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五間店
八月桂花香滿城, 大武朝的街市漸漸多了鋪售賣糕餅、花燈的小攤，已隱有中秋燈會的氛圍。
松安街上的電影院，依舊賓客如云。
前日開放預定雅間, 謝晚、孫清荷等貴女知曉消息，立刻著人預定。
三間十人迷你廳、一間二十人小廳, 不到半日便被預定一空。
這日新上映兩部影片, 一部是三日前就放出預告的《尋找深海巨獸》, 還有就是《盛京小廚娘》的第四場。
《尋找深海巨獸》的預告片花剛放出來時，在東市引起很高的討論熱度，一度惹得附近店家頗為驚慌，生怕屏幕里的巨獸如同之前的爆米花怪物那般, 沖破屏幕跑出來。
而這次，店主也沒有辟謠，任由謠言四起。
到了首映這日，排隊買票的人沒有《落花》首映時多, 但比路遙預想中又好不少。
哭八站在售票臺后，看著陳小六和李春花檢票。
一個身量高挑、像男子一般束起發髻的黑衣女子在陳小六手里檢了票, 走到哭八身前，停住腳步，朝他眨眼睛。
哭八神色一驚, 后退了一步，滿臉疑問，但沒有出聲。
來人正是蝶七, 她昨日趁夜到了梁京, 距離宵禁不足半個時辰, 電影院已經打烊。
連日趕路, 一身風塵, 找到落腳處便歇下了。
不過電影院是梁京最近最熱門的話題，不需特意打聽，客棧里也有許多客人聊起，甚至有人是聽了電影院的傳言，特意從城外趕來見世面。
蝶衣上下打量哭八，忍不住伸手摸他頭發，“你真把頭發剪了？”
哭八轉頭望向大廳，沒看見路遙和付遲，拉著蝶七往走廊深處走了幾步，“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蝶七聳肩，滿臉興味：“來找你啊。”
哭八臉色很兇：“找我干嘛？你在閣中沒事做嗎？”
蝶七一本正經：“你寄那么些稀奇的東西回去，又說那女掌柜心思深沉，手段層出不窮，我怕你腦子太笨，玩不過她，好心來幫你。”
哭八翻了個白眼，推她：“你可別去招惹小掌柜，我跟她可好了。沒事的話，你快回去，這里不需幫忙。”
蝶七真有些驚訝了。
短短時日，哭八的臭脾氣竟似改了不少，還會說人好話了。
他別真喜歡上這鋪子的掌柜了吧？
“你在想什么？”哭八瞪著蝶七，覺得她的眼神很怪。
蝶七搖頭，“沒什么。對了，你在城中多日，有沒有瀟九的消息？他傳書說這次任務腿腳受傷，暫時不能回閣。我這次出來，其實主要是接他回去。”
哭八愣了一下，“他在信中是這樣說的？”
蝶七會意：“他在哪里？”
哭八又看一眼大廳，沒找到葉瀟，故作遺憾道：“他不在，可能在休息室。我在上班，不能過去。”
蝶七驚訝：“他也在這里？”
不是說腿受傷了？
哭八壓抑不住的幸災樂禍，神秘道：“你自己去找他問。”
這時有聲音從放映廳里傳出，《尋找深海巨獸》的首映將要開始。
蝶七甩起手上的票，“既然你們在一處，不必我再費心去找。這票也買了，便先看看所謂的電影。”
放映廳里，蝶七找到對應票號的座位，坐下后沒多久，發現周圍的人抱著一些她在慕水城未曾見過的稀奇吃食，空氣中也彌漫著香甜好聞的氣味。
她正疑惑，哭八進來，塞給她一桶熱乎乎的爆米花、一杯冰涼的橘子水，還有一根開花熱狗腸。
這時安全知識和廣告剛好播完，《尋找深海巨獸》正片開始。
身側有人激動道：“開始了開始了！”
蝶七看向屏幕，入眼便是蒼藍大海，銀白浪花拍擊海岸，天幕灰暗，心緒不由有些緊張。
放映廳中也有些許騷動，和兇殘可怖的預告片相比，這開場未免太平靜了。
旁白適時插入，開始介紹一支探險隊成員，并告知觀眾，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探索深海中一些巨獸的隱秘生活。
蝶七左手舉著烤腸，右抓一把爆米花，咔吱咔吱像進食的倉鼠，吃食不錯，但這便是人人稱道的電影？
她昨日聽了《天下第一》、《盛京小廚娘》、《落花時節又逢君》的故事，本還興致勃勃。
這影院里諸多擺設和布置著實驚人，前方那面巨大的墻壁令她好奇，環繞在整個廳中的聲音也極為奇特，但今日這故事是否太乏味了些？
一點都不有趣。
前情介紹花了一分多鐘，隨即一行人背著裝備上船，開往地圖上標記的某片海域，他們要尋找一種名為“虎鯨”的水生物，想觀察它們的捕獵過程。
隨著機器轉動的巨大聲響響起，船尾拉開一串白色浪花，一路開向寬闊無垠的大海。
蝶七漸漸坐直身體，眼中是掩不住的駭然。
這是船？
其他觀眾也在私語，畫面中的船與他們所見過的木船大不一樣。
白色船身上有一些奇怪的花紋，材質不像是木頭，不用船槳竟跑得那樣快。
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群人就從碼頭跑到四處無人的海域中央，而鏡頭從上空給了全景，看著更是驚人。
這支探險隊運氣很好，還未到達目的地便遇見了虎鯨群，確切來講是三只正在進行捕獵的虎鯨，它們在追一頭帶著幼崽的座頭鯨。
一頭虎鯨忽然從船沿處冒出腦袋，圓頭圓腦的小東西張著嘴，露出兩排牙齒，發出“嚶嚶”的叫聲。
蝶七直直看著屏幕，咬了一半的熱狗腸耷拉著朝下，也忘了吃爆米花。
海里竟有這種可怕的生物，這些人是瘋了嗎？還敢伸手去摸，也不怕被拖進水中。
另一間放映廳，秦三為坐在角落，亦是滿目恐懼地望著探險隊員與那水中怪物嬉戲，嚇得心臟都快要跳停。
而放映廳里的其他人，比他也好不到那里去。
第182章 第五間店
虎鯨與探險隊員短暫嬉戲一番, 調轉頭回到同伴身邊，繼續狩獵。
三頭虎鯨一直纏著座頭鯨，輪番進行攻擊。
成年座頭鯨的體型碾壓虎鯨, 虎鯨討不到好處。
它們真正的目標是座頭鯨幼崽，合力糾纏，不讓座頭鯨幼崽換氣, 企圖將其溺死。
此后的鏡頭全部是虎鯨捕獵的過程, 配有對其行為的解說。
大約用了兩個小時, 虎鯨狩獵成功。
放映廳中鴉雀無聲，客人怔愣地望著大屏幕。
他們無法判斷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如同之前的爆米花怪物，由人假扮做出的效果，不過內心深處仍被這種野性的捕獵方式震懾。
解說還在繼續, 虎鯨殺死座頭鯨幼崽后，不會將其全部啃食，而是只吃掉柔軟的舌頭和部分內臟, 便丟棄了。
座頭鯨幼崽殘軀緩緩沉入海底, 成為底棲生物的食物。
對于虎鯨這種挑食行為，解說給出解釋——虎鯨和人一樣, 同屬哺乳動物，一生不會頻繁地換牙。
牙齒磨損后, 無法順暢地捕獵和進食。
