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三天后, 早晨八點半,京都,大選會議廳。
新一屆大選在今天即將落下尾聲, 宏偉大氣的會議廳前,參與會議的代表和官員絡(luò)繹不絕拾級而上, 每個人緊繃的臉上都莊嚴肅穆, 但細微觀察之下還是有所差別。
例如穩(wěn)操勝券的, 堅定的目光中總會帶有意氣風發(fā)。
而注定敗北的, 微擰的眉宇之間總是散發(fā)著淡淡的愁緒。
以及與對手旗鼓相當?shù)? 時不時流露出一些忐忑緊張的微表情和小動作。
溫鵬程走上臺階,驗證身份信息剛走入會場, 就有三兩友人圍住了他攀談寒暄。
“老溫, 前兩天我在街上遇到你小兒子了,可真俊啊,是不是這些天看你大選, 特地從安海飛回來?這些年你小兒子太有出息了,聽說安海的隴峯能有現(xiàn)在的規(guī)模, 你小兒子占一半!”
聽到友人稱贊兒子溫白, 溫鵬程緊繃的臉松動了些許, 慣常的凌厲目光遮蓋住了眼眸深處的驕傲自豪, 他的語氣還是臭烘烘硬邦邦:“撿著別人家的企業(yè)當個寶,再努力有什么用, 最后又不是自己的!”
“老溫你還是這倔脾氣,實際上看兒子有這成就, 你比誰都開心。”
被人看破, 溫鵬程梗著脖子冷哼。
“對了老溫,這次選舉, 就先提前恭喜你了!到時候擺酒必須要喊我,我至少要灌你三杯!”
溫鵬程擰著眉:“還沒結(jié)果的事情,你提前恭喜什么?結(jié)果出來之前,誰哭誰笑都還不一定。”
“你這多穩(wěn)啊,競爭對手自己作死,剛才在里面見到姓邵的,那臉色黑的都沒法看,他孫子那件事都要讓他晚節(jié)不保了,要是換成我,我都沒臉再出現(xiàn)在這會場里,直接棄權(quán)。”
“可是邵信達的人比我多。”溫鵬程沒有像他那么樂觀,“邵信達外孫的事終究不是他本人干的,聽上去惡劣,影響不好,但實際上嚴格來說,對他還是無關(guān)痛癢……他的成績,他的人脈和聲望,都比我有優(yōu)勢,目前來看,我和他只算是旗鼓相當。”
“做好本分的事情就好,今年不行,大不了再過幾年,反正無論在哪個位置上都是一樣干活。”溫鵬程率先朝會議廳內(nèi)走去,“不說了,快進場找位置吧。”
“你倒是看的挺開……等等我……”
同一時間,微博上,一個默認的“用戶”+一串亂碼的id發(fā)布了一條五分鐘時長的視頻,畫面中,他舉著身份證,堅毅的目光中藏著豁出去的勇氣盯著鏡頭,不卑不亢地念出他早已打好的腹稿。
“我叫秦嘉奉,我的身份證號是XX……XXXX,我實名舉報安海市市長,今天在參加XX部一把手競選的候選人邵信達貪污受賄、草菅人命,目無王法!我舉報江豐集團董事長賈光濟行賄,與邵信達狼狽為奸,一起謀財害命!這樣的人,不配成為表率,不配位居高位!”
“二十年前,我所創(chuàng)辦的企業(yè)在建造如今安海市地標建筑‘世界之巔’時,意外發(fā)生腳架坍塌,導(dǎo)致十七名工人墜亡,我賠得傾家蕩產(chǎn),至今還在打工還債。而我所設(shè)計的‘世界之巔’的圖紙流落到邵信達手中,我的作品變成了賈光濟的代表作。”
“這些是我當初設(shè)計‘世界之巔’的手稿,我珍藏了二十多年,它們終于能重見天日了。”
他拿出一疊厚厚的紙稿。
二十年前沒有電腦和萬能的繪畫軟件,當年的匠人都是在圖紙上輸出半生功力,一筆一劃都是難能可貴的心血。
泛黃且有毛邊的紙稿顯然有一些年頭了,上面畫著的建筑從褪色的輪廓可以看出是如今屹立在安海江畔,俯視這個燈紅酒綠、繁華熱鬧的城市的地標建筑“世界之巔”,草圖周圍,一整紙上都寫著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和公式。
一疊厚厚的圖紙,連起來快速翻閱,可以看出“世界之巔”逐漸從雛形完善、演變,像是從小孩到大人一般一點點成熟,變成了現(xiàn)在享譽全世界的宏偉模樣。
展示完圖紙,秦嘉奉小心翼翼地把紙稿收起來,繼續(xù)說道:
“二十年前‘世界之巔’還在我手中時,邵信達時任XX總裁,‘世界之巔’因腳架坍塌出事后,這個項目很快被賈光濟接手。”
“項目出事前一年,賈光濟在拍賣會上拍下首飾價值三千美金的首飾‘碧玉繁花’,而現(xiàn)在,該天價首飾在邵信達之女邵姌手中,在綜藝節(jié)目《一家的旅行》曾有露面。而出事前在我公司里擔任‘世界之巔’項目總管的高層,現(xiàn)在成為新一任XX國|企的一把手。”
“邵信達一個草根出身,從底層爬上來的人,按照他的薪酬,如何能買得起三千萬的‘碧玉繁花’,這難倒不可疑嗎?!”
“其中貓膩,我希望上面能夠派人,幫我查個明白,給當年無辜枉死的十七個工人一個交代,讓他們瞑目,給我的二十多年歲月一個結(jié)果,還我的良心一個清白。”
最后一句落下,秦嘉奉那雙不符合他年歲的蒼老卻仍然清澈的眼瞳已然通紅,翻著淚光,仍然舉著他的證件,深深朝鏡頭一鞠躬。
視頻到此結(jié)束。
很明顯,這條視頻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這個沒有正經(jīng)id,沒有任何粉絲基礎(chǔ)的全新賬號,而且視頻內(nèi)容涉及的是權(quán)力中心的人物,這樣一個毫無權(quán)重的賬號在發(fā)布視頻的短短幾分鐘之內(nèi)就爬上了熱門。
而且用寥寥個位數(shù)點贊,幾十條評論和十幾個轉(zhuǎn)發(fā)量,以僅有四位數(shù)的熱度攀上了熱搜前五,與上下幾十萬熱度的詞條格格不入,就差讓詞條直接以“背后有人”來命名。
不過爬上熱搜沒多久,這個視頻便幾乎以光速爆發(fā)了熱度和討論。
坐在隴峯的總裁辦公室里,秦嘉奉的五年前款式的老手機已經(jīng)被微博彈出的消息卡死,但從他的表情來看,他顯然是愉快暢快的,握著手機的手,乃至他整個人都在興奮地戰(zhàn)栗著。
秦嘉奉還在擺弄他的手機,想看看微博里的消息,但無論如何手機都沒有反應(yīng)。
面前的大理巖茶幾清脆地“叮”一聲,扣下一杯上好的熱茶,秦嘉奉抬頭,立刻起身,謙卑客氣道:“簡總,我自己來就好,不用您……”
“沒事,你坐。”簡暮走到自己辦公桌旁,拿起桌上用來給兒子來公司打發(fā)時間時用的平板電腦,打開微博,從熱搜上找到#秦嘉奉實名舉報邵信達賈光濟#的詞條點開,把平板遞給秦嘉奉。
“手機打不開,看平板上面也是一樣的。”
秦嘉奉連忙感謝。
瀏覽完一圈評論區(qū),秦嘉奉忍著情緒,他談不上老淚縱橫,但也絕對是感慨萬千。
“看到他們都在罵那兩個畜生,我這么多年受的窩囊氣終于吐出來了一口。而且我看到還是有人理解我的,明明攢著證據(jù)但不敢發(fā)出來,不就是怕那兩個人讓我滅口嗎?我有妻子有孩子,我不能做那么沖動的事情,只能忍著……如果這次不是簡總幫我,為我撐腰,我可能會把這個秘密,這些圖紙帶進墳?zāi)估锶ァ?br />
簡暮吹了吹茶水,他長得漂亮,和一尊潔白透亮的白瓷器一樣,一舉一動都是賞心悅目。
輕抿茶水,才開口。
“秦先生言重了,我沒有那么無私偉大,說到底,我有有自己的盤算和目的,我們是互利合作關(guān)系。”
“簡總謙虛了。”秦嘉奉粗糙的手擦了一把臉,掌心中有吸鼻子的聲音,手放下時,他的嗓音還是溫和朗潤的:“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可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簡暮淡淡一笑。
“隴峯里最近會缺很多空位,都是經(jīng)理、主管一類的職位,職位不高,薪水水平一般,但隴峯的員工待遇還算不錯,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去挑一挑你喜歡的工作內(nèi)容,擇日入職。”
自從二十多年前工地出事后,再也沒有過正經(jīng)體面工作,只在工地上做做零工,貼補家用,償還債務(wù)。簡暮話音落下,秦嘉奉驀然瞪大眼睛,茫然的表情像是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蒙了。
簡暮擺手:“這件事情我們稍后再談——樂茸,在嗎,進來。”
“簡總。”在門口隨時待命的樂茸一聽到動靜,立刻推門踏入。
簡暮轉(zhuǎn)著手中溫潤的茶杯,眼眸低垂注視著杯中的粼粼茶水,眼尾的長睫在白皙的臉上壓下的陰影十分有壓迫感。
“通知公關(guān)部那邊,現(xiàn)在該把稿子發(fā)出去了。”簡暮勾著薄唇冷笑,嗓音平淡無波,透著森森冷意,令人聞之發(fā)寒。
樂茸領(lǐng)命,小跑著出去辦事。
秦嘉奉低著頭,繼續(xù)欣慰又感慨地瀏覽熱搜和評論區(qū)。
簡暮握著茶杯起身,建盞茶杯扣在桌面上,發(fā)出“篤”一聲悶響,轉(zhuǎn)過身,包裹著白襯衫垂感十足的布料,被褲腰收束得又窄又細的勁腰慵懶隨意地斜靠在小葉紫檀桌沿。
一手勾著拇指掛在西裝褲口袋邊緣,一手拿著手機,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撥出一個號碼,放在耳邊。
他望著辦公室長達十余米的落地窗外盡攬的,被清晨金光漫灑的斑離浩渺的安海市全景,在電話被接通時,薄唇中吐出冷淡睥睨的聲線,肩背線條透著運籌帷幄的放松張弛。
狹長的眼眸中劃過一絲銳利的鋒芒。
“溫白,通知你大哥,他和他監(jiān)察院的同事,差不多可以行動了。”
第122章 第 122 章
繼秦嘉奉的亂碼id發(fā)布視頻, 炸了熱搜后,隴峯集團官方大V賬號再次為正在大選的邵信達和禍從天降的賈光濟火上澆油。
【@隴峯集團:日前,隴峯集團城南項目開發(fā)案在建材監(jiān)察時被抽查出使用劣質(zhì)建材的現(xiàn)場, 我司高度重視,即刻展開自查。
經(jīng)查證, 該項目采購負責人蔡某在工作期間, 為牟取不當利益, 利用公司采購優(yōu)質(zhì)建材的足額款項采購劣質(zhì)建材, 并將余下款項據(jù)為己有。蔡某對其所為供認不諱, 我司報警處理。
據(jù)警方調(diào)查結(jié)果所示,蔡某賬戶中有兩筆不明款項, 打款人署名為江豐集團總裁賈某, 打款時間分別在其采購劣質(zhì)建材之前和之后。蔡某供認,該款項分別為其受賈某收買,購買劣質(zhì)建材, 詆毀隴峯清譽的定金與尾款。
以上為隴峯集團就城南開發(fā)項目劣質(zhì)建材事件所調(diào)查的全部結(jié)果,所有證據(jù)都已附在下圖, 隴峯集團接受廣大公眾的監(jiān)督!】
隴峯身為華國最龐大的經(jīng)濟體之一, 遇到大事有更加雷霆有效的調(diào)查手段, 更加神通廣大的取證渠道, 更加廣泛的人脈。相對于秦嘉奉自說自話的一面之詞,那一張張公司撥款記錄、采購記錄、警察調(diào)查所得的轉(zhuǎn)賬記錄, 顯然更加令人信服。
但秦嘉奉和隴峯集團的說辭一經(jīng)互相對照和關(guān)聯(lián),二者的效果可不單單是一加一等于二, 反而相佐相成, 把邵家和賈家釘死在了罪狀上。
【為什么說隴峯那件事也和邵家有關(guān)?明明是江豐干的事情啊?】
【江豐為什么要收買隴峯的人?為什么隴峯內(nèi)鬼完成任務(wù)后,上面就緊跟著有人過來查?明顯是江豐背靠著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和江豐沆瀣一氣,這連環(huán)招才能這么絲滑,成功給隴峯潑上這盆臟水】
【可憐隴峯,我是安海這邊銀行的,前段時間隴峯的高層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們銀行,據(jù)說是因為城南項目,隴峯險些資金鏈斷裂了,需要大量資金維持正常運作】
【我靠,如果真被他們得逞了,這一招直接是釜底抽薪,隴峯有一定概率直接易主】
【我明白了,這一波是邵市長想要聯(lián)合江豐吞并隴峯,不管是讓江豐成功把隴峯吞了,還是把隴峯整垮,江豐和邵信達都穩(wěn)賺不賠,以后在安海就是一家獨大】
【隴峯好耳熟,是不是歲歲的爸爸的公司?】
【對,隴峯老板簡暮,歲歲是隴峯小太子】
【啊啊啊啊本來還感覺漠不關(guān)己,但如果是歲歲和他的大美人爸爸的事,我就坐不住了,天殺的邵信達賈光濟,你們竟然敢欺負全民漂亮老婆和全民可愛小崽,我和你們拼了!!!!!】-
京都會場內(nèi),正輪到邵信達站在光弘偉正的發(fā)言席上,進行他的競選演講。
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把手底線,廉潔為民,恪盡職守,甘當公仆……”
“砰”一聲,階梯會議廳最上層,最后一排后的大門被推開,陸陸續(xù)續(xù)進來幾個身著深色制服的男男女女,他們的右胸前統(tǒng)一別有徽章,銳利的目光一掃整個會場,旋即鎖定了目標,直奔目標而去。
最后一排靠近門的人聽到動靜,條件反射回過頭,見到這些穿制服的人下意識一愣,緊接著又注意到他們胸口的徽章。
那是檢徽,昭示他們鐵面無私的身份。
他們不緊不慢地從階梯拾下,所經(jīng)之處無不引發(fā)陣陣細微的騷亂,沒有人敢在這種莊嚴肅穆的場合,敢在電視直播的鏡頭前大聲喧嘩,但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互相疊加,還是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坐在前排的溫鵬程察覺會場內(nèi)的嘈雜,疑惑地擰了擰眉,他轉(zhuǎn)過頭,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色制服,穩(wěn)步走下臺階的領(lǐng)頭的監(jiān)察官,驚到瞪大了他那雙如蒼鷹般鋒利嚴肅的眼睛,張了張嘴巴,輕聲吐出大兒子的名字:“溫航?!”
他今天不應(yīng)該在單位上班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
難倒來大選現(xiàn)場抓人?
邵信達正對著臺下,直面階梯會議廳最頂層的大門,自然第一時間看到了那群身著檢服,魚貫而入的人。
他暗自疑惑這些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今天的會場,但眼下是他有生以來最關(guān)鍵的時刻,絕對不能掉鏈子,他十分利落地選擇無視他們,繼續(xù)對著稿子發(fā)表他的宣言。
他以為這些人只是來旁聽會議,一邊念著稿子,一邊分心看會場,尋找他們會在哪里落腳,等到會議結(jié)束,可以去認識認識。
哪知道這些人直到走到了整個會議廳的第一排,腳步也沒停下來,黑色皮鞋叩在地面上的聲響像是砸在了人的心尖,讓人心神不寧,邵信達的心跳在無知無覺間凌亂了。
這群人在他面前停下。
面前站著一行五個人,把他團團圍在發(fā)言臺和身后的墻壁之間,呈現(xiàn)出沒有退路的半包圍姿態(tài)。被他們面無表情盯著包圍著,哪怕再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也無法無視他們繼續(xù)講演。
邵信達停下了講話,放下稿子,他關(guān)閉面前麥克風的開關(guān),心中沒底地問:“您好,請問有事嗎?”
