。
慢條斯理地將衣服褪去,阮炘荑在下水之前還不忘在面上撒了點玫瑰花瓣。
等阮炘荑舒舒服服的泡完澡從浴缸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
隨意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長發,阮炘荑披上浴袍,用長帕半包住濕漉漉的頭發,纖長的指尖靈活一勾,邊系腰帶邊往臥室走。
給吹風機插上電,阮炘荑正準備吹頭發,就聽見了很有規律的敲門聲。
遲疑片刻,阮炘荑還是將吹風機放下,趿拉著拖鞋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在的赫然是溫惜寒。
眸中閃過絲意外,阮炘荑若無其事地繼續擦著頭發,目光卻不受控制地朝樓梯口處瞟去。
沒看見其他身影,阮炘荑清了清喉嚨,溫聲喊道:“姨姨,怎么了?”
溫惜寒已然穿戴整齊,一身寬松休息裝,化著精致的淡妝,脖頸間不見任何異樣,面色無異,目不斜視,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澈:“要吃飯了。”
阮炘荑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擦頭發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她意味深長地問:“姨姨,是特意來叫我的嗎?”
“不是。”溫惜寒神情_欲言又止,語氣沒什么太大的起伏,隔了幾秒才接著說,“看你半天沒有下來,你媽媽讓我上來看看。”
阮炘荑:“……”
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一時間心里想過了很多種可能,好像又全部與現在對不上號。
深吸口氣,阮炘荑咬著后槽牙說:“我馬上就下來。”
溫惜寒輕“嗯”一聲,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掠過阮炘荑還在滴水的頭發,扔下句“把頭發吹干再下來”就轉身走了。
指尖微微用力,阮炘荑靠在門框邊上,目送溫惜寒下樓,后槽牙很小弧度地磨了兩下,低笑一聲,捏著浸上水跡的長帕回了房間。
回房間后,阮炘荑卻一點都不著急,不慌不忙地將頭發吹干,還非常有閑情逸致的卷了下發梢。
撩了撩微卷的發尾,阮炘荑又從衣柜里選了條特別顯清純無辜的純色紗裙,一臉悠閑的坐到梳妝臺前,化了一個和裙子很搭的清純偽素顏妝。
最后又補了下唇釉,阮炘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唇,非常滿意,拎上一旁的小包,扶著樓梯扶手,一身輕快地往樓下走去。
彼時溫惜寒和阮蘇已經吃完早餐,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天,兩人有說有笑,氣氛和諧,好似誰都沒有想起還有阮炘荑這么一號人來。
這樣的氛圍,阮炘荑自然一下樓就感覺到了,眼看即將邁下最后幾節臺階,她故意輕咳一聲,企圖吸引兩人的注意。
阮蘇聞聲望去,看著千呼萬喚終于舍得從自己閨房里出來的阮炘荑,輕笑一聲,晃了晃翹著的腿,端起茶幾上的茶水,一開口就是帶著嘲諷的話:“怎么,昨晚上受涼了?一大早起來嗓子就不舒服?”
“不是。”阮炘荑收回落在溫惜寒身上的目光,半倚在樓梯扶手上,一副柔若無骨,略帶病氣的嬌弱語氣:“只是有點犯困,可能是昨晚上沒有睡夠吧。”
溫惜寒太陽穴微跳,無聲地垂眸,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阮蘇輕“嗤”一聲,語氣鄙夷:“豬吧你,一天睡這么多。”
將茶杯放下,阮蘇腰身后靠,又說:“早餐在廚房溫著的,自己進去端。”
“嗯。”阮炘荑抬手將鬢角的發絲別到耳后,露出的側臉清純又溫婉,顯得特別乖巧,欺騙直接值拉滿。
阮蘇怔了一下,默默收回了視線,下頜線有些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深深地看了溫惜寒一眼,阮炘荑唇角勾起抹惡劣的笑,輕拉偏長的裙擺,長腿一邁,非常淑女地邁下了最后幾節臺階。
“……”溫惜寒眼皮一跳,只覺這不安分的小兔崽子肯定是又憋了什么壞,還不等她用警告的眼神望回去,阮炘荑就邁著淑女的小步子去了廚房,只給她留下個窈窕勾人的背影。
赫拉客廳的兩人各藏心思,一時間非常默契的沒有開口說話。
罪魁禍首阮炘荑則一身輕松地坐在餐桌前吃著自己豐盛的早餐,細嚼慢咽的,非常符合今天淑女的一身。
阮蘇是最先回過神的,垂眸將面前的茶杯斟滿,她雙手捧著杯子,任由視線被暈上來的熱霧所暈染模糊:“軟軟剛剛那個樣子,讓我以為看見了她。”
溫惜寒沉默不語,心里卻在懷疑軟軟這惡劣的性子,到底是遺傳了誰。
阮蘇低笑出聲,輕輕將杯面上的熱霧吹散,苦笑道:“真的很像。”
不怎么明顯的喉結微動,溫惜寒掠了阮炘荑一眼,壓低聲音問:“那她知道軟軟嗎?”
一瞬的沉默。
阮蘇澀聲開口:“應該是知道的吧。”
隔了好一會兒又說:“小寒,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姐。”溫惜寒指向自己心口位置,“她自然是存在過的,不僅你記得她,我也記得她的。”
阮蘇笑,搖了搖頭說:“小寒,你不懂。”
溫惜寒似懂非懂地聽著,眼神漸漸變得茫然。
有些事她確實不懂,但有些事她確實懂得不能再懂了。
吃完早餐,阮炘荑扯過張紙,優雅地擦了擦嘴角。
周姨適時走上前將桌面的殘局收拾好,并寵笑著問道:“小小姐,要吃點水果嗎?”
阮炘荑搖搖頭,婉拒道:“不了周姨,有點撐,我想起來走走。”
周姨眼角的皺紋加深,笑得更寵了,“小小姐,冰箱里放了你最喜歡吃的。”
阮炘荑回以一笑,聲音甜軟:“謝謝周姨~”
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阮炘荑就站起來開始走動消食,但這步并沒有散多遠,她就走到沙發邊,裝作不經意地一屁股坐到了溫惜寒旁邊,還很自覺地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纖眉微挑,阮蘇眸光落在阮炘荑身上,話里有話地問:“軟軟,你心情很好?”
“有嗎?”阮炘荑無辜地眨了眨眼,語氣單純,“媽媽你感覺錯了。”
溫惜寒默默喝著茶水,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是嗎?”阮蘇輕笑,換了條腿翹著,“這一早上就覺得你春光滿面,一臉紅光,也是我感覺錯了嗎?”
“emmm……”
“這個…怎么說呢……”阮炘荑在思索措辭,猶豫要不要坦誠一點,稍微坦白一點點,試探一下阮蘇的接受程度。
溫惜寒頓感不妙,收緊了捏著杯子的手指,一只手接著遮掩,緩緩撫上了阮炘荑的腰身,威脅意味十足。
“其實并沒有你感覺錯。”
“嘶——”阮炘荑話音剛落,溫惜寒就用了點力。
“嗯?”阮蘇興致上來,饒有興趣地聽著。
面對腰間的威脅,阮炘荑熟視無睹,自顧自地說道:“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嘛,我有個喜歡的人。”
“嗯,然后呢?”阮蘇聽得認真。
溫惜寒掐得更用力了。
“然后。”阮炘荑神秘感十足的賣了幾秒關子,才嬌羞笑道,“昨晚上,她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阮蘇反應很平淡,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
溫惜寒面無表情,反應全在手上。
阮炘荑咬牙縮了下腰,沒躲開溫惜寒的手,又見阮蘇反應如此淡漠,不是自己預期的樣子,吞了吞喉嚨,神神秘秘地問:“媽媽,你就不好奇對方是誰嗎?”
阮蘇纖薄的眼皮一掀,勉強給了阮炘荑一個面子,配合著問:“噢,對方是誰?”
阮炘荑本能地看了眼溫惜寒。
溫惜寒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手上越發用勁,眼神險些將阮炘荑睨穿。
阮炘荑被掐得痛得不行,借著撈抱枕腰身偏向一側,稍微躲了點溫惜寒的魔爪,輕“嘶”一聲,用手指比了個三,一臉心虛地說:“大三歲。”
阮蘇愣了一下,依舊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像極了當代思想先進開明的目前:“大三歲?也還好吧。你是大三歲還是她大三歲?”
按阮炘荑之前那藏著掖著的樣子,阮蘇覺得應該是阮炘荑大對方三歲。
“額……”阮炘荑抱緊抱枕,神情猶豫。
見她這支支吾吾的樣子,阮蘇不由得蹙眉,眼神里的嫌棄快要溢出來了。
和阮蘇不同,溫惜寒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小兔崽子要開始搞事了。
深吸口氣,阮炘荑像是終于做好決定,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是大你三歲。”
阮蘇:“哈???!!!”
溫惜寒:“???”
“……”
還是阮蘇反應快,反手抄起一個抱枕,沉聲反問道:“你剛剛說什么?”
阮炘荑抬手做出格擋的姿勢,干笑著說:“媽媽媽媽,我開個玩笑,你別激動,別激動嘛。”
阮蘇冷冷地笑了一聲,語氣幽深:“我也在和你開玩笑。”
阮炘荑笑得尷尬,緊緊地抱著抱枕,顯得自己弱小又無辜,委屈巴巴地朝旁邊挪了些,實則是想躲過溫惜寒掐自己的手,哀嘆道:“我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嘛,一個激動就把我趕出家門了。”
阮蘇微笑著將手里的抱枕的扔下,隨口保證了句:“不會。”
“嗯……”阮炘荑好半天才把話擠了出來,“其實,對方是個女人。”
阮蘇緩緩將手搭到膝蓋上,語氣涼颼颼的:“然后還大我三歲?”
溫惜寒:“……”
阮炘荑:“???!!!”
大三歲?小姨多少歲來著?
第94章 僥幸
“不是。”阮炘荑終于回過味來, 有些蒼白解釋道,“她怎么會比媽媽大呢,她只是比我大幾歲, 但沒你大。”
阮蘇挑眉,雞蛋里挑骨頭地問:“哦, 那你這意思是覺得我年紀大了?”
“……”阮炘荑語塞, 求救般地看向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溫惜寒。
溫惜寒別過頭,好似沒有看見阮炘荑望過來的眼神, 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端起面前有些冷的茶水,波瀾不驚地抿著。
阮炘荑扯出抹牽強的笑容,訕笑著拍馬屁道:“怎么可能呢, 媽媽你看著這么年輕,我和你走一塊,這不知道我倆關系的肯定還以為我們是好姐妹呢。”
阮蘇面上稍微緩和了些,白皙的下頜微揚,語氣矜傲的將話題扯回了正軌:“所以, 是誰?”
“啊?”督了身側正默默喝茶的溫惜寒, 阮炘荑清了清喉嚨, 踟躕著開口, “其實, 這個人,媽媽你是見過的……”
“嗯?”阮蘇眉梢微挑,語氣深意滿滿,“我見過的?”
“還比你大幾歲?”
“嗯嗯。”阮炘荑連連點頭, 神色莫名帶上了些小驕傲, “媽媽你肯定猜不到是誰。”
深邃的眼眸微瞇, 阮蘇順勢問道:“是誰?”
“你猜嘛。”阮炘荑繼續賣著關子,下一句話險些讓溫惜寒嗆個正著,“猜對有獎。”
溫惜寒:“……”
小拇指微顫,溫惜寒咬著后槽牙將茶杯放下,茶幾下,她不輕不重地踢了阮炘荑一腳已示警告。
阮炘荑并不吃她這一套,跟個沒事人一樣將腿往一旁挪了點,還一個勁的慫恿道:“你猜嘛,你肯定猜不到是誰。”
阮蘇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神情若有所思,“猜對了獎勵是什么?”
將適合的人在心里過了一遍,其實她心里已經有了好幾個可能的人選。
舌尖輕抵上顎,阮炘荑笑得狡黠:“一個大大的surprise。”
溫惜寒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兩下,還surprise,這小兔崽子是真的敢說。
怕阮炘荑口無遮攔,溫惜寒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腿上,突兀的打斷道:“姐,這會時間也不早了,不是說還要去郊區的度假村玩嘛。”
阮炘荑低著頭,側臉微鼓,委屈地揉著自己被打的地方。
阮蘇輕“嗯”一聲,下一秒直接點了阮炘荑的名:“軟軟,你回房間收拾一下,好了我們就準備出發。”
揉腿的動作一頓,阮炘荑抬眸不滿地問:“你們都收拾好了?”這話說得像她又拖了后腿一樣。
阮蘇賞了她一個白眼,語氣鄙夷:“那不然呢。”
輕嗤一聲,阮炘荑忿忿不平地站起身,一條腿微跛,快步踏上樓梯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阮炘荑略顯滑稽的身影,阮蘇碾了碾指腹,在確認那小兔崽子不會聽見后,壓低聲音問向溫惜寒:“小寒,你知道是誰嗎?”