或許是這個原因, 它們進食時會挑柔軟好吃的部分。
“這是何等的兇殘可怖, 太可怕了！”觀眾席有客人雙手握緊，神色不忍。
有人發出疑問：“何為哺乳動物？”
也有人氣急敗壞：“人怎么可能和這種魚同屬？太荒唐了！”
這部影片和以前的片子不同, 講的盡是些聽不懂的東西, 但又莫名引人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蝶七又吃起烤腸, 眼睛冒光，好像還挺有意思。
隨后，探險隊繼續尋找藍鯨、弓頭鯨、大白鯊、鯨鯊……沿途遇見飛魚群、海豚群、螢火魷，還在南極冰川見到不同種類的企鵝、剛出生還帶著臍帶的海豹。
觀眾漸漸沉迷在一次一次的探索中，對于體型巨大的水生物不再只是恐懼害怕。
探險隊前往最后一片海域，探索抹香鯨族群的生活。
這里終于接上預告中的畫面——男人潛向深海，看到豎直起身體的巨大魚類。
關于這段內容，客人的疑問最多。
這群魚身軀壯碩，方且巨大的頭部與細長的尾巴很不協調，卻能在海中以頭部朝上，尾巴朝下的姿勢完全豎直起來。
它們如何在水中保持平衡？這個行為本身又有何意義？
預告片剛放出來那天，眾人心中就充滿好奇，不少人也是抱有尋找答案的心思買票觀看。
看了近一個半時辰的神奇生物，終于要揭曉最后的答案，觀眾聚精會神，期待不已。
蝶七早上在門口也看到預告，心中亦有疑問。
前面已經看過好多種外表可怕，卻又意外有趣的生物，心中浮現諸多想法。
男子游向鯨魚群，解釋抹香鯨不像人類，需要很長時間的睡眠，它們每次休息只需一刻鐘左右。
休息時，抹香鯨群就像畫面中一樣，找一片安全的海域，豎起身體靜止不動，如同古老的遺址。
“我去，只是在睡覺？不可能吧！”有人忍不住吐槽。
這些天關于這群魚到底在做什么，人們設想過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原因。
真的只是在休息？
屏幕上，男子越游越近，終于接近一頭腦門上有些許疤痕的成年抹香鯨。
男子也在不停驚嘆——很少遇見如此奇妙的景象，那頭大鯨魚忽然睜開了眼睛。
它的眼睛與想象中的兇殘可怖不同，溫和深邃，若通人性，伴隨著陣陣鯨歌，仿佛在講述來自古老國度的隱秘故事。
放映廳里的客人神色怔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探險隊員回到船上，等待鯨魚群醒來。
抹香鯨相繼醒來，緩緩“躺倒”，橫入海中。
它們動作緩慢，富有力量，擺動著尾巴和鰭肢，游向深海。
放映廳亮起，結束得猝不及防，觀眾還有些發愣。
“這就沒了？”
“雖不如往日的影片新奇有趣，這些海中大魚倒也讓人開了眼界。”
“這還不夠新奇？某生平從未見過這般可怖的大魚，手腳都使不上力氣。”
“他們用的船很有些妙處，可惜總是一閃而過，看不分明。”
“某在想，那海中大魚是否就是鯤的子孫后代？”
“沈兄想多了。這些大魚肯定同前次的爆米花怪物一般，由人假扮的罷了。”
“可瞧著實在不像假的。”
“不如去問問店主？”
客人排隊出來，議論著各種話題。
蝶七意猶未盡，磨蹭了好久才從放映廳出來，看到很多人圍在門口。
女子清脆的聲音從人群中間傳出：“深海巨獸并非道具所化，確是海中真實存在的生物。”
“那船為何跑那么快？這就說來話長了，小付，你快來簡單講一下。”路遙將科普的重擔交給付遲，艱難從人群中擠出來，抬頭看到蝶七，微微點頭。
蝶七認出路遙，視線跟著望過去，卻瞟到本該腿腳不便、不良于行的瀟九就站在一旁。
他穿著和哭八一樣的淺色青衫，眼上的黑紗也撤去，戴著一個奇怪的物件，站得筆直，完全看不出腿上有傷。
蝶七徑直走過去，在瀟九面前站定，“不是說腿腳受傷，半年內動彈不得？”
路遙聞聲看過來，視線在兩人中間游移，最后看向葉瀟，“熟人？”
葉瀟頷首，聲音平緩：“以前的同事。”
路遙：“……哦。”
蝶七：“？？？”
“既是熟人，兩位可到一旁敘舊。我還有事，失陪。”路遙朝蝶七笑了笑，轉身走進小放映廳區。
葉瀟也想跟上去，蝶七攔住他，眼中若有深意，“哭八就算了，你怎么也在此處？還傳書謊稱腿腳受傷。”
“私事。”葉瀟言簡意賅。
紅玉站在小放映廳區的檢票處，朝路遙福身行禮，“見過掌柜。”
自從有了眼鏡，紅玉的業務能力在五個新人中一騎絕塵，禮數方面比朱珠、溫簡還要專業。
七日試用期還沒結束，路遙就把她調到小放映廳區，負責檢票和指引客人。
路遙微微點頭，準備問問她這邊的情況，卻聽見放映廳里傳出哭聲和爭吵聲。
紅玉也聽見了，臉色微微一變。
路遙偏頭，示意她跟上。
三號放映廳出口處，站著兩撥人，穿著富貴的女子站在門里，門外站著一群年輕公子。
兩方劍拔弩張，臉色都不太好，門里還有一個穿鵝黃色裙子的小姑娘被人扶著，正低頭抹淚。
“出了何事？”路遙走過去，揚聲詢問。
幾名公子哥看到路遙，互相對了個眼神，其中一人大聲道：“我們方才在談論《尋找深海巨獸》，我等說那影片中的巨獸是假的，可那謝家小娘非說是真，還吹噓她兄長曾隨船出海，見過最后那方頭方腦的大魚。”
起初謝晚從小廳出來，準備去更衣，聽見這幾人討論，沒忍住說了一句，結果就被抓了話柄。
女兒家面皮薄，被好幾個男子劈頭蓋臉嘲諷，她沒忍住就哭了。
今日哥哥謝旭被父親叫走，沒來看首映，同她一起來的都是千金貴女。
有人幫她出頭，多說兩句就被斥閨中女子拋頭露面已是失德，再逞口舌，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為首那男子洋洋得意地覷一眼還在哭的謝晚，只等路遙為他們佐證。
梁京深處內陸，唯有南市緊鄰太乾江，修有碼頭。
不過船只往來運送的都是江河魚貨，極少有海貨。
常年生活在梁京的人，不曾見過大海。
就算是極富極貴的人家偶爾吃到海貨，也都是一些普通魚蝦，多是干貨。
影片中出現的那些海獸，完全超出他們的認知。
謝晚的哥哥謝旭在外游學好幾年，見識比生來還沒出過梁京的紈绔子弟多太多，曾在寄回的書信中提起過某次出海的經歷。
當初謝晚也無法想象哥哥信中描述的巨大怪物的模樣，直到今日在電影院看到，才有了具體認知，一時頗為激動。
路遙平靜地說：“謝家小娘說得沒錯，深海巨獸確實存在，并非是假。”
站在過道上的一撥男子臉色瞬間變得不好，最先說話那人緊盯著路遙，想起早先聽過的傳聞，大聲道：“你是女子，自然偏幫女子。今日和以往不同，真就是真，假便是假。無論你如何幫她們狡辯，我等也不會信服。”
