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現在距離學校食堂開飯已經有一段時間。
校長婆娑的淚眼迷茫地望著學生窗口的方向, 他的寶貝黑錦鯉已經被食堂阿姨分發,放在每個學生的餐盤上,送入了每個學生的胃里。
未來還會變成不可描述, 進入下水道。
想到這里,校長又淚崩了。
接過霍予安的手機, 校長擦著眼淚地抽抽噎噎:“你好, 嗚嗚嗚……嗝……你哪位……嗝!”
“您就是安海實驗中學的校長嗎?我是隴峯集團的負責人, 我姓簡。”
“嗝!”校長一臉懵, “你是誰?”
“我是簡暮, 歲歲的爸爸。”
校長:“啊?簡總!嗝!您找我什么事嗎?”
“聽說我孩子和……他父親誤抓了您的魚,我是代他們來向您道歉的。”簡暮語氣誠懇, “我剛好也有一些錦鯉, 涵蓋市面上大部分品種,還有一些珍惜品種,也有您喜歡的黑錦鯉。為了表達我們對您的歉意, 您可以來我這邊任選,數量不限。”
校長一把鼻涕一把淚:“這不是賠不賠的事兒, 我養了它們好多年, 感情深啊, 沒想過竟然白發人送黑鯉魚, 我心痛啊!”
說著又開始拍腿。
簡暮:“我聽說實驗中學的校舍空調制冷效果不好,這是真的嗎?”
校長哭聲一頓。
簡暮:“隴峯旗下有個家電品牌, 實驗中學的校舍,連同教室里的空調, 都由隴峯幫你們換了, 校長您也別嫌棄,就當給隴峯的家電品牌免費打個廣告, 您看行不行?”
校長立刻心也不疼了,頭也不痛了,大腿也不拍了,抽來桌上的紙巾一抹臉,向后耙一把經過方才的折騰略顯凌亂的禿頂,整了整西裝襯衫,他還是那個嚴肅莊嚴的安海實驗中學校長。
只不過出口的嗓音還帶著沙啞和鼻音,竊喜問:“您說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簡暮笑道,“上門讓您挑錦鯉,挑到滿意為止,以及學校里的所有空調,從購入到安裝再到后續的維修,全部免費,這些都是真的。”
簡暮說:“您如果同意的話,不日我就會帶著合同前去學校拜訪您,專程向您賠禮道歉,只希望您不要和我們家父子倆計較,他們確實認識到錯誤了。”
校長樂呵呵:“同意,當然同意,必須不計較。”
“我并不反對您批評他,畢竟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立正挨打都是應該的。但私心里我還是希望您多多少少能給他留一些顏面……”
校長:“不罵了,alpha嘛,還是一個成年人,我自然不會做得太絕,簡總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簡暮:“把手機還給霍予安吧。”-
霍予安摟著導演的肩膀,兩人眼睜睜地看著差點哭厥過去的校長突然回光返照,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
導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咋地,你把他死去的太爺的電話給他打通啦?”死了將近百萬塊的魚還能樂成這樣?
霍予安滿心驕傲,他老婆就是牛逼!
校長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環顧四周,緊接著屁顛屁顛地跑到霍予安面前,雙手畢恭畢敬將手機還給他。
“校長,都談妥了嗎?”霍予安問。
“妥了妥了!”妥的不能再妥了!
校長笑得見牙不見眼,突然湊近霍予安的耳邊,“放心,你和簡總的事兒,在你們公開之前我打死都不外傳,絕對守口如瓶!”
手放在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然后像是掩飾前面的動作似的,親昵地拍了拍霍予安的肩膀,笑得爽朗大聲:“和我這么見外做什么?叫什么校長,以后喊我小嚴就行!”
“好嘞小嚴!”霍予安這輩子不知道見外兩個字怎么寫。
這小老頭不哭的時候還挺讓人稀罕。
校長指著手機:“霍哥你快去打電話,別讓人等急了,小嚴還有事兒,得先走了。霍哥你接下來在學校里遇到任何事都可以來校長室找小嚴,校長室的大門永遠為霍哥敞開!”
校長神清氣爽地離開了。
霍予安捧著手機跑到無人的角落里小聲打電話。
風中凌亂的導演抱住可憐弱小無助的自己,跑到陰暗的角落里懷疑人生-
一切塵埃落定時,中午的飯點也已經結束了,食堂里學生寥寥無幾,食堂阿姨拿著抹布擦桌子,完成最后的清理工作。
霍予安回到后廚時,其他嘉賓都已經吃完了飯,回到宿舍休息。
架子上只剩下最后兩套飯盒。
怕節目環節錄制完畢,輪到嘉賓們吃飯時飯菜都會涼透,所以在菜品端出去之前,節目組給每個嘉賓下發了保溫飯盒,事先打了飯菜,環節結束后還能吃一口熱乎的。
現在架子上還有兩套飯盒。
霍予安眼中劃過一絲驚訝,他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歲歲:“剛才讓你去和姜叔叔裴阿姨一起去吃飯,難道你沒去嗎?”
“和姜叔叔去了。”歲歲抱住霍予安的大腿,漆黑透亮的大眼睛撲閃著盯著他,“但是我想和安爸爸一起吃。”
心化成一灘水也不過如此了。
“那我們就一起去吃飯!”
霍予安牽著歲歲的手,拿著兩個飯盒,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把飯盒分別放到兩個人面前。
把疊在一起的兩個飯盒分開,然后隨意打開了一個飯盒的蓋子。
就在蓋子打開的那一瞬間,忽然什么東西從里面彈了出來,兩個人齊齊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倒。
“臥槽什么東西!”霍予安的視線連忙開始捕捉那個跳出來的不明物體。
歲歲的眼睛比他更快一步,直接徒手將跳到他身旁座位上的小東西拿上了桌:“啊!是螞蚱!”
霍予安眉心一跳:“為什么我們的飯盒里面會出現螞蚱?”
他又快速打開了剩下的餐盒。
又從另外一套餐盒的上面那層,發現了另外一只螞蚱。
霍予安擰著眉,和導演打了個電話,向他匯報了這件事情,導演心知這件事可大可小,保證一定會嚴查到底。
這兩個餐盒是吃不成了,幸好后廚還有一些中午的剩菜剩飯,霍予安拿了兩個餐盤去了后廚。
歲歲新奇地看著被關在礦泉水瓶里的螞蚱。
不知察覺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頭。
不遠處的墻角里站著兩道人影,其中一個人影在被他發現時,就立刻縮了回去,而另一道人影則暢快地獰笑著,發現歲歲看過來,他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歲歲看懂了。
他說“送你的,喜歡嗎”-
十五分鐘前,食堂后廚的架子旁。
基本所有人都已經吃完,會宿舍休息了。
架子上此時只剩兩套飯盒,屬于前面正在挨罵的霍予安,和陪著他挨餓的歲歲。
賈驍捷藏在褲子口袋里的右手跳了跳,剛要伸出左手去夠架子上的飯盒,他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做什么呢?”
“操!”賈驍捷被嚇了一跳,一轉頭發現是邵超耀,“要死啊!”
兩個人從小玩到大,邵超耀已經習慣了他這臭脾氣,沒得到回答,他又問了一句:“站在這里做什么呢?”
賈驍捷伸出右手,露出他從外面抓回來,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兩只螞蚱:“我要把這個塞他們的飯盒里。”
他恨極了霍予安和歲歲。
因為這兩個人,他不得不在晚上把廁所的門鎖上。
因為這兩個人,他晚上鬧肚子,找不到鑰匙進不去廁所,只能去公用衛生間。
因為這兩個人,他在廁所中被困整整一個晚上,鬧了天大的笑話。
可賈驍捷下定決心要收斂脾氣,他不能再在節目里鬧出事端,只能用這樣的小手段來摸弄人,緩解心中的怨恨。
想起從小到大臭味相投的好兄弟最近反常的行徑和言語,賈驍捷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以及防備。
“你最近吃齋念佛,該不會要過來阻止我吧?”
“我不阻止你。”邵超耀非但否認了,還催促他,“你快點放,你怎么只抓了兩只,這夠嗎,需不需要我再出去找幾個過來?”
賈驍捷詫異:“你怎么又轉性了?”
邵超耀氣憤:“他們把我和我爸的食材卡搶走了大半,導致我爸想要做的菜少了一個配料,一定是因為少了這個配菜,我們家才沒能拿第一!”
兩個差一點相行漸遠的受害者聯盟成員重新惺惺相惜。
不知道前面的批|斗會什么時候結束,兩個人一起偷溜出去打算再抓幾只螞蚱,但抓了螞蚱一回來,霍予安和歲歲兩個人已經打開了飯盒。
見歲歲看過來,邵超耀連忙心虛地躲了起來,只有賈驍捷這個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還站在原地,甚至囂張地挑釁。
邵超耀自愧不如,心道他終究是沒有修煉到家,估計這輩子都達不到賈驍捷這樣的境界。
他扯了一下賈驍捷的衣角,兩個人這才一起離開-
霍予安端著兩盤滿滿的菜回來了,歲歲收回目光,但他先前定格的動作還是被霍予安注意到了。
“在看什么呢?”
“……”歲歲頓了頓,但最終還是搖頭,“沒什么。”
霍予安沒有起疑心,他把其中一個餐盤放到歲歲面前,溫聲道:“快吃吧,后廚也沒剩多少了,只有這些,湊合著填一填肚子,等到這期節目錄完了,我帶你去吃大餐。”
歲歲倒是好養活的很,基本不挑。
他扒拉著飯,發現自己和霍予安餐盤中菜品的不同。
“安爸爸,你沒有小龍蝦!”歲歲要把自己的小龍蝦夾給他,“是不是沒有小龍蝦了呀?歲歲的小龍蝦給安爸爸吃!”
霍予安連忙阻止了歲歲的動作,哭笑不得。
“安爸爸對小龍蝦過敏,吃了會拉肚子。我不吃,你吃吧,我幫你剝殼。”
第092章 第 92 章
霍予安嚴重小龍蝦過敏, 但他喜歡小龍蝦,以前堅信以毒攻毒,結果最后吃到急性腸胃炎進了醫院, 在裴秀榕和霍宏華的混合雙打之下,他才勉強忍痛戒了小龍蝦。
后來學了廚藝, 他也沒忘心目中和簡暮同一等級的白月光朱砂痣, 專門去學做了小龍蝦, 在京都和簡暮同居的期間, 夏天時他經常做小龍蝦, 投喂簡暮,看著他喜歡的人吃他喜歡的食物。
食堂后廚剩了不少小龍蝦, 怕歲歲太小吃不了辣, 霍予安給他打了滿滿兩大勺蒜蓉味。
他也顧不上自己吃飯,幫歲歲極快地剝殼,兩三個一口親手喂進他的嘴里, 把孩子喂得肚皮渾圓,打來的飯菜也已經光盤, 他才快速朝自己嘴里扒飯。
吃完飯回到宿舍時已經過了午休打鈴的時間點, 所有人都已經躺下了, 有幾個一動不動, 似是睡熟了。
打開門時,與門口相對的床位中迅速抬起一顆腦袋。
歲歲眨巴著眼睛與又被吵醒而盛怒的賈驍捷對視, 對方難得地隱忍不發,很快又把頭低了回去。
霍予安則是將他無視個徹底, 保持著良好的個人素養, 輕手輕腳地將歲歲扶上了上鋪,然后舒適地躺在了床鋪上。
明媚的春光在窗簾的稀釋遮擋下, 在室內灑下一片如海底般瀲滟的藍,鳥雀啁啾,午間的校園落入一片愜意安好的靜謐之中。
可是這寧靜沒能持續多久,床鋪的上層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隨即一個小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卻動作極快地爬下床。
連小鯊魚圖案的藍色小拖鞋都來不及穿,急急忙忙地跑去擰衛生間的門把手。
還好經過前一晚教訓,賈驍捷這次沒有再擅自鎖上衛生間的門,把手一擰就開,歲歲光著腳跑了進去。
這些動靜本不足以吵醒一個陷入睡眠的人,可是對于動靜制造者的惡意讓這聲響在安靜之中,在心理層面上被無限放大,賈驍捷厭煩地又抬頭看一眼,直接拿起枕頭蓋住頭,表達力十足地傳達自己的煩躁。
霍予安自然察覺到了歲歲下床的動靜,心說上午明明沒有喝太多水,中午吃飯也只喝了小半碗湯,怎么又要上廁所了?
他閉著眼睛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莫名的墜落感將他驚醒,他睜開眼睛,發現歲歲竟然還沒出來。
就在這時廁所的方向正好傳出吱呀的開門聲,與之伴隨的是“嗚嗚”的抽噎,哭聲細嫩,帶著害怕和苦痛,霍予安這回是徹底被嚇醒了。
猛地一睜眼,只見昏暗的視線下,歲歲嗚嗚咽咽地朝他跑過來,見他從床上驟然坐起,歲歲徑直抱住他腿。
霍予安魂都要被嚇沒了,下意識抬頭看一眼賈驍捷,以為又是那小屁孩趁他不注意搞事情,可只見對床那抬起腦袋的小屁孩臉上沒有怒氣,連被吵醒的不耐煩都沒有,只是同樣疑惑地看過來。
霍予安連忙問:“寶貝兒,你怎么啦?”
“我肚子痛,嗚嗚……”歲歲捂著肚子低聲啜泣,他撓了撓自己的臉,“我身上好癢,臉也癢……”
“唰”一聲窗簾被拉開一條縫,借著窗外明亮的光,霍予安這才看清歲歲的臉變成了什么模樣。
孩子原本嫩滑白膩的皮膚此時布滿了細小的紅色小疹子,斑斑點點密密麻麻,十分駭人。只一眼,霍予安就差點心臟驟停。
姜珩立刻翻身下床,走過來查看了一番,擰著眉道:“大概吃了或者碰了什么東西,過敏了。”
“過敏?怎么會忽然過敏了呢?”霍予安連忙追問歲歲,“除了肚子不舒服,還有身上起紅疹,還有哪里不舒服嗎?比如說有沒有感覺呼吸困難?”