“……”溫惜寒面色微妙,猶豫半晌也沒吐出半個字。
而她的猶豫落在阮蘇眼里就成了另一種意思。
知道那人是誰,只是不好說出來。
阮蘇扶著手腕將茶杯斟滿茶水,自言自語道:“難不成還真比我大三歲……”
溫惜寒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斟酌著開口:“姐,要是軟軟喜歡的人是一個從一開始就不適合在一起的人,你還會同意嗎?”
聞言,阮蘇一瞬不順地盯著溫惜寒看了好幾秒,驀地笑了起來,聽不出是什么語氣:“小寒,要看是哪種不合適。”
“相愛本就不容易,我為什么還要去添加阻礙呢?”
溫惜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回到房間,阮炘荑并沒有急著去收衣服,而是站在床邊思索片刻,慢騰騰地將昨晚上收好的行李箱從衣柜最深處拖了出來。
收好充電線和一些零碎的必需品,阮炘荑拉著行李箱大搖大擺地下了樓。
這前后不過五分鐘,阮蘇看得驚訝:“這么快?”
撩起裙擺,阮炘荑輕松地將行李箱提下最后一節臺階,眉眼間的得意顯而易見:“那當然,我昨晚上就開始收拾了。”
畢竟是提前收拾好準備跑路的。
溫惜寒只疑惑地看了眼阮炘荑腳邊那個尺寸過大的行李箱,什么都沒說,默默抿著手里的茶水。
輕輕拍了拍雙手,阮蘇起身道:“那走吧。”
又對站在玄關處的保鏢的保鏢說:“阿辰,幫小小姐拎一下。”
“好的,小姐。”
阿辰穿著一身黑西裝,幾乎聽不見什么腳步聲,一言不發地接過阮炘荑手里的行李箱,往旁邊一站,絲毫感覺不到一點存在感。
這時周姨提著一個精致的打包盒從廚房出來,徑直放到了阮炘荑手上,并溫聲叮囑道:“小小姐,路上帶著吃。”
“最近天熱,外面放太久味道就變了。”
“好,謝謝周姨~”阮炘荑抬手將發絲別到耳后,一臉乖巧無辜。
周姨笑容漸深:“哎。”
阮蘇裝作吃味的抱怨了句:“周姨,你這就有點偏心了哎,這這么多人,你怎么就只給軟軟呢?”
周姨笑著解釋道:“都有份,我裝一起的。”
“辛苦周姨了。”溫惜寒淺笑得體,聲音溫潤如風,挑不出任何不妥。
阮炘荑借機挽上溫惜寒的胳膊,親呢地貼了上去,用半開玩笑地語氣說:“周姨,有沒有多放點糖呀,小姨她喜歡吃甜的。”
在阮炘荑挽上來的瞬間,溫惜寒整個腰身就僵硬住了,顧忌著現在是在外面,而且這小兔崽子暫時還沒有什么太出格的舉動,不然她鐵定會將阮炘荑的爪子給薅下來,并離她三步遠,保持該有的距離。
對于兩人之間的親呢,周姨并沒有多想,只以為阮炘荑還像小時候一樣黏溫惜寒,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關系真好。
看著阮炘荑挽住溫惜寒胳膊的手,阮蘇最開始并未多想,但在不經意留意到溫惜寒極力影藏的不自然和僵硬,她眉心一點點攏起,開始回想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關系好?看著兩人關系是挺好的,先不說上下屬關系,刨除工作之外,私底下的關系肯定也是不錯的。
那為什么軟軟昨晚上和小寒總有種在相互避嫌的感覺?
但如果說她們都喜歡女人,那相互避嫌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實阮蘇還想到了一種可能,只是這個可能性在她看來太過魔幻,概率低得簡直能中彩票了。
所以她并沒有往這方面去想。
周姨面色恍然,扶額道:“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二小姐喜歡吃甜,我下次做的時候多放點糖。”
阮蘇和阮炘荑口味偏淡,都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
說著,周姨又快步進廚房拿了幾小包糖霜粉出來,歉意說道:“要是覺得不夠甜的話,二小姐在面上撒點這個將就一下吧。”
“周姨不用……”這么麻煩的。
阮炘荑打斷溫惜寒的話:“OK,周姨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吧~”
溫惜寒表情一窒,睨了阮炘荑一眼,無聲地將卡在喉嚨處的話咽了下去。
然而阮炘荑依舊嬉皮笑臉,“沒心沒肺”地將糖霜粉揣進了包里。
度假村在郊區,位置有些遠,從老宅開車過去要兩個小時。
在保鏢將車拐上高架橋后,阮炘荑坐在寬敞的后排,慢條斯理地拆開了精致的打包盒。
盒子里裝著的是周姨一大早起來做的各種小甜點。
阮炘荑拿起一塊桂花糕遞給阮蘇:“喏,媽媽要嗎?”
阮蘇正在用平板看股市,撇了眼遞來的桂花糕,淡聲道:“不要。”
修長的食指滑動著屏幕,阮蘇頭也不抬地說:“你才吃早餐沒多久,最好少吃一點,不然等會暈車了。”
“不會。”阮炘荑就像正處叛逆期就喜歡和家長對著干的小孩,我行我素地將桂花糕塞進自己嘴里,含糊地說,“我都多少年沒有暈過車了。”
撕開一包糖霜,阮炘荑在餅干上面撒了點,很自然地遞給了溫惜寒。
溫惜寒沒接,反而說:“我想吃那個。”
阮炘荑愣了一下,問:“哪個?”
“你吃的那個。”
阮炘荑將沾有糖霜的餅干放回原位,重新捻起塊桂花糕,在面上撒了點糖霜,下意識地喂到了溫惜寒唇邊。
溫惜寒沒動,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阮炘荑。
阮炘荑用眼神催促,手又朝溫惜寒嘴邊松了點。
溫惜寒磨牙,用眼神示意阮炘荑看坐在前面一排的阮蘇。
“……”阮炘荑表情僵住,干巴巴地問,“小姨不要嗎?”
溫惜寒神情-欲言又止,動作遲緩又機械地接過桂花糕,咬牙說了聲“謝謝”。
重力碾了碾指腹上粘著的糖霜,阮炘荑輕輕將其舐去,末了又心虛地朝阮蘇那邊瞅了一眼,見她一直在看平板,心里那點心虛頓時蕩然無存。
殊不知阮蘇手里的平板已經許久沒有滑動過屏幕了。
阮蘇的視線也一直停留在側方后視鏡上,早已將后排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但她什么也沒說,還在尋找最后一絲僥幸,想要證明兩人真的只是關系好而已。
這一路上,阮炘荑都在吃東西,如阮蘇所言,在只剩二十分鐘車程的時候,她暈車了。
叫停開車的保鏢,阮炘荑捂著唇,拉開車門匆忙跳下了車。
阮蘇摁滅屏幕,從扶手箱拿出瓶礦泉水,手才觸上車門把手,有一道身影就先她一步出現在阮炘荑身側。
簡單吐過之后,阮炘荑蹲在路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溫惜寒擰開礦泉水的瓶蓋遞了過去:“漱漱口。”
“謝謝。”阮炘荑只漱了一次口,就捂著心口干嘔起來。
溫惜寒也蹲了下來,輕撫阮炘荑的后背,企圖讓她能舒服一點。
緩了一會兒,阮炘荑放輕呼吸,慢慢將腦袋靠在了溫惜寒身上。
溫惜寒肩膀明顯放松下來,把一支漱口水遞給她,同時柔聲問道:“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
這一幕,和十多年前是何其的相似。
那時候軟軟雖然黏溫惜寒,但她好歹還能插進去,而現在……她就像是那個多余的人。
阮蘇面無表情地合上車窗,心里的最后一絲僥幸也一點點掐滅。
作者有話說:
十多年前,是之前提過一次,軟軟也暈車,是溫總先阮蘇一步下車遞水。
第95章 依舊是順帶
阮炘荑靠在溫惜寒肩上緩了會兒, 又用礦泉水漱了幾次口,才感覺心口處沒之前那么難受了。
聽著耳畔漸漸平緩下來的呼吸,溫惜寒從包里摸出條漱口水, 輕輕戳了戳阮炘荑的胳膊。
眸光微閃,阮炘荑接過漱口水, 抿了抿唇, 很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彼時溫惜寒已經站起身,大概是想起身后還有阮蘇在, 得避嫌, 她若無其事地朝旁邊邁了一步,隨口問道:“還難受嗎?”
阮炘荑搖頭,撕開漱口水外包裝, 眼眸低垂著,語氣莫名透著股委屈:“胃里還有點不舒服。”
經過剛剛那么一吐,她胃里的東西差不多全都吐了出來。
溫惜寒眼神無奈,欲言又止道:“讓你少吃點不聽,這下暈車了吧。”
垂眸抿了口礦泉水, 阮炘荑小聲嘟囔, 聲音嬌軟:“我都這么多年沒暈過了, 誰知道今天會突然暈車嘛……”
溫惜寒自然是將她的碎碎念聽了個一清二楚, 好笑地看著她:“你再多吃點甜品就不會暈車, 更不會吐了。”
阮炘荑撇撇嘴,脖頸一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動作遲緩地站了起來。
合上礦泉水蓋, 她似是想起什么, 猛地回頭朝身后望了一眼。
車子的隱私性比較好, 車窗貼的膜偏深,從外面并不能看見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個情況,所以一時間阮炘荑也摸不準阮蘇剛剛是看見了多少,亦或者是全都看見了。
不然按阮蘇的性子,此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這么安靜的坐在車上,更何況,從停車到現在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想到這里,阮炘荑不禁有點發虛,又不由得慶幸還好自己剛剛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然就真的說不清了。
吞了吞喉嚨,阮炘荑隱晦地朝溫惜寒使了個眼色。
“……”溫惜寒嘆氣,給了阮炘荑一個白眼,那眼神好似在說,‘你才反應過來?’
阮炘荑一臉無辜地回視過去:‘這能怪我嗎?’
溫惜寒不想理她,轉身就準備回車上。
輕咳兩聲,阮炘荑拎著只剩下小半的礦泉水瓶快步跟了上去。
車廂里。
手里的平板早已因為長時間沒有滑動屏幕而自動暗了下去。
阮蘇用力按了按太陽穴,一時間心緒亂得不行。
在這之前,她是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的。
而現在,一旦這個假設成立,很多疑惑和不對勁的地方好像也都解釋得通了,阮蘇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再然后就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復雜,特別是今早上在走廊撞見穿著一身睡衣,明顯才從被窩里爬起來的阮炘荑,阮蘇此刻一回想起來,就氣得直磨牙。
這小兔崽子還真是能耐了啊,大晚上的就去爬床了,還在她眼皮子底下搞這些幺蛾子……
果然是長大了,會拱白菜了。
但這小兔崽子拱誰家的白菜不好,為什么非得拱自己家的?
特么的兔子都不吃窩邊草。
阮蘇是越想越氣,一直到溫惜寒坐上車,臉上都沒有什么好臉色。
阮炘荑則慢溫惜寒一步坐上車,她剛關上車門,就聽見車窗降下來的聲音。
疑惑地抬眸,阮炘荑看見阮蘇望向窗外,并且臉上的神情也算不上好,下頜線繃著,顯得側臉分外冷凝。
然而阮炘荑無所察覺,跟著降了點車窗下來,還粗神經地問:“媽媽,你怎么了?怎么臉色有點不好?”