扶住謝晚的綠女貴女看不過眼，出聲道：“先前你們放話要找掌柜求證，怎么此時掌柜佐證晚晚的說法，又耍賴說她偏幫女子，到底有沒有一點男兒擔當了？”
“陳家小娘別囂張，這掌柜就是在拉偏架。算了算了，我等不和一介婦人見識，你們覺得是真，那便真罷。”為首的男子“唰”一下展開折扇，慢慢悠悠輕搖兩下，轉身欲走。
路遙嘆一口氣，“說得如此篤定，你們中有人去過海邊嘛？”
“我們未曾去過，難道你就去過？”與折扇男子同行一個少年出聲，語氣生硬，含著輕蔑。
路遙點頭：“我確實去過。不僅去過，還潛入海中，見過影片中的巨獸。”
“胡說！你有什么證據？”那少年十分不服氣。
路遙手指摩挲著衣兜里的手機，沉吟片刻，低聲道：“手邊暫時沒有證據，但我確實去過海里。你們若非想看證據，不如等幾天。中秋那日，諸位可來店中一觀。”
“呵。那我等便等著小掌柜的證據。”搖扇子的男子眼中滿是嘲弄，帶著一群紈绔大笑著離開。
剩下一群貴女臉色漲紅，謝晚更是泣不成聲。
路遙看過去，“別哭。謝小娘子說得確實沒錯，只是他們見識短淺，不知天地廣博。”
陳小娘子擔憂地看向路遙，“掌柜有何法子澄清？”
路遙安撫：“容我先賣個關子，中秋那日揭曉。”-
《尋找深海巨獸》的反響比預期好，首場放映結束，關于深海巨獸的習性、新奇的造船技術、從不曾見過的深海瑰麗景色再次在各大酒樓、茶館傳揚開來。
沒看過的人不相信海中真有那般巨物，更不信不需人力，小船在水面也能迅猛如飛，而看過的人只恨嘴笨詞窮，根本描繪不出所見景象的百分之一壯麗，只得不停勸旁人去看。
《尋找深海巨獸》在一種獵奇的心態下悄然爆火，首映這日場場爆滿，甚至壓住了同日上映的《盛京小廚娘》的人氣-
傍晚打烊后，路遙通知所有店員到休息區集合。
今日是發薪水的日子，也是五名新招店員七日試用期結束的時間。
路遙先給老員工發月錢，除付遲外，其他人都是月銀二兩。
幾個新人眼巴巴看著朱珠等人按手印領錢，眼中冒著光。
等他們正式入職，每月也是一樣多的月銀。
路遙算完賬，放下筆，接下來就是五個新人的賬了。
巡邏衛隊的小隊長張成帶著四個官兵徑直進來，朗聲問：“小掌柜，偷竊之人在哪里？”
等著結月錢的五人聽到這話，臉色具是一變。
路遙下巴輕揚，“就在這五人之中。”
她話音剛落，趙金香就跪下了來，不住磕頭，“掌柜，冤枉啊。”
路遙手指輕敲玻璃桌面，語氣平靜：“趙姨，我這什么都還沒說呢？您在喊什么啊？”
趙金香肩膀一抖，額頭抵在地上，支支吾吾：“我……我……”
路遙打斷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倉庫丟失一批烤腸、爆米花原料，白糖數斤，果汁粉數袋，雜物若干。你們誰拿了？主動承認，歸還竊取之物，我便不追究。”
自狗子發現倉庫食材失竊，后來幾天，又連續丟了八袋熱狗腸、三斤爆米花原料、三斤白糖、果汁粉四袋，爆米花包裝桶十只。
紅玉上前一步，躬身道：“掌柜明察，紅玉沒有拿。”
李春花緊隨其后，“春花也沒有拿。”
周有福也連聲說沒有拿店里的東西，直呼冤枉。
陳小六低著頭，面容扭曲了一下，附和道：“我也沒有拿。我們是新人，除了早上，平時都不太去休息室，何況是倉庫那樣的地方。最有嫌疑的人，絕不是我們，求掌柜明鑒。”
狗子一聽便知這話在陰陽他，他管著小賣部，經常進出倉庫，取用食材，要做手腳也比其他人便利。
他有些著急，踏出一小步，想說話，被哭八拉住了。
路遙瞧著沒意思，叫付遲到后臺開監控。
店員還不知曉，除了洗手間內部和放映廳，大堂、走廊、售票區皆有監控。
監控的畫面直接出現在休息區的大廣告屏上，從倉庫第一天被竊到今日打烊前，幾個竊賊的身份和竊取食材的方式，被拍得一清二楚。
趙金香和陳小六原本就認識，來電影院第一天就在踩點。
第二天由陳小六望風，趙金香趁沒人時進休息室拿東西。
休息室里沒有監控，但門口有，每天的人員進出都有記錄。
趙金香從休息室竊取食材后藏在裙子里，再用麻布包裹，收在洗手間對面放笤帚、拖把的清潔房，找機會一點一點轉移出去。
兩人做得隱秘，但趙金香和周有福的工作區域重合，周有福也時常進出清潔房，很快發現她偷拿店里的吃食。
趙金香主動分出一半贓物給他，周有福便沒有聲張。
此后，趙金香每次拿東西都會分給周有福一份，周有福偶爾也會幫忙掩飾一二。
趙金香、周有福、陳小六三人臉色煞白，早先只覺掌柜年輕且輕信，從未想過他們才是網中的魚。
想到她早就有證據，直到今日才發作，虛汗浸濕后背，雙腿虛軟。
其實偷到東西就已經完成任務，但電影院待遇太好，掌柜又承諾試用期也有酬勞，三人拖了一日又一日，只等今天拿了月銀再溜之大吉。
張成揮手，四個官兵上前，準備將三人拖走。
路遙叫住他們，“且慢，還有一個人。”
張成的視線在紅玉和李春花之間浮動，不知路遙指的是哪個。
紅玉站得筆直，神色不卑不亢。
店主既有這手段，定不可能錯認竊賊。
李春花站在紅玉身后兩步，低垂下頭，平靜凜然。
廣告屏上出現新的畫面，這次的畫面比方才還要清晰一些，鏡頭從休息室門口慢慢轉到街道上——李春花總是會在中午離開一段時間，慢慢悠悠走到街對面的一家面館，片刻后出來。
李春花嘴唇發白，正想辯解，屏幕上再次出現新畫面。
這次的視角有點奇怪，光影浮動，看不見人影，卻能聽到許多聲音，像是在街上。
過了許久，一只手伸進來，四周猛地亮堂起來，屏幕上出現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容。
李春花的聲音響起：“這是糖，比別處賣得都好，又白又甜，我不敢多拿。”
中年男人接過去，畫面又開始晃蕩起來，只聽男人語氣欣喜：“難怪電影院的爆米花口味最好，這糖就與我們用得不一樣。玉米粒我用光了，還沒調出相似的味道，你想辦法再拿些出來。”
畫面至此停止。
李春花不敢置信，看路遙的眼神如同在看怪物，“你不是人！”
張成幾人一驚，心下也有些發寒。
這證據確實無可辯駁，但獲取證據的手段太過駭人。
路遙朝立在身側的付遲招手，“小付，給官爺們解釋一下。”
小付：“……是。”
付遲搬出平時用于拍攝素材的機器，展示給張成等人看：“其實她做事隱秘，也很謹慎，就連店里的監控都沒拍到破綻，發現她偷竊極實在是非常湊巧……”
付遲篩選素材時，偶然發現有一臺機器每天都拍到李春花中午會出門一小會兒，但又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下意識跟路遙說了這個情況。