歲歲搖了搖頭,圓潤的眼眶中還蓄著淚水。
“那就好……”霍予安松了一口氣,抱起歲歲說道,“我和導演打一聲招呼,現在馬上帶歲歲去一趟醫院,下午可能不回來了。”
“行,下午如果有什么事,我在手機上和你說。”姜珩看出他的焦灼,緩聲寬慰道,“孩子還小,無意之中接觸到未知的過敏原也是正常的,你不用太自責。”
“好,謝謝珩哥。”霍予安抱著歲歲匆匆走出去,腳步聲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坐著節目組的車趕往醫院的路上,霍予安猜測過許多種可能。
春天的校園里,湖岸邊綠柳成蔭,歲歲的過敏可能是因為漫天的柳絮。
或許也可能是因為去拿錢邵哲藏起來的食材卡時,碰到了綻放的月季,導致的花粉過敏。
……可是這些過敏會導致肚子不舒服嗎?霍予安陷入深深的懷疑。
“——小龍蝦過敏?”當得到這個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的答案時,心底像是漏了一條縫,無數的詫異和困惑順著這條縫隙洶涌地擠入,迅速蔓延,在胸腔中澎湃激蕩。
陪著歲歲在輸液室里打點滴,霍予安手中還拿著開來的藥。
孩子剛鬧完肚子,身上還起著疹子,臉色蒼白脆弱地躺在寬大的軟椅上,小小的身子幾乎要被椅子吞沒。
“困不困?”霍予安說,“要不要躺在我腿上睡一覺?”
“安爸爸,我要打多久針?”歲歲被他扶著躺倒在了他的腿上,低落地問。
歲歲一共要打三瓶水,用來減退皮膚紅疹和腸胃反應,霍予安也不知道他們具體要在這里待多久,只能哄道:“可能你一覺睡醒,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歲歲乖乖闔上眼。
霍予安掃一眼手中的藥,心疼地摸一摸歲歲的腦袋。天氣和不算熱,但因為身體不舒服,孩子出了一身的汗,柔軟漆黑的發根都被汗水浸濕了。
他從口袋里拿出紙巾,細心地幫他擦拭臉和發絲。
毫無疑問,他是自責的。
簡暮身體不好,生的孩子也體弱,從小泡在藥罐子里長大,現在又因為他的疏忽,鬧出一個過敏。當醫生開藥,霍予安倒背如流地
不過歲歲竟然和他一樣,對小龍蝦過敏?
這讓霍予安十分驚奇。
他的小龍蝦過敏是遺傳,他父親這一脈,有一半以上的親戚都對小龍蝦過敏。
因此霍予安十分懷疑他將來的孩子,有一半以上的幾率也不能吃小龍蝦。
歲歲竟然也不能吃小龍蝦,這可真稀奇,明明簡暮對小龍蝦沒有反應,大學那會兒的夏天,霍予安隔三差五買一點小龍蝦,燒好和簡暮一起吃,他給簡暮剝蝦,自己吃剩下的配料蘸湯,也算是過過癮。
簡暮吃小龍蝦比誰都歡。
沒想到過他孩子竟然對這種夏日圣品過敏。
——難不成是簡暮他老公,歲歲另一個爸,溫白對小龍蝦過敏?
霍予安暗自一手捶在另一手手心中。
有這種可能。
躺在腿上的歲歲安分了沒一會兒就做起了身。
“怎么了,是想喝水嗎?”
鬧完肚子可能會脫水口渴,霍予安提前從門口的販賣機買了一瓶礦泉水,見狀連忙擰開瓶蓋,遞到歲歲嘴邊。
乖巧的小幼崽微微抿了一口潤潤喉,可憐兮兮惹人疼地抬起還泛著紅的大眼睛,委屈地說:“我想要爸爸……”
他說的是他的omega爸爸,簡暮。
幼崽在感受到危險或是其他不愉快時,尋找最親近的人,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這……”霍予安抬眼一掃對面聯排座位上正百無聊賴對著他們拍攝的方哥和攝影師兩人,去找簡暮的想法顯然在目前為止并不切實際。
“我們給爸爸打個電話可以嗎?”
歲歲并不是一個胡攪蠻纏的小孩,他咬著柔軟泛白的嘴唇想了想,頷首:“好。”
霍予安給簡暮打過去一通視頻電話,對面很快就接通。
“什么事?”電話另一邊的簡暮似乎正在午睡,周圍環境昏暗,只有一盞床頭燈,微弱地照亮他雋秀昳麗的困倦面容。
從熟悉的現代風格的臥室裝修,不難看出他此時在二奶房。
接到霍予安的電話,回想起才不久前剛發生的事,簡暮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問:“難倒你又把校長養的什么東西吃了嗎?”
“……”在簡暮眼里,難倒他就是這種人嗎?
霍予安做賊似的偷偷瞥一眼對面一動不動的方哥和攝影師,偷飛快給手機截屏,然后言簡意賅地和簡暮解釋現在的情況,“你兒子過敏了,鬧肚子引起輕微腸胃炎,身上起了一些紅疹。”
“歲歲過敏了?”昨晚熬大夜工作的瞌睡瞬間被嚇醒,簡暮連忙掀開被子坐起身,光著腳直奔衣帽間,“你們在哪里,我馬上過來。”
“不用過來,我已經帶他來醫院了,現在正在吊水。”
過敏可大可小,聽說已經得到了及時處理,簡暮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沒再著急忙慌地要去醫院。
“他怎么會忽然過敏?過敏原是什么?”
“小龍蝦。”
簡暮一頓,視線掃過屏幕中霍予安的臉:“你給歲歲吃小龍蝦了?”
霍予安心虛又委屈:“你對這玩意兒又不過敏,我哪知道你生個兒子會過敏啊……”
第093章 第 93 章
簡暮落在手機屏幕上的目光驟然幽暗, 像是攏著一片似是而非的薄霧,輕緩地從霍予安身上掠過,旋即虛虛地落在半空中的某一處, 水墨畫里淡云濃山般濃墨重彩的眉眼沉凝著思索。
他的心中不無困惑。
聽霍予安這語氣,好像還沒發現歲歲是他孩子?不然總不應該猜不出孩子的過敏是隨了他。
慈善晚宴那晚, 難倒他失憶了不成?
不過那次霍予安喝得爛醉如泥, 意識比重逢那晚在溫泉山莊還要昏沉, 差點一點反應都沒有, 氣得當時的簡暮差點把他啃了——所以那夜霍予安也不是沒有斷片的可能。
那么霍予安以為歲歲是他和誰的孩子?
簡暮揉了揉驟然蹙起的眉心。
這都什么事?
視線回到手機屏幕上, 看霍予安那邊的環境大約是在醫院內,而且大概率還在錄節目, 節目組不會放過嘉賓進醫院的素材。
更何況這是在打電話。
顯然此時并不是和霍予安和盤托出的合適的時機。
簡暮斂了斂神思, 淡淡道:“我兒子不是要和我說話嗎?把手機給他吧。”
“哦,好。”
兩天沒見,這對久別重逢剛互通心意的情人來說是莫大的折磨。
霍予安還想和他多說幾句, 可一來簡暮都發話了,二來這在直播, 不能過于明顯地纏著簡暮不放, 他只能聽話地把手機給歲歲, 然后時不時瞥簡暮一眼, 意猶未盡地欣賞他躺回床上面對著兒子時溫馴柔和的臉。
歲歲委委屈屈地低低喚了聲“爸爸”,簡暮用霍予安從未聽過的溫柔表情回應他, 嗓音像是一塊吸飽了溫水的海綿,濕漉溫暖, 熟練地哄誘身體不舒服而比平時格外黏人的孩子。
【啊啊啊, 好溫柔的簡總!】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么感覺霍三和簡總確實不是一般的熟?】
【霍三你的眼睛能不能從歲歲手機上挪開?都快黏上去了你注意點!】
【高中和霍予安簡暮同一屆不同班的路過, 他倆高中就是同班,而且是同桌】
【臥槽,怎么突然感覺好嗑起來了?】
【要不咱還是搞清楚情況再嗑?簡總已婚有娃啊!】
【但是簡總的娃和霍三長得好像(這是可以說的嗎)】
【更刺激了,霍三你該不會還有另一個層面的“三”吧……】-
日薄西山,華燈初上時,兩人才從醫院里出來。
歲歲身上的紅疹已經褪去了大半,只還剩一些不明顯的小印子,腸胃也穩定住了,臉上還帶著病后的蒼白萎靡,但是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司機和方哥去地下車庫找車,攝影師跟著霍予安,霍予安百無聊賴地盯著手機里直播間的彈幕回評論,留出一只眼睛看著不遠處醫院假山池旁的歲歲。
那個矮墩墩的小身影背對著他蹲在地上,圓圓胖胖的手拿著一根小樹枝,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假山池維護經費高而且耗費人力物力,在霍予安印象里,醫院的假山池已經荒廢許久,里面只有雨后還未蒸發的雨水和雜草。
現在歲歲待在那里玩得津津有味,霍予安也不知道他在專注什么。
晚風掠過,從樓頂滑落到樹梢,枝葉婆娑聲混合著春日不知何處傳來的蛙鳴,顯得醫院這一片角落格外靜謐。
黑色保姆車從不遠處駛來,霍予安站起身,朝假山水池喊了一聲“寶貝兒我們要走了”。
“來了!”
背對著他的歲歲從身旁扯來他的小書包,往敞開的書包口袋里迅速塞進去了什么東西,霍予安沒能看清,他就已經拉上了拉鏈,抱著書包朝他跑來。
“慢點,小心摔倒了。”霍予安隨口一問,“剛才你帶了什么東西回去?”
歲歲卻像是護著寶貝一樣抱著他的包,露出神秘莫測的笑。
“還跟安爸爸有秘密了?”霍予安驚道。
俯身撈起歲歲,使勁往他的軟嫩的小臉上蹭,剛冒出頭但還肉眼不可見的細小胡渣讓歲歲癢得咯咯直笑-
回到學校時踩上了最后幾分鐘飯點,趕在食堂阿姨推著餐車回到后廚之前打了兩份菜。
后廚拿出了中午還沒吃完的龍蝦,用來填補已經打完的熱門菜的空缺。可霍予安不敢再給歲歲吃這東西,另外擇了歲歲喜歡吃的幾道菜,帶著孩子快速吃完,又踩著上課鈴回到教室。
今晚的晚自習照常進行,外面有老師巡邏,學生在教室里學習,嘉賓們各自處理事務,偶爾出去找個遠離教室的地方接個電話,而小孩子們則是做著家里人送來的自己學校里布置的作業。
日落在天際收束最后一縷霞光,夜幕降沉,
霍予安在微信上到節目組大群里面,問來了今天下午的任務內容。
從明天下午三點到晚上晚修下課前,是學校一年一次的春季文化節,到時候每個班級在操場上擺攤,全校游園。
操場上會搭起舞臺用于演出,明天下午六點,文藝匯演正式開始。所有嘉賓都需要提供節目,到時候登臺表演。
因此從今天下午到明天下午游園開始前,任務都是選定和彩排演出的節目。
霍予安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數,但要征求歲歲的意見。
聽到霍予安問要不要和他一起唱歌的邀請時,歲歲正在玩中午從飯盒里抓到的螞蚱,他不知道從哪里找來兩根細繩,徒手系到了螞蚱的頭上,另一端捏在自己手里,饒有興味地逗著它倆玩。
雖然自己不怕蟲子,但是玩蟲子這種事還是讓霍予安看得頭皮發麻,心中暗道也不見得簡暮喜歡玩蟲子,怎么生的崽就這么虎,都不知道隨誰了。
真怕哪天看到歲歲拿著一只小強在玩。
“打擾一下。”
打斷了玩得正起勁的孩子,霍予安竟然還有點負罪感,十分禮貌地出聲。
歲歲疑惑地抬起頭。
霍予安將明天游園活動的事和歲歲講了一遍,見那雙和簡暮如出一轍的眼睛里滿是驚喜,他也不由得眼眸彎了彎,征求意見地詢問。
“明晚的演出,歲歲和安爸爸一起唱一首歌怎么樣?”
“唱什么呀?”歲歲問。
霍予安想了想:“唱什么還沒定,我們選一首簡單好學的。”畢竟也就一個上午的速成時間。
歲歲爽快地點了點頭,揚著尖俏的小下巴炫耀道:“我爸爸和舅舅說我唱歌可好聽了!”
“這樣啊!”霍予安半真半夸張地回應,“那可太好了,既然這樣安爸爸就放心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歲歲一臉傲嬌的表情,低下頭,繼續玩他的兩只螞蚱。
霍予安翻了翻手機,發現離開節目后要拍的廣告片的腳本和臺詞已經熟悉完背完了,個人封采已經照著問題準備好腹稿,半個月后要走的紅毯已經和品牌方確定好禮服的款式、尺寸和改版。
他現在有點無聊。
人,特別是alpha,一旦無聊了,就容易心猿意馬。
霍予安思來想去,也想不到比去調戲老婆,不是,去找老婆聊|騷,不是,去找老婆聊天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他當機立斷打開微信,飛快點開第一個聊天框。
打開相冊,找到今天下午時保存的老婆躺在床上打視頻電話的截圖,發送,然后手指頭飛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霍予安:歲歲的身體好很多了,大概明后天紅疹就會完全消退,等到節目結束回家,還你一個白白凈凈的兒子】
【霍予安:在忙嗎在忙嗎?】
【霍予安:想和你打視頻】
【霍予安:想看你再躺成這樣給我看,你剛睡醒這么好看,我竟然光顧著親你,忘了多拍幾張】
【霍予安:我都給你發這么多條了,你怎么還不理我,你是不是在忙?】
【霍予安:好吧,可能今晚等不到你了,那么今晚可不可以給我拍一張照?幾天沒見,想你了】
發完消息,手機倒扣在桌上,想象著簡暮在屏幕另外一邊看到了消息,因為調戲而臉微微發紅,有些惱怒,但又對他百依百順,躺在床上絞盡腦汁,擺出姿勢自拍,一遍遍不滿意一遍遍重來,來滿足他的要求的笨拙可愛模樣。
念著教室里還有攝像頭,霍予安多少收斂了一些,趴在桌面上,拳頭抵著唇角,掩飾嘴邊那一抹略顯猥|瑣淫|邪的笑。
簡暮的微信回復,要么是秒回,如果錯過了秒回,那么基本就是輪回,有一定概率下輩子見。
但是放下手機沒多久,手機立刻像抽搐了一樣在桌面上瘋狂震動,霍予安一驚,連忙坐起身。
心里思忖著簡暮這次雖然沒有秒回,但沒想到也能回復得這么快。手機鈴聲響了這么多次,簡暮這得是給他發了多少照片?
有求必應,而且還是一求十應甚至百應,他老婆也太寵他了!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吃生蠔羊肉海參,配鹿茸枸杞小燒酒,好好犒勞老婆!