阮蘇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兩下,聲音涼颼颼的:“沒怎么,股市跌了幾個點而已。”可不是跌了嘛,而且按現在這個情況來看,跌的可能還不止幾個點。
阮炘荑半信半疑,輕“噢”一聲,悻悻地靠在窗邊,不再去觸阮蘇的霉頭。
車子已經啟動,風從打開的車窗迎面灌了進來,吹亂了臉頰的發絲,也將阮蘇的內心吹得更亂了。
眸光一抬,阮蘇便從后視鏡看見了半靠在車窗邊的阮炘荑。
小兔崽子沒心沒肺,大概是才吐過的緣故,臉上沒什么血色,薄薄的眼皮耷拉著,甚至能看見根根分明、輕微顫動著的纖長睫毛。
這不知情的還真會被阮炘荑這副大病初愈、身嬌體弱、精神不濟的虛弱樣子給騙到。
但阮蘇自詡非常了解這小兔崽子,直覺她一定是又在琢磨什么壞的,企圖博取某些人的同情。
果不其然,只見阮炘荑掩唇輕咳兩聲,瘦弱的肩膀隨著咳嗽而輕輕抽動,眼眶暈著點紅,眼神又朦又朧一副嬌嬌弱弱、風一吹就能倒的西子模樣,讓人好不憐惜。
安分不過兩分鐘,阮炘荑就輕輕貼著座椅挪動著自己的左手,試探性地朝溫惜寒身邊靠攏著。
手上小動作不斷,阮炘荑面上則是一臉的風輕云淡,垂著一雙眸子,神情似怔非怔的,宛若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輕咬唇腔內側的柔軟皮肉,阮蘇就這么透過后視鏡默默看著,除了時不時滑動兩下平板,防止屏幕再度暗下去,也不出聲。
可以說是很輕松的、沒有任何阻礙,阮炘荑一路暢通地摸上了溫惜寒的手。
先是食指輕輕點了點溫惜寒的手背,見其沒有拒絕,又添了一根手指觸了上去,再然后是三根手指……直到整只手都覆了上去。
阮炘荑偏頭望向窗外,臉色依舊蒼白,唇瓣抿著,看上去完全像是還在暈車的模樣。
但她手上的小動作可就比臉上展露出來的精彩多了。
人總是貪心的,阮炘荑并不滿足單純的手背相貼,摸索到溫惜寒手外側的小魚跡肌,她用無名指扣出一條縫隙,慢慢將縫隙擴大,直到把溫惜寒的手心給露了出來。
小拇指輕撓溫惜寒柔軟的手心,帶有挑逗意味的,阮炘荑一點點握住了她的手心,再得寸進尺一點就是十指相扣了。
“啪——”
只可惜溫惜寒并沒有給阮炘荑這個機會,一巴掌直接拍在了她的手背上,聲音還有點響。
后視鏡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這一聲格外的清脆悅耳。
阮蘇下頜微動,不難猜出是某個膽大的小兔崽子被人給警告了。
瞳孔微怔,阮炘荑詫異地看向溫惜寒,眼神難以置信,一點都不相信溫惜寒居然會打她。
溫惜寒不甘示弱地回視回去,眼神帶著慍怒,并快速朝阮蘇方向望了一眼。
阮炘荑撇嘴,借著視線盲點朝溫惜寒使著眼色。
溫惜寒不為所動,冷著臉把座位中間的扶手拉了下來,將手肘墊了上去。
“……”阮炘荑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僵持幾秒后,不甘心地將手收了回去,然后端正坐姿,朝扶手邊挪動位置,跟著把手肘放了上去。
接下來的車程阮炘荑都非常老實,一路上沒有小動作,安靜得像換了個人。
阮蘇覺得沒趣,收回目光,繼續看起了手里的平板。
在快下車的時候,溫惜寒捏著手機給阮炘荑
發了條消息:【你媽媽還在,你就不能老實點?】
彼時保鏢已經將車停穩,阮蘇收好平板,率先下了車。
阮炘荑慢騰騰地拎上剩下的甜點,單手打字回道:【沒事,她應該還在郁悶股票掉點的事情。】
看到消息的溫惜寒:“……”
重重呼出口氣,溫惜寒沒看阮炘荑一眼,徑直拉開了另一邊的車門。
阮炘荑是最后一個下車的,狀似不經意地走到溫惜寒身側,掩唇打了個哈欠道:“媽媽,等會吃什么?”
此刻差不多快過了中午的飯點,三人又只吃了早餐,雖然吃得比較晚,但都過去幾個小時,早就該餓了,更別說阮炘荑半小時前才把胃給吐空。
眼皮微掀,阮蘇涼幽幽地督了阮炘荑一眼,唇角勾起點弧度,似嘲非嘲的:“你想吃什么?”
“都行。”阮炘荑說著又問向溫惜寒,“小姨,你想吃點什么?”
眸光漸暗,阮蘇一臉復雜地別開了頭。
溫惜寒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聲音清泠:“清淡點的吧。”
阮炘荑點點頭,深表贊同。
阮蘇聽不下去了,俏臉微繃,面無表情地摸出墨鏡戴上,冷聲打斷道:“先回房間放東西。”
阮炘荑偏頭撇了眼自己的大行李箱,順著說道:“嗯,先簡單修整一下再去吃飯。”
阮蘇朝保鏢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先去辦理入住,自己則快步走在了阮炘荑和溫惜寒前面。
阮炘荑還有點暈車,走得比較慢,溫惜寒稍順了點的她步子,還主動將她手里提著的甜品接了過去。
“謝謝。”阮炘荑很有禮貌地致謝。
溫惜寒沒應聲,步子卻肉眼可察地放小放慢了。
隔了一會兒,阮炘荑又說:“七八月份天熱的時候,來這邊避暑還是挺不錯的。”
溫惜寒輕“嗯”了聲,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輕柔:“你經常來嗎?”
“呵~”阮炘荑輕嘆口氣,有些含糊地說,“也不算經常來吧,就放暑假的時候,偶爾會過來住幾天。”
“一個人嗎?”溫惜寒問。
“嗯?”阮炘荑笑了聲,說,“有時候是一個人,但有時候會和一兩個朋友一起。”
溫惜寒點點頭,隨口說道:“這邊環境還不錯。”
“……”阮炘荑有點摸不著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尬笑一聲,順著說道,“是吧,這個度假村挺大的,后山那邊還可以去釣魚。”
兩人光顧著自己聊天并沒有注意到原本走在最前面的阮蘇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慢了下來,還差點和她們并排走著。
阮蘇最開始是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但這耳朵能聽見個大概,眼睛卻什么都看不見,又弄得她心癢癢的,八卦的念頭被勾了起來,想去聽一下她們究竟在聊些什么,就不知不覺地放慢了腳步。
一說起度假村能玩的地方,阮炘荑就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從度假村說到了周邊的旅游景點,還有各種有名的特色小吃。
抬手將耳跡的發絲別到耳后,溫惜寒眉眼清冷深邃,語氣暈著轉瞬即逝的笑意:“又是大學的時候去的?”
“嗯。”阮炘荑頷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平時打臨時工的認識了些朋友,就一起約著周末的時候去窮游。”
一說起這個臨時工,溫惜寒就想起了在沒回國之前,從戚璟寧口中認識的那很厲害的個朋友,不由得將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那你怎么想著去做臨時工?”
按理說阮炘荑每個月的生活費應該有不少才對,更有她和還戚璟寧合資開了間酒吧,應該不會缺錢才對。
“emmm……”阮炘荑撓頭,踟躕著說了實話,“因為無聊嘛。”
溫惜寒:“……”
因為無聊——好清新脫俗的理由,也確實是阮炘荑能說出來的話。
偷聽的阮蘇:“……”
小兔崽子還真是能耐了,居然有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還有就是想在學校里低調一點,不想太矚目。”阮炘荑低聲【實則心虛】解釋道,“這樣我還能體驗下拿補助是什么感覺。”
“……”
溫惜寒無言以對。
阮蘇聽得太陽穴直跳,忍不住問出口:“那你拿到補助了嗎?”
冷不丁聽見阮蘇的聲音,阮炘荑愣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也算拿到了吧,因為輔導員覺得大家家境都差不多,為了公平起見,便提議將補助平分,讓全班每個人都能拿到。”
阮蘇又好奇地問了一嘴:“我給你的零花錢不夠嗎?你還去打臨時工?”
“夠啊。”阮炘荑語氣自豪,“但我都攢起來了。”
阮蘇白她一眼,登時又換了種語氣:“股票還是基金?”
阮炘荑笑得狡黠,炫耀道:“都投了點,沒綠過,還漲了幾十個點,反正老婆本是見影了。”
‘十幾個點’是重音,故意說給阮蘇聽的。
“……”阮蘇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越想越氣,胸廓起伏也變得明顯起來。
還漲了十幾個點,你拱的這顆白菜就值上百個點!
“小姐。”保鏢很快辦理好入住,將房卡遞給了阮蘇。
阮蘇看著房卡上的數字,抵了抵腮,把隔得最遠的兩間房分別給了溫惜寒和阮炘荑。
阮炘荑長了個心眼,伸長脖子看清了阮蘇手里房卡的數字,嬉笑著問:“媽媽,能和你換間房嗎?”
手腕一轉,阮蘇牢牢地捏緊房卡,輕飄飄地問:“為什么?”
“我這間的采光要好一點。布局也是你喜歡的風格。”阮炘荑一本正經地胡謅著。
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阮蘇將房卡換到另一只手上,唇角輕勾,微露出來的犬齒白皙得晃眼:“不換。”
阮炘荑:“???”
下一秒,阮炘荑很沒眼力見地跟了上去,晃著阮蘇的胳膊撒嬌道:“媽媽,換嘛換嘛,你最好了~你就和我換嘛——”
阮蘇快步走進電梯,下頜輕仰,側臉矜貴又拒人,她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雞皮疙瘩,嫌棄道:“不換,要換和你小姨換。”
阮炘荑:“額……”
還想繼續扭著阮蘇讓她同意換房間,溫惜寒適時踢了阮炘荑腳后跟一下,示意她收斂點。
阮炘荑無聲地將梗在喉嚨里的話咽了下去,松開阮蘇的胳膊,不情不愿地說:“噢,那好吧。”
“叮——”電梯到了。
輕推墨鏡,阮蘇最先走出電梯,刷卡開門,動作一氣呵成,又自帶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優雅,偏頭間,‘好心’提醒道:“放好行李就下來,餐廳等你們。”
阮炘荑摸了下鼻尖,訥訥地點頭。
然而阮蘇的目光并沒有落在阮炘荑身上,墨鏡遮掩住了她一瞬不順望向溫惜寒的視線,微微頷首,無聲勝有聲。
溫惜寒輕捏太陽穴,聽不出是什么語氣,“走吧。”
“嗯。”阮炘荑拖著行李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輕掩上房門,溫惜寒扣上門鎖,將小行李箱放到墻角邊上,靠在門框邊回憶著阮蘇進門時那個形容不出來的眼神。
如果沒感覺錯的話,那會應該是在看她。
所以,姐,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片刻后,溫惜寒看了眼時間,快速將行李放好,又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簡單補過妝,尤其是脖子上的吻痕著重覆蓋了下,深吸口氣,確認挑不出什么毛病后,才緩緩拉開門,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溫惜寒才從房間出來,隔壁的門就打開了,緊接著再隔壁的門也開了。
阮蘇目不斜視,踩著細高跟,步子優雅綽約,走動間,垂直腰跡的長發也跟著一晃一晃的,盡顯成熟風韻。
阮炘荑也換了一身衣服,短袖搭淺藍色工裝褲,還戴了個深色鴨舌帽,挺酷的一身,但走在阮蘇身后一對比,差別就非常明顯了,嗯,就很年輕有朝氣。
“小寒。”阮蘇挺直的鼻梁上還架著那副墨鏡,唇瓣纖薄,看著有幾分不近人情,但在看見溫惜寒的瞬間,她臉上的神情卻一點點柔和了下來,而余光在掠見阮炘荑那一刻,又變得嫌棄起來。
溫惜寒吞了吞喉嚨,聲音很輕:“姐……”
像是沒看見身后的阮炘荑,阮蘇兀自說道:“走吧,我提前訂了餐,這會過去正好。”
“好。”溫惜寒還想等一下阮炘荑,但阮蘇好似知道她想做什么,挽過她的胳膊就往電梯走。
溫惜寒:“……”
阮炘荑聳聳肩,輕壓鴨舌帽檐,雙手揣進兜里,大搖大擺地跟在后面。
一出電梯,走在前面那兩人就像是忘記了身后還有阮炘荑這么一個人,邊聊邊走,還走得飛快,一個拐角就把阮炘荑甩在了身后。
毫無疑問,阮蘇是故意的。
而通過這一舉動,溫惜寒更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想,只能一個勁的順從阮蘇,實則心里苦得不行。
阮炘荑是知道餐廳位置的,所以在意識到自己被甩下后,她并沒有急著追上去,而是慢慢悠悠地逛了起來。
沒走幾步,阮炘荑就問身后跟著的保鏢:“是哪一個包廂?”