路遙在得知倉庫被竊后，表面沒反應，私下已經在食材上動了手腳，誰偷拿都會留下證據。
至于這些拍攝下影像的機器，與電影的制作同宗同源，出自同一種技術。
付遲盡量用簡單的語言解釋原理，張成等人聽得頭昏腦漲，自是聽不懂，最后只得先把四名竊賊帶回府衙。
第二日，提審結果出來。
四名竊賊人贓俱獲，責罰三十大板，全城張貼通告。
指使四人偷竊的是兩撥人，陳小六和趙金香受雇于西市的長陽酒樓，偷出去的食材自留一部分，其余全都賣給了長陽酒樓，如今已追不回來。
指使李春花的就是面館老板，他在南市還有一家雜糖鋪子，看上電影院爆米花的門道，卻怎么也做不出相近的味道，得知電影院招人，便讓家中的婢女去應聘，結果只有李春花通過面試。
陳小六幾人初聞挨幾板子就沒事了，心中還暗喜。
他們在電影院又不是白呆了七日，看狗子做了無數次爆米花、熱狗腸、飲料，等養好身體，找些差不多的材料，可以做現成的生意。
三人暗中還藏了許多食材，到時仿制個七八成像的口味，賣便宜點，又是一條生路。
等從府衙爬出來，睡了一覺，陳小六睜開眼睛，腦中空空一片。
他記得去了電影院做伙計，也記得偷竊的事情，但怎么都不想起后來偷藏食材的地點，也想不起電影院里的布局、那些吃食的制作方法，甚至只要一想，就頭疼欲裂，惡心得想吐。
其余三人與他一樣，忘記了關于電影院的所有細節，還落下了頭痛發嘔的毛病。
過了不知多久，四人終于想起進入電影院時簽了一份奇怪的協議，再想到店主，只覺渾身發冷，夜不能眠。
長陽酒樓的掌柜和面館鋪子的老板沒有受到波及，心安理得地使用著從電影院竊取的食材。
某日，食材用完，袋子底部躺著一枚漆黑發亮的寶石。
兩人看到那石頭就愛不釋手，時常拿在手里把玩，越看越喜歡，不由又想起電影院，眼中滿是貪念。
但也是從這一日起，兩人在夢中總會被惡鬼追逐，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夜夜被折磨至天亮。
當家人神志不清醒，各自經營的生意也開始走下坡路……-
電影院又張貼出招聘告示，招收新人。
付遲非常郁悶，選的四個人全是別人安排的眼線，偏偏店主招的那人沒問題。
大堂經理開始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并且再也不想做HR的工作。
路遙在整理倉庫，系統冒出來：【長陽酒樓掌柜和面館老板被魔神大人盯上了。】
路遙手下一頓，“怎么回事？”
她還沒出手，主要是臨近中秋，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沒來得及。
系統：【你不會忘記你身上帶著魔神的指骨吧？】
路遙點頭，“當然沒忘。”
系統：【魔神大人最忌貪得無厭之人，或許是嫌你動作太慢。】
路遙高興起來：“魔神大人出手，就不需要我費心了。”
系統有苦難言。
雖然不明顯，店主和魔神之間的牽連確實在變得緊密。
紅玉推門進來，“掌柜，玉桂齋的掌柜來了，說是有要事相商。”
玉桂齋是梁京最有名的糕餅鋪子之一，總店開在玉竹街。
路遙吃過他家的糕點，頗為驚艷，心中對這位掌柜的來訪也有些想法，轉身往外走，“請他進來。”
第183章 第五間店
玉吉祥三十多歲, 俊雅端方，赭紅色長袍的衣襟、袖口處繡有金色桂花。
金桂色澤金黃，香氣濃郁，是玉桂齋的標志。
玉吉祥是玉桂齋第四代當家。
玉桂齋由曾祖父一手開創, 在爺爺那一輩打實基礎, 最終在父親手里光盛, 走到巔峰。
玉吉祥接任家主之位二十余年, 不墮百年老鋪的名聲，卻也未能更進一步。
這件事日日堵在心間, 竟成了心病。
起初聽聞電影院, 是《盛京小廚娘》上映第二場之后。
老友告訴他電影院里上了一出戲, 戲中的女娃廚藝極佳, 煎炸蒸炒樣樣拿手，做糕餅也是一絕。
玉吉祥起初并不相信一個小女娃廚藝有多好，但也抱有一絲希望來了電影院, 這一來可就不得了了。
戲中小廚娘的手藝，在他眼中實在算不得多精湛。
新上映的第四場里, 小廚娘鼓勵紈绔世子新做的文章被夫子盛贊, 為他做了一道桂花糕。
按照慣例，戲中披露出一小部分制作過程。
以玉吉祥一個老糕點師傅的眼光來看，小廚娘的做點心的手法粗劣簡單, 卻每每反響很好。
玉吉祥心中不服，但《盛京小廚娘》每一場更新，又忍不住來電影院觀看，期間還把其他影片也都看了一遍。
他也吃遍了電影院的吃食, 最喜歡的是爆米花。
這東西原料易得, 做法也很笨, 口味是脆甜香，尋常做來都差不多，可電影院的明顯不一樣。
那股難以形容的奶香和微微帶些焦苦的甜味融合成特別的味道，無論他嘗試多少次，都難以完全還原電影院的爆米花。
這期間，玉吉祥注意到電影院的廣告屏幕，結合電影院為爆米花、可樂拍的小短片，一個想法在他心里縈繞多時，終于忍不住前來找路遙。
路遙坐在沙發上，招呼玉吉祥，“玉掌柜，請坐。”
玉吉祥第一次進到電影院后面的休息室，忍不住打量四周，聽到聲音回神，兩手合到一起，朝路遙微微俯身，“路掌柜。”
紅玉為兩人上了茶，就出去了。
過了沒兩秒，葉瀟推門進來，隨意拉了張凳子坐下，不走了。
玉吉祥偷偷吐出一口氣，反而放松了。
路遙端起茶杯，輕呷一口，“玉掌柜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玉吉祥正神，不知路遙會不會答應他的請求，心懷忐忑，小心開口：“路掌柜或許知道，某經營著一家糕點鋪子。”
路遙點頭，“玉桂齋的棗泥卷和桂花糕一絕，我最愛配濃茶一起吃。”
玉吉祥鼻翼輕微顫動，眼里多了一絲光亮，“某看見電影院的光墻上播放爆米花影片，便有了一個想法，可否請貴院為玉桂齋做一個類似的影片，放在光墻上播放？至于資費，路掌柜盡管開口。”
路遙挑起眉梢，有些驚訝。
玉吉祥被盯著看得有些緊張，又有些不解：“路掌柜笑什么？”
因為驚喜，路遙一時忘記表情管理，立刻搖頭道：“沒什么，只是覺得玉掌柜的提議不錯，非常有嘗試的價值。”
玉吉祥心跳加快，眉毛上揚，“路掌柜真如此認為？”
路遙點頭：“我家的廣告位一直在招商，您是第一個想到并且來找我的人，非常有遠見。”
被一個年輕人夸贊，對方還是女子，竟有一種榮幸不已的感覺，玉吉祥心里暗罵自己沒出息。
“廣告可以拍，不過我這里還有一個更好的提議，不知玉掌柜是否有興趣？”路遙道。
玉吉祥從飄飄然的狀態下恢復，看向路遙，“您請說。”