霍予安歡天喜地地拿起手機一看。
【荊歌:快要到兩分鐘了,撤回的時間馬上要過了,哥們兒你真的還沒發現自己發錯地方了嗎……】
【杜玢:此處艾特@海哥,海哥你看到這個逆子的消息了嗎?你還健在嗎?】
【欒夏柏:沒回,估計正在發瘋,@霍予安,快撤回吧,這種事你們私底下發就好,不用給我們看,圍觀別人的愛情怪不好意思的】
霍予安:…………???
霍予安往前翻。
果不其然,本應該發給簡暮的消息,竟然一條不落,整整齊齊出現在了他們團隊的群聊之中。
霍予安兩眼一黑,恨不得立馬去世。
第094章 第 94 章
教室中某一個角落猛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猶如用指甲刮黑板的爆鳴, 所有人被嚇得震了震,條件反射地向聲音的源頭看去,驚疑這真的是從人類的嗓子眼里發出來的聲音嗎。
只見霍予安弓著腰把自己折疊成煮熟的蝦一般, 痛苦地抱著腦袋,似是想把自己原地埋起來。
如果現場給他一個坑, 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鉆進去。
班級前門被敲了敲, 值日老師警告意味十足地站在門口, 凌厲的目光從學生的臉上一一掃過, 登時所有人都不敢再造次, 立刻埋頭繼續學習。
感受到身上的注視頃刻間消散,霍予安頭皮發麻地從桌子上爬起來, 趕著兩分鐘的最后幾秒, 趕緊把發出去的聊天記錄一條不落地撤回。
做完這些,一種在自己朋友面前全方位無死角果奔的感覺油然而生,霍予安心中一片荒涼, 想要立刻回家把簡暮打包了,兩個人一起換一個星球生活。
他緊急用他仿佛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腦子思考把本應發給簡暮的消息發進了群聊里面的原因。
他唯二兩個置頂, 一個是簡暮, 一個是團里的群。
團里的群近期不活躍, 他們各自發展有一段時間了, 如果有事情,海哥一般會私聊, 因此打開微信的第一個聊天框本應該是簡暮。
然而杜玢這個王八蛋,在下午五點多突然在群里分享了一個母豬排隊跳水的視頻, 把群聊頂到了第一。
于是霍予安找簡暮時, 習慣性地選了第一個聊天框,結果進了群聊。
霍予安:“………”他要殺了杜玢這完蛋玩意兒!!!
一條條撤回的消息在聊天界面的底端蹦出。
【荊歌:我果然還是太好心了, 如果過了兩分鐘撤不回了,這該是多大一個樂子】
【杜玢:沒想到你小子看上去傻不愣登的,私底下玩的挺花】
【欒夏柏:@霍予安,你的對象是簡總?七年前的人也是簡總,對嗎?】
【王海:霍狗賊!你又偷偷摸摸給我捅出了多大的簍子?簡總那是什么身份,雖然他沒公開過,但大家幾乎都知道他有家庭有娃,你他媽的……我要和公關團隊聯合起來把你剁了混水泥里面鋪路面,每天上去踩兩腳!!!】
霍予安被嚇得手一抖,直接退群。
不難想象出群里是多么震耳欲聾刷屏的“哈哈哈”,霍予安想象自己是風吹雨打中的小嬌花,在雨中孤苦伶仃絕望地搖曳,一個個“哈”都像是從天而降的利劍,將他扎得遍體鱗傷。
此刻凡是能將他摧毀的,都成為了摧毀他的一部分。
霍予安掛掉了王海的第十四通電話轟炸,拉拉個臉,默不作聲地把迷茫無辜的歲歲抱來自己腿上,腦袋埋在歲歲柔軟奶香的小小肩膀上,無助地自閉-
“我回來了。”
車門被打開又被合上,身旁的人裹挾著一身春夜中的涼氣鉆進來,手中袋子摩擦作響,遞了一袋奶茶到欒夏柏面前。
沒了發膠的固定,額前碎發垂落下來清清爽爽地覆在額前,看上去有了五分少年氣的簡聞揚著些許討好意味的笑,揚了揚手中的袋子:“這是你不要加料的茉莉清茶。”
欒夏柏道了聲“謝謝”,看著簡聞從袋子里取出他的豆乳奶蓋芋圓芋泥珍珠奶茶粥,狠狠吸一口,然后臉頰鼓鼓囊囊,像倉鼠一樣嚼得津津有味,他抿著唇無聲地笑了聲。
“你剛才在看什么,剛進車就見你在笑。”簡聞好奇地問。
今天是他第一次鼓足了勇氣,跨過粉絲和明星的界線,約欒夏柏出來。
他本來都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對方淡淡地說了一聲“好,今天正好我也沒事”,于是此刻他們便并肩坐在了簡聞的車上。
欒夏柏回想起群里發生的事,眼底的笑意濃重到化不開,但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道,“沒事。”
“好吧……”簡聞有些失望,“你想去哪里玩呢?要不去看一場電影嗎?正好現在人少,你被人遇到的可能性比較小。”
欒夏柏好脾氣地讓他做主。
簡聞放下奶茶,正要啟動車子開上路,放在支架上導航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來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手機連著車載藍牙,他直接接通,對面的聲音通過車載音響擴大,車內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簡聞重新拿起奶茶吸了一口,漫不經心問道:“你好,有什么事嗎?”
“是簡聞,簡總嗎?”這是一道并不悅耳的粗啞女聲,感覺有些耳熟,似乎在安海本地的電視頻道中聽到過標志性的嗓音。
被對面指名道姓說出他的身份,簡聞怔了怔,咽下芋圓:“對,我是簡聞,請問你是?”
“我是誰,在我們今天的談話里并不重要,如果簡總對我過一會兒所說的話語感興趣,那么我自然會告訴你我的身份。”
“……”簡聞的眉宇微微擰了擰。
女人故弄玄虛地陷入了沉默,在簡聞忍不住說要掛斷電話時,她才緩緩開口。
“簡總,你想要隴峯嗎?”
簡聞伸出去差點落在掛斷鍵上的手指驀然頓住。
“你一定是想的吧?不然怎么會兢兢業業在簡暮手底下工作,想要做出驚天動地的成績,讓公司上層對你刮目相看?但是你這么老老實實苦干一輩子,只會讓簡暮頂著本應該屬于你的成績,壓在你頭頂上一輩子,你永遠翻不了身,更別提從簡暮手中拿回本應該屬于你的隴峯集團。”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簡聞生氣了,出口的語氣也變得又急又重:“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說什么,再不說我就掛了!”
“這就急了?”女人令人頭皮發麻地笑了笑,“那么我就開門見山好了。簡總,我能幫你拿回隴峯,只需要你答應與我的合作。”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簡聞冷聲問。
他雖然腦子簡單,但畢竟在商場沉浮多年,并不是真的傻,女人開出這么誘人的條件,一定會有一個能會把他身上的肉都撕咬下大半的交易條件。
“我要分割走隴峯的一半股權。”女人尾音上揚,幾乎可以想象出電話背后,她說出這一句話時貪婪向往的嘴臉。
簡聞渾身一震,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的欒夏柏。
只見他正凝神認真聽著,平坦白皙的眉心微微皺起。
簡聞下意識不想讓他接觸這些陰私,不想讓他看到他并不光彩磊落的一面,想要把藍牙掛斷,但是被欒夏柏阻止了動作。
“繼續聊。”欒夏柏用口型和他說。
男神發話,簡聞無法拒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和女人聊。
“隴峯的股權代表著隴峯的實權和以億為單位的高額分紅,更何況你獅子大開口的一半股權?你想要這么多,總該有等價的籌碼和我合作,你的籌碼是什么?”
說完,簡聞又瞥一眼欒夏柏,得到了對方一個表揚他聰慧的手勢肯定。
簡聞的尾巴差點要翹起來。
女人形狀嬌美的唇緩緩吐出她的籌碼。
“簡暮當年能在隴峯穩住腳跟,不就是因為他有一個令人忌憚的京都高|官之子丈夫嗎?如果我說,實際上這些都是騙人的,簡暮至今未婚,就連他的兒子都可能是父不詳的野種呢?”
……
電話掛斷。
車內一時落入了死一樣的沉寂,簡聞似乎感受到周身環繞著一陣陣尖銳悠長的鳴叫,不絕于耳。
女人的話語在他耳邊盤旋回蕩,像是粗魯的醉漢砸門一樣,叩擊著他的腦門,讓他頭暈目眩。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欒夏柏。
“你……打算如何選擇?”
如夢初醒般,簡聞頓時發現自己在這涼爽沁人的春夜竟然大汗淋漓,他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一般大口喘著氣,竭力獲取空氣中的氧氣。
“你希望我怎么做?”簡聞低垂著腦袋,額前碎發垂落下來,暗淡的陰影遮擋了他眉眼中的神色,令人看得不太真切。
“我不希望你如何。”欒夏柏輕笑,“我只是感覺你一點不傻,相反,你十分聰明,你知道內爭和外斗的區別,也學過什么是‘引狼入室’。我相信你能做出基于你的立場上,最理性合理的判斷。”-
清早起來,霍予安照常在操場上狠狠遛了三圈初三練體育中考的學生,才勉強發泄了昨晚消息發錯群的怨氣,回到宿舍沖了個澡。
回到宿舍時,隨手把路過他的歲歲抓來上下檢查一番,發現他身上紅疹消退,面色恢復了紅潤健康的氣血,放下了心。
二人去食堂吃了早飯,來到教室時,偌大的教室內才只來了他們兩人。
霍予安趴在桌子上補眠。
歲歲百無聊賴地坐在位置上玩他從家里帶來的七巧板,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吞吞地從椅子上滑下來,然后打開書包,從里面拿出兩個透明的礦泉水瓶。
兩個礦泉水瓶中都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緊接著跑到后排,打開一個包。歲歲擰開礦泉水的瓶蓋,用力到臉也微微變形了,終于將昨天擰得極緊的瓶蓋打開,然后將里面黑乎乎的東西倒入了這個書包之中。
他又找到另外一個書包,如法炮制地將剩下的礦泉水瓶中的黑色東西倒了進去。
然后歡歡喜喜地跑回到自己位置上。
睡意上頭,小瞇一會兒的霍予安察覺到了他的動靜,抬起頭問:“寶貝兒?剛才做什么去了?”
“我去送禮物啦!”歲歲的回答脆生生的,表情驕傲可愛,“爸爸說,收到了禮物要回禮,這樣才算收到了別人的心意,我有收到他們的心意哦!”
第095章 第 95 章
“你收到了禮物嗎?”霍予安驚道, 他竟然不知道歲歲什么時候收到了別人送的禮物?
歲歲的目光輕飄飄地從自己桌面上那兩只過了一夜還在茍延殘喘的螞蚱上掠過,肯定地點頭:“對呀!我可喜歡了!”
“沒想到我們歲歲竟然這么討人喜歡。”霍予安與有榮焉。
轉念一想,歲歲長得可愛漂亮, 嘴巴甜,性格活潑討喜, 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除非是眼睛瞎了, 被豬油蒙了心, 才會不喜歡他。
霍予安堅定不移地認為歲歲能養成這樣一定是因為簡暮基因好, 和歲歲的另一個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今天一整個上午和小半個下午都是晚上文藝匯演的彩排。導演讓嘉賓們各自找到安靜不會打擾到學生上課的地方,去練習今晚要表演的節目。
霍予安牽著歲歲的手在校園中溜溜達達, 摸進了一個無人的物理實驗室, 和歲歲放下隨身的背包,拿出手機開始選歌。
在昨天下午他們去醫院的時間,其他嘉賓都在彩排, 這對他們十分不利,但是今晚的表演又涉及到學生代表、教師代表和學校領導的打分, 和他們的所得積分掛鉤。
節目的精彩程度和難度之間的權衡, 讓霍予安有些難以取舍, 一時之間犯了難-
賈適駿帶著賈驍捷去了昨天的音樂教室。
二人放下了隨身的包, 賈適駿打開鋼琴蓋,撫了撫琴鍵, 聽到鋼琴的音色,微不可查地露出與昨天第一次摸到學校的鋼琴時如出一轍的嫌棄。
【鋼琴音色太爛, 被駿哥嫌棄了哈哈哈】
【畢竟駿哥在演奏會上彈的都是幾千萬的斯坦威, 音色和學校里的鋼琴根本沒法放在一起比】
【昨天的直播沒有看,聽說今天要準備晚上的文藝匯演?駿哥和死小孩弟弟選什么節目?】
【鋼琴演奏家, 當然要上臺彈鋼琴,死小孩給他伴舞】
【有一說一,雖然死小孩本身不討喜,但他的古典舞確實跳得不錯,可以看得出下了不少功夫,而且有天賦】
【這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嗎?哪怕是茅坑里面再臭的屎,也能培養出香氣來?】
賈適駿在鋼琴旁坐下,雙手撫琴尋找手感,一首活潑輕快的曲子很快流淌回蕩在音樂教室中。
賈驍捷借著哥哥的曲子,開始認真做舞蹈前的準備熱身,把身體每個關節都拉伸開,以便于讓一會兒的舞蹈動作更加柔和協調流暢。
一首曲子結束,賈驍捷也正好做完了熱身。
“要馬上開始排練嗎,還是要休息一會兒?”賈適駿溫和地征求弟弟的意見。
“馬上開始練。”賈驍捷往門邊放包的桌子跑去,“二哥等我一下,我喝一口水。”
賈適駿點了點頭,趁著賈驍捷去喝水,閑來無事,回答彈幕上的問題。
“剛才的曲子叫什么名字?沒有名字,是我即興彈的。”
“謝謝夸獎,有點不好意思哈哈……大家喜歡嗎?如果喜歡的話,我回去寫出譜子發到微博上,大家來我微博自取。”
名牌的背包沒有設計側兜,水杯是直接放在背包里面。賈驍捷拉開背包拉鏈,伸手探進去找水杯。
手在背包里摸索著,他突然摸到了包底部濕漉漉的一灘水,賈驍捷一驚,以為是瓶蓋沒有擰緊,杯子里的水漏在了包里,他有些急了,手胡亂地在背包里面翻找。
這時音樂室外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了一陣極度驚恐的尖銳叫聲,回蕩在整棟教學樓內。賈驍捷被驚得怔了怔,恰好他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濕潤軟滑的東西,他下意識地從包里拿出來,定睛一看。
他的手心中抓著大半個巴掌大小的黑乎乎的東西,通身漆黑,圓嘴,突出的大眼睛,圓胖的身子上長出了短小的前肢和粗壯的后肢,還有一根小拇指粗細長短的尾巴。長得像壁虎,但比壁虎肥兩圈。
皮膚黏黏膩膩,像是有一層稀薄的膠水附著在身上。忽然從黑暗的背包來到明亮的空氣之中,它不適應地扭動了兩下身子,仿佛一只會蠕動的碩大水蟲。
賈驍捷全身僵硬了兩秒,緊接著——
“啊——啊啊!!!!”