“小小姐,是xxx包廂。”保鏢如實將包廂名報上。
阮炘荑摸著下頜,抬腿朝大廳的服務生走去。
保鏢猶豫兩秒,還是保持距離跟了過去。
等阮炘荑‘散步’到包廂已經是十分鐘之后的事情了。
像是沒有察覺到自己一進來就變得微妙的氣氛,阮炘荑拉開椅子坐下,自顧自地給自己盛了一碗粥,故意問了嘴:“嗯?你們怎么不接著說了?”
阮蘇捏著精致的小瓷匙有一搭沒一搭地攪動著碗里的雞湯,一副氣死人補償命的語氣:“你不能聽的。”
“切。”阮炘荑喝了口熬得軟糯濃稠的海鮮粥,不以為意地說,“說得像我好想聽一樣。”
下一秒,看見溫惜寒面前干凈的白瓷碗,又換了副語氣殷勤問道:“小姨要粥還是雞湯?”
溫惜寒用手遮住碗,婉拒了阮炘荑的好意:“謝謝,我自己來。”
“好吧。”阮炘荑收回手,還不忘推薦道,“這粥味道挺不錯的。”
就在溫惜寒拿起湯勺時,阮蘇冷不丁地插了一句:“雞湯也可以。”
溫惜寒捏著湯勺,看著桌面上的粥和雞湯左右為難,一時不知道到底該先嘗哪一個。
纖眉微蹙,阮炘荑拿過一個干凈的瓷碗放到溫惜寒手邊,解圍道:“那就都嘗嘗吧。”
末了,又含沙射影地說:“雞湯有點燙,要冷一會兒才能喝。”
溫惜寒默不作聲地先盛雞湯,然后又盛了小半碗粥 。
阮蘇攪動雞湯的動作越發漫不經心,唇角勾起抹嘲諷的弧度,一反常態的放柔聲音喊道:“軟軟。”
“啊?”阮炘荑警覺四起,腰身都挺直了,“怎么了嗎?”
阮蘇淡淡一笑,隨手將小瓷勺搭到碗沿邊,骨節分明的十指交疊在一起,語氣未變:“你應該餓了,多吃點。”
阮炘荑心里直發毛,繼續打太極道:“媽媽你也是,這幾年辛苦了。”
溫惜寒扶額,找話題地問道:“軟軟,你要雞湯嗎?”
“要一碗,謝謝小姨。”阮炘荑垂眸看了眼時間,適時開始抒情起來,“以前是我不懂事,讓你操了不少心,現在我長大了……”
說話間,包廂的門被敲響,隨后一名服務生抱著束月季花走了進來,她躬身送到阮蘇面前,什么都沒有說,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不會再讓你操心了。”
話落,又一名服務生抱著一大束百合花進來了。
而這一次送花的目標是溫惜寒。
阮蘇也在這時回過神,她看著溫惜寒手里的花,再看看自己的,才升起的感動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啊,感情到現在了她收到的花還是順帶的!
作者有話說:
晚了點。
如果明天沒更的話,后天六千。
第96章 煮茶
看著面前這一大束百合花, 溫惜寒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覺地伸手從服務生手里接了過來,并禮貌說道:“謝謝。”
見花全部送了出去, 自己的任務圓滿完成,服務生微微躬身, 面帶標準微笑, 溫聲說道:“祝您三位用餐愉快~”隨即放輕動靜退出了包廂。
用力咬緊后槽牙,阮蘇面無表情地將懷里的月季花放到一旁空著的椅子上。
攥緊手里的小瓷匙, 她緩緩做了一個深呼吸, 本想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哪曾想是越想越氣,余光瞅著阮炘荑, 完全不想給她什么好臉色。
還祝用餐愉快,沒來這么一遭之前,她用餐確實是挺愉快的。
但現在,阮蘇已經是用有生以來最好的修養在維持了。
溫惜寒抱著花,只覺得尷尬無比, 不用想她也知道, 這一出的始作俑者是誰。
薄唇緊抿, 溫惜寒隱晦地朝坐在對面、撐著自己下頜看戲的阮炘荑使了個眼色。
阮炘荑卻不以為意, 還明目張膽地回視過去, 旁若無人的擠了下眉眼,調情意味十足。
險些沒繃住的阮蘇:“……”
這還真當她不存在了是吧?!
阮蘇很郁悶,可以說是相當郁悶,這輩子都沒有這么郁悶過。
阮炘荑會喜歡上溫惜寒她可以理解, 畢竟溫惜寒這外在條件、和自身的能力, 擱哪都算得上是頂尖的了。
但溫惜寒居然會喜歡阮炘荑???
這是阮蘇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阮炘荑好歹是阮蘇看著長大的女兒, 什么德性她還是清楚的。
換句話來說就是,自己女兒看久了自然是埋汰、嫌棄的,當然自己說可以,別人說就不行了,這短必須狠狠的護。
換而言之,要是阮炘荑喜歡的是別人,阮炘荑自然是站阮炘荑那一邊的,必定要嚴格考察一番,再確定合不合適。
但現在不同,阮炘荑拱的是自家最出類拔萃的白菜,如果是單相思就罷了,偏偏不是這樣。溫惜寒順著那小兔崽子也就算了,偏生還一如既往的慣著,以至于阮蘇是看她哪哪都不順眼。
同時還有一件事是阮蘇沒想明白的。
這兩人究竟是怎么認識的?
如果說,在這之前阮炘荑并不知道溫惜寒的身份,只以為是上司關系,但那時候她的表現就有點過于的‘殷勤’了,這一點很不對勁。
當然,溫惜寒會對阮炘荑特殊‘照顧’,阮蘇還是理解的,畢竟那時候溫惜寒是知道她和阮炘荑的關系。
阮蘇很了解阮炘荑,按這小兔崽子的性子,哪怕上司長得再怎么好看,她都不可能會是這個樣子,更何況小鬼最開始面試的還是后勤部,就單純因為看見了新來的上司長什么樣,就同意換崗了?
阮蘇是打死都不會信的。
綜合以上,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在去公司報道之前,兩人就見過了,而且還發生了點事。
想到這一層,阮蘇只覺得肯定是阮炘荑單方面死皮白賴的纏著溫惜寒。
指關節被壓出清脆的響聲,阮蘇扯動唇角,盡量用最平和的語氣喊道:“軟軟。”
幾秒的停頓,又問:“怎么又買花了?”
“覺得好看就買了呀。”阮炘荑手肘撐在深色的大理石桌面上,襯得肌膚冷白,像瓷器上鍍著的一層釉,腕骨纖細,那塊突起的骨頭尤其明顯,“媽媽不喜歡嗎?”
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阮蘇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喜歡啊。”
“很好看。”
阮炘荑笑笑,笑意暈上精致的眉眼,炙熱灼灼:“我也覺得很好看。”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一直看著溫惜寒。
阮蘇:“……”
溫惜寒如鯁在喉,抿唇將懷里的百合花放下,低頭喝湯間,在桌子底下重重地踢了阮炘荑一腳。
“嘶——”阮炘荑急忙將腳收回,坐得規矩又板正。
阮蘇有所察覺地朝桌子下看了一眼,雙臂環胸,唇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語氣揶揄:“你嘶什么?”
溫惜寒吞咽的動作一頓,默默將腳收到了椅子下面。
“啊,剛剛小腿突然抽筋了。”阮炘荑語氣真誠,面上不見絲毫心虛。
阮蘇輕“哦”一聲,鄙夷地睨了阮炘荑一眼,用最波瀾不驚的聲音說出了嘲諷味滿滿的話:“你最近,抽筋抽得有點頻繁了。”
阮炘荑:“……”
干笑一聲,阮炘荑摸了下鼻尖,煞有其事地說:“應該是缺少運動了。”
溫惜寒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啟唇喊了聲:“姐。”
“嗯?”對上溫惜寒,阮蘇完全是另一副臉色和語氣,眉眼溫柔,唇角還挽著淺淺笑意。
溫惜寒帶著私心,岔開話題問:“下午有什么安排嗎?”
“下午的話,可以去圍爐煮茶,最近天熱,有新推的清火花果茶。”阮蘇一改之前的神態,耐心地說起了自己的安排,“晚上的話,就吃燒烤,他家海鮮還可以。嗯對,住處旁邊還有溫泉池和桑拿房。”
末了,阮蘇還體貼地問了句:“小寒,你覺得怎么樣?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都可以。”溫惜寒神色溫和,善解人意地說,“姐,你安排就好。”
“行。”阮蘇難得露出笑臉,捏起小瓷匙優雅地喝了一口雞湯,心情大好地說起了后面兩天的安排。
阮炘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聽著,同時還不忘向溫惜寒使了個眼色,又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
“……”溫惜寒沒理她,認真聽著阮蘇說話。
“回去的話……”說到這里阮蘇明顯停頓了下,再度開口時,聲音明顯低了下來,“再順路去一趟墓園。”
溫惜寒張了張唇,輕聲應“好”。
阮炘荑并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去墓園看外婆,心思一轉,便開始思索起到時候要不要問問阮蘇關于那個‘她’的事情。
吃完午餐,阮蘇沒多看月季花一眼,直接交給了保鏢。
溫惜寒猶豫幾秒,也選擇將花遞到到了保鏢手里。
阮炘荑叼著根棒棒糖,雙手揣兜,慢悠悠地跟在兩人后面。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了大概十分鐘,終于到了圍爐煮茶的草坪。
草坪很寬敞,草地抽得茂盛,綠油油的,又綿又軟,一腳踩下去有種很厚實的感覺。
周邊則圍繞著搭了好幾頂視野開闊的帳篷,還有遮光的天幕,底下架著小火爐,縷縷茶香連綿不斷地從壺口冒出來。
阮蘇同服務生說了一聲,率先拉開小藤椅坐下。
服務生面帶微笑,將小茶壺倒滿水,用小夾子有條不紊地往一個小壺里加著茶葉。
然后是一遍遍細致地燙茶、洗茶動作。
摘下鴨舌帽,阮炘荑理了理額跡的發絲,在離溫惜寒最近的位置坐下。
很神奇,明明現在正是中午最熱的時候,而且還是在這種露天草地上,但一在這個帳篷坐下,不僅感覺不到什么熱,甚至還有源源不斷的微風從身后吹來,帶來絲絲涼意不說,還慢慢將身上的躁熱給褪散了。
阮炘荑從果盤里抓起把瓜子,偏頭朝身后望去,不由得佩服起規劃這個場地的人來。
原來帳篷后面還種有一排竹子,形成了天然的避陰地。風一吹,竹葉‘沙沙’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莫名使人心神寧靜。
須臾,一份份干果拼盤和小吃就被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
服務生將燙好的茶葉加到微微沸騰的水壺里,又把木質桌面理整齊,上身微躬,退了回去。
等水壺沸騰了幾分鐘,阮蘇先倒了三杯出來,才拿起小夾子往里面依次添了些干果。
阮炘荑繼續磕著手里的瓜子,目光卻是放在不遠處的小拖拉機上。
溫惜寒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輕輕往火爐邊緣放了幾個小紅薯烤著:“去玩?”
輕笑一聲,阮炘荑搖了搖頭,腰身靠在小藤椅上,神情散漫:“不了,那邊太陽曬著,太熱了。”
一說到熱,溫惜寒也感覺好像一到帳篷底下之后,就好像沒有這么熱了,時不時還有清涼的幽風吹過來。
看著熱,但內外溫差還是蠻大的。
阮蘇輕輕吹了下面上的茶水,悠悠開口解釋道:“后面種了竹子,這邊溫度自然要低上一些。”
阮炘荑也適合接話:“小姨,你有沒有發現,凡是種上竹子的地方,一般都很陰涼。”
溫惜寒斂眉回憶了下:“好像是,感覺有時候竹林還會自動起風。”
“竹子屬陰。”阮蘇抿了一口還在冒熱氣的茶水,有所察覺地督了阮炘荑一眼。
吐掉嘴里的瓜子殼,阮炘荑拍了拍手心,壓低聲音,煞有其事地科普起了知識:“對,竹子是屬陰的。柳樹和槐樹一樣也是屬陰的,是不折不扣的陰木,古有‘屋后不栽柳樹’的說法,那是因為柳樹是一種招鬼的植物。”
“而槐樹,單看這個‘槐’字,‘木’和‘鬼’,自然就是和鬼有關的,被稱為‘木中之鬼’。”
說著,阮炘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但因為忘記茶水是才倒不久的,被燙了個正著。
忙不迭將嘴里的茶水吐了出來,阮炘荑吐了吐舌頭,含糊不清地說:“而竹子的屬陰……”
聽著阮炘荑大著舌頭還在一本正經的胡謅,阮蘇沒忍住,半掩住唇角,險些笑出聲。
“咳咳——”阮炘荑清了清喉嚨,見溫惜寒聽得認真,繼續正色道,“因為竹子的里面空心的,而腹中空的東西就更容易招鬼了,就像是棺材一樣。而且在一些神話鬼怪傳說中,竹子也經常被制作成招魂幡。同時在民間也有一種非常不吉利的說法,那就是竹子開花。”
幽涼的冷風又吹了過來,伴隨著“沙沙——”的聲音,寂靜得詭譎。
溫惜寒咽了口唾沫,指腹輕搭在手臂上,低聲問道:“為什么竹子開花不吉利?”