“溫航,你怎么在這里!”臺下響起一道藏著疑問、微怒的克制的有些上了年紀的嗓音。
領(lǐng)頭的溫航朝臺下敬了一禮,目光瞥過他震驚的老父親,朝他的領(lǐng)導(dǎo)報告,也是朝現(xiàn)場所有人、直播前所有觀眾匯報。
“收到舉報,經(jīng)過核實,證據(jù)真實,特來請邵信達先生隨我們回去一趟,配合我們調(diào)查其貪污受賄、故意殺人等罪證是否屬實。領(lǐng)導(dǎo)抱歉,事發(fā)突然,您在會場,我們無法聯(lián)系到您,只能擅自行動,我回去寫檢查。”
全場嘩然。
兩個溫航帶來的人上前就要把扣住邵信達帶走,邵信達大驚失色,下意識后退卻抵到了墻邊。
他背過雙手不讓這兩個人扭住他的手,矢口否認:“我沒有!你污蔑我!溫航?姓溫?你是不是溫鵬程的兒子!你是溫鵬程派過來毀我前程的是不是!”
“邵先生莫要口出狂言,我與我父親的工作互相獨立,互不干涉,我出現(xiàn)在這里只是秉公執(zhí)法罷了,況且如果沒有證據(jù),我們不可能會隨意給人扣帽子。邵先生與其在這里負隅頑抗,不如安靜些,思考一會兒如何坦白從寬。”
臺下的領(lǐng)導(dǎo)得到消息,拿出手機就看到半個小時之前他手底下的人發(fā)給他的消息,他快速瀏覽一遍,深沉幽暗的目光落在臺上,抬起手一揮:“帶走。”
邵信達像一條喪家之犬,面色灰敗,被兩個身強力壯的alpha將雙手扭到身后拷住,被充當“滿載而歸”的“滿”,被他們扭送上印有徽標的車,揚長而去-
江豐集團。
今天,賈光濟把賈適駿喊到公司里來,讓他在公司里面找個職位,找點正事干。
雖然公司以后還是要交給小兒子賈驍捷——前些天邵家那個倒插門的女婿全網(wǎng)直播兒子虐貓過程,把他兒子摘干凈之后,賈光濟就已經(jīng)不計較賈驍捷拖垮公司股票的事了,該疼疼,該哄哄,買一些值錢的東西,這孩子很容易就哄好——但是其他兒子總該還要干一些正經(jīng)事。
大兒子早就走上正軌,把手下的項目打理得井井有條,目前就剩二兒子賈適駿還在瞎玩,又是拋頭露面,又是去當什么不入流的網(wǎng)紅,拿自己的私生活出去娛樂大眾,而且還說以后要專注于彈鋼琴。
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不可能不仰慕藝術(shù)家,可賈適駿這鋼琴之路這不是已經(jīng)被他自己走到頭了嗎?賈光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著機會,讓兒子來公司里面學(xué)一學(xué),將來好輔佐他的alpha弟弟。
從車上下來,賈適駿望著面前高聳入云,氣勢迫人的江豐大廈,仰頭眺望最頂層,那間能夠俯瞰整個安海,讓人感覺仿佛整個世界已經(jīng)收入囊中的代表至高權(quán)力的房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志在必得。
他在江豐踏出了第一步。
也會一步步把他想要的,一點點攥緊在手里。
賈適駿意氣風發(fā)地大踏步跨入公司旋轉(zhuǎn)門。
剛進門,平日里凝肅的公司大廳從深處傳來嘈雜和喧囂,像是從電梯間方向傳來的動靜。
賈適駿擰眉,哪個員工膽子這么大,敢在他的公司里和自己家一樣大聲喧嘩,影響公司形象?
而且今天公司大廳竟然臉一個人都沒有?前臺呢?他等會兒就去聯(lián)系人事,把這些擅離職守的人全給開了。
他憋著火氣徑直朝電梯間方向走過去。
可還沒走兩步,電梯間中擠擠攘攘地跑出一大堆人,全都是扛著長槍短炮的攝影師,和舉著貼有各媒體標識的話筒的記者。
賈適駿怔了怔。
那些人圍擁著什么人不斷后退,記者的嘴不斷輸出,但是被偌大的大廳蕩出了回音,賈適駿聽不真切。
人頭攢動,借著好不容易看到的間隙,賈適駿終于能看清那些記者中間圍著的是什么人。
是三個警察,以及被警察扣著,雙手帶著雙環(huán)銀手鐲的他的父親,賈光濟。
賈適駿驀然駐足原地。
這群記者和攝影師簇擁著警察和賈光濟,從賈適駿身旁走過,離得近了,賈適駿方才聽清這些舉著話筒的記者在說什么——
“賈光濟先生,請問網(wǎng)上秦嘉奉曝光你剽竊‘世界之巔’設(shè)計稿的傳言屬實嗎?”
“賈光濟先生,請問您是否有賄賂過邵信達市長?賄賂金額多少?”
“賈光濟先生,二十年前‘世界之巔’工地發(fā)生腳架坍塌導(dǎo)致十七名工人遇難,請問是否是你指使他人所為?”
……
“夠了!你們在做什么!滾啊,你們放開我父親!”
“啊——!”
“啪!”
身后一陣驚呼傳來,嘈雜中斷,下意識回過頭,只見一個攝影師倒在地上,大幾萬的設(shè)備被砸落,零件七零八碎地掉落出來。
讓他摔倒的人明顯是此刻人群之外,試圖往里面擠,驚恐萬分的賈適駿。拽倒了一個還不夠,他甚至還想再拽第二個,一手拎著一個瘦弱女記者的衣襟,顫抖著聲線高聲對他們警告。
“你們都是來做什么的!造謠是犯法的你們不知道嗎!你們都是什么媒體?我要讓律師把你們告到傾家蕩產(chǎn)!還有你們,你們是干嘛的?”
賈適駿指著警察的鼻子。
警察語氣冷冽,不近人情:“警察辦案,最后說一遍,閑雜人等統(tǒng)統(tǒng)讓開,不然以妨礙公務(wù),做行政處罰!”
記者們連忙讓開道。
賈適駿丟了魂一樣,眼睜睜看著平日里精神矍鑠,此刻灰頭土臉的父親被警察們半拽半拖地帶走,自始至終低垂著頭無顏見人,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警察路過他時,賈適駿聽到警察扯著冷笑嘀咕:“還律師呢,公司都要沒了,資產(chǎn)都要被查封了,還律什么師……”
警察押著賈光濟,上了停在江豐主樓側(cè)面的警車。
當事人離開了,記者們正愁找不到新聞,一轉(zhuǎn)頭,當事人的親兒子還在這呢,而且還是剛爆出抄襲的國際鋼琴大師,這可比原來單單賈光濟有看點多了。
還在望著父親被帶離的背影神游的賈適駿猝不及防被堵住,話筒險些捅他鼻子里。
“賈適駿,你父親賈光濟行賄官員、害人性命的事情,你知情嗎?”
“賈適駿,所以你家這么多年的榮華富貴都是人血饅頭嗎?”
“賈適駿,請你說一下為什么你要剽竊他人的作品?是自己寫不出來嗎?”
“賈適駿,你父親剽竊建筑,你剽竊樂譜,請問你家是有剽竊的遺傳基因代代相傳嗎?”
……
一道道逼問如潮水一樣漫過來,讓賈適駿頭暈?zāi)垦#伤欢轮訜o可逃。
第123章 第 123 章
“小林姐, 小暮還沒回來嗎?”
霍予安單手抱著歲歲從樓上下來,張望一圈除了滿屋子飄香的飯菜味之外,空蕩蕩的樓下大廳, 就連簡暮平時回到家喜歡坐的一樓客廳里那張按摩椅上也不見那個面露疲態(tài),但清瘦漂亮的omega的身影, 霍予安的眉心擰了擰。
“小暮和我說, 他晚上要在公司多加一會兒班, 晚點回來。”小林阿姨拿著鍋鏟從廚房探出頭, “我?guī)退舫鲆环蒿埐? 讓他回家前和我說一聲,我給他熱熱。”
歲歲下了樓, 見到滿地亂爬的小龍貓就挪不開眼了, 霍予安便把他放回到地面上,視線在他后頸的紗布和由于縫針,不得不被剃禿了一塊的發(fā)根掠過。
捏了捏孩子的臉, 柔聲叮囑:“坐在這里不要亂跑,不要碰到你扭傷的腳, 有什么需要, 喊爸爸和小林阿姨過來幫你。”
歲歲在醫(yī)院里住了兩天就待不住, 和簡暮撒嬌鬧著要出院。
這孩子小時候身體不好, 經(jīng)常要住院,他的爸爸從他出生之后也是三天兩頭進醫(yī)院。醫(yī)院成了歲歲心中與不好的記憶掛鉤的代名詞, 因為會讓他的爸爸和他受苦。
好在他的傷倒是沒有大礙,后頸的傷口自然愈合, 一個星期看情況拆線, 扭傷的腳開了跌打損傷藥,差不多一個月能好。因此從昨天開始, 歲歲就從醫(yī)院回了家里。
聽到歲歲軟綿綿地說了一聲“好”,便從茶幾上拿來簡睿放在那里的凍干胡蘿卜條逗龍貓,霍予安起身,到廚房里。
小林阿姨還在忙活著晚飯,砂鍋里在燉著,鍋里在炒著,她還手不停歇地熟練地切菜,切出來的胡蘿卜絲又細長又均勻。
“鍋里在做什么?好香。”霍予安拿起鍋鏟幫忙翻炒,“小林姐,我來炒吧,你切了菜就出去陪歲歲。”
“這是咸蛋黃炒炸蝦,歲歲很愛吃的,砂鍋里面是冬瓜燜鴨,都對歲歲的傷口好。”小林阿姨切菜的刀子頓了頓,詫異道:“你會做飯呀?”
“當然。”霍予安得意地揚眉,“就小暮那只會煮清水面的手藝,嘴巴又那么挑,不愛點外賣,在京都讀大學(xué)期間,如果不是我,每次放假回來你能看到白白胖胖的小暮嗎!”
原來是大學(xué)同學(xué)。
小林阿姨慈和的眸光中劃過一絲詫異,她又問了霍予安幾句他們大學(xué)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得到了許多不曾知曉,讓她眉開眼笑的趣事。
原來小暮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在這個alpha面前是如此生動活潑。
小林阿姨把小暮從小養(yǎng)到大,自詡不要臉,把自己當小暮半個媽,相處了幾天,霍予安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對孩子無微不至,對小暮貼心照顧,性格開朗大方,她對這個兒婿是越看越滿意。
切完了菜,小林阿姨洗了洗手擦干,要回客廳陪歲歲,霍予安感覺炒蝦差不多了,關(guān)了燃氣翻消毒柜問:“小林姐,保溫飯盒放在哪里?”
“在最下層,飯盒便當盒都在那里。保溫袋在頭頂左數(shù)第三個壁櫥里。”小林阿姨問,“你要送飯去公司嗎?”
霍予安從最下層消毒柜里找出一個大小合適的便當盒,然后又從壁櫥里找到一個卡通的棕色卡皮巴拉保溫袋,點頭:“去公司和小暮一起吃。”
小林阿姨藏不住眼角的笑意,心說頭一次見這么粘人的alpha。
她去客廳里陪歲歲,不一會兒,廚房里傳出滋滋的炒菜聲。
在小林阿姨第三次從茶幾上幫歲歲拿新鮮的葡萄投喂龍貓時,別墅的門鈴響了,小林阿姨起身去開門。
是小區(qū)里配送快遞的工作人員,遞給小林阿姨一個快遞箱,不大,但抱在手里很有分量。
小林阿姨關(guān)上門,念出快遞單上的署名:“鈕祜祿·安妃回宮……?”
廚房方向炒菜的滋啦聲頓了頓,旋即從里面跑出來一陣風一樣的身影,在小林阿姨面前停住,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快遞箱。
“我的,是我的……”霍予安面色薄紅,尷尬地捂住寫有“鈕祜祿·安妃回宮”的快遞單面。
在小林阿姨暗含疑惑的揣測的打量中,霍予安一把撕下了箱子上的快遞單,就差直接吃下去。他把快遞單塞在口袋里,打算一會兒讓這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進下水道,心想還是把收件人改成正常名字好了。
這種東西年輕人自己玩玩是情趣,但被其他人,特別是老一輩的人撞見,那可太費腳趾了。
鍋里還有菜在燒,霍予安把箱子放在了客廳就回了廚房,等到把所有飯菜備齊,整整齊齊收納進保溫袋里,他才拎著保溫袋回到客廳,放在茶幾上,從茶幾下柜子里找到歲歲做手工用的兒童圓頭剪刀,打開快遞箱。
見他從箱子里拿出一頂小頭盔,以及一把小電驢兒童座椅,小林阿姨的眼睛差點要從眼眶里跑出來,歲歲“哇嗚”地從霍予安手中接過來頭盔,戴在腦袋上。
大眼睛亮晶晶:“哇!給我剛剛好!”
霍予安挑著歲歲尖俏的下巴端詳,滿意點頭:“不錯,形狀和大小都合適。”
小林阿姨弱弱出聲:“小安,你買這個做什么?”
這孩子看上去挺正經(jīng),該不會還玩鬼火吧?而且還給小孩買頭盔?這是要帶小孩一起去坐鬼火嗎?!小林阿姨可萬萬不答應(yīng)啊!
“騎車帶歲歲去公司找簡暮啊。”霍予安理所當然地說。
小林阿姨警惕地試探問:“什么車?”她已經(jīng)做好等得到霍予安回答“摩托車”后抱起歲歲扭頭就走的準備。
霍予安指著大門方向:“小電驢啊,停在別墅大門外粉紅色那輛,是我的。”
蓄勢待發(fā)的小林阿姨猛地錯愕且僵硬:“……?”
門口那輛粉色小電驢?
她還以為是隔壁誰家新來的住家保姆找錯了門,把車停到他們家門口來了。
霍予安驕傲地強調(diào):“是不是特別好看特別可愛?那是簡暮買給我的,小林姐你不要太羨慕哦。”
小林阿姨:“……………”
其實她并沒有特別羨慕。
而且想不通簡暮這么一個低調(diào)內(nèi)斂的人,竟然會一夜之間審美、品味、格調(diào)統(tǒng)統(tǒng)大降級,給霍予安買那樣少女心到冒泡的車,而且還是小電驢???
果然戀愛會讓omega變年輕嗎?
霍予安自然不知道他在無知無覺中害了簡暮的風評,把兒童座椅按照說明書上的指示安裝在車前的踏板上。
從滿臉一言難盡的小林阿姨手中接過歲歲,把孩子穩(wěn)妥地塞進座椅里,便跨上了車,讓歲歲和小林阿姨道一聲“再見”,揚長而去-
“你都不知道,我爸從會場里出來,那臉色有多精彩哈哈哈,又憤怒又驚訝又像被餡餅砸了一臉,最后還是感覺氣得不行,抓著我打了一頓,說我亂來,這老頭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后面競選還順利嗎?我忙著其他事情,沒有空看競選的直播。”
“簡直不能太順利了,邵信達倒臺,剩下的候選人資歷都比不過我爸,我感覺我爸后來上臺念發(fā)言稿都不走心——這老頭心理素質(zhì)不行,容易飄。”
溫白感嘆:“簡暮,這件事說起來還要多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爸哪能那么容易坐上那個位置?等我爸那邊升職的事情忙活完了,我讓他飛安海一趟,讓他給你敬一杯酒,不對,敬酒怎么夠,給你磕一個都成!”
“太夸張了。”簡暮莞爾,往對面被溫白一口悶喝光了的茶杯里又添一些茶水,“這么快就回安海,今后幾天你爸那邊沒有宴會嗎?你缺席沒關(guān)系嗎?”
“你這些情調(diào)和品味真是中看不中用,別說這指甲蓋大小的茶杯了,就算把你那巴掌大的茶壺給我一口悶,也解不了我的渴。”溫白拿起茶杯再次一飲而盡。
“這不是解渴用的。”簡暮從抽屜里拿出一瓶上次歲歲來公司玩時帶來的還沒開封就被他收起來的可樂,遞到溫白面前,繼續(xù)低頭擺弄他的茶具。
“謝了。”溫白修長的手指單手開罐,仰頭一口氣喝了小半瓶,才感覺落地風塵仆仆趕來隴峯的疲憊感減輕了些許。
“我都缺席這么多年了,也不差這幾場宴會。”溫白無所謂聳了聳肩,“我待在京都,只會多礙老頭幾天眼而已,況且上頭還有我哥頂著撐門面呢,輪不到我出去光宗耀祖拋頭露面。”
既然他這么說了,簡暮也無話可說。
溫白問他晚飯吃什么,簡暮看一眼時間,想到家里還有人等他,毫不留情拒絕了溫白一起出去吃公司對面麻辣燙的邀請。
“不健康,而且它環(huán)境不好。”簡暮點評。
溫白直為那家麻辣燙喊冤:“那家店每天地都要拖五六次,桌子都拿消毒水擦,你給我列舉一下,它到底哪里臟到你說的‘環(huán)境不好’的地步了?”