驚天動地的哀嚎響徹大半個校園-
霍予安選了幾首歌,循環播放,讓歲歲選一首他喜歡的,當做今晚他們的合唱表演曲。
物理實驗室的門猛地被踹開,霍予安抱著歲歲回過頭,只見邵超耀和賈驍捷氣勢洶洶地闖進來,身后跟著同樣面帶怒色的錢邵哲和賈適駿。
霍予安連忙按下暫停鍵,實驗室內的歌聲戛然而止。見一胖一瘦兩個小屁孩來者不善地直奔他們二人而來,霍予安驀地起身,擋在了他倆前面。
“你們兩個來我們這邊,是有什么事嗎?”
雖然是在問兩個孩子,但目光卻緊緊鎖在緊隨他們而來的兩個大人身上。
霍予安和錢邵哲本身不對付,兩個人相看兩厭,而且粉絲都知道兩個人不和,就差直接在節目里打起來。
不過他和賈適駿倒是沒有那么劍拔弩張,只是因為歲歲和賈驍捷的關系,他們之間同樣鬧得不愉快,只是互相之間心照不宣地在節目上維持著成年人表面上的客氣和體面。
而現在,這兩個人都滿臉不快地站在了霍予安面前,賈適駿一言不發,錢邵哲藏不住事,先開了口。
“你和歲歲干了什么,難倒你不知道?”
“我和歲歲干了什么?”霍予安感到莫名,“我們我們兩個待在實驗室里努力老實練歌,我們能干什么?有話能不能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的,我們缺席一個下午的排練,現在要趕時間,沒空磨蹭。”
錢邵哲還沒說話,賈驍捷率先開了霍予安,徑直朝歲歲逼近。
這皮猴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霍予安差點以為那天宿舍里歲歲被推倒的一幕要再次上演。
幸好皮猴大概是得到了教訓,學沒學乖暫且未知,但至少收斂了一些,強行忍住發脾氣直接上手的沖動,只是兩眼噴火地瞪著歲歲,語調尖利語氣兇惡:“簡寧歲,你是不是故意把□□扔到我和邵超耀包里的?!”
霍予安差點把舌頭咬斷:“蛤……□□?”
【正好好的看霍三和歲歲的親子相處,怎么忽然跑進來這四個莫名其妙的人?看到這四人組就煩】
【到底有沒有安海的同城代打能幫我把賈驍捷這死小孩抽死,怎么又跑來欺負我們歲歲了?】
【先別說小耀和驍捷如何如何了,你們歲歲干了什么好事你們不知道嗎?】
【歲歲往賈驍捷和邵超耀的包里扔了蝌蚪發育到一半的□□:)】
【兩個孩子從包里抓出□□,小耀被嚇得直哭,驍捷被嚇得差點原地起飛,這是你們歲歲干的好事,今天早上的直播錄屏全部都能證明,你們想怎么抵賴?】
【把我惡心壞了,我長這么大第一次看到蝌蚪發育到一半的□□,又大又肥,比青蛙大了不止一圈,身上那些看上去會流膿一樣的疙瘩都已經長出來了,看得我san值狂掉,我都不敢想象親手摸到它的小耀和驍捷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
“你們有沒有弄錯?”
霍予安的CPU已經被“□□”兩個字干廢了,他第一反應是否認:“我們歲歲手無縛雞之力,長得活潑可愛,身嬌肉貴頓頓不離藥,弱不禁風風一吹就倒——你們看他這幅樣子,他看上去是能抓□□往別人包里塞的人嗎!”
眾人順著霍予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對上了歲歲那雙純真無辜的大眼睛眨巴著看他們。
身上忽然集中了這么多注視,他有些不知所措,純潔地咬著手指頭,像是琉璃一樣的眼睛眨呀眨。
眾人:“……”
霍予安義正言辭:“雖然我不敢碰□□,但對比之下,你們哪怕罵我把□□塞你們包里也就算了,你們萬萬不應該污蔑歲歲!歲歲已經被污蔑過一次了,難倒還想再往他身旁潑一盆臟水嗎?難倒就沒聽過狼來了嗎?”
他的視線意有所指地落在錢邵哲身上,顯然是在暗示在云中村時,邵超耀污蔑被歲歲推倒的事情。
這一眼讓錢邵哲心里直打鼓。
實際上他也不清楚實情,只是互相聽到尖叫聲的邵超耀和賈驍捷匯合后,兩個人一合計,認為是霍予安和歲歲干的事情,便咄咄逼人地殺過來了。
“胡說!”盡管霍予安極力推脫,但賈驍捷還是一口咬死了歲歲。
“明明就是簡寧歲塞的□□,我和邵超耀就知道一定是簡寧歲,而且我二哥直播間里的彈幕都說了,他們親眼看到今天早上簡寧歲往我們的包里塞了什么東西!就是你們!你們別想抵賴!”
就連彈幕都說是歲歲塞了□□?
霍予安心間一跳。
這時他想起了今天早上他趴在桌上小憩時,歲歲跑了回來,說給別人送了禮物的回禮。
該不會……
霍予安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始至終無辜安靜地站在自己身后的歲歲。
這個討人喜愛的漂亮小孩仍然是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微微收著弧度精巧的下巴抬著眼,淺咬著紅潤的嘴唇,無辜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就連給他撐腰的霍予安也有些不自信了。
“寶……要不你講兩句?”
歲歲怯生生地開了口。
“昨天收到了小耀哥哥和驍捷哥哥送來的禮物,我很喜歡,就想要給兩個哥哥回禮,它們兩個是我抓來的,我感覺它們很可愛……沒想到兩位哥哥不喜歡我的禮物……”
他一邊說著,一邊垂下了腦袋,表現出送出去的禮物得不到喜歡,心情十分低落的模樣。
第096章 第 96 章
“歲歲, 這么做是不對的。”
聽到了歲歲終于承認了這件事是他做的,從進門開始就沉默不語,安靜察言觀色的賈適駿終于選定了立場。
他的神色溫和中帶著些許嚴肅的責備, 像一個面對著貪玩孩童的慈和長者,有松有馳地將他引導回正途:“你這么做, 是在捉弄人, 你應該向驍捷和小耀道歉。”
霍予安額角青筋一跳, 心說這個茶藝大師又在給歲歲挖坑。
論打嘴仗, 霍予安幾乎沒有輸過, 他迅速打了腹稿,剛要上前反唇相譏護著歲歲, 然而歲歲先開了口。
這個再次成為眾矢之的的人類幼崽仍然怯生生地注視著將他一點點逼入絕路的眾人, 圓溜溜的眼睛緩緩紅了,不知不覺蓄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就連出口的嗓音也發著抖。
“我做錯了嗎……”歲歲的手緊張地揪著自己衣擺, “昨天小耀哥哥和驍捷哥哥送了我兩只螞蚱,放在我和安爸爸的飯盒里, 雖然飯盒里面的飯菜不能吃了, 但我特別喜歡那兩只螞蚱, 它們現在還在我的書包里面……”
“我爸爸教我要回禮, 讓別人感受到自己對他所送的禮物的喜歡。小耀哥哥和驍捷哥哥送了我螞蚱,那么我也要用差不多的禮物回報他們!”
“我昨天找到了一些小蝌蚪, 選了兩個最大的送給小耀哥哥和驍捷哥哥。我以為你們送了我螞蚱,那么你們也會喜歡我的小蝌蚪……我沒有想到你們會害怕小蝌蚪, 如果我不小心嚇到你們了, 我向你們道歉,對不起……”
一邊說著, 歲歲一邊緩緩朝他們深深垂下了腦袋,展現出十足誠懇的歉意。
抬起頭來時,眼眶已經兜不住眼淚,順著眼角流下,粉潤的唇瓣微微顫抖著,但歲歲倔強地沒有發出啜泣聲,只是抬起手隨意蹭了蹭眼睛,用衣袖把眼淚擦掉。
再露出眼睛時,那雙水洗過一般的清澈眼瞳似乎被蒙了一層紅色的薄霧。
面容精致,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歲歲別哭嗚嗚嗚嗚,媽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媽媽的寶寶不要難過嗚嗚嗚】
【歲歲才多大,他只是個孩子,他能懂什么?賈驍捷和邵超耀送了他兩只螞蚱,他就拿差不多的蝌蚪當禮物回給他們,這有什么毛病嗎?】
【一點毛病都沒有,歲歲哪知道那兩個慫包竟然會怕區區小蝌蚪?】
【那兩個到底是不是alpha,摸到兩只小蝌蚪就要死要活的,怕不是要把我笑死……】
【雖然但是,那兩個真的是區區小蝌蚪嗎,那是已經成型的大□□啊!】
【這么可愛漂亮的小孩,是怎么下得了手去抓已經快變成□□的蝌蚪的……】
“賈驍捷和邵超耀送的螞蚱?”霍予安抓住了歲歲話語中的關鍵,“寶兒,你是說,昨天中午出現在我們飯盒里面的螞蚱,是賈驍捷和邵超耀放的?”
在賈驍捷和邵超耀驀然鋒利的帶著警告和慌亂意味的瞪視之中,歲歲點了點頭。
“是呀,昨天安爸爸去后廚打菜,我看到小耀哥哥和驍捷哥哥就站在不遠處,還問我喜不喜歡他們送我的小蟲子。”
“你騙人!我們沒有!你怎么小小年紀就謊話連篇,你這個不誠實的小孩子!”
眼看著歲歲和盤托出,本來占理的自己馬上要落了下風,賈驍捷坐不住了,連聲站出來否認。邵超耀也露出了明顯的心虛之色。
“我沒有……”在賈驍捷的瞪視下,歲歲微弱地反駁道。
賈驍捷拎著拳頭就要沖過來,歲歲連忙往霍予安身后躲,扯著安爸爸的衣角能讓他感到心安。
賈適駿倍感頭疼地扯住了暴躁弟弟的衣服后領子,差點維持不住溫和的面具,凌厲地朝兩個孩子問道。
“你們和我實話實說,歲歲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們是不是往他和霍叔叔的飯盒里面放螞蚱!”
賈適駿和錢邵哲緊緊凝視著兩個孩子。
賈驍捷向來是拎不清的,任何事情在他眼里,永遠都是別人的錯,他絕對不可能犯錯。因此此時仍然是梗著脖子,不服氣又憤怒地死死凝視著將他的事全部抖干凈的歲歲,像是要伺機沖上去,扒掉對方的皮。
二人又看向了邵超耀。
相對來說,邵超耀就藏不住事了,“心虛”兩個大字直接寫在了臉上,眼神飄忽不定,根本不敢直視兩個大人的眼睛。
答案在此時已經十分明顯了。
錢邵哲幾乎暴跳如雷,指著邵超耀的鼻子就開始罵。賈適駿也差點沒能繃住,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疲倦地嘆一口氣。
兩個孩子的包里被塞了□□,他們本來是要找霍予安和歲歲要說法的,結果到頭來,還是他們的錯,討說法的人變成了要道歉的人,這顯得他們一開始來勢洶洶踹門進來的行為十分無理取鬧,十分惹人嫌。
被親弟弟狠狠坑了一把,賈適駿就連把賈驍捷吊起來打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齒地摁著賈驍捷的腦袋,向霍予安和歲歲二人道歉。
“抱歉,這件事是我們沒有搞清楚情況,這兩個孩子,我們會各自帶回去好好教育,我代這兩個孩子向你們道歉,為了昨天被他們用螞蚱毀了的午飯,也為了今天的無禮,希望能得到你們的原諒。”
還沒等到霍予安點頭或者搖頭,這兩個家長就灰溜溜地分別押著各自的孩子或弟弟離開了。
【幸好歲歲比同齡的小孩都要聰明,口齒清晰,能說會道,能把前因后果講清楚,不然這一次又要被污蔑了】
【錢邵哲邵超耀能不能離歲歲遠一點,這都第二次碰瓷歲歲了,之前認為歲歲是山里孩子好欺負,現在歲歲是隴峯太子,難不成還是好欺負嗎?】
【往飯菜里扔螞蚱……這兩個小孩是真的素質差,浪費糧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何不食肉糜……】
【昨天霍三和歲歲飯盒滿滿的菜,全都因為這兩個小屁孩不得不浪費了……】
【節目組到底能不能把這倆小孩換了,這兩個再留著,我真不想看了/裂開】
【從這兩個小屁孩身上,我能想象得出那些二世祖富二代的幼年都是什么討人嫌的模樣了】
【邵超耀賈驍捷滾出《旅行》!】
門砰一聲合上,偌大的物理實驗室終于恢復了久違的寧靜。霍予安長舒一口氣,暗罵一聲“四個神經病”,然后撫了撫歲歲的腦袋。
安慰道:“沒事了,歲歲不怕。這一次我們占理,但是寶貝你下次不要再拿□□送人了,怪嚇人的。”
這么可愛的孩子,怎么下得了手去碰□□那么令人不寒而栗的生物?