馬上就是中秋，路遙原本就在考慮電影院要不要也出一套月餅。
只是電影院尚處于發展中，店里也沒有擅長糕點的員工，她在想找人合作的可能。
玉桂齋的點心她吃過，沒什么花里胡哨的東西，用料扎實，制作工藝繁復，蘊藏著樸實古韻的味道。
和玉桂齋合作，出一套電影院和百年老鋪聯名款月餅，再與其他店鋪的月餅盒放在一起，做成五店聯動的跨時空超豪華月餅禮盒。
玉吉祥花了點時間反應，重復路遙的話：“聯名月餅禮盒？難道電影院也有糕點師傅？”
路遙點頭：“我們確實有點心師傅。玉掌柜若同意這個提議，我叫她過來，你們可以商量一二。”
玉吉祥來了興趣，“還請路掌柜引薦。”
關于月餅禮盒的方案，路遙的規劃非常清晰——與玉桂齋出一套中秋聯名月餅，同時推出五店聯動月餅禮盒，爭取在中秋前兩日上線月餅禮盒廣告，開放試吃活動和預定售賣。
玉吉祥自無二話，準備先見見路遙家的糕點師傅。
玉吉祥離開后，路遙摸出手機，在小群里戳了一下周素，叫她中午休息時來一趟電影院，又要小姬通知其他店鋪店員，準備中秋月餅，和周素過來時一起送過來。
周素早上起床，看到店主凌晨三點多發來的消息，顧不得多想，立刻收拾好了趕往商店街。
和路遙溝通后，得知電影院要和當地店鋪做聯名活動，同時還要聯動商店街的其他店鋪，也是干勁十足。
周素從大廠離職后，家里很多親戚為她可惜，以前念叨要給她介紹相親對象的熟人也沒了音信。
她如今對毛茸茸小店這份工作卻是越來越滿意，不僅實現了她從小到大的夢想，靠愛好吃飯，工作環境舒適，工作內容充滿成就感，如今還能參與新項目，接受強度適中的挑戰-
玉竹街，玉桂齋。
玉吉祥叫來鋪子里資歷最老的點心師傅馮永和自己的兒子玉芝年，“下午早點關門，你們同我去電影院見路掌柜。”
馮永五十多歲，鬢發斑白，是個糕餅狂人。
玉吉祥父親掌管玉桂齋時，收他做學徒。
如今做了近四十年糕點，他的心思還是只在做點心上，不知曉玉吉祥早上去電影院找路遙，也不知這一趟有何用意。
玉芝年知道一點，玉吉祥早上回來就心事重重，他沒敢多問，此時順著話頭詢問：“早上爹不是親自去過了，沒有談妥？”
玉吉祥搖頭：“談妥了，不過路掌柜提出一個更加復雜的合作。我想見過她家的點心師傅，再做決定。”
電影院確實是個香餑餑，想借東風的人不知凡幾。
玉吉祥是第一個嘗試以正當方式吃螃蟹的人，沒想到電影院也想借他的光。
他家百年基業得來也不容易，就算是合作，也要看對方夠不夠格-
傍晚，玉吉祥帶了馮永和玉芝年出門，順帶包了幾樣玉桂齋賣得最好的點心。
三人前腳走進電影院，后腳周素也到了。
姬非命在她身后，從戒指里取出月餅禮盒遞過來。
傍晚時分，夕陽沉落，火燒云染紅半邊天。
電影院正在播放今日最后一場，休息區坐著一些從上一場出來，還在討論劇情的客人，忽然說話那人的聲音低了下去，眼睛直直望向一旁。
旁人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周素以及她手里那個令人移不開眼的漂亮盒子。
周素穿著白T和牛仔背帶裙，腳上是一雙厚底綁帶涼鞋，露出纖細瑩白的腳踝，長發綁起，用發網籠住，手里拎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漂亮盒子。
她的穿著與電影院小掌柜的風格極為相似，乍一看驚人，多看幾眼好像也能接受。
比起人，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個漂亮到無法形容的盒子——金色鳥籠形狀，綴滿鮮花，輔以亮晶晶的寶石、圓潤亮澤的鮫珠，籠子里放置著幾只形狀不一的小盒，也不知裝了何物，看一眼都覺得貴且驚人。
玉吉祥察覺身后的小騷動，本不想理會，但休息區的客人都直愣愣望向他們身后，眼中的驚異實在惹人在意。
玉芝年忍不住回頭，看到周素，也是一驚。
他也來過電影院幾次，見過路遙和付遲，還有爆米花廣告，對這種充滿異域風情的穿戴有一定抵抗里，但下一眼目光也被鳥籠禮盒吸引。
旁人不知那小盒中裝著什么，玉芝年看到其中一只鏤空木質禮盒中裝有白色團狀疑似點心的東西，心中有了猜測，不由又去打量周素。
玉吉祥和馮永也回了頭，視線在周素身上停留。
周素和姬止心說了好幾次要來電影院看看，但一直沒有成行，這也是她第一次來大武朝。
大武朝的百姓打量她時，她也在觀察他們。
和付遲說得一樣，電影院外面像橫店，店里的客人像穿著戲服的群演。
時空驟然轉換，非常新鮮的體驗。
顧不得仔細觀察，付遲已經走了過來，“店主在休息室，我帶你進去。”
周素跟在付遲身后，越過玉吉祥一行人，徑直走向休息室。
紅玉從休息室出來，與周素錯身而過，視線掃過鳥籠點心架，眼中驚艷，走出來看到玉吉祥三人好似在發愣，主動過來招呼：“小掌柜在里面等著了，三位請隨我來。”
休息區的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充滿疑問：電影院又要搞什么大動作？那金色鳥籠里到底裝了何物？
進了休息室，玉吉祥看到坐在路遙側首的周素，心下了悟，這姑娘真是電影院的點心師傅。
兩方簡單的寒暄之后，路遙互相做了介紹，兩邊都很客氣。
玉桂齋的三樣招牌點心用油紙包裹，素線捆綁，與電影院華麗的鳥籠點心架放在一起，樸素又不起眼。
玉吉祥竟有幾分赧然耳熱，感覺被比下去了。
馮永和玉芝年也低著頭，坐立不安。
路遙看到玉桂齋的點心，直接推到周素面前，盛贊道：“最正宗的古早味，不對，是最正宗的古味。除了這里，別處真吃不到。玉桂齋的桂花糕、棗泥卷、八錦粿盒梁京一絕，再沒有比這更好吃的了，你快嘗嘗。”
周素平時就喜歡研究點心，聽店主如此評價，眼睛都開始放光，小心翼翼取出一塊桂花糕，甜香盈滿鼻腔，吃進嘴里，外皮軟糯，米香撲鼻，內餡是果泥揉了桂花醬和蜂蜜，口味酸甜帶花香，調和得特別完美，甜而不膩。
沒有太多復雜的滋味，更多是食材本味，但這幾種原料的配比和火候掌握精純，吃一塊糕餅，配一杯清茶，別提多愜意了。
周素吃著吃著忍不住瞇起眼睛，“店主，這個真的好吃，就是我在尋找的那種樸實古味！”
玉桂齋的三人看周素吃得如此開心，心下又不禁自得起來，但聽她和電影院小掌柜話里話外評價他們家的點心樸實，有古味，又有點接受不了。
玉桂齋風靡梁京數百年，食客的追捧足以說明他家的糕餅口味獨到，無可替代，哪里能用“古味”、“樸實”來形容？
梁京好吃的糕餅鋪子確實不止玉桂齋一家，但玉桂齋絕對能排進前三。