簡暮冷著臉干脆利落:“反正就是不去。”
“油鹽不進,吃不了細糠。”溫白直搖頭。
走廊里從遠而近傳來腳步聲,溫白詫異回過頭:“哪個勞模這個點了還沒下班?最近公司除了城南項目需要公關(guān)部忙活,還有其他特別緊急棘手的項目嗎?”
況且溫白上樓時,看到公關(guān)部那層的燈已經(jīng)滅了,整棟樓只剩一樓大堂和頂樓簡暮辦公室亮著燈。
簡暮搖了搖頭:“沒有。”
腳步聲在簡暮辦公室門口停止,下一秒,門被擰開。
霍予安那洪亮的嗓門與此同時響起:“小暮,餓了沒,我和歲歲來給你帶飯……了。”
霍予安笑臉僵硬一秒,旋即面無表情與坐在簡暮辦公桌對面的溫白對視,緩緩危險地瞇起眼。
第124章 第 124 章
“啊!可樂!”
歲歲看到溫白身前的罐裝可樂, 眼睛就亮了起來,在霍予安愣神的間隙扭著身子要下去。霍予安沒抱穩(wěn)差點讓他摔下去,連忙俯身讓他落地。
歲歲一下地, 就蹦蹦跳跳地到溫白身前,渴求的目光撲閃地注視著他, 軟乎乎的嗓音喊他:“溫爸爸~”視線在可樂和溫白之間不斷盤旋, 暗示意味十足。
溫白沒能頂住歲歲的攻勢, 見簡暮放在桌角的筆筒里有歲歲喝牛奶剩下的吸管, 便拿了一根, 親手拆開放進可樂罐子里,遞給歲歲。
拿到爸爸平時不讓喝的在小孩子眼里國窖級別的飲料, 歲歲的眼睛都迸發(fā)出了星星, 甜甜地說“謝謝溫爸爸”,抱著飲料蹦到沙發(fā)上安靜地叼著吸管小口小口地喝。
絲毫不知大人的世界里,火星子都要把隴峯大樓都點著了。
不過是霍予安單方面在釋放火星子, 滿腦子都是簡暮說得好聽,在公司加班, 呵, 原來是在幽會他的合法老公。
虧他怕簡暮在公司加班, 不好好吃飯會餓到, 特地從家里帶了飯菜來投喂,還帶了兒子過來給他下飯, 沒想到進門就撞破了他的借口。
霍予安守在門口當怨夫,兀自悶悶不樂地釋放冷氣, 也不說話, 就讓人猜。
溫白還無從察覺,只是感覺霍予安的眼睛和得了甲亢似的, 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淡定地和霍予安打了聲招呼,得到對方冷淡的回應(yīng),溫白也無所謂,只當是他天性如此。這樣的性格反正又不是他對象,簡暮受得了就好。
吃麻辣燙的邀請被簡暮拒絕了,溫白便盯上了他兒子。
“歲寶,要不要和溫爸爸去吃麻辣燙?”
喝到久違的可樂的歲歲一聽麻辣燙,眼睛更亮了,他松開吸管,剛要應(yīng)“好”。
甚至連簡暮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霍予安就先一步冷冰冰地回絕。
“不了,我和歲歲帶了晚飯,過來和簡暮一起吃。而且歲歲要吃得清淡一些,不然對他的傷口不好。”
“傷口?”溫白立刻扭頭打量歲歲,果然,孩子的后頸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他吃了一驚,“什么時候受了傷?嚴重嗎?對了,剛才歲寶進來怎么是用跳的,你的腿怎么了?”
竟然不知道歲歲受傷?霍予安揚眉,審視的目光掃著溫白。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連歲歲受了傷這種大事,簡暮都沒告訴溫白,溫白在簡暮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看來溫白不足掛齒。
溫白只感覺在某一瞬間,霍予安看向他的目光和善了許多,這種善意簡直讓溫白頭皮發(fā)麻,但他找不到這種詭異感的緣由何在。
“溫白……哥。”
是這么叫吧?就目前而言,溫白還牢牢占據(jù)大房的位置,只要簡暮一天沒蹬掉溫白,霍予安就要被他壓一頭,喊他為哥。他看那些三夫四侍的電視劇里面,大房和下面幾房都是以兄弟相稱的。
但霍·鈕祜祿·安妃·回宮·予安這次回來,就是要奪回本應(yīng)該屬于他的一切,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霍予安非常大度地并不計較這些口頭上的稱呼被占便宜。
他把歲歲的后頸被劃破和腳扭了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這一聲“哥”喊得溫白毛骨悚然,有一種被人在背后扎小人的脊背發(fā)涼和別扭感。
他心疼了一番歲歲怎么遭了這么大的罪,沒再堅持再要找人和他一起走。
“算了,既然這樣,我就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下去吃麻辣燙吧,你們?nèi)齻吃晚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當對一個人有意見的時候,他哪怕就只是站在那里,也會覺得哪怕是他的呼吸,也讓人渾身刺撓。
霍予安就感覺溫白這個人茶香四溢,說的話茶香四溢。
怎么茶味就這么沖呢——
霍予安轉(zhuǎn)過頭,哦,原來是坐在辦公桌后的簡暮正在泡茶。
溫白說完了話就要走,霍予安巴不得他趕緊滾蛋,無比自覺地親自替他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溫白哥慢走。”
“……”這人給溫白感覺癲癲的,怕他下一秒就會狂犬病發(fā)作,溫白馬不停蹄就走了。
出了辦公室,坐上電梯,溫白還是沒能忍住,拿出手機給簡暮發(fā)了個消息:【你那對象,你要不找個時間帶他去看看身體怎么樣?】
溫白感覺他可能有點甲亢,腦子也有點問題。不過怕影響到和簡暮的感情,溫白沒直言,腦子有沒有問題,日常相處中最容易看出來了……不過簡暮隱隱有戀愛腦的趨勢,他真能看出來嗎?
在電梯抵達一樓時,溫白收到了簡暮的回復(fù):【謝謝關(guān)心,他的身體不錯】
溫白踏出電梯嘆氣。
身體不錯也不能只看那方面啊。
算了,他還是少管人家夫夫倆的事好了。歸根結(jié)底,管他屁事-
“在看什么?”
霍予安把飯菜在茶幾上擺好,一抬頭就見簡暮拿著手機在看,alpha敏銳的直覺告訴霍予安,這可能是剛被他單方面掃地出門的溫白又找上了簡暮,他立刻提防地問。
簡暮收起手機:“沒什么。”
霍予安暗自不愉。
飯菜都還是熱的,霍予安分了筷子和飯,三人開始吃飯。
簡暮吃了一口土豆絲,心中便了然:“是你做的?”
“嗯哼!”霍予安得意又邀功的挑眉,“可不!”
他不意外簡暮能區(qū)別他和小林阿姨,認出他的手藝。
畢竟如他所言,大學(xué)時,分開之前,是他一直在做飯給簡暮吃,簡暮對他的手藝爛熟于心,夸張點說,看一眼菜色就能認出來。
出了院之后歲歲心情好,連帶著胃口也好,捧著飯碗大快朵頤,吃得臉上也沾上了飯粒,但沒有大人幫他擦拭,等歲歲吃完了飯,他會自己抽紙巾把臉擦干凈。
盯了一整天輿論風向,中午沒有好好吃飯,簡暮也餓了,端著碗,吃香斯文好看,一舉一動都可以當做禮儀教材,但他的吃飯速度并不慢,不一會兒半碗飯就下了肚。
吃了個半飽,簡暮的用餐速度慢了下來,沒有再餓死鬼投胎。他放下筷子,拿了湯勺喝了口湯,放下勺子時,注意到霍予安碗里的飯還是滿的。
霍予安在不停地給他們父子二人夾菜。
“來寶,這個蝦你愛吃,多吃兩只。”
“鴨子也吃兩口,這塊肉多,沒骨頭。”
“吃兩口魚,安爸爸給你夾魚肚子上最嫩的肉,放心塞嘴里,沒刺的。”
歲歲的碗里沒一會兒就堆積如山。
“太多了,我次不下了。”歲歲從飯菜山中抬起頭,說話間,腮幫子像倉鼠一樣鼓鼓囊囊。
確實感覺歲歲的碗已經(jīng)放不下菜了,霍予安夾著一筷子蠔仔煎蛋,要往簡暮碗里送。
一轉(zhuǎn)頭,簡暮不知何時停下了吃飯,目光復(fù)雜地一瞬不轉(zhuǎn)盯著他。
“怎么忽然看著我?”霍予安笑著問,“是不是突然感覺顧家的alpha最帥?”
“你怎么不吃飯?”簡暮沒理會他的插科打諢。
“吃,怎么不吃。”霍予安愣了愣,說,“剛才光顧著給歲歲夾菜,沒顧得上吃而已。”
他把本打算遞到簡暮碗里的蠔仔煎蛋遞到自己嘴前,筷子停駐微不可查猶豫了一瞬,隨即仿佛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受刑一般眼睛一閉塞進嘴里。
一口香咸鮮的蠔仔煎蛋入口,口感層次豐富,煎蛋和生蠔都去掉了腥味,只剩下鮮香。
可霍予安的臉色逐漸變差。
他深吸一口氣,也沒管這口菜還沒嚼透,就囫圇往下咽。
簡暮見狀不對,立刻起身走到辦公桌邊,慌亂之中也來不及倒新鮮的水,把桌上他喝過的茶水拿來遞給霍予安。
霍予安一飲而盡,終于勉強壓下那反胃感,他繃著臉,緩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見簡暮心疼地看著他。
臉色已經(jīng)十分不好看了,但霍予安強撐著笑笑,盡管笑得十分慘淡。
“我沒事。”
埋頭吃飯的歲歲也察覺到他的不適,擔憂地問:“安爸爸不舒服嗎?”
見歲歲堆成山的菜已經(jīng)被消耗掉了山頂,霍予安給他夾了塊冬瓜,重新給他滿上。
“爸爸沒有不舒服。”
“可是最近看到安爸爸在吃藥,好多藥。”歲歲的憂心忡忡都寫在臉上,潔白稚嫩的臉因為擔心擰著眉,也變得皺巴巴,“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沒有,身體好得很,在家天天把你抱上抱下完全不是問題。”
簡暮坐回沙發(fā)上,心不在焉地挑著三兩粒米飯。
他垂著眼睫,辦公室冷白的燈光打在他身上,透出瓷白溫潤的質(zhì)感,就連握著筷子的手也骨節(jié)泛白,細看之下,手在微微顫抖。
“是藥物副作用嗎?”他忍了又忍,沒能忍住,輕聲問。
第125章 第 125 章
日薄西山的余暉穿過寬大的落地窗, 在辦公室內(nèi)投下日落的光影,把霍予安籠罩其中,卻照不透他面色中藏匿的蒼白。
這些天簡暮為邵家和賈家的事到處奔波, 整理、收集證據(jù),提交舉報材料, 配合調(diào)查……每天早出晚歸, 一刻不停歇地連軸轉(zhuǎn), 住在公司附近的二奶房, 和父子二人見面的時間不多。
節(jié)目那邊, 由于歲歲出了事無法參加,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替代人選, 霍予安便順理成章也沒再去了。他在醫(yī)院陪了歲歲幾天, 直到昨天出院,回到島中墅的家。
昨晚心想著歲歲出院,幾天不見, 簡暮也有些想念父子倆了,便回家看看。
即便是回到家, 也已經(jīng)是半夜。一推開門, 躺在沙發(fā)上的人影起身。
從前簡睿和小林阿姨會為晚歸的他留燈, 但不會有人在客廳中守著一盞燈, 等他到半夜。
簡暮的心酸脹難耐,被起床發(fā)現(xiàn)他歸來, 起身相迎的霍予安抱了個滿懷。
他們在玄關(guān)沉默地緊緊相擁。
半夜三更,一個是夜歸人, 一個是睡到一半醒來的大困鬼, 兩個人沉默地上樓洗漱,簡暮疲憊地耷拉著眉眼, 沒有過多注意霍予安的神色。
等他洗漱完,霍予安已經(jīng)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在感受到床側(cè)塌陷的一刻,他短暫地有了一秒意識,關(guān)上燈,翻了個身,把簡暮箍在自己臂彎里,下巴蹭了蹭懷里人帶著薄荷香氣的發(fā)頂,心滿意足地睡了。
早晨,簡暮醒來時,霍予安照例還在睡夢中昏迷,簡暮輕手輕腳挪開他橫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起床,無聲無響地去洗漱,換衣服,驅(qū)車去公司。
此刻望著面前面色有些難看的霍予安,簡暮暗自懊悔這些天他為什么不多回去看看他,多陪陪他,以至于忽視了他用藥期間的不適,就連昨晚難得的見面,他也沒細心地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
細看之下,平日里體魄強健的alpha似乎消瘦清減了些許,顯得他本來就似刀削的面部輪廓更加銳氣逼人。
簡暮為那些藥的副作用心驚,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在一瞬間變得無滋無味。
“那些藥的副作用,說沒有是不可能的,畢竟它在發(fā)揮效用,我的身體因為藥物作用,在干違反自然法則的事情。”霍予安的表情看上去淡然輕松,“但都在我承受范圍之內(nèi),飯菜的味道要是重一些,我的胃口會好很多,不過最近不是要配合寶貝傷口愈合嗎。”
筷子無意識地攪動著碗里的米飯,無意之間挑出去了些許,在深色茶幾上灑出點點白色顆粒。簡暮咬著下唇,從心口漫出來的那陣翻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抽了張餐巾紙,把茶幾上沾到的飯粒和湯水擦干凈,說:“如果實在受不了,藥別吃了,你不要強撐,總還會有其他辦法的。”
“你這是哪門子的話。”霍予安瞪了他一眼,“明明眼前有現(xiàn)成的方法,為什么要寄希望于其他未知的可能。這種話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他難得分毫不讓地和簡暮說話,態(tài)度強硬,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說完后,怕簡暮再和他說要他放棄的話,霍予安沒再理會簡暮,繼續(xù)自顧自地挑魚刺,甚至還耍了小脾氣,只往歲歲的碗里夾了魚肉,那雙筷子死活沒再伸向簡暮,只是把沒有次刺的魚在保溫盒里往簡暮的方向推了推,讓他自己夾。
簡暮看得心里酸脹,又覺得好笑。
霍予安也偶爾往嘴里塞兩口飯菜,幾乎每次飯菜入口,他的表情總會細微地扭曲兩下,隨即憋著氣快速咀嚼兩下,囫圇咽下去。
一家人重聚以來難得的一次共進晚飯在壓抑和食不知味中結(jié)束。
簡暮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完,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掃一眼收拾茶幾上晚飯殘局的霍予安,沒避著他,在電腦上拉了幾個高層開視頻會議。
霍予安收拾完了茶幾,掃一眼簡暮辦公室里的書架,從下數(shù)上第二排,正好和歲歲身高齊平的架子上拿了一本幼兒繪本給歲歲看,然后靠坐在沙發(fā)上,條件反射地拿出手機——
不對,他身為歲歲的父親,要以身作則,給孩子樹立正確的榜樣,不能在孩子看書時玩手機,這樣容易把孩子帶歪。
霍予安又起身,在書架前挑挑揀揀,選了一本名為《經(jīng)濟思想史》的書,坐回沙發(fā)上挨著歲歲,一本正經(jīng)地看。
這本書一聽名字就很有文化。
霍予安覺著,他老婆這么一個學(xué)識淵博,有思想深度的人,如果配一個在智力方面有硬傷的對象,在某些必要場合牽對象出去溜達時容易被人笑話,會被認為是不是眼神有毛病,甚至被有心之人發(fā)散利用,說他老婆可能手段能力方面也有問題,畢竟什么鍋配什么蓋。
霍予安堅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他要追上簡暮的腳步,總不能一直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他要讓自己單純的腦子也豐滿起來。
被移交的城南開發(fā)案,隴峯志在必得,簡暮正在聽下面的負責人匯報新定的項目方案。
第一次視線掠過電腦屏幕看向霍予安時,他剛收拾完茶幾,把碗筷收回保溫袋里。
第二次看過去,霍予安拿了一本兒童繪本給歲歲看。
第三次,霍予安也在看書。簡暮辦公室里都是經(jīng)濟金融巨作和名著原文原著,枯燥又晦澀,也就簡暮能耐得住性子讀,就連溫白也碰都不想碰,根本沒有霍予安感興趣的書籍。
簡暮略好奇地定睛一看。
嚯,看的竟然是《經(jīng)濟思想史》。
視頻會議中項目負責人正在請示簡暮對方案的意見,簡暮回過神,提了幾個中肯的要點,負責人連忙點頭,一一記錄。
底下的人繼續(xù)發(fā)言。
簡暮再抬眼一看。
果不其然,沙發(fā)上那個alpha已經(jīng)書蓋著臉,睡著了。
“噗嗤——”那一瞬間,簡暮沒忍住笑出聲。
很快又意識到自己正在開會,連忙做好表情管理,但已經(jīng)太遲了,視線轉(zhuǎn)回電腦屏幕上時,會議屏幕里幾個下屬都用見鬼了的表情看著他。
那個正在匯報的負責人都快哭出來了,他的匯報究竟哪里出了差錯,導(dǎo)致簡總要這么笑話他?