“這個嘛——”
“咳——”怕阮炘荑越說越離譜,阮蘇警告性地昵了她一眼。
阮炘荑干笑一聲,聳聳肩,語氣無奈:“我也不知道,但竹子開花確實是不好。花絮亂飛,而且在開完花之后,竹子的壽命也走到了盡頭。”
身后的幽風又吹了過來。
看著帳篷外炙熱的正陽,溫惜寒只覺得此刻分外陰冷,特別是那詭異的“沙沙”聲,聽得她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溫惜寒不自覺地挪動藤椅往外移了些,聲音微哽:“我們,能換個話題嗎?”
“好啊。”阮炘荑欣然同意,緊接著就說,“那我來講講我室友之前遇到鬼打墻的事情吧。”
溫惜寒:“……”
阮蘇:“……”
訕笑兩聲,阮炘荑強行挽尊道:“哈哈,開玩笑的,活躍下氣氛。”
阮蘇一臉嫌棄地別開了頭。
溫惜寒神情復雜,一言難盡地看著阮炘荑,她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下頜微動,阮蘇輕托手腕重新斟了杯加了各種干果的茶,淡聲開口:“軟軟。”
“啊?”阮炘荑依舊在磕瓜子,身后詭異的“沙沙”聲中,夾著清脆的“咔咔”聲。
阮蘇漫不經心地問:“你什么時候開學?”
磕瓜子的動作一頓,阮炘荑如實回道:“還有兩周才開學。”
“有想過出國深造嗎?”阮蘇狀似不經意地問。
溫惜寒也抓過一把瓜子,慢慢磕了起來。
阮炘荑并沒有把話說死,給自己留了點余地:“暫時沒有考慮過。”
又不著痕跡地將問題拋了回去:“媽媽,你想我去嗎?”
阮蘇笑笑,深意滿滿地說:“這個還是得看你,要是你不想去,我總不能勉強你。”
阮炘荑撓了撓后腦勺,一點也不心虛地說:“我啊,還是不怎么想去的。盡量爭取畢業后,早點回來幫你嘛。”
“呵~”阮蘇笑而不語,一臉諱莫如深地端起了茶杯。
就這樣,三人圍在慢慢煨著的茶爐旁,一直在帳篷下面坐到五點過,才起身準備更換場地。
臨走時,太陽西靠,草坪中央的溫度也跟著降了下去,并不像來時這么熱了。
阮炘荑興趣上來,坐到小拖拉機上,磕磕絆絆地圍著草地開了一圈。
一圈開完,她覺得非常有意思,興致勃勃地把溫惜寒拉到后座,又開了兩圈。
“小姨,你要來試試嗎?”阮炘荑帶著鴨舌帽,簡單和溫惜寒說完拖拉機的開法,便換到了后座坐著。
風漸漸大了起來,裹著絲絲涼意,身后竹葉的“沙沙”聲越來越清晰頻繁。
阮蘇站在天幕下面,薄唇緊抿,眼不見心不煩地將墨鏡架到了鼻梁上。
作者有話說:
有點卡了差的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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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雨露均沾
溫惜寒坐在小拖拉機的主位, 看著面前復雜的操作面,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小姨。”阮炘荑往前坐了些,單手抓住涂了漆的扶手, 傾身貼向前座,壓低聲音說, “前面很多按鍵和操作桿都是裝飾, 下面能踩的就只有一個油門,這個桿卡進這個槽里就是往前走, 退出來就是往后倒。”
白皙的手腕微動, 溫惜寒半扶著阮炘荑所指的那個操作桿,動作輕柔地推進了卡槽里,同時踩下油門, 整個小拖拉機便緩緩移動起來。
溫惜寒一點點調整著前進方向,狀似隨口一問:“你以前開過?”
阮炘荑輕笑,語氣輕松:“也不算開過吧,就感覺和碰碰車差不多的,踩油門, 然后打方向就完了。”
溫惜寒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反應很平淡。
“難道小姨你沒玩過碰碰車啊?”阮炘荑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 一臉驚奇地問。
薄唇緊抿, 溫惜寒聲音稍冷了一點下來:“嗯, 沒玩過。”
阮炘荑卻笑著說:“那我們有時間去游樂園玩嘛。”
“哐——”
草地上有個不平整的地方,小拖拉機拐大彎過去的時候抖了一下。
此時,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西靠的太陽,夕陽斜射過來, 有些晃眼。
溫惜寒條件反射地瞇上雙眼, 張了張唇, 搪塞道:“等有時間再說吧。”
臨近傍晚,空氣中的溫度一點點降了下來,吹來的清風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大了起來,伴隨著不遠處竹葉的“沙沙”聲,顯得清幽又空寂。
很快一圈繞完,阮炘荑意猶未盡,企圖讓溫惜寒開著再繞一圈。
溫惜寒沒說話,看了眼環胸站在天幕下面的阮蘇,慢慢將拖拉機倒進合適位置,松油門,回操作桿,動作一氣呵成。
這會才后知后覺想起阮蘇還在的阮炘荑:“……”
快速從后面跳了下來,阮炘荑扯出抹狗腿的笑容,提聲問向阮蘇:“媽媽,你要不要來玩一下?特別好玩。”
一只腳剛踩到草地上的溫惜寒:“???”
風突然大了一點,“沙沙”的摩擦聲中還夾著幾片竹葉晃晃悠悠的蕩了下來,有兩片更是飄到了草地上,和深綠的草地混到了一起。
純白的襯衫衣擺被風輕輕撩動著,隱隱勾勒出腰跡姣好的曲線,阮蘇氣質清傲,只是隨意那么一站,就給人一種帶著壓迫感的氣場。
聽見阮炘荑的喊話,阮蘇唇角微抽,看向她的眼神復雜又一言難盡。
“emmm……”阮炘荑被看得有些慫了,甚至還感覺周身溫度徑直降了好幾個度。
重重呼出口氣,阮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長腿一抬,頭也不回地走了。
覺得自己被鄙視了的阮炘荑:“……”
沉默幾秒,溫惜寒低聲提醒道:“軟軟,你這幾天還是注意一點吧。”
“啊?”阮炘荑疑惑地看著溫惜寒,“為什么?”
溫惜寒神情-欲言又止,畢竟她也還只是猜測,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最近在阮蘇眼皮子底下注意一點準沒錯的,“姐,可能知道了。”
“我媽能知道什么?”阮炘荑的思想顯然沒和溫惜寒在一個頻道上,碎碎念叨幾句后,才陡然回過了神,“你是說,我媽媽她可能知道了我們之間的事?”
“嗯。”溫惜寒頷首,眉心攏著淺淺的弧度。
阮炘荑卻嗤笑出聲,語氣不屑:“怎么可能,我媽她多半是看我和你走得太近,她和你說不上話,心里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
“……”溫惜寒語塞,太陽穴微不可察地跳了兩下,聲音變得嚴肅起來,正色道,“不管怎樣,這幾天還是注意一點。”
“我還沒想好該怎么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阮炘荑若有所思,卻還是乖巧點頭:“嗯,我知道了。”
重力捏了下鼻梁,溫惜寒快步朝阮蘇離開的方向走去:“走吧。”
阮蘇走得并不算快,沒幾分鐘溫惜寒和阮炘荑就追了上來。
看見身后跟來的兩人,纖眉微挑,阮蘇話里有話地問:“怎么不玩了?”
阮炘荑別著手,輕輕扯了一下溫惜寒的衣袖,率先開口道:“那個電瓶沒電了。”
阮蘇腳步一頓,冷冷地哼笑一聲:“旁邊不是還有兩輛嗎?總不能電瓶都沒有電了吧。”
阮炘荑干笑,又解釋說:“開玩笑的,這不是看媽媽你都走了嘛,然后我也有點餓了,想早點過去吃燒烤嘛。”
阮蘇的臉色這才稍微好轉了些,放慢半步同溫惜寒并排走著,溫聲開口:“小寒你餓了沒?”
“還好,不是很餓。”溫惜寒面上波瀾不驚,余光卻一直放在被阮蘇擠到一旁的阮炘荑身上的。
阮炘荑撇嘴,伸手從草壇里扯了根狗尾巴草,用指節一節一節的掐著。
“在國外呆了這么多年,回國飲食那些還習慣吧?”阮蘇再次同溫惜寒嘮起了“家常”。
溫惜寒輕“嗯”了聲,緩聲說:“在國外那些年,我很多時候都是吃中餐的。”
“才回國那幾天在我朋友家住的,吃了很多在國外一直想吃卻又沒有吃到正宗味道的東西。”
阮炘荑一邊聽著,一邊掐著手里的狗尾巴。
那個‘朋友’,應該就是寧姐了。
阮蘇感慨道:“確實,國外的中餐很難有合胃口的。但十多年過去,A市很多東西已經沒了記憶里的樣子。”
溫惜寒贊同地點頭。
手里的狗尾巴草掐完,阮炘荑又扯過一根重新掐了起來。
走到燒烤場地時,阮炘荑正準備霍霍第四根狗尾巴草。
見阮蘇朝自己看來,阮炘荑連忙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目光移向別處,還事不關己地拍了拍手。
這邊燒烤算是半自助形式的,除了一些高級肉類和酒水需要找服務生下單,其他素菜、飲料、甜點和水果全都整齊的擺放在架子上。
阮蘇選了個靠近露天圍欄的位置坐下。
服務生拿著炭火過來,并再次確認了人數,留下三副餐具:“您好,這邊三位是嗎?”
“嗯。”阮蘇翹著一條腿,素手捏著手機回消息,頭也不抬地向服務生要了一瓶紅酒和幾份雪花牛肉。
服務生快速記下,又問:“好的,請問還需要點什么嗎?”
阮蘇摸了摸光潔的下頜,薄唇輕啟:“小寒,你看看想吃點什么。”
服務生適時將一個巴掌大的小平板遞了過去,并解釋道:“這上面是每天的限量菜品,因為都是空運回來的,所以定價不一樣。而那邊架子上還擺了一些,具體種類的話,在最后幾頁可以看見。”
溫惜寒先是瀏覽了遍最后幾頁,只在平板上點了份蝦,猶豫片刻,又將平板遞給了阮炘荑:“軟軟,你想吃些什么?”
輕咬唇腔內側柔軟的皮肉,阮炘荑看著又添了兩份原切,就把平板還給了站在一側的服務生:“就這些。再要點冰塊,謝謝。”
服務生躬身接過:“好的,請稍等。”
這邊上菜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服務生就將點的東西全部上齊了。
電動開酒器輕松擰起紅酒的木塞,服務生將紅酒倒進醒酒器里,體貼問道:“肉需要幫忙烤嗎?”
“不用。”阮蘇摁滅手機屏幕,下頜一仰,理所應當地使喚阮炘荑道:“軟軟,去那邊拿點五花肉。”
服務生見狀,很有眼力見地退到了一旁。
“哦。”阮炘荑拿起小鐵夾,一塊又一塊地往高腳杯里夾著冰塊,直到鋪滿小半杯,她才將夾子掛到冰桶邊緣,慢騰騰的起身去那邊拿吃的。
阮蘇先把蝦烤到架子周圍,然后將一整塊原切烤了上去,柔聲推薦道:“他家牛肉品質還不錯。”
“紋理很漂亮。”溫惜寒也拿過一雙長筷子,幫忙翻著蝦。
抽過一張紙巾擦了擦手,阮蘇用小夾子往杯里放了三塊冰,然后又往溫惜寒杯里放了幾塊,莫名地問了一句:“小寒,有想過回阮氏上班嗎?”