但是轉念又回想起先前在溫泉山莊,隨著簡睿參觀歲歲庭院里的動物園時,簡睿似乎說過,這孩子之前想要養蜘蛛和玉米蛇,被他又怕蛇又怕蟲子的爸爸很有原則地拒絕了。
……看來這孩子敢抓□□,并不是沒有前科。
霍予安百思不得其解,也不見得簡暮有多虎,怎么就生了個這么虎的孩子,也不知道歲歲這虎里虎氣的性格隨了誰。
歲歲是一個能把大人的話聽進去的孩子,安爸爸讓他以后不要再送人□□,他便乖乖照做,軟乎乎地應了聲:“好~”
孩子的嗓音最惹人疼,霍予安心軟軟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扯了一張椅子坐下,打開音樂播放器,繼續讓歲歲聽歌。
歲歲想要喝水,轉身打開了背包,拿出水杯。
水杯杯沿抵在唇邊,仰頭喝水的一瞬間,若有似無的得逞的笑意從歲歲嘴角劃過,但飛快地隱去,加之有水杯的遮擋,無人注意到這一瞬一閃而過的笑意-
文竹在辦公室內輕輕搖晃,下午四點多傾斜的日光穿透了窗外茂盛的枝葉,搖晃著在一塵不染的桌面上灑下點點斑斕。
校長架著老花鏡,眉開眼笑地瀏覽完了手中的合同,生怕對方臨時反悔,飛快簽了名字,印上公章,把合同紙遞回到面前西裝革履的年輕omega男性面前。
年輕俊秀的omega面容精美深邃,清瘦頎長,乍一眼像是一個真人等高手辦,龍飛鳳舞地在紙上寫上端正大氣的簽名。確認無誤,交了一份到校長手里。
圓圓胖胖的校長笑得和彌勒佛似的,起身與簡暮握手,直道:“簡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簡暮客氣疏離地淺笑,與嚴校長虛虛一握便松開。
今天下午學校里異常熱鬧,樓下的陣陣喧囂時不時傳到行政樓的校長辦公室,脫離校園后許久沒有聽到過如此年輕的吵鬧,簡暮恍然間有一瞬失神。
見簡暮往窗外多看了幾眼,校長介紹道:“今天后半天是我們實驗中學的校園文化節,延續很多年了,從下午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左右,操場上還會有文藝匯演。”
“校園文化節?之前上學時聽說過,實驗中學的文化節挺出名的,初中那會兒特別向往。”簡暮隨口聊道。
面對著剛給學校送了空調,還讓自己這周末去挑十條名貴品種的錦鯉的財神爺,校長不可能不熱情,甚至有些狗腿了。
“簡總對我們的校園文化節感興趣嗎?您接下來有沒有時間?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帶著您在學校里面逛一逛,感受我們文化節的氛圍。”
“不用了。”簡暮婉拒了校長的好意,“您忙您的,我自己下去逛一逛就好,順便去找找我家孩子。”
第097章 第 97 章
下午到晚上的游園會, 每個班級都要到樓下擺攤,不限制賣的東西,只要合法合規, 都被允許。
大部分班級都選擇賣食物,各種炸物的香氣彌漫了整個校園。
有些班級賣的是毛茸玩具或是新奇的小玩具。
極個別格外炸裂的班級有家長開盲人按摩館, 直接把員工請到了學校里, 來文化節上幫班級的忙, 于是年少不懂事前來體驗的同學殺豬般的慘叫響徹了整個操場。
學校的游園中交易需要用現金, 今晚最終結算的所有收入會由學校匯總, 統一捐贈到西部地區。
節目組給每組嘉賓都發了基礎游玩資金,然后根據嘉賓們在校幾天的綜合表現, 例如違紀扣分情況, 以及任務所得積分情況,又分別下發了相應的績效。
昨天的廚藝大賽,由于吃了校長金貴的黑錦鯉而慘遭收回獎勵, 績效這部分顯然沒有霍予安的份,只能眼巴巴地捧著為數不多的底薪, 看著導演給裴惜晴他們又發了一筆今晚的游園經費。
等導演發完了今晚的玩耍經費, 霍予安眼饞地看著導演手中的一疊現金, 臭不要臉地說:“這么多錢一定很重, 今晚我幫你拿著。”
然后被導演毫不留情地驅逐,轉頭委委屈屈地抱著歲歲唉聲嘆氣。
嘉賓們分到的金額確實不多, 導演良心發現安慰道:“雖然現在分到的少,但今晚的文藝匯演環節, 在各位的表演經過評委打分, 分出名次后,會根據名次再次下發游園資金和積分。”
其他嘉賓都在歡呼導演的福利機制。
只有霍予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表情發僵發硬,甚至臉上的肌肉也在細微地抽搐,但又不得不入鄉隨俗地和周圍的伙伴一起鼓掌,因此顯得整張臉十分扭曲。
實驗中學的文化節游園會琳瑯滿目,學校的操場、寬闊的林間小道和教學樓之間的天井都擺滿了各個班級的小攤。
學校文化節對社會半開放,許多街頭的小吃攤和游戲攤也進了校園。
雖然拿到的錢少,但霍予安對歲歲寵得毫無底線。
在霍予安的縱容之下,在花錢這件事上,歲歲終于表現出了屬于他的身份家世,以及這個他的年紀的鈍感和大手大腳。
歲歲指哪,霍予安就打哪。
大約是平時簡暮不讓他吃垃圾食品,此時沒有了爸爸在身邊管束,歲歲就像是被放出了籠的小虎崽,對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嘗一嘗,吃不下就全部塞給霍予安。
霍予安跟在他后面一邊付錢一邊拼命吃。
直到把霍予安的肚子也塞到沒法再塞,撐到想吐,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寶,要不我們去玩一玩打槍?想不想要安爸爸給你贏回來那個兩米高的熊?”
砸吧著嘴里殘余的鐵板魷魚味,還意猶未盡的歲歲順著霍予安的指示看了過去,見到那只能把他埋進去的棕色大熊,果然眼前一亮。
“想!”歲歲牽著霍予安的手應道,頓了頓,又問,“拿到大熊一定很難吧?安爸爸可以嗎?”
“當然可以。”霍予安得意地挑眉,“別忘了圈圈和大白鵝是誰幫你弄回來的,套圈和打槍這種益智小游戲,灑灑水而已。”
兩個人徑直朝正給氣球打氣的攤主走去。
“老板,多少錢一次?”
老板熟練地扎好氣球,高聲道:“二十塊錢,十五發。”
霍予安一掏口袋,經過一通吃吃喝喝,他和歲歲僅剩最后五十塊。
反正今晚就是玩個高興,而且孩子開心比什么都重要,霍予安爽快地掏錢:“先來二十塊,試試手感。”
老板往假槍里裝滿子彈,霍予安接過,耍帥地在空中一揮,槍托抵在自己寬大的肩上,指節分明的手扣在扳機,深邃的眼睛微瞇,俊美的臉上凝著專注和肅穆。
仿佛并非置身于學校,面前也不是氣球,而是面對著戰火硝煙中即將被他一顆爆頭的敵人。
普普通通打氣球的玩具假槍硬生生被他耍出了上戰場的氣勢,引起周圍沒見過世面的初中生的驚艷喝彩。
【霍三這輩子能不能演一部軍|旅題材的劇或者電影,這身材這顏值,難倒不是天生軍|旅圣體嗎!!!】
【但是霍三的演技……/直搖頭】
【最近喜歡霍三喜歡到不行,去看了一眼霍三早年演的劇,我的評價是……算了吧,實在進不去的圈,咱們別硬擠】
一個學生問:“你當過兵嗎?”
霍予安輕飄飄地挑著嘴角:“沒有,哥只是純帥而已。”
耍了帥,他換了個更加方便打槍的姿勢,試了第一槍。
子|彈打偏了,蹦到了氣球后面的擋板上。
圍觀的學生唏噓一片。
霍予安擰了擰眉,調整了角度,再打第二槍。
又偏了。
“能換一支槍嗎?”
老板全然不在意道:“當然可以,隨便哪把都行。”
除了手上這把,桌上還剩四把槍,霍予安讓老板分別往槍里裝了塑料圓子|彈,一把一把地試。
每把槍都試了兩槍,毫無意外地幾乎全部打偏,只有兩發子|彈打中了氣球。
剛才擺出了這么帥的pose,讓人以為他真有點東西,結果到頭來這么拉胯,圍觀的學生和老師無不失望,甚至還有搖著頭離開的。
見霍予安還在若有所思地看著槍,眼看著再這樣下去,二十塊錢什么都撈不到,老板心說又碰上一個冤大頭,好心提醒:“剛才試的槍也要算在你這次的二十塊錢里面的,你現在還剩最后五發。”
“我知道。”霍予安淡淡道,摩挲著下巴糾結片刻,終于選出一把,“就這個了。”
將槍架好姿勢,霍予安朝老板確認:“小公仔是六槍對吧?”
前面十發只中了一發,現在問六槍能不能拿公仔?老板暗中嗤笑,指了指一旁的公仔堆:“對,六槍能拿一個二十公分尺寸的小公仔,那些都任挑。”
“沒問題。”
隨著“砰——”“砰——”幾聲,二十秒后,全場死一樣寂靜。
霍予安拎著槍托轉了轉脖子,對著還在發蒙的歲歲朝公仔堆一揮手:“去吧寶兒,挑一個你喜歡的。”
鴉雀無聲過后,是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尖叫。老板懷疑人生,差點沖上去搶回槍,檢查是不是忘了在這把槍上做手腳。
“臥槽,安哥牛逼!”
“所以安哥剛才是在做什么?難倒是在試槍?”
“對啊,試槍。”霍予安坦誠道,“我得選一把手感相對來說最好、最容易控制的,畢竟……”
話音一頓,他轉頭看向已經目瞪口呆的老板,一只手撐著桌面,把槍立在地上,手指抵著槍口隨意懶散地繞著支點轉著圈,舌尖頂了頂臉側,輕輕朝老板挑了挑形狀鋒利的眉梢。
“那只兩米高的熊,是打中十五發子彈,對吧?”
老板咽了咽口水,遲遲沒舍得回應,立刻有看熱鬧的學生幫霍予安打抱不平了。
“桌子上規則白紙黑字地寫著呢,老板你裝聾作啞啊。”
“老板,你該不會是看安哥太強,舍不得,玩不起吧?”
“你收錢的時候怎么就不玩不起了?”
“誰玩不起了!”老板硬著頭皮點頭,“對,十五發全部打中,拿走那只最大的熊,規則在這里,我不可能賴掉!”
“這樣我就放心了。”見歲歲抱著一只可達鴨公仔回來,霍予安重新架好槍,“寶貝兒,你看好了,安爸爸幫你把大熊拿回家當床躺。”
兩分鐘后,氣球攤這一片的鼓掌歡呼聲差點把文化節本就沸反盈天的校園徹底掀翻。老板欲哭無淚地把自己用來吸客引流的鎮攤之熊從玩偶堆里取出,遞給霍予安,含恨目送著霍予安扛著熊,牽著歲歲離開。
“開心了嗎?”
“開心!”歲歲蹦蹦跳跳地走著,用實際行動告訴安爸爸,他特別開心。
霍予安騰出一只手,意氣風發又臭屁地向后一捋被瘋吹得微微凌亂的頭發:“感覺安爸爸厲不厲害?”
“厲害!”
“親安爸爸一口?”
霍予安俯身,歲歲立刻毫不吝嗇地在他臉側“吧唧”一口,香香軟軟的親吻讓本就不冷硬的alpha心花怒放,在歲歲額前親了一口,狠狠揉了揉他的腦袋。
前面是充氣蹦床,歲歲又走不動道了。
“想去玩嗎?”霍予安問。
歲歲點了點頭。
兜里還剩十塊錢,正好夠讓歲歲玩一次蹦床,霍予安付了錢,把歲歲抱上蹦床。
剛踏上柔軟的蹦床,歲歲立刻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小源哥哥,筠兒哥哥!”
霍予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姜珩也在這里,正在和他站在蹦床中的兩個兒子說話。
兩個大人互相打了個招呼。
“正好珩哥在這里,可不可以幫我看一會兒歲歲?我要回一趟宿舍,把熊放回去,扛著這只熊不方便做事。”
姜珩爽快地答應了。
霍予安和歲歲說了一聲乖乖聽姜叔叔的話,把攝影師和方哥留在這里陪歲歲,便獨自一人扛著熊,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這只熊實在有一些分量,和霍予安差不多身高,填充得十分扎實。把它扛回宿舍,扔在床上,霍予安抽了張紙巾擦了擦額前的汗,想著歲歲還在蹦床等著他,一分鐘都沒有多耽擱,立刻下樓。
剛到宿舍樓下大門口,他就見宿舍門口的大樹下,一個西裝革履、年輕筆挺的背影十分眼熟。
霍予安走上前,喊出那人名字的語氣不無意外。
“小暮?!”
第098章 第 98 章
那人所站的地方花團錦簇, 聽到身后的呼喚,驀然回首,目光清潤明亮。
他沒有想過在迷路時恰好遇到了想見的人, 帶著病氣些許泛白的薄唇詫異地微微張著,旋即露出一個秀美漂亮的笑。
“正想找你。”
那張雋美昳麗臉比身畔的花嬌逸, 比身后漫天的霞光艷麗。
時隔多年, 霍予安又感受到了當時那心惴如鼓, 像是干涸的土壤乍然被雨露潤澤, 藤枝迅速抽條, 開出絢爛的花來。
“你……怎么在這里?”
簡暮張了張嘴,正要說話, 霍予安像是大腦忽然宕機了一般, 開始沒有邏輯地自問自答。
“你怎么進來的?走學校大門還是翻墻?翻墻不可能,你這輩子不可能干翻墻這種低級不雅的事情。今天半開放,你是偽裝成學生家長進來的嗎?不可能啊, 你這樣子,怎么可能生出學校里學生這么大的孩子——難不成你偷偷溜進來的?”
意識到這個問題, 霍予安連忙走上前, 用自己寬闊的背影將簡暮整個罩住, 把他護在自己懷中, 試圖不讓別人窺見分毫。
簡暮好笑地看著他做賊似的左顧右盼,然后護著他往宿舍樓里帶。
“帶我上樓做什么?”被他半摟半抱著上樓, 簡暮疑惑地出聲問道。
節目組嘉賓的宿舍就在二樓,霍予安把人強行擄到寢室里, 從柜子中翻出自己還沒穿過的校服, 套在簡暮身上。
“把這個穿上,假裝你是實驗中學的學生, 這樣你就不會被發現是校外人士,然后被趕出去了。”
簡暮想說他今天是來和校長簽合同,光明正大進來的。而且他長得又不像壞人,按照他的氣質哪怕混在老師堆里,也是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的清冷質感的人民教師,誰會趕他出學校?
可碰上霍予安見到他穿上了校服后,驟然恍惚怔愣的表情,和一點一點變亮的目光,他忽然間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他……好像挺喜歡看他穿這校服?