簡暮清了清嗓子,怕吵到霍予安,壓低聲音說:“沒事,抱歉,你繼續(xù)。”
會議持續(xù)將近一個小時,簡暮才關(guān)閉公司內(nèi)部的會議軟件,長舒一口氣,站起身。
一個小時的時間,歲歲已經(jīng)看完了繪本,從隔壁打印室找了一張白紙,拿了簡暮桌上的鋼筆,安安靜靜地坐著畫畫。
簡暮過來時,看見他正在憑借著記憶,畫實驗中學(xué)文化節(jié)那天,他們在糖畫攤上買來的一家三口的糖人。
那晚的糖人歲歲一開始沒舍得吃,后來因為霍予安說糖人不吃會融化,會變質(zhì),他才依依不舍地讓心愛的糖人下了肚。
“那串糖人的樣子你還記得啊?”簡暮詫異地開口,就連他也記不太清那天的糖人長什么樣了,只記得那個晚上過得十分開心,給他一種恨不得時間就在這美滿的一刻停滯的沖動。
“記得!”歲歲認真地給糖人補充最后一筆,“我把糖人畫在紙上,它就不會融化,也不會變壞了。”
這孩子總會說出一些讓人的心軟成棉花的話語,簡暮含著笑撫了撫他臉頰軟嫩的嬰兒肥,夸獎:“沒錯,歲歲很聰明。”
父子二人說話有意壓著嗓音,但還是把霍予安吵醒了。他驀地直起身子,臉上的書順著重力滑落,砸在地上的聲響讓他徹底清醒。
霍予安撫了一把臉,彎腰撿起書,問:“加班完了嗎?”
“嗯,好了。”簡暮幫歲歲把搭在沙發(fā)背上的外套給他穿回去,拉上小沖鋒衣的拉鏈,“為什么給他穿這件外套?”
家里歲歲各式各樣的外套還有很多,沖鋒衣里面還加絨,對于日均溫度二十度以上的安海來說已經(jīng)有些厚了,簡暮讓小林阿姨收起來,今天竟然又被拿出來給歲歲穿上。
霍予安言簡意賅:“防風。”
簡暮:“?”
簡暮扭頭看向窗外,從落地窗遙望出去,安海璀璨的夜景盡收眼底,金融園內(nèi)不遠處某張印有某個公司標志的旗子在旗桿頂上垂頭耷腦,蔫巴巴地堆成一團,顯然今晚無風。
霍予安拿起茶幾上的保溫袋,俯身單手抱起歲歲,讓孩子坐在他的臂彎里:“走吧,我們回家。”
他問簡暮:“你有開車嗎?”
“開了,車在地下車庫。”簡暮點了點頭。
“別開車了,坐我的車回去。”霍予安誠摯邀請。
“……”簡暮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額角有根筋跳了跳,他提防地問,“你什么車?”
霍予安就著那只拎著保溫袋的手,從工裝褲褲兜里掏出印有兩個“A”的車鑰匙:“當然是你送我的愛車啊!”
簡暮:“……………”
壞了,最近事情太多,忘了還有這茬。
怪不得要給孩子穿防風的沖鋒衣。
第126章 第 126 章
簡暮不可置信地瞪著霍予安, 伸著手指著他,再指向歲歲,又指他, 不斷在他倆身上打轉(zhuǎn),就連說話也結(jié)巴了。
“你……你你你就騎那車帶孩子來公司?!”
簡暮差點沒繃住, 發(fā)出尖銳的爆鳴。
“對啊。”霍予安理所當然:“來的時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 這里市中心, 塞得根本走不動道, 我那小驢多快, 嗖兩下就到公司樓下了。”
簡暮不理解:“我那滿車庫的車,你就沒想隨便挑一輛去開嗎?”
“開那些車有什么意思?”霍予安撇嘴, “只有小驢是你送我的。”小驢在他心里可是有著任何百萬千萬豪車都無法替代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簡暮的嘴角抽動兩下, 一開始時他臉上還寫著無語,但頓了頓,他沒忍住側(cè)過臉笑了。
小嘴巴巴的, 跟抹了蜜一樣。
霍予安再次邀請,為了讓簡暮答應(yīng), 甚至撒嬌:“坐我的車唄, 我想帶你回家已經(jīng)很久了, 給一次機會唄。”
可簡暮不為所動:“我要開車回去, 明天早上要開車來上班。”
這個借口對于霍予安來說無效:“你滿車庫的車,明天隨便挑一輛開過來。”
“……”簡暮有些后悔提醒他車庫里面還有車。
簡暮:“我有點累了, 想早點回去休息。你的小驢也別騎了,坐我的車, 早點回家, 明天我讓小汪給你騎回家里。”
霍予安:“那可不行,我的小驢我怎么放心交給別人?而且小驢也很快, 如果正好遇上塞車,小驢比你的奔馳還快。”
簡暮:“騎車帶人不安全,容易被抓罰款。”他丟不起這個人。
霍予安:“我挑小路走,查不到咱們頭上。”
簡暮:“……”
這人推三阻四,霍予安用他那不大的腦仁思索半天,總算回過味來了:“你是不是嫌棄小驢,看不上小驢的檔次?”
簡暮慌了慌:“我沒有。”
“你就是有!”霍予安傷心了,“算了,畢竟你從小到大,出行座駕最次也是輝騰,什么時候坐過這種檔次的車呢……”
簡暮無從辯解,因為霍予安說的貌似是事實:“你……我……”
霍予安:“簡總多身份高貴,看不起我們這種平民小百姓,也是正常的……”
簡暮:“我沒有看不起……”
霍予安:“是我和小驢配不上簡總,這不是簡總的問題,是我和小驢的錯,是我們身份太低微了,如果我們再高貴一點,現(xiàn)在我和小驢不會被簡總嫌棄,六年前我也不會被丟在會議室……”
簡暮的嗓音陡然冷了下來,暗含警告意味:“霍予安!”
霍予安驀然一頓,意識到自己裝模作樣裝上頭,竟然無意間說了不該說的話,他頓時后背直冒冷汗。
完了完了,精準踩他倆的雷點上了。
自從相逢之后,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再也沒有提起六年前會議室里的往事。
粉飾太平,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派和諧融洽。
無意間提起的往事,像一枚很早之前埋下的暗瘡,一直在發(fā)爛流膿,從表面看不出底下的傷口,可實際上輕輕地按壓,就會讓人疼到牙關(guān)打顫。
霍予安恨不得把自己嘴巴撕爛,讓你嘴賤!果然他的演技就是有大毛病,如果這次僥幸生還,他霍某人對天發(fā)誓這輩子不再嚯嚯演藝圈。
他小心翼翼打量著簡暮的神色,對方昳麗瓷白的臉已經(jīng)黑沉如鍋底,眼眸中似是醞釀著疾風驟雨。
就連歲歲也察覺到他的情緒轉(zhuǎn)變,不安地喊他:“爸爸……”
終究還是有孩子在。
就像他們心照不宣不提那年會議室的事情,此刻他們同樣默契地不在孩子面前爭論陳年往事。
重新把遮羞布蓋在疤痕上,簡暮深吸一口氣,眸光重新變回平日里的溫和瀲滟、
“我跟著歲歲選吧。”簡暮把選擇權(quán)交給歲歲,“歲歲,你想和爸爸坐車回家,還是和安爸爸一起坐小驢回去?”
同時被兩個爸爸用殷切的目光望著,原本還在看兩個大人熱鬧的歲歲忽然后背一僵,莫名有一種正在面臨曾經(jīng)聽說過的其他小朋友被問“你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這種死亡選擇題的恐懼感。
歲歲慌張的目光在雙親之間來回打轉(zhuǎn),咬著手手不知所措。
霍予安誘哄:“沒事的寶貝,不用怕,就把你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簡暮說:“想和爸爸走,還是和安爸爸走?”
“如果選安爸爸,爸爸會和我們一起回家嗎?”
這是一個對自己很不利的條件,但簡暮沒有選擇騙孩子,實話實說:“會。”
按照他和霍予安開出的條件,如果歲歲選擇霍予安,那么簡暮會和他們一起坐車回去。
歲歲做出了選擇,一扭頭,抱住霍予安的脖子:“我要和爸爸、安爸爸一起回家!”
歲歲認真和簡暮分析:“安爸爸的車跑起來,不快,但好涼快,我好喜歡!”
霍予安抱著孩子,差點雀躍到原地跳起來。
沒想到錦衣玉食的兒子會這么喜歡霍予安那輛小驢,簡暮始料未及,心想今晚是栽這里了。
但他愿賭服輸,無奈搖了搖頭,關(guān)了辦公室的燈,鎖上門,和父子倆一起出了辦公室。
電梯門口,歲歲嘰嘰喳喳地和霍予安聊天,簡暮接了個電話,聽完后,詫異了一瞬,和電話里說幾聲“好”。
掛斷電話,他看向齊刷刷盯著他的父子二人,目露抱歉:“臨時有點事要去見一個領(lǐng)導(dǎo),本來預(yù)約明天去洽談,但領(lǐng)導(dǎo)明天臨時有重要會議,只能改到今晚。”
父子二人相似的眉宇之間同時染上失望之色,歲歲輕微一些,霍予安就差把嘴巴撅起來表達不滿了。
他拖長了尾音,悶悶不樂道:“好吧……”
“對不起,下次一定坐小驢回家。”簡暮安慰道。
三人在一樓分道揚鑣,霍予安抱著歲歲拎著保溫袋,去隴峯門口的電動車棚下騎小驢。
簡暮繼續(xù)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開車去赴約-
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十一點多。
在醫(yī)院躺了幾天,把歲歲的生物鐘打亂了,這個點他還是精力旺盛,簡暮推門進來時,歲歲正拉著霍予安和小林阿姨玩飛行棋。
看到爸爸回來,歲歲興奮地邀請爸爸加入戰(zhàn)局:“爸爸過來和我們一起玩,紅色飛機還沒有人!”
簡暮看一眼時間:“歲歲,已經(jīng)十一點了。”
爸爸的嗓音慣常平靜無波,但歲歲當了他五年兒子,自然能感受到隱藏在他云淡風輕之下的波濤洶涌。
歲歲用為數(shù)不多的挨打經(jīng)歷和他的屁股擔保,如果接下來他沒有任何表示,或者撒潑耍賴不愿意睡覺,他爸爸一定會讓他的今晚十分難忘。
歲歲立刻起身,在霍予安的目瞪口呆和小林阿姨習(xí)以為常的哭笑不得之中,利落地把骰子和滿地小飛機收起來,再把飛行棋地毯折疊好,放進他的玩具箱里。
“走吧,上樓回房間。”簡暮轉(zhuǎn)身往樓上走,“歲歲洗漱過了嗎?”
小林阿姨以為簡暮在問她,剛要張口,歲歲先一步弱弱地回答:“還沒有……”
“還沒洗漱?”
簡暮垂眸看向自己腳邊的歲歲,冷靜的目光頗有死亡凝視的意味。但孩子反應(yīng)極快,福至心靈地一把抱住簡暮的腿。
“想要爸爸給我洗。”歲歲撲閃著大眼,真誠地盯著爸爸,“爸爸好忙,好久沒有給我洗澡了,今晚想要爸爸給我洗澡。”
歲歲聰明,加上簡暮預(yù)感自己身體狀況不樂觀,從歲歲三歲開始就培養(yǎng)他獨立。時至今日,他是一個足以自理的孩子,鮮少在生活方面依賴大人。
孩子難得對自己提要求,哪怕是心里清楚這孩子鬼精,在轉(zhuǎn)移注意力,但簡暮還是不受控制地心軟了,淺笑地答應(yīng)他:“好,回你房間,爸爸給你洗澡。”-
浴室熱氣蒸騰,水霧彌漫了寬大的空間,在瓷磚璧和鏡面上留下朦朧的水汽。
歲歲坐在魚缸中玩幾只橡膠小鴨子,偶爾學(xué)著狗刨在浴缸里游來游去,后頸上貼了防水敷藥貼,避免傷口碰到水會發(fā)炎。
簡暮剛換上居家服,推開門進來,見到和小狗一樣在水面上漂浮著的歲歲,愣了愣:“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游泳?”他不記得有人教過孩子游泳。
“一直都會呀。”歲歲見到爸爸進來,又興奮地在浴缸里游一圈給爸爸看,“游泳還要學(xué)習(xí)嗎?”
“一般都是要學(xué)習(xí)的。”
簡暮思索一番,莞爾:“可能遺傳了你安爸爸的天賦。”
既然沒有人教過,那么就只能把原因歸于天賦了。
不過想到歲歲從小在溫泉里泡著長大,不知不覺中學(xué)會了游泳,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歲歲半個腦袋埋在水底,咕嚕咕嚕冒泡泡,疑惑不解地盯著他。
簡暮笑著為他解惑:“安爸爸以前是游泳運動員,很厲害,拿過很多獎的。”
“安爸爸好棒!”歲歲敬佩地把嘴巴嘟成圓形。
但他忽然微微抿著唇,小臉上寫著苦惱,顯然有一些事情超出了他小腦袋瓜的運轉(zhuǎn)能力之外,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簡暮擠了沐浴露,握著天藍色浴球在細長白皙的手指之間搓出泡,讓歲歲從浴缸里爬出來,把沐浴露打在他身上,見狀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嗎?”
歲歲任由他擺弄,讓伸手就伸手,讓轉(zhuǎn)身就轉(zhuǎn)身,問:“爸爸,安爸爸為什么和我們住在一起了呀?”
“安爸爸和爸爸、溫爸爸一樣,以后都是歲歲的爸爸了嗎?”
第127章 第 127 章
安海接近二十度的夜晚, 但歲歲身體不好,怕孩子著涼,浴室里還是開著取暖, 熱烘烘的暖風在空間之中打轉(zhuǎn),一點也不冷。
簡暮給歲歲搓泡泡的手頓了頓, 歲歲感受到了爸爸顯而易見的怔愣, 不留神把拇指和食指圈著的泡泡膜吹破了, 抬眼盯著爸爸看。
但爸爸很快回過神, 手上的動作不停, 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反問:“喜歡安爸爸嗎?”
“喜歡!”歲歲回答得毫不猶豫。
他擺著手指細數(shù)安爸爸的優(yōu)點:“安爸爸做飯好吃, 比小林阿姨還好吃!安爸爸還會唱歌, 每天晚上睡前唱的歌可好聽了,我喜歡聽安爸爸的搖籃曲。安爸爸還會陪我玩,他套了圈圈和大白鵝送給我。”
歲歲懇求:“爸爸, 可以把圈圈和大白鵝接來這里嗎?好久沒見,我想它們了。”
“可以是可以。”簡暮打開淋浴試了試水溫, 把他身上的泡沫沖干凈, “但是山莊更加適合圈圈和大白鵝, 那里活動范圍更大, 還有更多玩伴,它們可以生活得無憂無慮。這套房子雖然不小, 但對它們來說可能會太拘束了。”
他耐心詳細地和歲歲分析,讓他自己權(quán)衡。
歲歲是一個有同理心的小孩, 想到圈圈和大白鵝在這里會活動不開, 他就連忙搖頭:“還是讓它們待在山上好了,我可以去山上看它們, 和它們玩。”
“嗯,對,歲歲很聰明。”
身上的泡沫沖干凈,簡暮往浴缸里放了一些調(diào)理身體的濃縮藥材,讓他進去接著泡一會兒。
他笑著和歲歲說:“如果你把你對安爸爸的喜歡直接說給他聽,他會更高興的。”
簡暮問:“想要以后和安爸爸待在一起,不分開嗎?”