神情一怔,溫惜寒搖頭如實回道:“暫時還沒想過。”
阮蘇嘆氣,語氣惆悵:“軟軟太像她了,我怕以后壓不住。”
“姐,你應該相信軟軟。”溫惜寒覺得阮蘇的擔憂很多慮,“她工作能力很強,也有手腕,就是……”
“就是缺少鍛煉,而且她的心思現在還不在這上面。”阮蘇接過溫惜寒的話,唇邊掛著苦笑,“就像當時的她一樣。”
“所以小寒,我想你能在關鍵的時候推她一把。”
溫惜寒保證道:“姐,我會的。”
“小寒,我想早點退休。”阮蘇垂眸往杯里倒了大半杯紅酒,未醒好的紅酒味道偏苦,澀味一直留蕩在唇齒間,讓她蹙起了眉,“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走的時候,她跟我說,她會回來的。”
“我等了她二十多年,她不回來,那我就去找她。”
溫惜寒還以為是阮蘇想不開,擰眉不贊同道:“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阮蘇詫異了一瞬,好笑地反問:“你想到哪里去了?”
“是跟那小兔崽子呆久了,思想被同化了?”
溫惜寒:“……”
面色微窘,解釋道:“我還以為你是想……”
“不會。”阮蘇語氣篤定,“我答應過她的。”
吞了吞喉嚨,溫惜寒遲疑著問:“姐,那你為什么這么肯定她會回來?”
阮蘇抬眸,深邃的眸光一瞬不順地落在了端著一堆吃的回來的阮炘荑身上,瞳孔并沒有焦距,似是透過她的身影在看另一個人,“因為……她和我說過,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要回到屬于她的那個世界去了……這種話,其實一聽著就很像是騙人的話,用來哄小孩子還有可能成功,但阮蘇居然信了,還信了這么多年。
薄唇微張,溫惜寒默默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將手里端著的盤子放下,阮炘荑看著有些烤過的原切,一臉痛惜道:“你們怎么不翻呀,都烤老了!”
阮蘇隨手將翻肉的鐵夾放到阮炘荑面前,抿了口紅酒,說:“正好你回來了。”
阮炘荑臉頰微鼓,默默拿起鐵夾翻起了肉和蝦,同時莫名將之后的烤肉任務一并給承包了。
見原切烤得差不多了,阮炘荑用剪刀將肉剪成小塊,先自己嘗了一下,確認依舊是熟悉的口感,然后雨露均沾地給溫惜寒和阮蘇的盤子里各夾了幾塊。
沾過醬汁,阮蘇夾起一塊優雅地放進自己嘴里,一番細嚼慢咽,點評道:“稍微有點烤久了。”
阮蘇翻完蝦,又將一塊雪花肉放了上去,翻了個白眼道:“有一面烤得有點久,及時翻一下就不會了。”
輕晃紅酒杯,阮蘇幽幽開口:“所以說讓你來烤了。”
阮炘荑:“……”
很快蝦烤好了,阮炘荑依次給每人盤子里夾了一個,但她盤子里的并沒有來得及剝,就要去將快好的雪花肉剪小。
好不容易把雪花肉弄好,阮炘荑很有遠見地放了幾個烤制時間比較久的雞中翅,這才有時間繼續剝盤里的蝦。
挑完蝦線,阮炘荑下意識地想往溫惜寒盤子里放,但在她抬手的時候,一不小心和阮蘇的視線撞了個正著,猶豫兩秒,調轉方向將蝦送到了阮蘇面前,并殷勤地說:“媽媽,快嘗嘗這個蝦怎么樣?”
阮蘇:“……”
之后的時間,阮炘荑便當著阮蘇的面,明目張膽地借她為跳板,光明正大地溫惜寒夾東西。
一頓飯,吃得阮蘇謳得不行,偏偏又挑不出什么出格的地方,只能陰陽怪氣地暗諷阮炘荑幾句,導致那瓶紅酒有一半進了她的肚。
回去時已是十點過,天色全暗,沿途照明只有昏黃的路燈。
夜晚的風很涼,在路過白天那片草坪時,涼得格外明顯,還有竹葉的“沙沙”聲,莫名有股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
阮蘇走得很慢,就跟餐后散步一樣:“你倆要泡溫泉嗎?”
阮炘荑伸了個懶腰,語調散漫:“泡啊。”
“小寒呢?”在阮蘇看來,阮炘荑的想法并不重要。
聽見那詭譎的“沙沙”聲,溫惜寒只想走快一點,有些心不在焉地說:“我都行。”
“嗯。”阮蘇摸出手機,作勢要給人發消息,“那我讓他們將房間對面的湯池準備好。”
猛的想起自己胸口那一大片痕跡,溫惜寒咽了口唾沫,踟躕著說:“姐,不然明天再泡吧,今天有點太晚了。”
阮蘇瞇了瞇眼,勾唇柔聲說:“沒事,泡一下晚上更好睡覺。”
作者有話說:
阮蘇:所以這個熱鬧到底湊不湊
第98章 特殊吸引
一聽阮蘇這么說, 溫惜寒直接哽住,也明白此刻無論自己說什么都有欲蓋彌彰、越涂越黑的嫌疑。
薄唇翕動,溫惜寒忿忿地睨了阮炘荑一眼, 面露猶豫,語氣不是很情愿:“也行。”
阮蘇輕“嗯”一聲, 摁亮手機屏幕給人發了條消息過去, 淡聲說道:“湯池就在套房對面,回去換好衣服就可以直接過去。”
不知不覺間, 三人加快了步伐。
阮炘荑掩唇打了個哈欠, 指尖勾著鴨舌帽邊沿,狀似無意地問:“桑拿房是挨著一起的嗎?”
阮蘇白了她一眼,語氣鄙夷:“你不是來過嗎?”
察覺到溫惜寒有些心不在焉, 還始終抓著自己的手肘,阮炘荑不動神色地走到她身側,替她擋住了大部分朝這邊吹來的幽風,嬉笑回道:“這不是每次住的套房不一樣嘛。我又不像媽媽,在這邊長期留有房間。”
白皙的下頜微仰, 阮蘇面色稍微好了一點, 勾了勾唇說:“你也可以報我的名字。”
阮炘荑輕撓后腦勺, 笑著頷首,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多不好意思啊。”
阮蘇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臉色再次冷了下來。
你還會不好意思?翹你小姨的時候怎么不見你不好意思了?
用力磨了磨后槽牙,阮蘇全程冷著臉,一直到回房間都沒有給阮炘荑好臉色。
幸而回房間的路程并不算長,沿途路燈偏黃, 光亮有限, 阮蘇又一直走在最前面, 阮炘荑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還偶爾朝溫惜寒比劃些小動作、使眼色交流。
溫惜寒:“……”
忍無可忍,最后一巴掌拍在了阮炘荑的手背上。
“啪——”的一聲,清脆得不行,瞬間就將阮蘇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阮炘荑反應快,連忙在自己面前拍了好幾下手,并有模有樣地念叨道:“這個天蚊子還有點多。”
阮蘇:“……”
太陽穴微不可察地跳了下,阮蘇什么都沒說,深深地看了阮炘荑一眼,就轉過了頭,頗有嫌棄到看見了就煩得不行的程度。
阮炘荑汗顏,默默收回手,沒隔幾秒,又覺得自己被嫌棄得非常怨,為了能讓自己心里平衡一點,她選擇將溫惜寒給拉下來:“小姨,難道你沒有被蚊子咬嗎?”
溫惜寒:“???”
輕嘆口氣,溫惜寒的聲音很淡:“沒有,我很少會被蚊子咬。”
“真好。”大概是說什么來什么,阮炘荑這會手臂已經開始癢了起來,一模果不其然是一個突起的小疙瘩,忍住想撓的念頭,她半開玩笑地說,“不像我,一般這種時候,被蚊子咬的肯定是我。”
“我室友說,多半是我的血比較招蚊子,所以才經常被咬。”
聽見阮炘荑的話,阮蘇腳后跟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眸光一點點放空。
其實阮蘇和溫惜寒一樣,很少會被蚊子咬。
軟軟會這么招蚊子,多半是隨了她。
那時候阮蘇喜歡去學院的光景湖邊寫生,很機緣巧合,每一次都能在湖邊遇到來散步的她。
第一次見面是在下午五點左右,她撐著把遮陽傘,慢悠悠地沿著湖邊由鵝暖石鋪成的小路走著,手里抱著本書,看上去像是剛從圖書館出來一樣。
而阮蘇的畫架則架在前方的寬平臺上,一人認真畫著,一人慢騰騰地往前走著,怎么看都像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但偏偏在路過阮蘇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其中一條平行線產生了拐角,再然后,它們相交了。
她走到阮蘇身側,偏著頭,一臉好奇地看了起來。
阮蘇好似習以為常,繼續心無旁騖地畫著,但手上的動作已經明顯加快,她只想快些畫完,好收拾東西離開。
在這期間,她沒發出一點聲音,看得格外認真,就像是一個單純因為好奇而湊過來看的路人。
終于,阮蘇落下最后一筆,就快速將筆丟進腳邊的水桶里,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開口了:“學姐。”她的聲音很好聽,帶著點南方特有的綿軟,儂言軟語有著說不出來的韻味。
鬼使神差地,阮蘇回復了她:“嗯?”
她指向畫里的湖面,精致的眉眼彎著,面容溫婉又不失大氣,柔著提著自己的意見:“這里,要不要再添點什么呢?”
阮蘇停下動作,斂眉看著自己的畫,又看看光景湖,不確定地開口:“魚?”
她輕笑出聲,聲音輕軟:“是樹葉。傍晚的湖面總歸是有點風的,加兩片樹葉的話,正好能將風體現出來。”
阮蘇抿唇,徑直將畫筆遞給了她,意思不言而喻。
她接過畫筆,沾了點黃色顏料,又和綠色的顏料調在一起,并謙虛道:“畫得不好,要是不小心將學姐的畫毀了,還望學姐莫怪。”
不過是一幅畫而已,阮蘇并不會在意,看著她提筆的動作若有所思:“不會。”
她先是在湖面遠一點的地方畫一片小樹葉,然后又在半空中留白的地方畫了片大樹葉,并細致的勾好脈絡、葉桿紋理。
收筆時,畫已然比之前精致不少,還多了幾分生氣。
“你會畫水墨?”阮蘇率先開口。
“嗯,學過……一段時間。”
低頭間,風吹亂了她額跡的發絲,也是在這個時候,阮蘇才發現她不僅白得過來,而且還瘦得過分,兩片鎖骨完全是凸出來的,脖頸纖細,能清楚看見白皙肌膚下的青色血管和不斷跳動的頸動脈。
阮蘇由衷夸道:“很厲害。”
她將鬢角的發絲別到耳后,露出溫婉的側臉,聲音溫溫柔柔的:“還是阮學姐厲害。”
“你認識我?”阮蘇有些意外。
她卻笑著說:“久仰大名,阮學姐。”
后面接連好幾天,阮蘇每次到觀景湖寫生時,都能遇見這位不知名的學妹。
在第五次遇見的時候,阮蘇主動提出:“加個聯系方式?”
“你知道我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這很不公平。”只有阮蘇自己知道,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那么的不經意,又是那么的在意。
“好啊。”她欣然同意。
‘莘翊’看著備注里的兩個字,阮蘇緩緩念了一遍。
莘翊不好意思地笑笑,低聲說:“學姐的名字很好聽。”
“嗯?”阮蘇不解地看著她。
莘翊卻拿起畫筆,快速在畫板上畫了一片云,語氣軟儂:“學姐你叫阮蘇,聽起來又軟又蘇的。”
阮蘇:“……”
頓時嚴肅下來,淡聲道:“你的錯覺。”
和前幾次不同,這一次阮蘇是同莘翊一起離開觀景湖的。
夕陽的余韻照在兩人身上,拉長了地面上的影子。
天色漸暗,溫度一點點降了下來,花壇里的蚊蟲也開始變得活躍。
沒走幾步,阮蘇就注意到莘翊胳膊上被咬了好幾個疙瘩,她是典型的冷白皮,冒出來的紅突起格外明顯,看著還有點要腫的趨勢。
“你手臂?”阮蘇忍不住出聲提醒。
莘翊無所謂地笑笑,“沒事,明天就消了,我都習慣了。”說著,她就躬身咳嗽起來,瘦削的脊背彎著,隨著咳嗽而微微抖動著,越發的不堪一折,看上去像是隨時能折掉一樣。
也不知道時不時自己的錯覺,阮蘇總感覺,莘翊在咳過之后,臉色變得更蒼白了,唇上也沒了什么血色。
“習慣了?你經常被咬嗎?”看著對方越來越白的臉,阮蘇漸漸蹙起了眉。
莘翊點頭,語氣透著無奈:“是啊,自從來了這邊就一直被咬,大概是我的血對它們有著很大的吸引力吧。”
阮蘇只以為她是開玩笑,畢竟這學妹看著就挺樂觀開朗的,狀似隨口一問:“癢嗎?要不要去醫務室開點藥?”