就不知電影院的糕點又是什么新奇少見的口味？
周素把三種糕餅都嘗了一遍，贊不絕口。
路遙瞧著差不多了，點了一下鳥籠點心架：“我家師傅是個狂人，遇到好吃的吃食就停不住，讓三位見笑了。這里的四款月餅禮盒都是我家點心師傅的得意之作，風味和口感各不相同，請三位先嘗嘗。”
玉桂齋兩代師傅在一聲聲夸贊中逐漸迷失自我，緊繃的情緒漸漸松弛下來，差點忘記今日來此的初衷，看到鳥籠點心架子，才忽地回神。
這盒子著實奢靡非凡，就不知點心味道如何，別是虛有其表才好。
玉芝年盯著點心架子許久了，迫不及待起身，率先取出放在最底一層的黑漆木質鏤空禮盒，其他盒子的包裝也很吸引人，但這盒鏤空，隱隱可以看到里面的點心，格外吸引他。
揭開盒蓋，十二枚圓圓的白皮月餅躺在黑色木盒里，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餅面上壓著一支顏色保存極好的干花，每一只月餅上的花卉都不相同，白色的梨花、粉色的桃花、藍色的無盡夏、金色的桂花、緋色梅花……
馮永看到月餅白胖又意外雅致的外形，布滿褶子的臉上，眼睛瞇成兩條線，不住點頭：“這月餅做得漂亮。”
周素跟著點頭：“不僅是樣子漂亮，口味也是一絕，幾位請嘗。”
玉吉祥拿了梅花，馮永拿的梨花，玉芝年挑來挑去，最后取走了壓有桂花枝的一只。
三人先后品嘗小吃店的“風月執念月餅”，吃進嘴里的口感和味道都是敲到好處的清淡，隨即一股濃烈的情緒襲上心間，眼前出現畫面。
一盞茶后，玉芝年猛然驚醒，眼中驚奇，“這月餅……”
玉吉祥和馮永比他早一點醒來，都察覺了這月餅的可怖之處，但又無法割舍。
路遙看出他們的困惑驚恐，淡淡道：“幾位應當感受到了這盒月餅的特殊之處，嘗嘗其他的，一并比較。”
玉芝年這次拿了第二層寶箱形狀的盒子，箱子上點綴的寶石足夠引人注目，揭開盒蓋，三人又驚得說不出話。
盒中放著十只立體的、顏色絢麗的糕餅，他們從未見過外形如此怪異的吃食。
玉吉祥選了一只看起來最正常的人族月餅，馮永拿的是可愛的雙子妖精月餅，玉芝年又挑了半晌，拿了三頭小龍的月餅。
三人湊到矮幾臺面上，細細看了半晌，才拿起銀匙開始吃，月餅一入口，他們忽然明白了為何周素說玉桂齋的糕餅樸實古味。
他們心中有所猜測，互相交換月餅，果真每一只味道都不一樣，卻都美味且豐富，吃進嘴里是甜，但每一種甜味都擁有不同的層次。
玉吉祥忍不住贊道：“好吃！”
等不及一盒一盒慢慢打開，玉吉祥和玉芝年一人拿起一盒，同時打開羅盤月餅和海鮮月餅。
如同拼圖的羅盤月餅和Q萌可愛的海鮮月餅自是又令三人打開眼界，三人先吃了羅盤月餅，最后將目光聚焦到海鮮月餅上。
路遙笑道：“這一款是肉月餅，不僅用了肉，且是生肉，三位快嘗嘗。”
“生肉？”玉芝年站起來，光是想象都覺得要嘔出來，“這如何能吃？”
玉吉祥看向馮永，眼神凝重。
路遙點頭：“普通肉類確實不宜生食，我家的肉月餅經過特殊處理，干凈無菌，確實可以吃。”
周素也忍不住出聲：“這套肉月餅是我和同事一起設計完成的，一直賣得很好。”
玉吉祥和玉芝年都沒動，馮永心一橫，伸手拿了一個，先湊近聞了聞，沒有異味，這才咬了一小口。
他試探性地咀嚼，都不敢用力，眼神微動，入口軟糯，沒有任何預想中的怪味，水果的清甜糅進軟糯細膩的鮮肉，竟真的很好吃。
若小掌柜沒提前說這月餅用了生肉，根本吃不出。
那肉也不知如何處理的，吃起來竟會反出絲絲甜味。
馮永愣愣地看向玉氏父子，“好吃。”
玉芝年不信：“馮叔，你別騙我！生肉怎么可以拿來做月餅？”
馮永也一臉困惑：“我也不知這是如何做得，但真的好吃。”
玉吉祥拿起鮮魷魚口味的月餅，“好吃不好吃，自己嘗嘗才知道。”
玉芝年還是很抵觸，但玉吉祥吃了也滿臉驚喜，“真的好吃，鮮嫩脆彈，吃不出一絲生肉的腥臊氣。”
“真的？”玉芝年顫顫巍巍拿了一個海膽味的月餅，嘗一口就驚了，“甜的！”
路遙提醒：“這種類型的月餅旁人不可輕易嘗試，普通生肉達不到無菌的標準，人吃了會生病。”
玉吉祥收起內心的震驚，努力跟上路遙的思路，“請問‘無軍’是何物？”
路遙簡單科普了一下衛生常識，隨即開始正式談合作。
這一番產品品鑒下來，玉桂齋對電影院的點心有了全面認知，也是大大漲了一番見識。
而電影院和他們談的合作是出一款有電影院特色也有玉桂齋水準的月餅禮盒，到時由電影院出面宣傳，玉桂齋提供成品，兩店一起出售。
時間來得及的話，可能還會隨月餅禮盒附贈一些周邊小福利。
玉吉祥等人不懂“周邊”為何物，但已完全拜服在電影院點心的魅力下，放棄了思考，一切交給路遙安排。
電影院將把這套月餅加入店鋪系列中，玉桂齋則是單獨出售聯名款月餅。
玉吉祥和馮永商量許久，對路遙坦言，沒有很好的思路。
他們想到或沒有想過的月餅類型，電影院都有了，實在想不出還有何種驚奇之物。
路遙提前把想法跟周素溝通了，周素整理后，又同玉桂齋的三位師傅交流想法，最終確定電影院×玉桂齋聯名月餅的雛形。
此時距離中秋只剩四日，電影院預計在八月十四就要出宣傳短片，時間頗為緊湊。
三位師傅日夜試做，玉桂齋甚至因此關門兩日，總算趕在宣傳前完成了聯名月餅禮盒。
完成品送到路遙手里，她叫來周素和付遲品嘗，都覺得無可挑剔。
隨后，付遲立刻補拍聯名款月餅禮盒的廣告畫面，連夜剪輯成片。
八月十四日凌晨，付遲把備份數據交給路遙。
一切準備妥當，只待中秋。
第184章 第五間店
中秋前這幾日, 除了忙月餅禮盒，準備周邊福利, 籌備將要上映的新片, 路遙還花了幾萬人氣值，專門升級小賣部的柜臺。
小賣部原來和售票區一樣，是大理石臺面, 如今石臺面升級成透明冰柜，同小吃店二樓咖啡廳的吧臺差不多。
冰柜統共四層，推拉玻璃門, 用來存放和展示月餅。
爆米花機、烤腸機和飲料機被移到左側，過道靠墻還添置了兩臺冷柜, 暫時存放一些水果和瓶裝蘇打水, 出售月餅禮盒時用來存貨。
店員也重新招了四名, 一男一女兩名保潔，都是朱大娘介紹的。
聽朱珠說路遙又在招人，她立刻介紹了住在同一條街上的吳姨。
吳姨是個寡婦, 膝下一兒一女。
往年靠幫鄰里漿洗衣服拉扯大兩個兒女，如今兒子常年在外做生意, 女兒也嫁了人, 吳姨還和兒媳住在老房子里。
兒媳在家帶孫子，吳姨插不上手，她又是個閑不住的人，就想找個活做，補貼家用。
找了許久, 都沒遇到合適的, 正打算學朱大娘她們上街擺攤賣點吃食, 得知電影院在招人, 事情也不多，做點打掃清理的活計，月錢還很高。