“想!”歲歲斬釘截鐵。
簡暮柔聲說:“恭喜你,你的愿望成真啦。”
歲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的迷茫一覽無余,顯然沒能理解爸爸在說什么。
簡暮拿了小黃鴨水瓢,緩緩?fù)砩系顾?br />
“安爸爸和爸爸一樣,是和你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簡暮為他解釋,“有爸爸,有安爸爸,才有歲歲的出生。”
“可是只有爸爸陪著我長大。”歲歲問,“這是為什么呀?為什么安爸爸沒有陪著我長大呀?”
懵懂不知情的孩子用最天真最好奇的話語,無意間在爸爸的心上扎開一道口子,從里面汩汩地滾出陳年舊瘡的暗色膿血。
“缺席不是安爸爸故意所為。”簡暮深吸一口氣,“是爸爸的錯,雖然爸爸也不想那樣。”
歲歲肉眼可見爸爸的情緒低落下來,白皙平整的眉宇微微擰起,眼眸低垂。
爸爸不開心了。
簡暮笑得很難看:“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些事,這世界上會多一個人為你的出生歡呼雀躍,會多一個一直陪著你疼著你的人。不過他現(xiàn)在回來了,一切都還不算太晚,以后我們不再分開了。”
歲歲從水下伸出手,撫在簡暮的眉宇間,在眉心留下一道蜿蜒輕薄的水痕。
“爸爸不要不高興,這是開心的事。”
“沒有不開心,爸爸也高興,水快要涼了,從水里出來吧,爸爸拿浴巾給你擦干,穿上衣服去睡覺。”
“可以讓安爸爸唱歌給我聽嗎?”
“當然可以,他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房門輕闔,腳步聲從門邊由遠及近,半夢半醒的簡暮迷迷糊糊地想,小林阿姨不會在他休息時擅自進門。
等感受到另一側(cè)床的塌陷,身上被子被掀起卷入空氣,他慢半拍的腦子才回想起霍予安已經(jīng)搬進了島中墅。
這是霍予安哄了歲歲睡覺,回來了。
家里忽然多了一個人,而且光明正大地入主主臥,簡暮有些不習(xí)慣。
但心情無疑是愉悅的。
背對著霍予安,埋在蓬松枕頭中的側(cè)臉在昏暗的小夜燈下無聲勾了勾唇,感受到身旁的人朝他貼近,一只手在被子下摸索到他的腰身,這才貼著他躺下。
簡暮重新醞釀了睡意,腦袋發(fā)沉,意識逐漸渙散,正要睡去。
忽然感受到搭在他的腰間的那只手在緩慢地游移,探入他的睡衣之內(nèi)。在那只手偷偷摸摸地往上移動時,被簡暮隔著衣服布料一把抓住。
“做什么?”雖然剛睡著沒多久,但有一段時間沒有開嗓,聲音帶了些鼻音,顯得有些黏糊,聽起來像是撒嬌。
霍予安一怔,反手就隔著布料抓住了他的手腕,低沉的嗓音發(fā)啞,調(diào)笑:“還沒睡啊。”
他翻身壓到了簡暮身上。
“正好,省得我把你吵醒了。”
……
簡暮知道霍予安有吃那些大補的奇怪東西的習(xí)慣,可今晚的霍予安不知道又吃錯了什么,比平時激動許多,甚至差點要把他的腿掰折了。
在昏迷過去前一秒,簡暮還在迷迷糊糊地回憶,最終把鍋全部推到今晚吃的蠔仔煎蛋上。
這東西以后要從他們家的食譜里劃掉。
這道菜對他的腰不好。
完事后,把滿床的狼藉收拾好,霍予安神清氣爽地從浴室里抱出被他洗得香噴噴的簡暮,放進被窩,自己也躺下,然后再次像八爪魚一樣把他塞進自己懷里。
在omega細膩軟嫩的臉上啃了一口,心滿意足地閉眼之前,霍予安像狼一樣藏伏在暗色之中的眼眸里劃過一絲銳利的鋒芒。
任你溫白再如何名正言順有什么用?
簡暮是我的。
歲歲是我的。
哄歲歲睡覺的是我,能把簡暮抱在懷里的人也是我。
以后少在簡暮面前刷存在感,一點用都沒有,溫白你就等著當下堂夫吧-
偌大豪華的復(fù)式套房內(nèi),厚重的窗簾密不通風地阻擋著外面的光線,屋內(nèi)只開了客廳中幾盞射燈。
客廳、餐廳里堆了滿地的外賣垃圾,蒼蠅在空氣中沉沉浮浮,隨機選擇一袋幸運垃圾飽餐一頓。
室內(nèi)一片死寂,忽然從外面樓道里傳來聲響,是鞋底叩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透過大門門板,沉悶地擊打著鼓膜。
“砰”一聲,像是見到杯弓蛇影一般,沙發(fā)上曲線起伏的一塊披頭散發(fā)的人影驟然直起身,驚恐地看向門口,生怕門鈴會在這死寂之中響起。
幸而,像是對門的門被打開又關(guān)閉,外面重新恢復(fù)了寂靜。
風平浪靜,無事發(fā)生。
但恐懼并沒有就此褪去,而是像越來越頑固的寄生蟲,把女人的五臟六腑全部掏空,吸干她的精氣神,讓她就此淪為空有皮囊的行尸走肉。
許久沒有再見過天日,每天一睜眼就是這絕望的一眼望到頭的后半生,邵姌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這是大選過后的第幾天。
自從大選那日,她的父親邵信達當場被逮捕后,她當即訂機票回到了安海,這時只有從小生活到大的家鄉(xiāng)才能給她最大的安全感——盡管她知道無論躲到哪里,只要被上頭盯上,起了個頭,那么她所干過的事,該被查出來的,一件都逃不掉。
邵姌清楚,她名下的資產(chǎn)一定已經(jīng)被人監(jiān)管起來了。幸好狡兔三窟,她還有一些房產(chǎn)掛在外祖母名下,在此時還能供她像龜殼一樣躲在里面,不為外界所知。
這個房子從前都是她用來養(yǎng)情人的居所,怕被錢邵哲發(fā)現(xiàn)端倪,她才房子記給外祖母,沒想到如今竟然成為了她短暫的避難所。
這些天擔驚受怕,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讓她膽戰(zhàn)心驚、噩夢連連,她過得像過街老鼠,朝不保夕,豐腴的身材以她從前夢寐以求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可邵姌感受不到任何愉悅,只有驚慌和悲涼。
昨天她照鏡子,發(fā)現(xiàn)她動過太多次刀子的臉由于休息不足,以及這些日子躲躲藏藏,沒能來得及去修復(fù),也隱隱有毀容的跡象。
幸好……今天她就能遠走高飛了……
她躲過了出事后幾天的風頭,托她的舅舅買了飛往國外的機票,再過半天就要起飛了。
只要到了國外,她就安全了,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奈何的了她,這是幾天以來支撐她的唯一念想。
……機票是幾點來著?
邵姌眨了眨灰敗無神的眼,視線在滿地垃圾中轉(zhuǎn)了一圈,終于在沙發(fā)和墻角之間的矮幾上找到充電的手機。
這些日子,她本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等于風平浪靜的原則,掩耳盜鈴一般不敢碰手機。
越來越近的自由的希望讓她鼓起勇氣朝墻角撲去,拿來手機,屏幕自動亮起。
手機屏保是她、錢邵哲和邵超耀的全家福。
邵姌的眸光暗了暗。
錢邵哲這個男人,實際上她還是愛著的,畢竟這是知道她的過往,卻仍然愿意和她白頭偕老的男人。
她從十六歲起便私生活混亂,墮胎數(shù)次,導(dǎo)致終生不孕,但錢邵哲對她不離不棄。
先前在病房里,她說過的讓錢邵哲和邵超耀一起滾蛋是氣話,邵超耀要滾,但她舍不得錢邵哲。
不過現(xiàn)在嘛……家里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故,多一個人就多一份被抓的危險,她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只能不告而別。
邵姌難過了幾秒,便打開微信,鋪天蓋地的消息如同山洪海嘯一般卷來。
迅速地劃拉聊天框,想要找到舅舅發(fā)給她的航班信息,但是舅舅被鋪天蓋地的冒著紅點的頭像淹沒。
視線忽然掠過什么,邵姌劃拉的動作頓了一秒,但再往回找時,那條消息似乎已經(jīng)石沉大海,怎么都翻不到。
邵姌只得放棄,直接打開右上角的放大鏡箭頭,找到舅舅,看一眼具體的航班號和時間,稍稍有了底。
再回過頭來找那個讓她停頓的消息框,這次竟然輕而易舉地找到了。
只一眼,邵姌就感覺天崩地裂,天旋地轉(zhuǎn)感襲來,就連手機都差點拿不穩(wěn),邵姌險些兩眼一翻暈過去。
【小苒,你看微博熱搜了嗎?你和那十幾個模特的視頻被爆出來了……】
發(fā)消息的人是之前和她混同一個圈子,同樣玩得特別開放的玩伴。看到了她被曝光上了熱搜,連忙趕來和她通風報信,發(fā)信時間就在一個小時前。
邵姌鼓起勇氣打開微博,剛打開那個打了碼的視頻,她就尖銳地慘叫一聲,像是摸到了滑膩惡心的臭蟲,驀地把手機扔了出去。
視頻中最讓她膽戰(zhàn)心驚的,除了那些被打了碼的alpha男模女模以及完整露出臉的她,眾人縱情聲色混亂頹靡的場景之外,還有那一眼就造價不菲,窮奢極侈,就差在每個角落都刻上“壕”的房子。
……完蛋了。
邵姌絕望地想。
這世界上不乏識貨的人,邵姌不用看也知道,此時評論區(qū)一定有人把她房子內(nèi)的陳設(shè)明碼標價。
那套房子里所有陳設(shè)加起來,價值成千萬上億。
這簡直是催命符。
邵姌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她現(xiàn)在就要跑,哪怕飛機還有半天才起飛,她也無法忍受繼續(xù)在這個房子里苦苦熬著消耗時間。
從此刻開始,唯一能讓她安心的是不斷起飛的飛機,她想象自己很快就能成為一只鳥,從這片對她而言危機四伏的地方飛出去,飛走,去往絕對安全的新棲息地。
說走就走。
邵姌立刻撐著發(fā)軟的腿起身,從垃圾堆里撿起手機,跌跌撞撞地走向衣帽間。
她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
衣帽間里像是小偷入室了一般,到處散亂著衣服。
邵姌拎起收拾了衣服之外,剩下大半邊都是黃金的箱子,扭頭最后看一眼由于空間不夠,沒能塞進行李箱只能被迫遺棄的滿柜子珠寶首飾。
最終心一狠,頭也不回地推門出去-
在熱搜上被游街示眾的不僅僅是邵姌。
邵姌被頂?shù)搅说谝唬砸贿M熱搜就能看到,如果她把頁面往下拉一些,就能發(fā)現(xiàn)其實邵超耀、錢邵哲也在上面,他們一家三口整整齊齊被掛在上面任人鞭尸。
只不過錢邵哲和邵超耀已經(jīng)提前小半天火過了,只不過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更加勁爆的邵姌的話題,才被壓過風頭,屈居十名外。
“喬治哥,求你了,看在我們這么合作這么多年的情面上,你再幫我一把,以后你讓我干什么都行,只要這次幫我把我和我兒子的熱搜撤掉……”
這是錢邵哲這些天之內(nèi)第七次求經(jīng)紀人。
自從他在節(jié)目上,無意間把邵超耀那些喪心病狂的監(jiān)控記錄在直播間里全國直播后,他好像徹底萬劫不復(fù)了。
他欠下了天價違約金,不僅僅有《旅行》節(jié)目組,還有很多代言和廣告,數(shù)額加起來上億。
錢邵哲拿出了幾乎所有身家用來賠付,現(xiàn)在他手中除了幾張只能用來扇涼或者墊桌腳的銀行卡,幾張刷爆了的信用卡,就只剩二奶房一套房產(chǎn)供他落腳。
這些天,有關(guān)于他和邵超耀的熱搜層出不窮地冒出。
從他調(diào)戲異性藝人同事,他當街在樹叢里尿尿,他兒子在學(xué)校里霸凌同學(xué),在家里作威作福欺負傭人……
到今天他被爆出在《旅行》第一期第一次上街錄制那天,趁著人擠人時故意絆倒了歲歲;
以及第一期讓他們在第一期節(jié)目中途下車的張大媽出面為自己辯解澄清,指認邵超耀偷她金子,本想息事寧人卻被反咬一口,被反污蔑欺負小孩。
就像是早有預(yù)謀一樣,張大媽氣急敗壞接受采訪的澄清視頻發(fā)出后,記者采訪邵超耀的同校同學(xué)的視頻幾乎前腳后腳地就發(fā)布了。
采訪中,包括邵超耀的老師和同學(xué)在內(nèi),所有人談耀色變,有些支支吾吾不敢直視鏡頭,顯然深受迫害。
另外一些有血性,膽子大的學(xué)生,和幾個苦權(quán)貴久已的老師直言不諱,仗著記者會為他們打碼和變聲,直言不諱,控訴邵超耀偷東西成癮,仗著家人在安海只手遮天,他在學(xué)校里作威作福,把“興趣愛好”發(fā)展到了極致,幾乎班里所有同學(xué),甚至有幾個老師都被他偷過東西。
而且他還眼光高,偷的全都是高價值的東西,比如同學(xué)的鋼筆、老師的鉆石項鏈、名牌錢包……什么貴偷什么。
不過從前他有恃無恐,被抓了現(xiàn)行也無所謂,反正家里會為他擺平。他的家人出示一份邵超耀的心理評估異常報告,再給受害者家人一些小恩小惠,這種小問題便解決了。
如今邵家倒臺,他的斑斑劣跡在網(wǎng)上爆出來,再沒有人幫他擦屁股、平息輿論,曝光剛一發(fā)出,直接掀起了軒然大波。
配合張大媽的控訴視頻,食用效果更佳,所有社交媒體上隨處可見對邵超耀聲勢浩大的聲討。
錢邵哲隱隱感覺在這背后有一只手在推波助瀾,而且和邵超耀推歲歲下樓梯那件事有關(guān)——錢邵哲也是后來才知道這件事,醫(yī)院的安全通道里有監(jiān)控,同樣被曝光到了網(wǎng)上,邵超耀這輩子算是完了——錢邵哲自始至終認為這些事情的背后是霍予安和簡暮在蓄意報復(fù),但他沒有證據(jù)。
聽到錢邵哲這些天以來已經(jīng)是不知道第幾次的低聲下氣的請求,他的經(jīng)紀人喬治被逗笑了。
“叫你干什么都行?錢傻逼,你還以為你是那個背靠邵家好乘涼,在我們公司說一不二只手遮天,所有好資源都等你挑完了再讓其他藝人分的一哥啊?”
“醒醒吧臭傻逼,你現(xiàn)在對我、對公司還有一毛錢的價值嗎?公司還在準備和你打官司,讓你賠錢呢,現(xiàn)在你的存在對于公司來說就像被破了一盆糞水,公司都被你弄臭了!”
“公司是不會再管你的,我也懶得搭理你,以后別再找我了。”
“他媽的又被傻逼打通電話了,真晦氣,我這次一定不能忘了把這傻逼拉黑,煩了他六年,這傻逼終于玩球了!”
電話被掛斷。
錢邵哲被氣的手都在發(fā)顫,握著手機的手都已經(jīng)抬起來了,但是腦海中一閃而過銀行卡里的余額,他又隱忍著把手收回來。
不知道現(xiàn)在輿論怎么樣了。
錢邵哲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許愿現(xiàn)在有其他更勁爆的內(nèi)容把他和邵超耀的熱搜取而代之,鼓起勇氣打開熱搜。
他愣了愣。
好消息是,許愿成功,真有勁爆到炸裂的爆料頂替了他和邵超耀霸榜刷屏多日的熱搜前十。
壞消息是,取代他的是他老婆,熱搜詞條是#邵姌豪宅大戰(zhàn)13個模特#。
雖然多年以來錢邵哲一直堅持給邵姌戴綠帽,私通家里保姆,還把和保姆的孩子抱來給老婆養(yǎng)。
但是他這種人天生有一種只許州官放火的尿性,他是alpha,在外面養(yǎng)一兩個總是再正常不過。你邵姌是什么人?明明是我好心撿回家的別人不要的破鞋,你竟然非但沒有收心,還朝秦暮楚?