算了,既然喜歡,那就穿著吧,也不妨礙什么。
簡暮溫聲問:“好看嗎?”竟然眼睛都看直了。
“……好看。”霍予安回得溫溫吞吞,卻斬釘截鐵。
實在是,太好看了。
年輕的omega面容精美,由于方才被拉扯著爬上了樓,黑色短發有些凌亂了,配合著那雙濕漉平和的桃花眼,顯出一種溫潤的蓬松感。
干凈整潔的藍白色校服外套弱化了他的年齡,軟化了他久居高位而不自覺流露出的凌厲氣質。他微微歪著腦袋,忽然使壞一樣淺笑地朝霍予安湊近,通身清透的薄荷氣味撲面而來。
恍然間,像是那年的簡暮踏過了十年的光陰款款而至,一顰一笑都在曾經懵懂的霍予安心間掀起不為人知的驚濤駭浪。
終于,那勾著好看弧度的薄唇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個清淺的吻,微涼,夾雜著薄荷味的辛辣,像一把無名的火,將霍予安這把經年久枯的干柴一點就燃,卷起滔天焰火。
當他伸出手,將簡暮的后腦摁住,徹底斷絕了他的退路時,簡暮沒有躲,霍予安便知道,這是簡暮默許的。
他在刻意引誘,而他輕易就能上鉤。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想看看你再穿一次校服了。”
說話時,霍予安也沒有將他放開,捻著他的唇角,聲音喑啞低沉,含著淡淡的欲,“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當年太傻,沒有早一點發現我喜歡你,沒能來得及吻一吻還穿著校服的你。
“其實并不是喜歡你穿著校服的樣子,只是想再瞧一眼,你當初讓我一眼心動的模樣。”
“所以現在這樣還是讓你一眼心動嗎?”
簡暮的嗓音很輕,說話間上下闔動的嘴唇淺淺碰著霍予安唇間細膩敏感的皮膚,細微的氣流拂過皮膚的絨毛,像是風輕撫柔軟的羽毛,在心尖泛著搔癢。
“是。”霍予安無比確切,“不管是第幾次見,不管你是什么模樣,只要那個人是你,就足夠讓我心跳加快。”
霍予安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簡暮對他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能夠讓他迷戀,使他發狂,叫他茶飯不思。
松開時,簡暮原本顏色淺淡的薄唇已經又紅又腫,他靠在霍予安肩頭閉著眼,微微喘著氣。
驀然他頓了頓,狹長的眼眸微瞇,神態像一只饜足就翻臉的貓,語氣也是冷艷高貴,帶著警告。
“我說,你適可而止,不要得寸進尺。”
“……嚶!”霍予安只得乖乖抽回已經探入簡暮校服中襯衣下擺的手,但仍然愛不釋手地在簡暮勁瘦緊致的腰身留戀。
簡暮也懶得搭理他了,環抱著霍予安,腦袋埋在他的肩頭,被香草味包裹的感覺讓他感到無比心安。
頭頂落下alpha低啞沉穩,似是大提琴一般的音色。
“被我撈走的校長的錦鯉……你是怎么擺平的?”
伏在他肩上的簡暮倦懶地半闔著眼,眼尾的余光溫和濕潤,聞言抬起頭,漫不經心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給他賠了點錢。”
霍予安追問:“多少?”
“幾百萬吧。”
答應給實驗中學換空調,簡暮讓底下的人擬好合同,給了他一份預算。至于他賠給校長的錦鯉,他沒有算過具體價值,這些加起來小幾百萬肯定是有的。
他驀然嗤笑了一聲伸出手,細長的手指泛著涼,挑著霍予安的下巴,稍稍踮起了腳尖,驀然湊近。
“上個節目捅個窟窿就讓我花了幾百萬出去,你該讓我怎么說你好?”
簡暮的氣勢實際上有些強盛了,但霍予安絲毫不怵他,抓住他主動湊近的機會,又在簡暮唇上偷了個香。
“說我當代男妲己,把簡紂王迷得暈頭轉向怒擲千金?”
“臭不要臉。”簡暮冷嗤。
alpha笑得放蕩肆意,那一瞬他深邃俊美的五官都生動了起來,仿佛畫中走出來的禍國殃民的狐貍。
無人能否認霍予安長了一副好皮囊,就連簡暮也怔愣了一瞬。
趁著他走神,霍予安重新將他摟回懷中。
情人間的呢喃像是用最溫柔浪漫的語調敘述著情詩和情愫,但霍予安話語的內容又是那么不正經。
“幾百萬啊,我何德何能讓簡總為我掏幾百萬啊?”霍予安抵在他耳邊,“在簡總這里欠下越來越多了,還不清了,這下徹底還不清了。”
窗戶明明大敞著透氣,但卻讓人感受到宿舍的床邊這一小塊區域潮濕悶熱,鼻尖環繞著alpha香甜卻強橫的信息素。
霍予安的嗓子里壓著低低的笑意:“簡總,我下半輩子以身相許還債好不好?”
“……”
霍予安被毫不留情地推開了。
簡暮整理著被他弄亂的衣衫,還泛著紅的漂亮眼睛上下掃視著霍予安,輕哼:“你以身相許我,那么請問是你還我債還是我還你債?”
這人的以身相許,龍精虎猛的,就和簡暮欠了他十個小目標一樣狠一樣使勁,像有了這頓就沒下頓一定要吃回本。
不過——
簡暮撫了撫襯衫上的褶皺:“你下半輩子不給我,你還想給誰。”
霍予安無形的尾巴在一瞬間甩到了天上。
收拾完,簡暮已經恢復了平日里清俊冷貴的模樣,面龐高貴疏離生人勿近,只不過嘴唇仍然腫著,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
“一件事忘了問。”簡暮淡淡開口。
“你說。”
“我兒子呢?”
霍予安:“……”
簡暮弧度精巧的下頜危險地稍稍抬起。
霍予安如臨大敵,連忙解釋:“我上來放玩具,就是你身后床上那只熊,兒子讓其他嘉賓幫我看著呢,放心,兒子沒弄丟。”
簡暮定了定心。
霍予安攬著他要下樓回游園會現場,簡暮伸出一只手輕輕擋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斂著眸若有所思。
“怎么了?”
但失神也就兩秒的工夫,很快就在霍予安茫然的注視中,他淡淡地說道:“沒什么,走吧,去找兒子。”
霍予安與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干燥溫暖,將他常年冰冷的手心一點一點地捂熱。簡暮稍稍落后了霍予安一步,他看著霍予安與他近在咫尺的背影,清亮的眼眸劃過一道笑意。
剛才那一瞬間,他有一種想要將所有真相都和盤托出的沖動。
但學校與宿舍這種地方,顯然不是談論這種事情的合適場合,而且聽說霍予安晚上還有一場比賽,明天還要接著錄節目,可簡暮并不希望那一刻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溫馨有任何的人和事插足打攪。
他心說,再緩一緩,等到這期節目結束,他就把一切都告訴霍予安,到時候他可以帶父子二人去享受一場旅行,或者一家人在家里的獨處,彌補這些年空缺的親子溫情。
那才是屬于他們一家人的時光。
想象到那些動人心扉的畫面,簡暮的心里似乎跟著陷下去了一塊,眼眸也發著軟,在霍予安看不到的角度,神情溫柔的不可思議-
回到樓下時,兩個人默契地同時松開了手。
簡暮捻了捻手指,手心還殘留著alpha的體溫,腳步放慢,與他拉開了距離。
成年alpha的背影雄偉挺拔,寬肩窄腰,盡管穿著校服,那通身非凡的氣度也與周圍所有十多歲的少年格格不入,像是一棵筆挺的松,堅韌的竹,在經年累月的打磨下也百折不屈,反倒像出鞘的刃,散發著奪目的寒芒。
簡暮跟隨著他穿過紫色的藤蘿架,踏過已經點亮路燈的林蔭道,與追逐奔跑的少年少女擦肩而過,從極致的安靜來到了極致的喧囂之中。
最終,霍予安在一座巨大的充氣蹦床前停下,他揚著腦袋往里面逡巡一圈,很快找到了在里面蹦蹦跳跳的歲歲。正在瘋玩的人類幼崽也發現了他的到來,歡歡喜喜地朝他跑過來。
“安爸爸,你怎么去了這么久?”
霍予安含著笑沒有立刻回答,往后看了一眼,確認簡暮已經跟上來了,然后側開了身子讓出視線。
“你看看誰來了?”
歲歲定睛一看,那人套著校服的模樣讓他有些陌生,但那張在他面前永遠溫柔慈和的臉是刻在他基因里的模樣。
歲歲眼睛放光,驚喜地高喊出:“爸爸!”
連蹦床也顧不上玩了,攀著充氣城堡柔軟的邊緣就直接爬了出去,簡暮一驚,淺笑著連忙上前接住他。
“爸爸你怎么在這里!你是來找我的嗎?”
歲歲問完頓了頓。
“爸爸,你怎么和安爸爸在一起?”
“爸爸,你的嘴巴怎么這么紅,是被蚊子叮了嗎?”
“爸爸,你身上有安爸爸的氣味,好好聞,歲歲好喜歡。”
簡暮:“……”
第099章 第 99 章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丟下這句話, 吃了冰激凌刺激到腸胃的錢邵哲便急匆匆跑進了衛生間,留下邵超耀一個人站在門口,趴在欄桿上無所事事地望著人來人往的攤位, 思忖著接下來要去買什么好吃的。
站在他身后的攝影師和跟拍導演對視一眼,兩個人協商著輪流去上廁所。跟拍導演扛著相機靠著墻, 看節目工作群里的消息。
一道黑影出現在余光中, 邵超耀下意識地收回了遠眺的視線, 垂眸看什么東西從自己眼底下路過。
是一只三花母貓, 在它熟悉的校園中一點也不怕人, 大搖大擺地在水泥地上走著。
長得很眼熟,似乎就是前幾天在食堂后面被投喂的那一只, 邵超耀記得它還有幾只小貓崽, 被歲歲抱過。
既然母貓在這里,那么小貓崽呢?
邵超耀躡手躡腳地跟上去。三花貓注意到他的動作,轉頭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否察覺到了什么,它的尾巴耷拉在身后, 張開嘴巴露出尖銳的牙齒, 惡狠狠地朝邵超耀哈氣, 然后快步跑開了。
邵超耀轉頭看了一眼背對著他打電話的跟拍導演, 然后追著三花貓快步跑了過去。
他一路追到了教學樓后面。
三花貓拐入轉角后就消失不見了,不知是躲進了草叢, 還是鉆進了樓根墻角的裂縫里。
邵超耀的視線巡視一圈,夜色漸濃, 路燈暗淡, 樹木枝繁葉茂,晚風窸窸窣窣地拂過樹梢, 他沒能再找到那毛茸茸的瘦小身影。
從他跑來的方向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了有人喊他名字的聲音。
邵超耀只好暫時放棄尋找三花貓,轉身原路返回-
歲歲連珠帶炮說出的一連串問題,讓他爸不由自主地臉上一熱,表情僵硬地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清俊的omega白皙的臉紅透了,就連圓潤的耳尖也泛著薄紅,像是被煮熟撈出鍋的蝦。
霍予安這個罪魁禍首見狀一訕,竭力隱藏了笑意,和身后終于從蹦床上爬下匆匆趕來的攝像師和方哥無聲打了個手勢,讓他們不要拍到簡暮。
這才開口,幫簡暮緩解尷尬。
“歲歲,你爸爸專程過來看你了,開不開心?”
“開心!”歲歲果然被轉移走了注意力,一個扭身就雙手環住了簡暮的脖子。
孩子身上染上了屬于他父親的淡淡香草味,混合著奶香,整個小幼崽就像一塊奶油蛋糕。
簡暮抱住屬于他的奶油小蛋糕,感受著孩子柔軟細嫩的皮膚親昵地蹭了蹭他的側臉,與霍予安相視一笑,心中是無與倫比的滿足。
歲歲到了多日不見的爸爸的懷里就不愿意離開,而且充氣城堡也玩夠了,簡暮便一邊耐心地與他聊天,一邊抱著他離開,在校園里面到處逛逛。
父子二人在身畔行走,霍予安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他本能地想攬住簡暮的肩膀,但是礙于身旁有鏡頭對著他直播,周圍有那么多人,而他始終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霍予安有些憋屈,但轉頭時看到身側笑靨相似的兩張臉時,一顆心又好似被濃稠的蜜漿浸滿了,溫暖又甜膩,從嗓子眼里咕嚕咕嚕冒著糖水。
走著路,歲歲逐漸往下滑,簡暮將他往上掂了掂,霍予安連忙道:“累了嗎,要不我抱著吧?”
“行。”簡暮一點不帶猶豫,當即把孩子遞給了他。
歲歲越長越大,體重也與日俱增,他本身身體不好,體力逐漸跟不上,抱久了孩子容易累。孩子他爹現在主動帶孩子,簡暮當然不會拒絕。
三人漫無目的地在學校里逛著。
有鏡頭在身邊跟著,直播間幾十上百萬網友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刻意搭話,只是時不時地你瞥一眼我,我瞅一下你,目光如果不期而遇地在半空中交匯,就會像觸電一樣躲開,半天不敢再轉過頭。
歲歲忽然望著某一個方向不動。
“寶貝,在看什么呢?”為了掩飾對視的那一瞬難以抑制的心悸,怕被觀眾看出不對勁,霍予安連忙若無其事地把注意力轉向懷里的歲歲。
“那個!”歲歲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
他兩個爸爸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那是一個從校外來的糖畫攤,攤子上展示著活靈活現的騰龍、鳳凰、哆啦A夢、奧特曼、喜鵲和蝴蝶,師傅正從熱好的鍋里舀一勺糖漿,熟練地在板面上用糖水作畫,很快就畫好了一只帕恰狗,用鐵鏟鏟起,遞給旁邊等待的女生。女生歡天喜地地接過,連聲道謝,愛不釋手地向她的同伴炫耀。
頭一次見這新奇東西的歲歲紅潤的嘴巴驚訝到嘟成了“O”形,饞到兩只眼睛都冒了光。
簡暮心中發笑,問:“很想要嗎?”
“嗯。”歲歲誠實點頭,兩只眼睛都寫滿了“給我買”。
簡暮看向霍予安,朝他揚了揚形狀柔美的眉宇:“去吧。”他知道節目組不可能讓嘉賓們身無分文地逛這游園會,必然發了錢,霍予安身上肯定有錢。
然而霍予安面露難色:“這……”
簡暮疑惑:“嗯?”
“錢已經花完了……”霍予安心虛地低下頭,無助地縮了縮脖子閉上眼,等待簡暮的詰問。
“都……花完了?”簡暮咋舌,“節目組給了你多少?”
霍予安騰出一只手,比了個數字。
簡暮眼睛都瞪大了:“這也不少了,正常來說也夠玩一個晚上,這天才剛黑,你們就花完了?”
“都花哪去了?”簡暮問,“買了那只熊?”