吳姨開始不相信有這么好的事，還是朱大娘送她到電影院，她才相信。
路遙親自面試，吳姨不愛說話，但人很麻利，干活是一把好手。
談妥后，依舊是七天試用期，合適的話就轉正。
負責男洗手間的保潔大爺姓劉，家中有個啞巴兒子，在碼頭賣力氣，年過二十還沒娶妻。
老婆子又是個藥罐子，一家三口擠在巷尾一間破房子，日子過得貧苦。
朱大娘在那條街上住了十多年，知根知底，跟路遙說這人老實，掃地收拾穢物肯定行，也不會像之前那幾人偷奸耍滑。
路遙給了相同待遇，先試用七日。
此外，還招了兩個檢票員，其中一人便是葉瀟和哭八的朋友蝶七。
那姑娘得知電影院在招人，第二天就找到路遙，說想來店里上班。
路遙琢磨了一下“瀟九”、“哭八”、“蝶七”這三個名字，總覺得后面還有六五四三二一。
不過這些小數字業務能力都還不錯，葉瀟和哭八不用說，蝶七進試用期兩天就展現出很強的工作能力。
她識字，懂算術，會寫賬，適應能力還強，學會檢票后，有時候看到狗子忙不過來，還去幫忙賣東西。
小美人行事落落大方，算賬還快，很受客人歡迎。
另一名新人是個面容陰柔的少年，名叫長明，也是不太愛說話，但辦事利索。
新招的四人暫時適應良好，沒出現大的摩擦，電影院的運營逐漸井然有序，解了路遙一半的擔憂-
八月十四，松安街上節日的氛圍已經非常濃厚。
電影院這天本來要更新《盛京小廚娘》第五場，但明日中秋，將連續上映兩部新影片，還要為月餅禮盒造勢，《盛京小廚娘》宣布停更一次。
路遙檢查了一遍中秋月餅禮盒的完整廣告，確定沒有問題，同《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尋仙》兩部新影片的預告片花一起放進播放列表。
為擴大宣傳力度，同期的其他預告片花和廣告全都暫時下架，兩塊廣告屏循環播放月餅廣告和兩支新片預告。
兩塊屏幕的播放順序不同，同時播放時也不是相同的內容，正適合最大的限度的傳播消息。
路遙從后臺出來，狗子已經到了。
雖有了大名，平日路遙和店員還是習慣叫他小名。
狗子自己也還是更習慣小名，他前腳剛到，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蝶七也來了。
這次中秋，月餅禮盒是電影院的一個大賣點，到時小賣部可能會非常忙碌，路遙叫了蝶七來幫忙。
宣傳已經有些滯后，今日要把五款月餅禮盒上架到展示柜。
路遙拿了設計圖給兩人，讓他們照著圖片上擺放方式將月餅上架。
她又取出一個完整版超豪華鳥籠點心架子，放置在展示柜右邊最顯眼的位置。
客人從門口進來，抬眼就會看見。
金色鳥籠由顏色絢麗的鮮花裝點，每一層都鋪滿了亮晶晶的寶石和鮫珠，五個月餅禮盒分層擺放，盒蓋打開擱在一旁，風格各異的月餅爭奇斗艷。
蝶七看到小掌柜忽然掏出這么一個華麗的夾子，眼睛都快轉不動了，“小掌柜，這籠子里鋪的寶石和鮫珠都是真貨吧？”
路遙側目：“看得出來？”
蝶七嘿嘿發笑：“我能看出來。掌柜，這籠子賣嗎？”
路遙點頭：“如果有人問起，可以預定。”
蝶七來了興趣：“這籠子和月餅一起賣，多少錢？”
路遙摸著下巴，不太確定地問：“二十兩白銀如何？”
蝶七臉色微妙，“這簡直是白送還倒貼，咱們真的有賺錢？”
不說那些精美絕倫的點心，就這籠子的工藝，各層鋪就的朱玉寶石都是上品，加起來都不知值多少錢了。
小掌柜平日看著機靈，怎么忽然這般沒有常識？
路遙撓頭，“那依你之見，定多少合適？”
蝶七讓狗子把算盤遞過來，又問路遙，“掌柜可知這一只鳥籠造價幾何？每一只籠子所用寶石是否一樣？”
路遙掏了張圖紙給她，含糊道：“大概差不多。”
蝶七接過來一看，越看越覺得離譜。
紙上畫了鳥籠架子的設計圖，還仔細標注了規格，旁邊記錄材料用量：鳥籠盒需高等礦石一斤，鋪底寶石邊角料三斤，珍珠一斤，永生花兩斤……
蝶七抬頭看路遙，欲言又止。
她在凌瀟閣管理內務多年，金石珠玉由她經手的不知凡幾，也從未見過這般豪橫的做派。
這是礦里有家吧？
蝶七：“……掌柜，這種鳥籠咱家還有多少？”
路遙：“材料還有，能做不少。上次做的都還剩了幾只。”
蝶七咽了咽口水，把設計圖遞還給路遙，低頭胡亂撥弄算盤，“依我之見，咱家這籠子定價百金一只，限量出售三只，您看如何？”
路遙心算一百兩黃金是多少軟妹幣，“……會不會太搶錢了？”
蝶七為難地想了一會兒，建議只想賣二十兩銀子的話，就不要在籠子里鋪寶石和珍珠。
這種白送還倒貼的售賣方式會養大一些人的胃口。
路遙考慮后，采取了這個意見。
鳥籠禮盒也分常規版和豪華版，常規版不帶寶石和珍珠，只有點心架子、五盒月餅，點綴少量鮮花的禮盒出售價格定為紋銀二十兩，帶寶石珍珠的超豪華版禮盒就采取蝶七的定價，百金一只，且只出售三只。
蝶七收起算盤，立刻抱住路遙手臂，“掌柜，我先定一只豪華版鳥籠禮盒。沒帶那么多錢在身上，中午取訂金給你可好？”
路遙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點頭算是允了。
小美人不僅能干，還很有錢。
她這店里不會招的一窩都是探子吧？
五盒月餅，總計四十六塊。
展示柜上面三層錯落擺放不同樣式的月餅，每一只都美得令人移不開眼睛。
最底一層，則展示整盒月餅。
蝶七和狗子按路遙的指示，取出試吃品，切成小塊，插上細簽，裝入小托盤，放到對應款式上方，供客人選購。
這種售貨方式蝶七聞所未聞，看路遙的眼神越發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
再過一刻鐘，就是電影院平日開門的時間，其余店員也都陸續來了。
小賣部的新展示柜格外引人注目，哭八、朱珠幾個愛湊熱鬧的家伙不用說，就連吳姨、長明進門都在柜前停了好半晌-
玉桂齋的人知道十四這日，電影院的廣告屏上要放兩店聯名的月餅禮盒廣告。
玉吉祥、玉芝年父子晚上沒睡好，早早便起了身，一齊出門，慢慢悠悠繞過街口，走到松安街。
半路遇到馮永，三人面面相覷，忍不住笑起來，隨后結伴走到電影院門口。
他們還以為來得有些早，門口早就圍了一圈人，人群里議論紛紛。
三人艱難地擠到前面，貼窗的大玻璃屏上正在播放月餅禮盒的廣告。
這支廣告與之前爆米花廣告差別非常大，應該說整支廣告的內容都非常跳躍，但又特別有趣，令人應接不暇。
晨曦初露，采一籃鮮花，修剪成支。
時間流逝，鮮花晾成干花，用以點綴晶瑩如玉的月餅，再仔細裝入盒中。
取一束風月，封入歲月。
這是是小吃店的“風月月餅”.