當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時,往往說明暗處的蟑螂已經(jīng)多到擠不下了。
錢邵哲想象不出邵姌背著他究竟干過這少次這樣的事!
alpha的里子面子蕩然無存,尊嚴被一個女人丟在地上還碾了兩下,錢邵哲忍無可忍,手一揮,手機徹底粉身碎骨。
聽到動靜的熊荷從邵超耀的房間里出來,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的尸骨,她勃然大怒。
“錢邵哲,你瘋了嗎,家里現(xiàn)在還剩下什么了,你還給我亂砸!在邵家當了這么多年姑爺,你就真認不清你自己身份了是嗎?你還以為你是那個揮金如土的闊少呢?你銀行卡里還剩幾個錢?家里被你砸的都快沒有家具了,你還砸手機?!”
從邵家出事那天開始,偌大的邵家老宅就徹底散了,傭人們各自逃散,生怕殃及池魚,熊荷和錢邵哲也帶著邵超耀趁亂跑了出來,待在楓林公館這套僅存的房產(chǎn)中。
一夕之間一無所有,落差太大,錢邵哲郁結(jié)于心,這些天砸了不少東西,熊荷一次次把狼藉打掃干凈,隱忍到現(xiàn)在,她再好再軟弱的脾氣也再也控制不住驟然爆發(fā)的怒火。
錢邵哲沒想到向來任人捏扁搓圓的熊荷竟然會突然發(fā)脾氣,一時之間腦子宕機,就連邵姌的事情都忘了要發(fā)怒。
“你說你要進入邵家,給我和小耀好的生活,我答應(yīng)了。你說要把小耀從我身邊帶走給邵姌,將來讓小耀繼承邵家的一切,你是為了我和兒子考慮,我也忍了。在邵家受了邵姌、邵信達和鞏虹這么多年的委屈,我全都咽了。可現(xiàn)在呢?你還是一無所有,你真沒用啊錢邵哲,你就是一只永遠飛不上枝頭的土雞!當初我怎么會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給你了?”
劈頭蓋臉的奚落,字字句句都是對alpha的不屑和詆毀,越是往下聽,錢邵哲越是怒火中燒。
他驟然從沙發(fā)起身。
“啪——”
下一瞬,熊荷伏在地上捂著側(cè)臉,不可置信地瞪著錢邵哲。
被她用三言兩語激怒的alpha指著她的鼻子罵她。
“我沒用?難倒你就有用嗎?你認得多少字?你除了燒飯洗碗還會做什么?這么多年你就靠我養(yǎng)著,沒有我,你拿來那么多化妝品、名牌包和首飾?你現(xiàn)在又嫌我沒用了?你給我滾出去,你倒要看看離開我之后,你能過上什么好日子!”
“好,我走,我?guī)е∫撸瑳]有你,我和小耀一樣能過得很好,比有你的時候更好!”
熊荷的臉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一個完整的紅色巴掌印,可見錢邵哲那一個巴掌的威力有多大。
她扶著置物架跌撞著起身。
聽到媽媽和爸爸爭執(zhí),沒有吭聲;看到媽媽被打,沒有阻止;這回看到媽媽要離開,邵超耀慌了,終于推門從房間里走出來。
他擋住熊荷的去路,心疼地問:“媽媽要去哪里?媽媽的臉疼不疼,爸爸太過分了!”
熊荷說:“走,兒子,媽媽帶你走,媽媽帶你離開這里,我們?nèi)ミ^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
邵超耀不傻。
他媽身無分文,沒有文化,腦子不好使,和邵姌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從這扇門出去,別說再有一套這么大的房子落腳了,他們今晚能不能吃得上晚飯還是個問題,他怎么可以離開這里?
邵姌要往門口走,邵超耀連忙攔住她:“媽媽,爸爸說的只不過是氣話,他怎么可能真的想讓你走?爸爸!你快攔一下媽媽,給媽媽道歉啊!
雖然鬧出了這么多事,錢邵哲現(xiàn)在對邵超耀并沒有什么好臉色,甚至不想見到這個兒子,但父子源自于血脈的親緣默契讓錢邵哲和邵超耀在此刻達到了高度同頻。
——對啊,沒有熊荷,那么他餓了誰來做飯,衣服臟了誰來洗,家里的地臟了誰來擦?
多年以來貴公子的生活徹底讓錢邵哲回不到從前的事事親力親為,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熊荷,他的日子會過得多么痛苦。
錢邵哲幡然醒悟,連忙去哄熊荷。
好說歹說,才把熊荷哄住,沒再鬧著要帶兒子離家出走。
錢邵哲心想一直在房子里待著也不是辦法,人會被憋出毛病來的。
“我們出門逛逛吧,就去最近的商場,我去買個新手機,晚上我們一家人吃個大餐。回去收拾一下吧,樓下有狗仔,把臉都遮好,口罩帽子都戴上。”
邵超耀高興地應(yīng)“好”,熊荷抹了抹眼淚,抽噎著回到房間里-
走在楓林公館的林蔭道上,邵姌一邊拖著行李箱吃力地走,一邊打電話給外家那邊信得過的親戚。
“我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簡暮在背后搞鬼,我馬上要走了,在我走之前我絕對不能再出現(xiàn)任何意外。你把簡暮和溫白未婚的消息曝光出去,找點事給簡暮做,免得他再閑著沒事找我麻煩。”
邵姌掛了電話。
簡暮和溫白的事情本來是她打算用來吞并隴峯的籌碼。
可現(xiàn)在一切亂了套,她自顧不暇,而且已經(jīng)失去了再肖想隴峯的資本。
不過既然這個把柄攥在她的手里,萬萬不能浪費,自然要物盡其用。比如現(xiàn)在為她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就是一個完美的用途。
這個消息可能對于公眾來說無關(guān)痛癢,但是簡暮之所以能夠問問把控隴峯這么多年,正是因為他與政要之子溫白的關(guān)系。
他與溫白關(guān)系一旦被曝光,后續(xù)引發(fā)的隴峯的內(nèi)亂,足夠簡暮焦頭爛額一陣子了。
掛斷電話,邵姌冷哼一聲,繼續(xù)兩只手扯著行李箱拉桿往前走。
前面的被景觀巨石擋住的小路后忽然出現(xiàn)齊齊戴著口罩和帽子的一家三口。
臨近暮春的楓林公館已經(jīng)顯露出夏日的枝繁葉茂,斥巨資移植而來的老樹遮天蔽日。
林間石子小道四通八達,有著假山巨石、藤蔓花架和豐沛樹叢的遮擋,顯得極其雅致幽寂。
不過楓林公館不辜負它遠近聞名的二奶房的鼎鼎大名,林間小道也并不優(yōu)雅別致,由于小徑曲折,視線死角過多,個別尋刺激的富商會帶著二奶來里面打野戰(zhàn)。
那三個人在林間小路茂密的矮樹叢中若隱若現(xiàn),一邊走還一邊東張西望,做賊似的朝邵姌的方向走來。
邵姌心說這小區(qū)該不會遭賊了吧。
不過她忙著要去機場,沒有那閑工夫要去報警或者投訴。
步履匆匆,但行李箱轱轆剛悶悶地在水泥地上轉(zhuǎn)了幾圈,邵姌驀然頓住腳步。
她仔細端詳著樹叢中那一家三口。
嫌棄深色墨鏡片妨礙了視線,她還摘了墨鏡,一瞬不轉(zhuǎn)地詳細打量。
哪怕這幾個人同樣待著帽子和口罩,把臉遮擋地嚴嚴實實,可朝夕相處多年,通過那三個人的身形輪廓,哪怕他們化成灰,邵姌也能一眼認出。
那高大的男人是錢邵哲,小孩子是邵超耀。
而那個女人……邵姌瞇了瞇眼。
由于怕被狗仔撞到,仗著熟悉楓林公館內(nèi)各種小道的路線,錢邵哲打算去帶著熊荷和邵超耀從樹林間的小路穿過,去公館外面打車去商場。
走在小道上,他暗自說幸好當初買了楓林公館這一套房子,現(xiàn)在不僅能安家落腳,而且公館內(nèi)綠化極佳,夠他和記者躲貓貓。
左顧右盼尋找狗仔身影方便躲避他們的錢邵哲剛走出假山群沒幾步,就注意到前面主道上拖著行李箱的女人。
此時還在楓林公館內(nèi),錢邵哲只想躲避一切人跡,他連多看一眼那個女人都來不及,就伸手拉住了熊荷和邵超耀,轉(zhuǎn)身就要往回走。
那個女人忽然朝他們走過來。
在錢邵哲拔腿要跑的前一秒,女人在他背后厲聲喊出。
“錢邵哲!”
好歹同床共枕六七年,哪怕對她沒有什么感情,甚至打心底里嫌惡,卻還是能輕易辨別出這道并不悅耳的女聲的主人。
被邵姌喊出了名字,錢邵哲哪還敢回頭看,他被嚇得一個機靈,兩條腿下意識就要邁得更快了。
可驚疑和盛怒交加的女人比他更快一步,拋開行李箱,踩著高跟鞋就健步如飛直奔而來,攔在他們面前。
“錢邵哲,邵超耀!”邵姌掠過邵超耀那雙腫泡瞇瞇眼,視線在一旁的女人身上停住。
女人整張臉只露出了眼睛,那眼睛哪怕瞪得渾圓,卻也能看出眼睛本身不大,僅露出的眼睛就與邵超耀像足了十分。
而擁有這雙眼睛的人從前日日在自己跟前伺候,其口罩下的整張面孔,邵姌簡直再熟悉不過。
“熊荷!”邵姌咬牙切齒地念出那個顯然目露心虛膽怯的女人的名字。
邵姌不是傻子,她出事之前雖然走了許多歪門邪道,可也還是有許多實打?qū)嵉墓儭?br />
能做到那個地位,除了父親的扶持幫助外,她本身就長了腦子。
視線在三人哪怕戴著口罩也遮不住意外和心虛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邵超耀是熊荷的兒子,熊荷把她兒子塞進邵家,圖謀邵家財產(chǎn),甚至還染指邵家的女婿!
“小苒,你聽我解釋……”
邵姌一把揮開錢邵哲攔在她身前,試圖掰住她肩膀的手,兩步跨到被他擋在身后卻還是無處遁形的熊荷面前,一把撕開她精心的喬裝。
她的力度過大,哪怕口罩有彈性,差點要把熊荷的耳朵拽掉了,她吃痛得“啊”了一聲,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相對于邵姌扇在她臉上的巴掌相比,這點痛不算什么。
那巴掌用了十一分的力道,匯聚了對這么多年的蒙騙、枕邊人的背叛、錯付的真心的怒意。
熊荷的臉上當即出現(xiàn)了一個赤紅的巴掌印,甚至被鋒利的指甲刮過,皮肉外翻,血汩汩而下。
巴掌印與不久前錢邵哲打過的另半邊臉正好對稱。
邵姌多年浸淫酒色,實際上身體發(fā)虛體力不好,照理來說這一個巴掌就足以讓她氣喘如牛,但可能是暴怒激發(fā)了這個女人全身的潛能,腎上腺素驅(qū)使她有仇當場就報。
她一把薅住了熊荷的頭發(fā),聽得她再次吃痛一聲慘叫。
“賤蹄子,你以為你是誰,就你這種貨色還敢出來當雞?你是不是尿太黃了,都照不清自己長什么樣了?”
“熊荷你還挺有心機手段啊,不僅把兒子抱過來給我養(yǎng),竟然還勾引我男人?錢邵哲也真的是饑不擇食了,娛樂圈里面那些帥哥美女還沒把他喂飽嗎,竟然連你這樣的貨色也看得上!和你這種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我都嫌自己掉價,alpha果然都是有洞就能干,挑都不挑的野狗!”
“看我?guī)湍沭B(yǎng)兒子,是不是感覺特別爽?我告訴你,你那兒子就是個廢物、畜生!以后就是個毒瘤,只有進監(jiān)獄的份!你還妄想讓我把他養(yǎng)成什么人才,拿到我家什么好處?做夢吧你!我說邵超耀那狗雜碎怎么就爛泥扶不上墻,原來是你這個垃圾生的小野種。”
她一邊說著,一邊扯著熊荷的頭發(fā)像甩破抹布一樣使勁搖晃,汗?jié)竦氖中囊呀?jīng)黏上了不少斷裂的長發(fā)。
熊荷不斷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撕裂了大半個楓林公館愜意安寧的空氣,周邊不停有樓棟的住戶探出頭來好奇地看熱鬧。
其中不乏住在這里的網(wǎng)紅,就連正在直播打pk也顧不上了,好奇地跑到窗前。
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兒之后才想起來自己的直播間還掛著,連忙又去拿來了正在直播的手機,翻轉(zhuǎn)攝像頭,拉大鏡頭。
“不跳舞不扭了,給你們看個精彩的,原配抓小三,孩子好像還是小三的。”
“啊?那幾個人眼熟嗎?”
“什么?那是錢邵哲、邵超耀和邵姌?!”
兩個女人扭打成一團,準確來說是邵姌單方面的凌虐和毆打。
痛感勝過了心虛,熊荷的脾氣也漸漸上來了,她試圖反擊想要打回去,可頭皮已經(jīng)被扯得痛到麻木,加上邵姌從一開始就占了上風,她實在使不上勁,只能像垃圾一樣被邵姌來回甩蕩,幾近昏厥。
錢邵哲從一開始就在拉架,幫的是熊荷,不過這顯然是在對邵姌火上澆油,只能讓邵姌除了更加用力地毆打、扯熊荷頭發(fā)、撓她臉之余,還狠狠往錢邵哲身上踹了幾腳。
中途有一腳甚至踹上了錢邵哲的兩腿之間,讓他當場哀嚎著捂著自己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
這驚悚的一幕對于八歲的邵超耀而言已經(jīng)超綱太多,哪怕他心智比同齡人更加成熟,也一時無法消化這獨屬于成人世界的場景。
他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看到父親戰(zhàn)損,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母親正在遭受毒打。
他得去拉架。
可是幫那個好?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要去幫邵姌,這是把他從小養(yǎng)到大的明面上的母親,她對他嚴厲,但平心而論,他有生之年的一切都是邵姌給予的。
可是邵家如今倒臺,據(jù)大人所說,再無任何翻身的可能,邵姌這些年與邵信達狼狽為奸,干了不少缺德事,被查出來、抓緊去是遲早的事,甚至可能要被關(guān)一輩子。
權(quán)衡過后,邵超耀選擇了他的生母熊荷。
“放開我媽!”
撕扯著熊荷之時,邵姌忽然聽見一道稚嫩的厲喝,下一瞬,她的小腿吃痛。
一低頭,一個肥胖的狗崽子啃在了她的小腿上,那力度差點要把她的肉扯下來。
痛感讓邵姌在瞬間將全身的力氣凝聚在被咬住的小腿上,邵超耀始料不及,被她踢中了肚子,那力度大到竟然直接把他踢飛了出去,撞到身后的樹干上,悶哼一聲捂著肚子蹲下。
這下邵姌自顧不暇,不得不松開了對熊荷的鉗制,蹲在地上捂著小腿上出血的牙印倒吸氣。
終于重新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熊荷的頭發(fā)東一塊西一塊禿了一大片,可她顧不上自己疼痛,她兒子還躺在樹底下。
高喊了一聲“小耀”,連滾帶爬地跑到樹下,心疼地查看兒子的傷:“她踢到你哪里了?痛不痛?”
熊荷心疼地抱著痛到臉色發(fā)白涕淚直流的兒子,她再也繃不住,發(fā)了瘋似的扭頭咆哮。
“什么叫我搶了你老公?錢哲明明從一開始就是我老公!我和他五六歲就認識了,十七歲我就嫁給了他,十九歲我就為他生下了小耀,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alpha床上鬼混,打胎打得不孕不育!”
“你說我算什么東西?那你邵姌又算什么東西?你說我是雞,我好歹還是收錢的,你邵姌就是給錢倒貼別人,別人還不一定同意!”
“錢邵哲,你錢家唯一的alpha兒子被這個女人欺負了,你不幫兒子說句話嗎?”