“不用。”莘翊擺擺手,“不管它,差不多明天就能消完,有時候去撓的話,容易將蚊子的毒素撓散,然后疙瘩越變越大,更不容易消了。”
“你很有經驗?”阮蘇背著畫架,下頜微繃,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還好。”莘翊又咳了兩聲,笑著擺手道,“我到了,學姐再見~”
看著她的背影,阮蘇唇角微勾,很輕的笑了一聲。
也是自那天之后,哪怕自己用不到,阮蘇身上總會備點驅蚊止癢的藥。
而這個習慣,一直到她離開很多年后才慢慢改掉……
“滴——”
用房卡刷開房門,阮蘇站在門邊,冷不丁說了句:“被咬了就別撓,不然把毒素撓散了,疙瘩要好幾天才能消。”
阮炘荑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點頭:“好。”
阮蘇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唇,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輕掩上門進屋了。
“小姨~”阮蘇一進屋,阮炘荑就將視線投到了溫惜寒身上,拖著聲音喊道。
溫惜寒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干什么?”
阮炘荑指了指房門,壓低聲音說:“你有沒有感覺,我媽媽她今晚上怪怪的?”
溫惜寒正頭疼等會身上的痕跡該怎么遮掩,隨口應付道:“她應該還在郁悶股票掉點的事情。”
阮炘荑:“……”
緩緩呼出口氣,阮炘荑放軟腰身半倚靠在墻壁上,唇角勾起抹極淺的弧度,煞有其事地問:“那小姨,你又在郁悶什么?”
“你覺得呢?”溫惜寒沒好氣地瞪她。
阮炘荑雙臂環胸,精致的下頜微仰,看向對面的湯池套間,明知故問道:“等會泡溫泉的事?”
“你不想去泡啊?”
“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溫惜寒咬牙切齒地說,“我胸口上全是印子,你還想讓我去泡溫泉?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吧?”
“那倒不至于。”阮炘荑面色如常,絲毫不慌,“我脖子上不同樣也有嘛。”
溫惜寒快被她給氣笑了:“那你還要去?”
“噓——”阮炘荑將食指豎到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別怕嘛,我帶了遮瑕來的,頂級防水,絕對看不出來。”
“確定?”
“確定以及百分百肯定。”
低頭瞅了眼從門縫處透出來的燈光,阮炘荑邊比手勢邊說:“你先回房間,我去給你拿。”
溫惜寒頷首,轉身就回了自己房間。
打開行李箱,阮炘荑拿出一盒全新未開封的遮瑕就準備給溫惜寒送去。
剛把手搭到門把手上,她收到了溫惜寒發來的消息:【你媽媽好像知道了。】
阮炘荑回了一個問號。
【溫惜寒:應該是猜到我們的事了。】
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阮炘荑先貼在門上聽了一下,確認安全后才小心打開房門,并給溫惜寒發了一條消息:【開下門。】
遞接動作不過短短幾秒,就在阮炘荑松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去時,中間套房的門突然開了。
四目相對,阮蘇眼眸微瞇,意味深長地開口:“嗯?又來送東西?”
作者有話說:
后面會慢慢在中間插一點阮蘇的事,就一個大致的線。
送東西是在老宅走廊與阮蘇遇到時,軟軟胡編的借口。
第99章 玄學
“嗯?又來送東西?”
此時阮蘇已經換好了衣服, 長發半挽著,身上緊緊裹著浴袍,浴領工整地交疊在一起, 腰帶挽了一個半緊半松的結,露出來的小腿纖細筆直, 肌膚冷白泛光, 隱隱給人一種成熟和保守的矛盾感。
阮蘇在門邊站得格外隨意,唇角勾著點玩味的弧度, 一瞬不順地看著阮炘荑。
不敢與她對視, 阮炘荑心虛地移開目光,尬笑一聲,像個沒事人般, 故作落落大方道:“對啊,媽媽你怎么知道的?”
深邃的眼眸的微瞇,阮蘇輕“哦”一聲,問道:“這次又是送什么?”
臉上笑容有一瞬的僵硬,阮炘荑大腦快速想著應對方法, 嘴卻比腦子快了一步:“來送……充電器的。”
輕舒口氣, 阮炘荑簡直應答如流, 不見絲毫破贊:“小姨充電線壞了, 剛好我帶了兩個充電器, 就給她送了一個過去。”
這話聽著倒是像這么一回事,但可信度就有待驗證了。
反正不論真假與否,阮蘇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的。
斂眉將阮炘荑打量一番,阮蘇薄唇輕啟, 聲音寡淡無波:“你還不去換衣服?”
“這就去, 這就去。”阮炘荑笑得尷尬, 快步逃也似的回了房間。
聽見掩門聲,阮蘇雙臂環胸,斂眸看了眼隔壁緊閉著的房門,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
回到房間,阮炘荑用最快的速度換好泳衣,抓起浴袍披上,單手隨意將腰帶挽了一個結,另一只手快速打字給溫惜寒發了條消息。
【阮炘荑: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溫惜寒只發了一個問號過來,簡潔又明了。
扯開領口,阮炘荑坐到梳妝臺前,對著鏡子照了照,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那先說好消息吧。】
【除了被蚊子咬的,我身上的痕跡差不多能被衣服遮完。】
【溫惜寒:……】
隔了兩秒:【另一個。】
默默將領口拉來遮好,阮炘荑輕咬指關節,小心翼翼地發了條語音:【我剛剛準備回房間的時候,又遇到我媽媽了。】
過了將近有一分鐘,溫惜寒都沒有回消息。
阮炘荑惴惴不安地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溫惜寒只會了一個句號。
這條語音溫惜寒反反復復的聽了好幾遍,才終于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這小兔崽子在房間門口撞到了阮蘇,好像還說了個‘又’?
這個‘又’字就非常的有深意了。
為了印證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意思,溫惜寒又聽了一遍語音。
“滴——我剛剛準備回房間的時候,又遇到我媽媽了。”
呼吸聲漸重,溫惜寒挑重點問道:【“又”?你之前是什么時候遇到的?】
看著溫惜寒新發來的消息,阮炘荑陷入了沉默。
她只是單純的一時嘴快,但這個女人的洞察力要不要這么恐怖啊……
輕咽唾沫,阮炘荑擠牙膏似的打字回道:【就……今早上。】
【溫惜寒:今早上什么時候?在哪里?】
桃花眼微瞇,溫惜寒在心里飛快地將今早上發生的事情復了遍盤。
在阮炘荑走后沒多久,溫惜寒就跟著起來了。
簡單收拾好來度假村要穿的衣服,她就進浴室洗澡了。
加上吹頭發、化妝的時間,前后也就一個半小時。
但等溫惜寒到客廳的時候,阮蘇已經翹著腿坐在客廳看財經新聞了。
“睡得怎么樣?有沒有認床?”阮蘇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唇邊掛著親切的淺笑。
溫惜寒回道:“還可以,有一點點認。”
阮蘇笑著說:“那以后多回家住幾天就不認床了。”
溫惜寒依舊是那副說辭:“等我有時間就回來。”
阮蘇嘆氣,故作苦惱地說:“之前軟軟差不多是每個周末都會回來,等兩周她讀書去了,就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能回來一趟了。”
溫惜寒笑笑,只好說:“那我周末沒事的時候盡量回來。”
“嗯。”
后面兩人一直聊到周姨喊吃早餐。
阮蘇蹙眉看向樓上,語氣稀奇:“都這會兒了,居然還不下來。”
猶豫片刻,溫惜寒淡聲說:“我去喊軟軟吧,正好我要回房間拿東西。”
阮蘇面色如常,聲音清冷:“她不下來就算了,我們先吃。”
至此,一直到阮炘荑下來吃早餐,阮蘇都是呆在客廳里的,根本不可能會和阮炘荑撞上,除了在她出房間之前,以及阮炘荑溜回自己臥室的那個時間。
想到這里,溫惜寒就一陣頭疼,也很佩服阮炘荑的運氣,真的是怕什么來什么。
用力撓了撓后腦勺,阮炘荑如實交代道:【是……早上我回房間那會…在走廊撞見的。】
【溫惜寒:……】
不僅溫惜寒郁悶,阮炘荑也很郁悶。
她早上特意起這么早,為的就是能避開阮蘇下樓的時間點。
結果阮炘荑是怎么都沒想到,她還是被阮蘇逮了個正著;更郁悶的是,她還不知道阮蘇到底在走廊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當然這件事,阮炘荑不敢和溫惜寒說的。
又過了一分鐘,溫惜寒的消息彈了過來:【我過去了,你晚點再過來。】
阮炘荑撇嘴,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個“嗯”。
默默數著分秒,阮炘荑覺得無聊,索性拿起遮瑕霜將身上的痕跡遮了一下。
遮瑕霜是膚色的,涂上去很自然,不會存在色差。
雖然泳衣是能遮住,但這可是在阮蘇眼皮子底下,穩妥起見,阮炘荑還是仔細遮了個遍。
涂好遮瑕,阮炘荑又對著鏡子將浴袍整理規整,再看眼時間,居然才過去五分鐘。
阮炘荑捏著手機站起身,接了杯溫水,緩步走到窗臺,來回踱步了好幾圈,再看時間,只增長了兩分鐘?!
一口將杯里的溫水飲盡,阮炘荑等不下去了,隨意將一條浴巾披到肩上,就出了房間的門。
站在對面的房門前,阮炘荑先輕輕敲了兩下門,然后深吸口氣,一點點摁下門把手。
甫一進屋,迎面而來的就是氳裊的水霧,升騰不斷,朦朦朧朧的,像在眼睛上覆了層薄紗。
阮炘荑適應了下屋里的溫度,等眼睛的視物變得清晰起來,她才緩緩往里走。
越往里,水霧就越淡,但濕熱感就越發明顯。
阮蘇和溫惜寒正泡在溫泉里,也不知道兩人聊了些什么,有說有笑的,氛圍很輕松。
輕咳兩聲,阮炘荑脫下浴袍掛到墻邊的架子上,趿拉著拖鞋走到池邊。
她先用手撥弄了兩下水面,才沿著池邊的小石梯慢慢下了水。
阮蘇只用眼角的余光掃了阮炘荑一眼,拿過擱池邊的紅酒,慢悠悠地晃著高腳杯里殷紅的酒液。
湯池的水溫有點點偏燙,阮炘荑往胳膊上澆了點水,走到阮蘇身側,自覺地拿過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抿過一口,喟嘆道:“再來點水果就完美了。”
視線不動聲色地在阮炘荑胳膊及頸子上的紅疙瘩滑過,阮蘇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將一個平板推了過去,聲音低啞:“自己看。”
“好的,謝謝媽媽~”阮炘荑點了個果盤,又問向溫惜寒,“小姨要吃點什么嗎?”
溫惜寒搖了搖頭,拒絕道:“太晚了。”
阮炘荑瞅了眼平板右上角的時間,低喃了聲:“也還好吧。”然后提交了訂單。
酒店的服務很快,才提交沒多久,服務生就將果盤送了過來。
阮炘荑手肘撐在池邊,叉起塊西瓜,象征性地問了句:“媽媽,要吃嗎?”
因為阮蘇離她最近,阮蘇的左手側則是溫惜寒。
阮蘇沒說話,兀自叉起塊蘋果遞給溫惜寒,然后又給自己叉了塊火龍果。
咀嚼的動作一頓,阮炘荑默默將果盤往中間推了一點,狀似一點也不好奇地問:“媽媽,你們剛剛在聊什么呀?”
“玄學。”阮蘇的語氣很正經,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哈?”阮炘荑來了興致,好奇地問,“你還信這個啊?”
阮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確實。”阮炘荑叉了塊蘋果,壓低聲音說,“玄學這個東西,還真不好說。”
“你室友真遇鬼打墻了?”阮蘇波瀾不驚地問。
溫惜寒眼皮一跳,直覺不妙。
“那到不至于,不過也算是很玄乎的一件事。”阮炘荑叉起一顆車厘子放進高腳杯里,繼續說道,“我隔壁室友家,過年有一個習俗,要在院子里燒紙錢祭祖,同時還會擺點肉,放副碗筷和一杯白酒。”
“可奇怪的是,在吃飯的時候,家里長輩讓將那杯貢酒端上來時,滿滿一杯白酒,就只剩下杯底四分之一了。”
“而從燒紙錢擺碗筷開始到吃飯,前后不過半個小時。酒就少了這么多。”
纖長的手指捏著酒杯,阮蘇緩聲問:“你覺得為什么?”