“那只熊不是買的……”霍予安底氣不足地反駁。
歲歲插話,幫他的安爸爸正名:“那是安爸爸打槍打來的,安爸爸可厲害了。”
霍予安都做好了被簡暮再罵一頓“敗家”的心理準備。
出乎霍予安意料的,簡暮沒有冷嘲熱諷他敗家,而是饒有興趣地含著笑問:“要打中多少槍才能拿走那么大的熊?”
歲歲看了看自己圓圓短短的手指頭,發現手指不夠,又抻出了一條小短腿:“十五槍呢!”
其實歲歲也不知道連續打中十五槍是什么水平,但是安爸爸現在無條件地在他眼中就是最厲害的人。而且安爸爸哄他開心,陪他玩,還在他最無助的時候護著他,除了爸爸之外,他最喜歡安爸爸了。
“十五槍啊!”簡暮詫然,他含著意外的余光瞥一眼霍予安,像是有鉤子一樣,差點把alpha的魂勾走,心夸飄,“安爸爸確實好厲害。”
“!!!”霍予安再次將他無形的尾巴搖成了風車。
但尾巴頓了頓,意識到什么,下一秒轉成了螺旋槳的尾巴差點把他搖上了天。
臥槽,他聽到了什么,簡暮喊他爸爸!!!
雖然知道這是他哄歲歲的語氣,但霍予安心中一陣莫名的暗爽。
心里的小本本立刻啟動,把“爸爸”這個靈感記下來,下次要用上。
“行了,走吧。”
簡暮自然無法察覺出心猿意馬的alpha已經腦補出了什么又黃又暴力的少兒不宜畫面,他毫無所知地徑直朝糖畫攤走去。
讓這爺倆掏錢是不可能了,這兩個人現在一毛錢也拿不出。
“師傅,糖畫多少錢一個?”
師傅認真地畫海賊王路飛,頭也不抬:“價格不一定,主要看你們要畫什么,越復雜越貴。”
簡暮沒有主意,霍予安剛好抱著歲歲走過來。簡暮問歲歲,也問霍予安:“想要畫什么?”
歲歲陷入了糾結。
這時師傅畫完了路飛最后一筆,抽出一根竹簽裹上糖液,抬頭看向站在他攤位前面的三人。
“一家人啊?”師傅推了推老花鏡,在簡暮張了張口,猶豫著要反駁之前就先一步繼續開口,“不知道畫什么,那就可以畫全家福嘛,經常有人來找我畫全家福的。”
簡暮和霍予安面面相覷,總感覺這樣影響不太好,但歲歲已經拍著掌雙手贊同:“畫全家福,爸爸,我要畫全家福。”
不管影響好不好,既然孩子喜歡……罷了。
簡暮釋然,問:“全家福多少錢?”
師傅報了個數字,簡暮掃碼付過去,師傅立刻開始舀糖漿。
“要做多久?需要找椅子過來坐下當模特嗎?”霍予安問。
“不用。”師傅抬頭細致地觀察他們,須臾便開始在板面上用糖水作畫,“我干這個都多少年了,畫一個全家福很快的。”
師傅熟練地勻速倒下糖漿,每一寸糖漿都變成了描摹他們的線條輪廓,很快就出現了大致的形態。師傅認真地畫,糖漿用完了,就趁著舀糖的工夫,抬頭再觀察他們一眼,然后繼續飛快地作畫。
形態描摹完畢,他把輪廓用剩下的糖漿填充線條內的空間,拿了竹簽固定在糖畫上,鏟子鏟起,遞給已經驚喜到無以復加的歲歲手里。
“哇!”歲歲看著糖畫上的小人逐個辨認。
他指著三人中最高的小人說:“這是安爸爸!安爸爸更高,肩膀更寬,歲歲喜歡趴在安爸爸的肩膀上!”
又指著最小的小人:“這是我,我被安爸爸抱在懷里。”
最后是與父子二人并肩的小人:“這是爸爸,比安爸爸矮一點,但是爸爸長得最好看,在歲歲眼里,爸爸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歲歲太小了,還不知道全家福的意義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最愛的人都被師傅畫進了糖畫里,在這一刻,他們短暫地永遠在一起,這個認知讓他十分興奮和高興。
簡暮看著歲歲手中比一般的糖畫都要大幅的,在他眼里堪稱是藝術品的畫作。
糖畫畢竟是糖畫,無法描摹面部的具體細節,只能用線條勾勒出大致的形狀。
但糖畫上的兩個大人一個高大挺闊,一個清瘦頎長,二人并肩而立,被中間甜蜜的糖絲緊緊纏繞,密不可分,仿佛天生一對,永遠不會被拆散。
……天生一對啊。
簡暮的眼眶驀然一熱,臉上柔美的笑意生動漂亮到不可思議,濕潤平和的目光溫柔地注視著正在打鬧的父子二人。
霍予安抱著歲歲,開玩笑地和他協商想要吃他的糖畫,你一口、我一口、爸爸一口,分配均勻。
他自然不是想要真的吃掉這個糖畫,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全家福,他才舍不得,這么說只是想逗逗孩子。
可歲歲哪怕上了幾天初中,但終歸目前還是幼兒園肄業的文化水平,被霍予安騙的團團轉。
見他湊過來作勢真要啃他的糖畫,歲歲急了,一只手將糖畫往后拿遠,一只手抵住了霍予安的臉,把他那張帥的驚天動地的臉推到微微變形,也不讓他靠近。
忽然從人群中亮起了一道閃光燈。
三人齊齊一怔,朝那個方向看去。
霍予安問:“拍的是我們嗎?”
簡暮不確定,一臉迷茫,不過心知大約八|九不離十,他們被偷拍了。
“我去看看。”霍予安抬腿就要往那邊人群的方向走,找到人,讓他把照片刪了。
“算了吧。”簡暮淺笑著攔住他,“一張照片而已。”不痛不癢,拍了就拍了吧。
霍予安想了想,覺著反正也不是不堪入目的畫面,沒什么大不了的,便隨他去了-
文藝匯演六點開始,五點三十分,導演就在對講機里通知到教學樓里的空教室集合,又強調了一遍晚上的規則。
“和校方已經協商好了,我們的五個節目在今晚打頭陣,評比結束之后,才是實驗中學按照節目單上的順序挨個表演。”
“我們五個節目的順序由抽簽決定,抽到幾號就第幾個上臺。”
“最后由學校的教職工和學生代表擔任評委,總共有三十個評委,每人兩票,投給自己喜歡的節目,嘉賓按照得票順序評選出今天的比賽名次,換取積分和今晚游玩資金。”
“現在,請小朋友們上臺抽簽。”
歲歲拿著抽簽的紙團回來,霍予安連忙問:“抽了第幾?”
歲歲把已經打開的紙團遞到霍予安面前。
手氣很不錯,抽到了第三。
但這個不上不下剛剛好的號碼牌并沒有讓霍予安感到有多驚喜,他滿面愁容仍然沒有舒展,視線在歲歲臉上轉了一圈,然后目光深沉地望著窗外天際最后一縷暗芒,兀自嘆了一口無聲的氣。
搭好舞臺的操場上熱火朝天,音響已經開始播放震耳欲聾的熱場音樂,奪目的射燈揮舞著指向天際。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幽幽熒光來看,今晚賣熒光棒的班級賺了盆滿缽滿,學生老師們人手一整把,熱情洋溢地等待著他們最期待的人。
終于在驟然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嘉賓們登臺了,但他們只是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臺下的掌聲一陣一陣響起。
在輪到霍予安和歲歲時,鼓掌和喝彩的分貝達到了最高,幾乎連學校外方圓五百米都能聽得見這一方震耳欲聾、喧聲滔天的吶喊。
自我介紹環節完畢,嘉賓逐一退場。
所有燈光驟暗,但很快聚光燈便打在了舞臺正中央,那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高一矮兩道纖細的身影,穿著華美的舞裙,隨著音樂流轉,雙雙翩翩起舞。
雖然影后視后的獎杯拿到手軟,但裴惜晴最初是舞蹈學院出身,這么多年過去沒有忘記基本功,和同樣從小練舞的女兒一起跳了一支古典舞。
伴奏最后一絲悠揚的尾音落下,臺下掌聲雷動。
下一個上場的是姜珩。
姜珩早年是全料影帝,兩個兒子都繼承了他的衣缽,哪怕沒有經過專業訓練,演技也是可圈可點,比那些在鏡頭里念“123”的年輕愛豆強一萬倍。
現編劇本顯然來不及打磨,姜珩選了一段網絡上諷刺社會現象的段子,姜清源演劇本中身份地位最高的老總,而他弟和他爸當被他壓榨的苦逼員工,逗得全場笑得人仰馬翻。
終于,輪到霍予安和歲歲上場了。
此時彈幕刷屏的速度已經快到看不清文字。
【來了來了,霍三和歲歲的表演來了】
【我已經繃不住了,我先笑為敬,大家隨意】
【聽說歲歲和霍三這組是唱歌?繼上次在云中村街頭賣唱之后,我終于又等到霍三開嗓了!!!】
【歲歲長這么可愛,聲音這么軟,想必唱歌也很好聽吧?已經開始期待了】
【前面的,勸你不要期待太早……】
【歲歲寶貝加油啊啊!今天早上的直播ee上班來不及看,今晚ee來看你唱歌啦!ee已經把“歲寶唱得真好聽”復制一百遍,就等一會兒刷屏了!】
【啊這……要不咱還是去剪切板刪了吧?】
在萬眾矚目之中,霍予安終于硬著頭皮,牽著歲歲上臺。
“大家好,我是霍予安,今天我和歲歲給大家帶來的節目是合唱《陪你度過漫長歲月》。”
說完了這段話,霍予安都沒有直視臺下的觀眾,垂著腦袋盯著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身上莫名環繞著一股干了虧心事的心虛感。
倒是他身旁的歲歲十分穩重,面對著臺下的吶喊,落落大方地揮了揮手,從笑瞇瞇的表情來看絲毫不怯場,小小年紀就能看出不錯的臺風。
伴奏響起,霍予安照樣還是不敢直視觀眾,做了賊似的眼神飄忽不定,抬起手,話筒抵在唇邊,踩著節奏張開了嘴。
“走過了人來人往……”
出口還是粉絲歌迷們最熟悉的嗓音,低沉磁性,干凈透徹,仿佛在嗓子里裝了一臺音色極佳的音箱,自帶混響,哪怕功能拉胯的學校音響也無法折損半分這嗓音里的驚艷。
他的歌聲低啞空靈,一直被發粉絲形容為像是情人耳鬢廝磨之時的呢喃,哪怕是唱的不是情歌,那深情的聲音也讓人有一種此時正在許下海誓山盟錯覺。
霍予安的視線漫無目的散亂地逡巡,終于近乎在操場的另一頭,發現了他想要找的人,那一刻,無論是他的歌聲還是表情都柔軟至極。
一首歌隱秘地只為燈火闌珊處那一人而唱。
操場上一時間鴉雀無聲,熒光棒整齊劃一地揮舞。
“讓我再陪你一段——”
主歌部分結束,霍予安收束最后一個音符,下一秒,在所有觀眾一頭霧水之時,飛快對著猝不及防的觀眾一鞠躬。
現場師生:“?”
直播間觀眾:【???】
干嘛了這是,為什么要對他們鞠躬?
一直在身旁充當氣氛組搖熒光棒的歲歲終于舉起了話筒,顯然,副歌高|潮部分這種重量級部分被分配給了他。
霍予安直起身,兩手交疊置于身前不安地互相磨磋著手指,微微弓著腰縮著肩,還是一副老實巴交且干了錯事的模樣。
歲歲順著霍予安在白天時的指導,在主歌的最后一個節奏點之后張開了他那張弧度十分漂亮精致的紅潤小嘴。
歌聲滾滾而出,如山洪暴發般排山倒海,又如泥石流一般所及之處寸草不生。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上一秒還沉浸在情人般呢喃的歌聲中的聽眾,下一秒仿佛看到了山花爛漫中的野兔,一扭頭撞死在了樹樁上;又像是寬闊水面上漂浮的無憂小舟,頃刻間天旋地轉翻滾落下萬丈高的滔天瀑布;還仿佛疾馳在無垠草原上的越野,轉眼就一頭扎入了連環大車禍;又宛如平靜寧和的小村莊驟然被投落了原|子|彈,“砰——”一聲炸開了萬里高的蘑菇云。
可以說鐵騎突出腦漿迸,銀瓶乍破腦子嗡嗡的。
歌聲之震撼,唱法之獨特,曲調之創意性,歌曲之陌生感,令臺下無數喝水和吃東西的觀眾瞬間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浪潮一般此起彼伏。
僥幸沒有吃東西喝水的聽眾像是見鬼了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臺上唱得如癡如醉,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歲歲。
包括直播間的聽眾在內,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迸發出同一個困惑:為什么會有人能做到每一個字都完美地躲開調子,每一個音都不在調上?
弓著背縮著脖子,不知所措地摳手的霍予安強顏歡笑。
偏偏當臺下終于緩過了最初的震驚,從震驚轉為了目瞪口呆和麻木時,歲歲5.0的視力莫名從他們呆滯的表情中讀出了如癡如醉的意味。
他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抱著話筒唱得更賣力,更聲嘶力竭。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效果像殺豬廠里意識到大限將至而垂死掙扎拼命嚎叫的豬。
直播間里的彈幕不知何時已經暫停了滾動,片刻后才緩緩有人發出評論。
【歲寶長得這么好看就算了,就連唱得也那么算了】
【真的沒人救救霍三嗎,感覺他和歲寶站在一個舞臺上,他快碎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霍予安二十歲入行, 至今已有七年,從沒發現站在一個舞臺上需要那么大的勇氣。
當年他死皮賴臉向簡暮自薦枕席,都比現在來的要有底氣。
此時此刻, 他有一種被扒光了在舞臺上果奔的錯覺。
上午選了歌,和歲歲一起排練時, 霍予安就發現了這孩子直擊靈魂的震撼歌聲, 像是五雷轟頂一般, 把霍予安擊打得七葷八素, 好半天才緩過來。
他哆哆嗦嗦試探地問:“寶兒, 要不咱換一個節目吧,也不一定非要唱歌……”
“可是這首歌很好聽。”
歲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落在霍予安身上, 那目光中的懵懂無知、對音樂的喜愛, 讓霍予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可是你唱這首歌很難聽”。
……算了,晚上的名次可有可無,觀眾的命也無所謂了, 他的寶兒開心最重要。
懷揣著對觀眾的滿滿歉意,霍予安帶著歲歲上臺, 沒想到這孩子本來就像魔音穿耳的歌聲經過音響的擴大, 恐怖程度和破壞力扶搖直上了幾個量級。
這首歌名叫做《陪你度過漫長歲月》, 可由歲歲唱出, 有一種直擊靈魂,讓人感覺有這樣的歌聲陪著, 這輩子都完了的絕望感。
終于,在霍予安無地自容, 觀眾如坐針氈的煎熬之中, 歲歲那一趴的高|潮終于結束了,回到了霍予安負責的主歌部分。
“讓我們靜靜分享, 此刻難得的坦白……”
低啞的嗓音一出,所有人都感覺似乎從地獄短暫地回到了人間,恍恍惚惚。
可下一秒,歲歲似乎是感覺霍予安唱的不如他慷慨激昂、鏗鏘有力,他總而言之,孩子感覺自己唱的比霍予安好聽,想要帶一帶安爸爸,于是重新舉起話筒,激情開麥。
“只是無聲的坦白!!!”