邵姌那雙眼角開過度的眼睛驟然瞪大,那一瞬間仿佛眼球真的要掉下來了,結(jié)合她那張字面意義上的扭曲到變形的臉,仿佛某種雙目突出的深海魚類,極其駭人。
第128章 第 128 章
邵姌死死瞪著錢邵哲。
“邵超耀, 是你親兒子?”她一字一頓地問,每個字都像是一把開槽的刑具利刃,割在她心上, 把她扎得鮮血淋漓。
比起傷痛,邵姌更覺得可笑。
雖然不多, 但她也多多少少愛過錢邵哲, 感激這個alpha不計較她狼狽的名聲, 把她視作珍寶, 以她姓冠他名, 與她在一起。
她無法生育,他自斷血脈選擇結(jié)扎, 與她領(lǐng)養(yǎng)一個小孩, 視作親生骨肉,共同撫養(yǎng)孩子長大。
邵姌以為這世界上只有錢邵哲不會背叛她。
哪想到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是圖謀不軌。
他有未婚的原配妻子。
與原配妻子有一個兒子。
他把他的親生兒子以領(lǐng)養(yǎng)的名義抱來她面前,讓她當成親生孩子, 用最好的東西供養(yǎng)長大。
他要用兒子來圖謀她的一切。
而他的原配則早早進了她家大門,在她眼皮子底下, 與錢邵哲茍且了這么多年。
原來從一開始, 一切都是假的。
在熊荷開口喊名字之前, 錢邵哲就有了動作。
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端倪, 他確確實實已經(jīng)結(jié)扎,這輩子只有邵超耀一個兒子, 所以無論邵超耀犯了什么錯,他都能當做無事發(fā)生。
他忍著身下的劇痛, 心疼地去看邵超耀。
緊接著起身, 滿身戾氣地朝邵姌迅速走來,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 就在邵姌的臉上揮了一個耳光。
聲音清脆響亮,比方才熊荷吃痛的叫喊聲更具穿透力,響徹大半個楓林公館。
“你最好祈禱小耀沒事,不然我直接打死你。”
“對,熊荷是我老婆,小耀是我親生兒子,我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這些我統(tǒng)統(tǒng)都承認,你能拿我怎么辦?”
“之前你還能讓我生不如死,但現(xiàn)在你就一個喪家之犬,還是保住自己先吧!——還瞪我?我早就想和你說,你整的丑死了,再瞪?過會兒要去醫(yī)院里面安裝眼珠子 !”
“我騙你怎么了?難倒你就干凈嗎?結(jié)婚這么多年,你在外面鬼混得多過分,往我頭上戴了多少綠帽子,你自己心底清楚,你就一公交車,我和你半斤八兩,好歹我還干凈。提醒我了,過會兒要帶著熊荷去醫(yī)院檢查身體,免得被你傳染不干不凈的毛病。”
“今天沒把你打死是我心善,下次再見到你,我非把你弄死,惡心的臟女人。對了,你是不是要被抓走了?那么下回再見你是不是要去探監(jiān)了?哈,活該。”
從前在邵家,被邵信達和鞏虹看不起,被邵姌當成奴才呼來喝去,現(xiàn)在邵家倒臺,錢邵哲一吐為快,心中郁結(jié)總算消散些許。
沒有想到過向來任打任罵的窩囊老公有朝一日說出這么尖酸刻薄的話,邵姌一時之間腦子差點轉(zhuǎn)不過來。
駱駝被最后一根稻草壓死,邵姌徹底失去了理智,發(fā)了瘋地朝錢邵哲撲過去。
然而早有準備、無所顧忌的alpha沒有再對她手下留情,三兩下把她放倒,按在地上打,扇她巴掌。
邵姌哭著嚎著,叫天天不應(yīng)。
絕望地躺在硌人的石子路面上,頭皮和后背被磨蹭得火辣辣地疼,經(jīng)受著錢邵哲的毆打。
邵姌哭喊著睜開眼,試圖找人求助,可路上沒有一個人,往上看,樓房內(nèi)的住戶都只是看客,她看到的只有滿目冷漠。
萬萬沒想到,最后把她救出來的竟然是警察。
“那里!樹林里面那幾個人!你們在做什么!”幾個身著便裝的男女快步跑過來,用力拉開錢邵哲。
留著利落的齊耳短發(fā)的女人跑過來扶起鼻青臉腫的邵姌。
熊荷見狀不對,強行從地上拉起還在裝模作樣捂著肚子,給錢邵哲的怒意烈火添柴的邵超耀,母子二人作勢要跑,其中一個便衣立刻眼尖地攔下他們。
“是不是一伙的?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一個都不許走!”
便衣出示證件,錢邵哲認出這些人是貨真價實的警察,瞬間清醒過來了。
他腆著臉解釋:“家庭糾紛,家庭內(nèi)部矛盾,那是我老婆……”
“家庭糾紛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這是故意傷人!”便衣絲毫不留情面,目光在兩個女人之間兜了一圈,就大致清楚他們之間的糾紛,“證件都拿出來!”
錢邵哲和熊荷乖乖遞上證件。
女便衣還在安慰抽抽噎噎的邵姌,她原本漂亮得體的小洋裙已經(jīng)被磨破扯破了,狼狽不堪,衣不蔽體。
女警脫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緩聲安慰:“不要怕,我們是警察,有我們在,他不敢打你。”
感受到邵姌的身軀更加顫抖,女警厭惡地瞪了那個家暴男一眼,把邵姌護得更緊了:“你叫什么名字?你需要調(diào)解嗎?”
立在她身旁的另一個便衣對她說說:“隊長,這里簡單處理一下,別忘了我們這次行動的目的,不要被邵姌逃了。”
女警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感受到她懷里的邵姌抖成了糠篩。
女警:“?”
正在接受批評的錢邵哲聽到那個便衣說的話,登時一機靈,扒開站在他身前對他喋喋不休還擋他視線的警察,指著邵姌大聲指認。
“她就是邵姌!她就是邵信達的女兒,就是你們要抓的人!貨真價實!”
“什么?”警察齊齊驚了驚。
身份敗露,邵姌推開護著她的女便衣就要跑。她跑了還不忘裝滿她未來全部家當?shù)男欣钕洌戎吒蒙阶羁斓乃俣瘸欣钕浔既ァ?br />
然而剛摸到了行李箱的拉桿,她就被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拔腿飛奔過來的警察抓住了手腕,反扣到身后。
女警掰著她被打得腫脹的臉,掐住她的下巴,仔細打量,終于從這張發(fā)面饅頭一樣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還真是邵姌。”
女隊長掏出銀鐲子,把邵姌雙手反銬到她身后:“邵姌,我們以聚|眾|淫|亂等罪名發(fā)起對你的逮捕,現(xiàn)在把你扭送回局里接受調(diào)查。”
“找到了!在那里!”
圍在楓樹林中的眾人聽到不遠處一聲呼喊,不約而同扭過頭,只見一大群記者模樣的人,舉著話筒,扛著長槍短炮,像是喪尸圍城一般蜂擁而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手銬?這些人是警察嗎?”
“邵姌被逮捕了?”
“太好了,第一手大新聞,這次稿子肯定能爆!”
閃光燈從四面八方閃爍,哪怕是青天白日也顯得刺目。
警察們想起出行動時上頭的吩咐,也沒有和記者過多計較,只是走流程一樣警告他們:“警察辦案,都安靜點,不要妨礙公務(wù)!”
舉著話筒的記者們立刻乖乖噤聲,照相機照樣在邵姌、錢邵哲、熊荷和邵超耀臉上閃爍不停。
把警察們的注意力轉(zhuǎn)移給邵姌后,錢邵哲三人還是沒能逃脫成功,被一開始就一直批評教育他的警察看得牢牢的。
警隊隊長注意到邵姌格外重視她的行李箱,擰眉:“箱子里面有什么東西?”
邵姌下意識說:“沒有,是我的衣服……”
但警察沒有那么好糊弄。
發(fā)現(xiàn)她就是最近臭名昭著的安海父女檔之中的邵姌后,女隊長再也沒和她客氣了。
“知道自己要被抓,拎著箱子想逃跑啊?”見邵姌著急忙慌解釋,隊長心生疑竇:“你箱子里面最好只有衣服。”
她親自上前,放倒行李箱,拉開拉鏈。
連著拉桿的那扇箱子放的全都是正常的衣服和飾品,但是被隊長掀開的那扇箱子在被她抬起來時,里面發(fā)出物體碰撞的叮咚響。
隊長拉開那扇箱子的拉鏈。
全場嘩然。
日頭正烈,陽光明媚,所有人差點被箱子里折射出的金光閃瞎了眼。
邵姌面如土色,事情敗露,她像被扒光了一樣晾曬于陽光底下。她知道自己除非插翅逃跑,不然這輩子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她徹底放棄了抵抗。
隊長及時拉回了拉鏈,挽救了眾人的眼睛,雖然他們更覺得這閃瞎眼的金光更加傾向于在洗滌凈化他們的靈魂。
畢竟這輩子沒見見過這么多金條啊!
滿箱子都是金條,這至少幾十斤吧,這可是幾千萬啊!!
怪不得哪怕被警察盯上了,邵姌也不忘拿上她的箱子!!!
隊長深深看了邵姌一眼,手一揮:“帶走!”
她扭頭看錢邵哲和熊荷,以及邵超耀,向盯著他們的警員吩咐:“一塊兒帶走,馬上啟程回局里開展審訊和調(diào)查。”
眼看著人要被帶走了,記者們馬上抓住最后的機會,把話筒戳上去。
“邵姌,你對你父親貪污受賄、故意殺人的罪行有什么看法?”
“錢邵哲,這個女人是破壞你和邵姌婚姻的第三者嗎?”
“錢邵哲,網(wǎng)上直播了你們這場爭執(zhí),請問邵超耀是你和這個女士所生嗎?”
……
等到警察押著他們上了車,拍下最后一串車尾氣,記者們還在意猶未盡地議論紛紛。
“這小區(qū)的住戶對這家子的直播你們看了嗎?太精彩了!”
“啊?什么直播?沒看到啊。”
“那你們是怎么知道這里出事的?”
“我們報社收到匿名件,說錢邵哲在楓林公館有一套房產(chǎn),說想拿到關(guān)于邵信達一家的新聞,可以來這里蹲蹲看。”
“巧了,我雜志也是!本來收到的消息里只有錢邵哲和他的小三,和邵超耀住在這里,我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過來,門口那保安竟然也沒為難我,直接進來了。沒想到竟然還抓到邵姌,意外收獲,這次獎金穩(wěn)了!”-
邵姌這一趟進去,再也沒法出來。
由于毆打他人,錢邵哲也寫了檢討,被罰了款,還被拘留了五天。
五天后再次重見天日,錢邵哲躲躲藏藏地從看守所出來,滿臉陰沉地回到家。
熊荷正在給邵超耀做他想吃的奶油蛋糕,見錢邵哲回來,只是冷漠地瞥一眼玄關(guān),緊接著繼續(xù)低頭往蛋糕上涂抹奶油。
向來溫柔卑微,不敢在他面前抬起頭的熊荷再也沒把他放在眼底,錢邵哲郁結(jié),但也沒有資本再和熊荷豪橫。
他從桌上拿了邵超耀的平板,打開微博,在搜索框中輸入自己名字。
下一秒就把平板倒扣回桌上,“砰”地悶響。
熊荷從廚房里跑出來,看一眼就發(fā)火了:“你還給我亂砸!再砸東西,你給我滾出去!”說完就接著回去擠奶油。
錢邵哲此刻沒工夫計較她的惡聲惡氣。
一點不出他所料,壞事傳千里,那一天竟然不知道哪棟哪戶中有一個正在直播的網(wǎng)紅,把他們當時的爭執(zhí)全網(wǎng)直播,現(xiàn)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惹出的那些破事。
他徹底身敗名裂了。
錢邵哲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shè),才重新解鎖平板,他本來想看看有沒有邵姌的消息,但微博閃退了一下,他只好重新進去一次。
微博首頁,寬大的平板屏幕跳出兩條熱門推送。
一條是霍予安拿下國際大牌代言的官宣。
一條是安海時事,隴峯集團重新拿回城南經(jīng)開區(qū)項目,不日開工。
錢邵哲的臉部肌肉線條猛地繃得死緊,牙關(guān)發(fā)出嘎吱的聲響。
他扔下平板去廚房。
“之前錄節(jié)目時,有一天晚上我發(fā)給你的一個錄音文件,你有沒有存起來?”
熊荷迷茫地點頭:“存了,怎么了?”
存了就好。
他的手機砸碎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直接從中島臺上拿來熊荷的手機解鎖,撥通一個號碼。
“茍哥,我錢邵哲,我手頭有一個料,我開價兩百萬,你買不買?”
“這么高的價格,自然是物超所值,內(nèi)容是當今頂流插足富豪婚姻……”
掛斷電話,錢邵哲提前感受到大仇得報的暢快,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
他之所以發(fā)生這些事情,百分百是霍予安和簡暮在背后操縱一切,順水推舟。
憑什么他如今過得人人喊打,而霍予安和簡暮可以逍遙自在?
那天晚上在實驗樓里,簡暮以為把錄音刪完了,可錢邵哲還多留了一手。
簡暮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提前一步把錄音發(fā)給了熊荷。
第129章 第 129 章
茍哥是業(yè)界出名的狗仔。
最近娛樂圈里, 除了幾天前的錢邵哲事件之外,這些天風平浪靜,他也挖不倒多少料, 微博熱搜無趣的很。
一聽之前的驚天丑聞男主角錢邵哲的爆料,茍哥立刻來了興趣, 他也沒管錢邵哲怎么得到的消息, 開門見山問:“是誰的瓜?”
錢邵哲目光陰鷙:“霍予安, 和隴峯的總裁, 簡暮。”
“嚯!”茍哥來了精神。
他手頭還壓著幾天前得到的簡暮未婚先孕的八卦, 他覺得這個瓜沒什么意思,加上邵姌和錢邵哲那段時間撐起了華國八卦的半邊天, 他就暫時把這個瓜捏在手里按兵不動。
哪想到錢邵哲竟然還會主動找上他, 和他爆料這種好東西?
如果把這兩個瓜結(jié)合起來,同時爆料……茍哥都不敢想象這是多大的流量。
他好像看到了潑天的富貴正快馬加鞭朝他跑來。
茍哥都要樂出聲了,不過他自然不會主動和錢邵哲說他手里還有其他爆料。
兩個人聊了十分鐘, 把價格往下殺了殺,一個痛快付了錢, 一個按約提供了錄音-
“怎么就打這么點飯?夠吃嗎?碗拿過來, 媽再給你勺一點。”
裴秀榕一看霍予安碗里的飯就只有兩口, “有一種餓叫媽媽覺得你餓”立刻發(fā)作, 起身就要端來霍予安的飯碗,拿去廚房幫他把碗裝滿。
“不了, 夠吃了。”霍予安護著飯碗,隨口撒了個謊, “最近在減肥, 接下來工作需要,海哥讓我再瘦一點。”
裴秀榕心疼, 卻也無可奈何:“你這工作真的是,太折騰人了,工作結(jié)束后再回家來,媽給你做好吃的。”
“行。”霍予安埋頭挑起十幾粒米飯送到嘴里,沒敢和裴秀榕對視。
自從工作后,他平時全國乃至世界到處飛,但每個月會回家兩三次,和家人吃一頓飯。
偶爾清閑了,會回來五六次,甚至在家里小住一段時間。
但因為這幾個月以來爆紅,霍予安忙得腳不沾地,還要去追二老的兒媳,他已經(jīng)將近兩個月沒回過家。
何況最近在服藥,食欲不佳,幾乎吃什么吐什么,霍予安怕二老擔心多想,就多次拒絕裴秀榕喊他回家吃飯的催促。
這一次是實在推脫不了,裴秀榕直接打電話問了王海。
在電話里和王海說,工作安排的緊,她欣慰,說明霍予安事業(yè)發(fā)展順利,但王海也得給霍予安一點喘氣的空間,怎么就連回趟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王海大喊冤枉。
裴秀榕這才知道霍予安自從沒再錄綜藝后,就一直閑著無所事事。
于是他媽和下了通緝令一樣,這次無論說什么,霍予安必須回家吃一頓飯。
霍予夢知道弟弟今天回來,難得沒有去研究院,而是帶了封采一起回家吃飯。
霍予夢啃著大棒骨,端詳霍予安的臉:“怎么感覺你最近瘦的有點厲害?明明前段時間我看你那綜藝,你的臉還是掛著一點肉的,短時間消瘦……你該不會碰了什么不該碰的東西吧?”