“我覺得。”阮炘荑喝了一口酒下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溫惜寒輕按太陽穴,別過了頭,一點都不想再聽這些“玄學”。
阮蘇輕笑,悠悠開口:“這個時候,用維度空間來解釋就很合適。”
其實阮蘇以前也怕這些,但莘翊不一樣,她會的東西很多,也懂很多東西,和莘翊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阮蘇接觸到了很多可能這輩子都接觸不到的東西。
用莘翊的話來說就是,所處的維度空間不同,每個維度都有相應的規則和制度,除非通過一些特殊的‘媒介’,才會發生跨維度的事情,去插手另一個維度的事情。
阮炘荑不是很贊同地說:“如果維度空間這個說法成立,那么這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存在的了。”
皓齒輕磕杯沿,阮蘇借喝酒的動作掩去了臉上的神情。
大晚上的講這些,溫惜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軟軟,能換個話題嗎?”
“好啊。”阮炘荑果然換了一個話題。
但沒聊幾句,她眸光一晃,注意到庭院里栽著的一大片觀賞竹,驚奇道:“咦?這院子里的竹子長得有點好嘛。”
院里的燈光開著,竹子的影子正好印在石桌上,細小的葉片影搖搖晃晃的,熙攘不斷。
外面在吹風,隔著距離依稀能聽見葉片相互摩擦而傳出來的“沙沙”聲,幽涼又詭譎。
溫惜寒:“……”
作者有話說:
話題換了又好像沒換
關于白酒那個事情,是我遇到的真事。
當時是我弟去拿的杯子,然后一看酒少了一大半。然后長輩用一句揮發了不讓我們再問。
但冬天,酒又能揮發多少……
第100章 預料之外
注意到溫惜寒并不算好的臉色, 阮蘇忍不住夸了句:“你是會說話的。”
只覺得自己被嘲諷了的阮炘荑:“……”
脖頸一仰,阮蘇將杯里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邁腿從臺階出了浴池。
裊裊水霧中, 混著淅瀝的滴水聲,她半挽著的墨發貼合在脖頸間, 姣好的曲線若隱若現, 朦朧而不真切。
阮蘇快速從架子拿過浴袍披上,漫不經心地將浴領和袖口理整齊, 純白的腰帶被泡得微粉的指尖一勾, 一個簡單的結便被系好了。
彎腰將放茶幾上的手機拿起,阮蘇松開半濕的墨發,抬手撩了兩下, 聲音清冷:“你倆慢慢玩,我要休息了。”
阮炘荑自是巴不得,立馬就應下:“好的媽媽,好夢~”
眸光在阮炘荑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阮蘇赤足走到她面前, 然后躬身拎起空杯, 倒了杯紅酒才悠悠離去。
“……”阮炘荑覺得阮蘇就是故意的, 轉頭朝溫惜寒委屈道, “小姨, 你……”
哪知阮炘荑話還沒有說完,溫惜寒就站了起來,手腕一用力,直接撐坐到池邊, 提了點聲音喊道:“姐!”
“嗯?”阮蘇回頭。
溫惜寒扯過浴袍快步跟了上去, “我今晚上跟你睡吧。”
阮炘荑:“???”
阮蘇愣了一下, 斂眉督了眼庭院種著的觀賞竹,又看了眼一臉懵逼的罪魁禍首,唇角掠起抹捉摸不透的弧度,淡聲應“好”。
由于事發突然,等阮炘荑反應過來時,整個溫泉套房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抹了把臉,阮炘荑也沒了繼續泡下去的心思。
從水里上來后,她用浴巾隨意擦了擦被水濡濕的長發,穿上浴袍快步往外走去。
在即將開門的時候,阮炘荑又突然頓住了動作,側耳聽了下門外的動靜,輕輕轉動門把手,然后貓著身子,緩步走到阮蘇房門附近。
有燈光從門縫下透出來,而隔壁那間卻是黑漆漆的。
在門邊站了兩分鐘,阮炘荑本想聽一下屋內的動靜,但奈何房間的隔音太好,只能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間。
洗好澡熄燈躺床上已經是半個小時后。
阮炘荑在枕頭上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起身將床頭燈摁亮,阮炘荑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斟酌著給溫惜寒發了一條消息:【睡了嗎?】
隔了有半分鐘,溫惜寒回復道:【正準備睡。】
咬了咬唇腔內側的皮肉,阮炘荑又問:【你在我媽房間嗎?】
甫一發過去她就變得懊惱起來,這不妥妥的廢話嘛……
【溫惜寒:嗯。】
緊接著又彈了一條消息:【我房間陽臺正好能印到竹影。】
阮炘荑:“……”
刪刪減減打字道:【早點休息,晚安。】
發完這條消息,阮炘荑將手機扔到一邊,裝鴕鳥般用被子罩住了腦袋。
而另一邊,收到消息的溫惜很輕地哼笑一聲,沒再回復,將手機充上電后,溫聲說:“姐,那我關燈了?”
“嗯。”阮蘇早已經躺下,臉上戴著深色眼罩,顯得鼻梁又挺又直。
床頭燈被熄滅,溫惜寒輕手輕腳地躺了下去。
在她準備睡時,冷不丁聽見阮蘇喊了一聲:“小寒?”
“嗯?”溫惜寒的困意瞬間跑了不少。
阮蘇翻了個身,聲音綣著明顯倦意:“早點休息。”
“好。”溫惜寒不由得松了口氣,壓低聲音回道,“姐,你也是。”
因為認床,還有不怎么習慣和其他人同睡,溫惜寒也不敢頻繁翻身,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強睡著,再有起床氣存在,難免在第二天早上多賴了會兒床。
阮蘇的作息向來都很規律,每天早上六點半的生物鐘,非常準時。
見溫惜寒還在睡,她放輕動靜從另一側下床,簡單洗漱好后,提著壺茶坐到陽臺上悠閑的看起了風景。
在快到八點半的時候,溫惜寒醒了。
阮蘇這時已經沒看風景了,一條腿翹著,抱著塊平板在處理事務。
溫惜寒扶著額頭靠坐在床頭,頭微微低著,側臉有些陰郁,顯然是意識還沒有跟著醒過來。
收起平板,阮蘇起身走到床邊,偏頭問道:“再睡會兒?”
溫惜寒緩緩抬頭,眼神迷茫看著她,隔了好半天,像是終于重啟好了,后知后覺地搖了下頭。
舌尖輕抵上顎,阮蘇轉身坐到小茶幾旁的軟椅上,雙手搭在扶手上,饒有興趣地看著。
真是不容易,時隔十多年,她終于再一次看到了有起床氣的溫惜寒。
還是小時候可愛,粉嫩嫩的,還能ruarua臉。
又過了幾分鐘,溫惜寒的臉色已然比才醒時好了很多,她抬手揉了下眼睛,緩緩起身將充電器取下,嗓音啞磁:“姐,我先過去了。”
“你好了給我說一聲,我們去吃早餐。”阮蘇支著下頜,神情慵懶。
溫惜寒捏了捏酸脹的后脖頸,點頭應道:“好。”
回到隔壁套房,溫惜寒先用卸妝水將胸口處的遮瑕全部卸去,又簡單沖了個熱水澡,重新化好淡妝、涂上遮瑕,在開門前幾秒給阮蘇發了條消息:【姐,我好了。】
阮蘇只晚溫惜寒幾秒開門,她很難得地換了一身棉質休閑衣,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唇色殷紅,氣質高貴又冷艷。
在去餐廳的路上,阮蘇說:“下午點我有個合作人正好有事要來這邊一趟,你一起見見?”
知道阮蘇是想幫自己擴展人脈,溫惜寒并未拒絕:“好。”
怕溫惜寒誤會自己的意思,以為是那晚上說的介紹人的事情,阮蘇又說:“男的。他過來取合同,有一個多小時的空閑時間。”
溫惜寒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姐。”
此時,阮蘇和溫惜寒都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
一直到在餐廳坐下,服務生拿過平板讓點餐時,阮蘇才終于發覺少了一個人。
一時的沉默,兩人面面相覷,都在猶豫要不要給阮炘荑打電話。
最后還是阮蘇發話了,點了鍋兩人份的海鮮粥,淡聲說道:“我們先吃,不用管她。”
又在菜單上勾選了幾道小菜,阮蘇又說:“她到時候餓了會自己過來吃的。”
溫惜寒:“……”
在早餐快吃完的時候,溫惜寒帶著絲愧疚,給阮炘荑發了條消息:【你還沒起來?】
阮炘荑幾乎是秒回:【???】
【你們起來了?!】
【溫惜寒:都吃完早餐了。】
【阮炘荑:……】
【阮炘荑:[咬牙切齒]我還在等你們!】
溫惜寒看了眼還在優雅喝粥的阮蘇,咽了口唾沫,默默放下了手機。
之后的幾天一直相安無事,除了阮炘荑有時候會被“忽略”掉外。
在度假村的第三天一早,在吃過早餐后,幾人準備返程。
阮蘇抱著雙臂,看著保鏢幫忙將阮炘荑的大行李箱放進車后備箱里,纖眉微蹙,語氣嫌棄:“就過來玩幾天,你帶這么多東西干什么?”
阮炘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打哈哈道:“沒帶多少東西,這不是怕有需要嘛,有備無患。”
阮蘇乜她一眼,徑直拉過溫惜寒上了車上。
阮炘荑聳聳肩,獨自一人坐到了車的后排。
按照阮蘇最開始的機會,從度假村出來之后,又順路去了趟墓地。
保鏢將車穩穩地停好,阮蘇走到路邊的花店,以熟稔的語氣同店老板買了兩束花。
阮炘荑將小石子踢進花壇,又不知道從哪里扯了根野草,無聊的捏在指間繞玩著。
在等老板包花的時候,阮蘇還去隔壁水果店買了點水果。
阮炘荑在花店門口找了個位置坐下,小心扯了扯溫惜寒的袖口,低聲問道:“不是說來看外婆嗎?媽媽怎么買了兩束花?”
桃花眼微掩,溫惜寒薄唇翕動,澀聲開口:“還有一位故人。”
難道是那個“她”,阮炘荑思緒飛轉,不由得思索起阮蘇將她帶到這里的用意。
因為這之前,阮蘇一次都沒用帶她來過這里。
沒多久,阮蘇就抱著兩束花走了出來。
一束向日葵和一束月季。
溫惜寒走過去主動將水果提起,而阮炘荑因為在想事情,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保鏢并沒有跟著進去。
阮蘇走在最前面,一直走到墓園最深處才停了下來。
輕輕將懷里的花放到兩座墓碑旁,阮蘇直起身子,聲音帶著絲沙啞:“軟軟,過來。”
阮炘荑悶聲走到阮蘇身側,看著面前墓碑上年輕女人的黑白照片,慢慢咬緊了下唇。
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輕,五官精致,眉眼溫柔,明明是偏溫腕的長相,笑起來也是嬌俏的,但她的眼睛卻給人一種很深沉的感覺,就像經歷過很多事情,深而捉摸不透。
毫無疑問,自己和她生得很像。
不怎么明顯的喉結微微滑動,阮炘荑偏眸看向阮蘇。
阮蘇卻問:“軟軟,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聯想起那晚上聽的對話,阮炘荑吞了吞喉嚨,啞聲說:“有。”
“既然外婆也在,那我就說了吧。”阮炘荑偏頭看向溫惜寒,一臉鄭重地說,“我喜歡小姨。”
“是想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的那種喜歡。”
阮蘇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聲音漸冷:“還有嗎?”
阮蘇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阮炘荑會在這里坦白。
“有。”阮炘荑深吸口氣,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其實那晚上,你和小姨的聊天我都聽到了。”
阮蘇眉心緊蹙,有點想不懂為什么事情的發展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哪晚上?”
“小姨回來的那晚上。”阮炘荑吸了吸鼻子,望向墓碑上的照片,一臉凝重地開口,“所以,她才是我的親生母親對嗎?”
阮蘇:“???”
溫惜寒才回來的那晚上阮蘇是有印象的,但阮炘荑為什么要在后面那句話里加個“才”字?
所以這小兔崽子是覺得莘翊才是她的親生母親,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阮蘇被氣笑了,語氣陰測測的:“所以,你覺得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阮炘荑無聲地往后退了一步,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慫兮兮地問,“還……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