突如其來的開嗓讓霍予安渾身一陣,他歌聲中那一瞬的顫抖經過音響擴大百倍,如有實質的波浪號在眾人頭頂上飄著,在腦仁里盤旋升華。
“都感覺幸福!!感覺不孤單!!!!”
一首曲調平緩的治愈性的歌被歲歲唱出了怒音,霍予安從來不知道這小孩竟然有這么強的爆發力,最后一個音調竟然直接破音。他驚得連下一句歌詞都忘了唱,目瞪口呆地看著歲歲的solo。
好不容易回過神,歲歲已經徹底沉浸式唱嗨了,這回是又找不到調子,又搶了拍,霍予安茫然無措、可憐弱小又無助地試圖在這個被歲歲統|治的領域中努力拉回節拍。
可失敗了,不僅節奏被歲歲帶跑了,而且他也找不到調子了。
那一瞬間,霍予安感覺自己的歌手職業生涯好似走到了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剛一唱完,霍予安立刻九十度鞠躬,誠懇致歉。
他抱起還意猶未盡抱著話筒砸吧著嘴巴的歲歲夾在手臂下,一邊落荒而逃往臺下方向走,一邊嘴里還在不斷重復:“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不小心讓全校師生和直播間幾百萬觀眾遭受了長達四分多鐘的非人折磨,他實在是罪孽深重。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麻了】
【頭一次見霍三這麥霸歌王這么無助哈哈哈哈哈】
【你們都在笑什么,我感覺歲歲剛才那歌詞朗誦挺好聽啊,雖然有些字的字音念的有點扭曲不是特別準】
【你也沒放過歲歲】
【我宣布,歲歲是新一代人間百靈鳥!】
【把手機靜音躲了一會兒,看到他倆下臺了才敢重新打開聲音】
【為什么長得和仙童一樣的小孩,聲音也軟軟糯糯很好聽,結果歌聲這么恐怖】
【所以霍三你為什么要選擇和歲歲唱歌哈哈哈哈】
霍予安一下臺,就抱著歲歲躲去角落里面自閉了,一個合唱仿佛給了他毀天滅地一般的打擊。
歲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安爸爸,你不用為了沒有發揮好而難過,歲歲有努力幫你挽回哦。”
霍予安:“……”有了你的挽救,安爸爸更難過了。
歲歲:“這次你感覺沒有唱好聽,沒有關系,下次我們繼續努力!”
霍予安:“……”他下次還要和這小寶貝合唱嗎?不如直接一刀殺了他來的痛快。
歲歲:“安爸爸不要難過啦,歲歲唱歌給你聽,唱完你就要打起精神哦!”
霍予安猛地站起來。
歲歲這一句說自己要唱歌比任何靈丹妙藥都管用,霍予安當即原地滿血復活,他頭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蹲了這么久的腿也不麻了,差點就連心也不跳了。
怕歲歲下一秒就要開嗓似的,他連忙說:“外面的表演好像很精彩,我們去看看吧?”
歲歲疑惑地看著他打了雞血一樣精神百倍:“安爸爸,你沒事了嗎?”
“沒事了!”霍予安天不怕地不怕,但從今天開始他就有了弱點。
讓他干什么都行,只要歲歲不開他的尊口-
走到舞臺側邊,霍予安下意識地尋找遠離人群,隱入夜色之中的簡暮,確認他還在原地,深邃漆黑的眸光柔軟了些許,牽著歲歲到舞臺前的嘉賓位坐下。
臺上錢邵哲和邵超耀父子正在表演魔術。
二人各無所長,錢邵哲無論什么都半斤八兩,只會立人設和營銷,現在要用到真材實料了卻什么都拿不出來。
他兒子倒是被邵姌送去學了一些東西,但讓兒子單打獨斗,剩下老子啥也不會在一邊傻愣眼,這樣的場面似乎不太好看,于是父子二人一合計,選擇現學現賣一場魔術。
此時牧師漏洞百出。
錢邵哲點燃了一根能變成玫瑰花的小火棒遞給邵超耀,讓他去臺下找一個omega互動。
邵超耀選了一個漂亮女生。
點燃的火棒對準了她,邵超耀掩著玫瑰花的手往上一捋——
按理來說,正常的劇情發展應該是火焰在眨眼間變成了玫瑰花。
邵超耀的玫瑰倒是開了,然而火焰飛了出去,落到了女生的頭頂。
低溫火焰緩緩燃燒,女生被嚇了個夠嗆,害怕地直哭。邵超耀手足無措地站在她面前,直到一個懂原理的物理老師過來徒手滅火。
女生哭著跑開了,錢邵哲尷尬地招呼邵超耀回去,硬著頭皮繼續表演。
看到錢邵哲這組的表現同樣離譜,霍予安就好像吃了顆定心丸,心里舒服多了。
最后一組表演的是賈適駿和賈驍捷兩兄弟。
提前從音樂教室搬出來,大老遠運來操場的鋼琴此時已經被搬上了舞臺。
賈家兄弟二人換好了禮服和舞服,賈適駿一身筆挺優雅的燕尾服,昂首挺腰地闊步上臺鞠了個躬,一撩衣擺,在琴凳上坐下。
雙手撫上黑白琴鍵,悠揚凄婉的鋼琴曲便從他的指尖流瀉而出。
踩著琴音,賈驍捷從舞臺側面翩翩起舞。
雖然身材還沒長開,但一身衣袂飄飄的輕紗質感的白衣,腰段間的收束顯得他腰細腿長,平白增添了幾分動人的仙氣。
鋼琴曲調的浪漫甜蜜中深藏著淡淡的凄婉哀傷,舞姿緊隨著琴音的節奏而或快或慢,像一只扶搖無根的蝴蝶,也像一朵風凄雨寒之中零落的花。
曲畢舞休,全場掌聲雷動。
國際鋼琴大師果然是國際鋼琴大師,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校園文藝匯演,也讓人仿佛置身于恢弘雄偉的維也納金色大廳,享受的是出自國際頂級音樂大師之手的靈魂熏陶。
甚至有幾個音樂老師激動抑制不住地原地跳躍,兩眼冒愛心,等到賈適駿表演結束下臺,幾人西子捧心地要找賈適駿要簽名和合影。
終于,所有表演結束,嘉賓們重新回到臺上一排站好。
每組嘉賓面前都放著一只投票箱,擔任評委的學生和教師代表們依次上臺投票。
評委們,從舞臺左側上臺,從左往右走,投票完畢后,從舞臺右側下臺。
霍予安感覺那首歌唱完之后臉上無光,一開始就選擇了與歲歲站在了最左邊的邊緣位置,盡力壓縮存在感當透明人。
評委們手中攥著票,排著隊依次上臺,第一個評委是一個女學生。
她本想直奔賈家兄弟組,但是剛一上臺,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直勾勾地盯著她,朝她行注目禮。
隨著她走進,那雙琉璃一樣的眼珠子自始至終眨呀眨地落在她身上。
女生禁不住,垂眸與他對視一眼,沒成想這個可人疼的小幼崽朝她軟綿綿地甜甜一笑,露出了潔白整齊的小米牙,大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嘴角還有一對小梨渦。
女生的心都顫了一下。
等下了臺,她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抬頭再看看被她投了票的霍予安和歲歲的投票箱,耳邊恍然想起了才不久前驚心動魄的鬼哭狼嚎,狠狠打了個寒顫,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違背祖宗的事。
身邊又有其他評委下臺,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我看到你也投給霍三和歲歲了。”
“對啊,我也不想的,可是他水靈靈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還對我笑誒。”
“哎,他只是唱歌不好聽而已,他有什么錯呢,歲歲又不是故意唱得難聽污染姨姨耳朵的。”
……
歲歲受害者聯盟一下臺就紛紛開始懺悔。
女生聽到不止自己受到了歲歲的蠱惑,心里頓時平衡了許多-
“現在宣布,今晚的文藝匯演,《一家的旅行》節目組中獲得第一名的是,”
導演從口袋里拿出眼鏡,架在鼻子上,把工作人員遞過來寫有比賽結果的紙條湊到與眼睛僅剩五公分的距離反復觀看確認,才牙疼地最終宣布結果。
“獲得總票數第一的是,霍予安和歲歲一組!”
【我已經開始為霍三和歲歲摳城堡了】
【這個名次……評委們你們要是被歲歲威脅了你們就眨眨眼哈哈哈哈】
【這大概是霍三這輩子拿得最心虛的一個獎】
【黑幕吧,唱成這樣子,第一?收買評委花了多少錢?】
【就這文藝匯演還要去黑幕……不要太好笑,如果文藝匯演也要黑幕評委,我能笑霍予安一輩子】
【這又不是才藝或者歌唱大賽,評委喜歡誰、什么節目讓他們感覺開心,他們就給誰投票,這有什么毛病嗎?誰說人格魅力就不能成為評分標準之一?】
歲歲開心到在原地蹦跶了一下,抱住了滿臉尷尬,正猶豫要不要再向其他嘉賓道歉的霍予安的腿,興奮地重復這個喜訊:“安爸爸,我們拿了第一,我們的合唱拿了第一名!”
萬眾矚目之下,霍予安十分后悔上臺之前沒有記起來戴上口罩和帽子,導致現在丟人丟大發了。聽著歲歲興奮的叫喊,他想說寶兒,別嚷嚷了,咱沒什么實力,這種靠色|誘得來的,贏得不光彩。
最終比賽結果出爐,霍予安歲歲第一,賈家兄弟第二,姜家父子三人第三。
霍予安在眾目睽睽中被推出來作獲獎發言。
他局促不安地回頭問導演:“非要公開處刑嗎?”
全場哄笑。
“拿到這個獎,我想對適駿、珩哥和惜晴姐說聲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可能這就是人格魅力太強大了,但絕對沒有在藝術和業務能力方面貶低各位的意思!”
霍予安轉頭一鞠躬,抬頭看向正看好戲地瞅著他的錢邵哲。
“——錢邵哲和小耀就不必了,我們兩組半斤八兩,我感覺我和歲歲比你們父子表現得還稍微更好一些。”
錢邵哲看熱鬧的笑僵在了嘴邊:“……”
【錢邵哲:不嘻嘻】
【霍三:你倆節目和我的一樣爛,全場這么多人,也只有你讓我贏得心安理得】
【笑死我了,突然有點磕到了】
“賈老師。”
忽然被叫到名字,賈適駿立刻看向霍予安,掛起溫和平易近人的笑:“怎么了,你說。”
霍予安走上前,哥倆好地摟住了賈適駿的肩膀。賈適駿微不可查地蹙眉想躲開,他比霍予安矮一些,霍予安的身材比例又極佳,經常去T臺走秀,和霍予安站在一塊,顯得他人又矮,腿又短。
還長得不好看。
但是霍予安已經湊上來了,臺下這么多眼睛看著,面前還有鏡頭在對著他們直播,賈適駿無法直接拒絕,只能勉強地笑著,故作與霍予安十分友好的模樣。
“百聞不如現場聽一次來的震撼,果然是鋼琴大師,這水平放在文藝匯演里面實在是屈才了!”
霍予安這句話說得是真心實意。
他對賈適駿的人品十分不齒,可一碼歸一碼,賈適駿在鋼琴方面的天賦和造詣,是專業領域之內望塵莫及的存在。
賈適駿一聽,神色之中那一絲對霍予安的抵觸也消失了,笑意真誠了許多,謙虛地斂了斂下頜:“過獎過獎。”
“其實今天的第一名,我實在是名不正言不順,從藝術性和專業性來說,賈老師和驍捷才是實至名歸。”不管是出于場面話的需要,還是真情實感的流露,霍予安這一番話都讓人感覺格外舒適。
“剛才給驍捷伴奏的那首曲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不是你的原創曲目,曾經在悉尼歌劇院中演奏過的《曼珠沙華的相遇》?”
雖然不屬于同一個領域,但畢竟同在音樂圈,賈適駿一點也不意外霍予安對自己的履歷這么熟悉。
他的笑意擴大了些許:“對,確實是《曼珠沙華的相遇》,我弟弟特別喜歡這首曲子,于是找來老師編了一支舞,平時都是私底下練著玩,今天是第一次公開演出。”
“兄弟倆都是驚才艷艷!”霍予安欽佩地拍拍賈適駿的肩,“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聽《曼珠沙華的相遇》的現場,早在八年前,我十九歲時在學校里舉辦的音樂交流會上聽過這首曲子,當時它得了全場第一。當時演奏者隱姓埋名、喬裝打扮地演奏,沒人知道他是誰,沒想到原來他就是賈老師您!”
霍予安對著鏡頭,一番毫不吝嗇的夸獎說得慷慨激昂,有一種讓埋藏多年的珍寶終于重見天日的興奮和虔誠感。
但他沒有看到,賈適駿的臉一點一點黑了。
【霍三是什么學校畢業的?】
【京大體育系,他說的是八年前京大的音樂交流會】
【我靠霍三學歷這么牛逼?】
【我搜到了,聽了一段,感覺和今天演奏的好像有點區別?不過譜子應該是同一個譜子】
【創作者現場即興改變也是正常的,誰規定一份譜子要死板地原原本本演繹?】
【京大那場音樂會是八年前,可是賈適駿的《曼珠沙華的相遇》是時隔三年,也就是五年前才正式初次公開演出啊?一份成型的譜子,正常音樂家,而且還是賈適駿這種無論什么都要拿出來放在微博上炫一炫的人,會忍住私藏這么久不發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