霍予夢顫抖地拿著大棒骨指著他。
霍予安下意識反駁:“放你的屁……”
霍宏華“啪”一下撂下筷子:“要是敢碰什么不該碰的東西,不用警察出手,我先大義滅親,再去自首!”
他爸可是真會打人的,霍予安從小到大不知道被霍宏華打斷了多少根七匹狼,連忙擺手:“沒碰沒碰,放心……明星經(jīng)紀人的手里都有特制食譜,加上我平時運動,瘦下來挺容易的。”
封采羨慕地說:“食譜能不能給我發(fā)一份?我減肥卡在同一個數(shù)字已經(jīng)很久了。”
霍予安敷衍地點點頭,心里直冒冷汗。萬一他媽又看不過眼,打電話找王海理論,這個謊就又兜不住了。
霍予夢生物學(xué)者的職業(yè)病犯了:“別減了,你這樣剛好,又好看,又在健康范圍內(nèi),再減容易健康出問題。”
封采縮了縮腦袋,沒有反駁也沒答應(yīng),霍予夢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無奈搖了搖頭。
封采咬著霍予夢剝給她的蝦,忽然想到什么,扭頭看霍予安:“對了,我想起來班長的事!沒想到簡暮的兒子竟然這么大了,如果不是看你的節(jié)目,我都不敢相信!你在錄節(jié)目的時候知道那是班長的孩子嗎?”
霍予安埋頭啃水煮西藍花,搖了搖頭,又點點頭:“錄第一期節(jié)目快結(jié)束那會兒才知道。”
“畢業(yè)之后,你和班長還有聯(lián)系嗎?”封采問。
霍予安:“同一個學(xué)校的,雖然兩個校區(qū),但偶爾也有接觸。”
嗯,去床上接觸。
“我太忙了,直播沒來得及看,但一直聽說簡暮兒子長得和你很像,我看了節(jié)目正片后確實有這種感覺,后來從阿夢手機里看到你們小時候的合照,哇!確實好像啊!”
霍予安的臉差點埋桌子底下了:“食不言,食不言,我們要做文明人……”
霍予夢拿筷子敲了一把他的腦袋,霍予安“嗷”地慘叫。
裴秀榕瞪了他一眼,和顏悅色對封采說:“想說什么說什么,這張餐桌上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對了,你剛才說什么?哪個小孩和霍予安長得像?”
他們二老處于一直放養(yǎng)孩子的狀態(tài),對孩子的工作也不怎么過問,特別是對于霍予安,他們不算是特別捧場的家長,而且老了年紀大了,現(xiàn)在那些明星的工作和活動,他們看不懂,不會看,但尊重。
所以不知道霍予安在節(jié)目里遇到了什么。
“就是這個小孩。”封采打開相冊,遞給裴秀榕和同樣好奇抬頭的霍宏華。
“他叫簡寧歲,小名歲歲,長得特別漂亮可愛。你們看,是不是和予安長得很像?”
裴秀榕剛一看到照片就瞪大了眼睛,捂著嘴不受控制地小小地發(fā)出一聲驚呼,霍宏華也皺起了眉。
“這哪是像,小安小時候就長這個樣!”
“你說這孩子是予安在工作里遇到的?他是誰的孩子?”
“我們高中時候的班長,簡暮,就是現(xiàn)在隴峯集團的簡總。”
“你們高中同學(xué)孩子和予安長得一樣?”
霍予安被四道探究一樣的火辣辣的視線緊盯著,心里越來越虛,簡直頭皮發(fā)麻,頭越來越低,差點埋到桌子底下。
默默權(quán)衡著要不把實話和他們說了吧,反正遲早要知道。
雖然給別人當小三不光彩,但現(xiàn)在不馬上就要轉(zhuǎn)正了嗎,而且霍予安相信好大孫的存在不會讓他爸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太久,估計也就是罵幾句,就催著他想去見見歲歲了。
霍予安緩緩把腦袋抬起來,做賊似的看著他們:“其實……”
注視著手機打量歲歲的霍予夢忽然看到了什么東西,高聲打斷他的話語:“等等,手機給我一下,剛才那條推送是什么,我怎么看到了霍予安的名字?”
霍予安:“?”
霍予安無所謂聳肩:“估計是代言官宣的消息吧?有一個國外品牌代言的官宣我記得就定在今天。”
“不是代言。”
霍予夢拿到手機,立刻下拉通知中心,看清微博推送顯示的標題,英氣的眉心緊擰到能夾死蒼蠅。
她打開推送,界面跳轉(zhuǎn)到微博,下一秒,就連封采也倒吸一口氣,立刻不可置信地看向霍予安。
“發(fā)生了什么?”
女兒和封采的表情讓裴秀榕感到不安,在霍予夢毫無防備之時伸手拿回了手機。
一字一句念出博文的內(nèi)容。
“霍予安插足隴峯集團總裁簡暮與副總溫白,簡暮與溫白情投意合但實際上多年未婚,是否是腳踏兩條船在等待霍予安?簡暮之子簡寧歲身世成謎,眾所周知簡寧歲與霍予安長相肖似,簡寧歲是否實際上是簡暮與霍予安所生?詳情請看附圖簡暮證件信息,和十分鐘音頻實錘!”
“臥槽!”霍予安倏地起身,身后的椅子轟然砸地。
跨步走上前,拿走已經(jīng)石化的裴秀榕手里的手機,他掃一眼發(fā)文的“娛樂圈狗哥”,這是個在明星圈子里臭名昭著的狗仔,為了爆料無所不用其極。
快速瀏覽一遍微博,點開圖片,看清上面簡暮婚姻狀況欄里“未婚”的字樣的那一瞬,霍予安的呼吸都凝滯了。
不是“已婚”,更不是“離異”,而是“未婚”。
像是特地為了強調(diào)拍攝時間,照片是用手機的專業(yè)相機拍攝,在畫面下方自動生成了拍攝時間,僅僅在幾個星期之前。
他的喉結(jié)滾動兩圈,顧不上心底蔓延上來的五味陳雜的滋味,緊接著點開跟在證件信息后面的音頻視頻。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霍予安立刻掐斷音頻。
通過短短一句話的嗓音就能認出說這句話的人貨真價實就是他,后面就沒有必要再聽下去了。
想起了什么,霍予安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名字:“錢、邵、哲!”
這是實驗中學(xué)文化節(jié)那天,他和簡暮在實驗室里約會,被錢邵哲偷偷錄下的音頻!
簡暮已經(jīng)刪除了音頻,就連云空間備份和垃圾站都檢查了一遍,沒想到錢邵哲竟然還留了一手漏網(wǎng)之魚!
霍予安猛然把手機丟給了呆滯的霍予夢,扭頭就往門口跑去。
裴秀榕終于反應(yīng)過來,急忙問:“你去哪里?”
“有事,出去一趟,這件事晚點再和你們解釋。”
霍予安穿上鞋,頭也不回地推門出去。
留下滿臉迷茫,面面相覷的家人。
良久,裴秀榕捧著自己的臉不可思議地說:“這……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當奶奶了嗎???!!!”
第130章 第 130 章
霍予安騎上停在單元門門口的小驢就跑, 到了小區(qū)門口又嫌棄小驢的速度確實太慢。
他把心愛的粉色小驢停在小區(qū)門口的自行車停車位里,招了一輛出租車,報了“隴峯大樓”的名字, 又強調(diào)“很急,麻煩快點”, 司機立刻一腳踩油門就出去了。
坐到了車上呼出一口氣, 霍予安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自己出門太急, 忘了戴平時用來喬裝的帽子和口罩, 好在出租車司機大叔上了點年紀, 不認識他。
不過狗仔都爆出那樣的事情了,霍予安哪還顧得上那么多?
霍予安甚至來不及計較錢邵哲把他和簡暮互訴衷腸的錄音爆給狗仔,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
簡暮實際上這么多年一直單身!!!
霍予安腦子里炸開了煙花, 噼里啪啦地響,把他轟得耳朵嗡鳴,頭暈?zāi)垦!?br />
他幸福的馬上要在出租車上暈過去了, 可他不能在這里暈過去,要暈也要抱著簡暮, 暈在簡暮身上。
霍予安心里開心到冒泡泡, 他拿出手機打開微博, 毫不意外, 熱搜已經(jīng)被他和簡暮刷屏了。
前幾分別是
#霍予安當三#
#隴峯集團總裁簡暮未婚生子#
#歲歲身世之謎#
第四是廣告。
#霍予安簡暮是高中同桌#
……
有時候霍予安感覺自己在互聯(lián)網(wǎng)里果奔,無論什么都是公開透明的。
他打開第一條熱搜, 意猶未盡地欣賞簡暮的戶口本上“未婚”二字,試圖把這兩個字看出花來, 心潮澎湃地品鑒, 頭一次感覺這兩個字的組合居然如此美妙。
出租車司機忽然急剎,霍予安始料未及腦袋磕上了前座。
坐穩(wěn)后再低頭看手機, 他已經(jīng)手滑關(guān)掉了戶口本照片,翻到了下面的評論區(qū)。
網(wǎng)友炸開了鍋。
【霍三霍三,我以為只是張三的三,沒想到你還是小三的三……】
霍予安切出去,看一眼個人主頁,確認是小號,再回到爆料詞條的評論區(qū),激情輸出:【你才是三,A未婚O未嫁,你哪只眼睛看出我】
霍予安把“我”刪了:【哪只眼睛看出霍予安是三?】
【猜一手,簡暮和溫白能在隴峯共事這么多年,溫白心甘情愿為隴峯賣命,肯定是對簡暮有感情的,溫白簡暮情投意合,結(jié)果霍予安橫插一腳,歲歲長得那么像霍予安,肯定是姓霍的孩子。所以簡暮有了霍予安的孩子,這成為溫白心里的一根刺,但他還是無法放下簡暮,于是兩個人拖了這么多年沒有分開,但也沒有結(jié)婚】
霍予安都看傻了:【猜的很好,下次別猜了,這么能猜你怎么不去當編劇?】
【誰說簡暮一定和溫白是情侶,難倒就不能是合作伙伴、普通朋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嗎?我感覺霍予安那正氣凜然的氣質(zhì)不像是能當小三的樣子啊?】
霍予安都汗流浹背了,實在抱歉辜負了粉絲的厚望,在知道真相之前,他也一直認為自己在當三。
不過現(xiàn)在回過味來,霍予安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簡暮和溫白之間的相處和氛圍確實不像愛人。霍予安先前一度以為那是他們多年老夫老夫,已經(jīng)從親情轉(zhuǎn)變?yōu)榱藧矍椤?br />
如今想想,除了溫白在外喊了簡暮幾句老婆,讓霍予安有些摸不著頭腦之外,他和簡暮之前確實沒有過逾越親情和友情的行為。
就連那天在隴峯簡暮辦公室里遇到,對簡暮表現(xiàn)出強烈占有欲的霍予安,溫白對他也沒有明顯的敵對情緒。
家里就更不用說了,霍予安在島中墅住了那么一段時間,從來沒有見溫白踏足過別墅一步。而簡暮和溫白關(guān)系尚佳,根本無法用婚姻破裂,溫白有家不回這種理由來解釋。
霍予安這才意識到,他可能確實自始至終誤會溫白了。
為此,簡暮還莫名其妙挨了好幾頓狠的。
想到這層,霍予安心虛地啃手。
幸好他在床上說那些發(fā)瘋語錄時,簡暮只當他興奮過度腦子抽筋了,沒有起疑。
“隴峯大廈到了。”
車子停下,霍予安付了車費下了車,飛奔進集團大樓,與隴峯一樓大堂若干呆若木雞的員工擦肩而過,霍予安直奔電梯,按下簡暮辦公室那層樓-
“簡總,溫總,從目前的網(wǎng)絡(luò)輿論來看,輿論的風向很明顯地導(dǎo)向霍予安先生是插足您和溫總之間的第三者,出現(xiàn)大量詆毀謾罵霍予安先生的言論,關(guān)于您和溫總之間的言論也有,但相對而言少許多。”
“輿論風向的背后是否有有心之人在操作,還在觀察中,目前看來,似乎是有,不過具體答案還要再晚些給您回復(fù)。集團公關(guān)和律師正在收集微博上的造謠證據(jù),后續(xù)會統(tǒng)一起訴。”
溫白扔開平板,網(wǎng)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瘋言瘋語都給他氣笑了:“這都什么神經(jīng)病編出來的腦殘劇情,有這時間在網(wǎng)上說些有的沒的,不如去醫(yī)院看看腦子。”
簡暮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交疊著撐在額前,閉目沉吟片刻,問:“董事會那邊是什么反應(yīng)?”
樂茸匯報:“董事會的反應(yīng)比較激烈,他們說……”
話連一半都還沒說完,樂茸猛地頓住,簡暮知曉一大半都是碌碌無為的蛀蟲的董事會的德行,擺擺手:“但說無妨。”
得到簡暮的赦免,樂茸才掃一眼他和溫白,大著膽子把董事會的反應(yīng)如實道來。
“董事會拿簡總omega的身份說事,他們說簡總感情用事,受到溫總的蠱惑,任由溫總這些年把控、蠶食隴峯……”
“他們本來為簡總和溫總的夫夫關(guān)系,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無論如何,溫總也算是自家人。但如今事實證明溫總是一個外人,他們認為溫總包藏禍心,隴峯要易主了……”
哪怕有簡暮的免死金牌,但是在辦公桌一前一后兩個人越來越黑的臉色下,樂茸的說話聲還是越來越低,可簡暮沒有喊停,他只能硬著頭皮把董事會那群人狼心狗肺的反應(yīng)全部說完。
話音落下,溫白狠踹一腳桌角,簡暮沉重的辦公桌都被挪了位,發(fā)出刺耳的“吱呀”一聲悶響。
“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這些年我給公司賺了多少利潤,他們拿了多少分紅,敢情全都進了狗肚子里?幫他們做牛做馬掙錢,到頭來一張結(jié)婚證就把我的功勞全部抹殺,還說我想拿走隴峯?”
溫白狠狠啐一口:“操,老子這能力,要是出去自己單干,早就飛黃騰達了,要不是簡暮在這里,我他媽能在那幫孫子底下忍氣吞聲這么多年?我想弄死他們很久了!”
“別生氣了,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讓你滿意的結(jié)果。”簡暮緩聲道。
從六年前與溫白達成合作之始,簡暮就預(yù)想過有這一天。這次的曝光確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如今時機成熟,他羽翼豐滿,完全能夠與之一戰(zhàn)。
還能順手把集團內(nèi)部清理干凈。
簡暮甚至有些感謝那個爆料的狗仔。
不過再如何感謝,后續(xù)該收拾的,還是一個都不會手軟。
溫白拿起他的茶壺一口悶,還是感覺憋悶的慌:“我也不是生你的氣,那群狗東西實在是沒心沒肺,太氣人了。”
“嗯,我知道。”簡暮說,“他們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八成和簡鉞山簡鉞誠兩個人有關(guān)。”
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樂茸,眸光幽深:“通知發(fā)下去,后天下午三點,在集團頂樓一號會議室召開董事會。特別是簡鉞山和簡鉞誠兩個人,樂茸你親自通知,務(wù)必把消息帶到。”
樂茸立刻頷首應(yīng)下。
簡暮冷笑。
“他們不是怕會易主嗎?那就讓他們圓夢好了,不過不是隴峯易主,是他們身下的位置易主。吸了隴峯這么多年血,是時候滾蛋了。”
話音剛落下,辦公室大門砰一聲打開,三人齊齊看向門口,只見霍予安喘著氣扶著門板。
事件的另一個男主角到達戰(zhàn)場。
該討的說法,該得到的表態(tài)都已經(jīng)如愿了,溫白再待下去就多余了。
他扭頭朝簡暮揚了揚眉:“我還有事,先回自己辦公室了。”
樂茸也想走:“簡總,霍先生,我也先回去了?”
簡暮叫住他:“先等一等。”
樂茸:“……”老板,我杵在這里當電燈泡真的像話嗎?
下一秒,樂茸只感覺一陣香草味的風從自己面前飄過,緊接著,他的老板就被alpha報了滿懷,那alpha單手扣著簡總的腦袋,一低頭,就要去找簡總的嘴。
樂茸立刻閉上眼。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我靠你們倆該不會要在我面前do起來吧?
我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huá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