小黑龍找朋友，找到一只小金龍，又找到一只小火龍。
三頭小龍愛打架，某天不小心撞壞人族的房屋，三頭小龍不得不幫人族修房子。
房子修到一半，黏糊糊的小怪物黏上好心的人族，不愿走了。
后來骷髏頭、小蝙蝠、雙子妖精、大怪物都黏上那個人族。
房子越修越大，住進去的人也越來越多。
新房建成那天，人族端出一大盤色若琉璃的好看點心。
物種不同、模樣不同的十種生物各取走一塊，再也不吵著鬧著要打架。
這是美甲店的“圖鑒月餅”.
山河破碎，萬物凋敗。
這是被末日□□的無常世界。
某日，世界的中心出現了一間神奇店鋪。
不久，冰川解凍，河川匯聚，草木復蘇，破碎的大地被重新拼湊，復生成羅盤的模樣。
這是盲盒店的“羅盤月餅”.
深海深處，穿潛水衣的女子帶著兩頭白色小海豹找食材。
他們在海膽田撿海膽、水母田抓水母、珊瑚田捉海兔，用海藻編網撈海蝦。
巨大的陰影忽然從頭頂略過，女子和海豹抬頭。
一頭巨大的抹香鯨懸停在上方，似乎在凝視她們。
一人兩豹飛快逃離，好不容易上岸。
小海豹取下裝食材的背包，“哐哐哐”猛倒，裝進去的新鮮食材不見了，倒出來的是各種形狀的糕餅。
小海豹拍拍鰭肢，撿起一塊咬開，本就幽黑濕潤的眼睛瞬間變得更圓更潤，一臉滿足。
這是毛茸茸小店的“海鮮月餅”。
畫面最后，穿潛水衣的女子取下面罩，露出一張清麗白皙的臉。
這一幀一閃而過，還是有人認出，這不是電影院的小掌柜？.
紅底黑字的招牌露出來，玉吉祥兩手緊緊捏住袖口，努力壓抑激動，到他們了！
招牌上赫然寫著“玉桂齋”三個字，隨后是幾幀玉桂齋后廚忙碌的景象。
識字的客人看到這已經不能更驚訝了，完全想不到會有他們熟悉的畫面出現在這塊大屏幕上。
而不識字的人也很快通過一閃而過的街景，鎖定了畫面拍攝的地點，不就是隔一條街的玉桂齋嘛？
畫面里，玉桂齋的師傅選材、清洗、烹制，經過數道精細工序，揉捏出一個個圓潤白胖的月餅，但這還不是最后一步。
一個個月餅被送上案板，斜刺里伸出一只蒼老的手，握著細毫，一筆一劃描畫。
不多時，《天下第一》里葉輕舟的形象便出現在月餅上。
電影院門口的觀眾看呆了，還有這種操作？
畫面一閃，《天下第一》里的葉輕舟、凝霜、凝霜小師姐的CP，《盛京小廚娘》里的余蒸蒸和景皓、《落花時節又逢君》的沈香君和花時，甚至還有《尋找深海巨獸》里的小白船，各色圖案的月餅整齊擺滿長案。
畫外音出現：路遙的超時空影院×百年老鋪玉桂齋聯名月餅禮盒，火熱出售中！
有意者請前往電影院或玉桂齋總店購買。
觀眾蒙了，什么意思？
電影院和玉桂齋一起賣月餅了？還是前所未有的聯名電影角色的月餅？
這得多少錢一個？
還有聯名月餅禮盒前面出現的那些新奇糕餅，也有地方買嗎？
玉吉祥眼含熱淚，激動得說不出話。
他想象過玉桂齋的畫面出現在電影院屏幕上的景象，卻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
這小小一截片段，不足一分鐘，是他們祖孫四代人堅守百年的縮影。
馮永低頭，老樹皮一樣黢黑粗糙的手用力摸了一把眼睛。
奇怪，明明不是什么大事，鼻子就忍不住發酸，淚流了出來。
一大把年紀，丟死人了。
玉芝年望著屏幕使勁跺腳，嘴角快要裂到耳后根。
整個梁京，他們家的老鋪子第一個登上電影院的玻璃屏幕，以后不管誰再找電影院合作，都越不過他們這個第一。
廣告到這里還沒有結束，“風月月餅”、“圖鑒月餅”、“羅盤月餅”、“海鮮月餅”、“周邊月餅”被仔細裝進風格迥異的禮盒中，一一擺放到精致華貴的鳥籠點心架子上。
最后一幀全屏影像：商店街五店聯動×大武朝玉桂齋聯名月餅禮盒超級豪華版，火熱中預售中！
拍廣告用的道具只會比平日的更精致奢華，又是付遲親自監制，不少畫面都是他親手拍的，精美華麗的程度很難有人能拒絕。
剩下一些路遙和哈羅德拍攝的畫面，也被他剪出精致大片的調調。
路人看得兩眼發直，“這么好看的月餅，誰舍得吃啊？”
旁邊一書生搖頭：“這是舍不舍得吃的問題？我只擔心買不起。”
“美則美矣，不覺得好吃。除了第一個和玉桂齋的，另外三盒都好怪，感覺不會好吃啊。”
“特別是第四個，片段倒是好玩兒，但一想到用海里的魚做月餅……嗚，嘴里開始冒酸水了，肯定又腥又臭。”
這時有人從電影院大廳跑到門口，兩頰鼓鼓，含糊地大喊：“電影院有月餅，嘗味道不要錢，太好吃了！”！！！
門口圍了一大堆人，有電影院的常客，也有很多被廣告吸引過來的路人，聽到這道呼喊，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后一窩蜂的往電影院里擠。
大門只有那么寬，眾人爭先恐后，唯恐吃不到，險些發生踩踏事件。
葉瀟往門邊一站，長腿一伸，擋住門口，任你再多人也涌不進來，最后只得一個一個排成列，魚貫而入。
這天上午，最神奇的事件就是在電影院排隊試吃月餅的人，比買票看電影的還多。
月餅口味太多，排隊想試吃的人也多，不能放任所有人無限試吃，小賣部的柜臺上放著一只小喇叭，招呼客人有序排隊試吃，并且每人最多選擇三個口味。
試吃結束的人手背會被蓋上紅章，以此區分。
這個紅章是一種弱化版的魔法印章，蓋上后水洗不掉，三日后自動消失。
有人看到放在柜臺一角的鳥籠點心架，被里面鋪滿的寶石迷了眼，想趁亂摸一把走。
路遙作為一個擁有五家異世界店鋪的資深“銷售”，什么樣的客人都見過，早就預判了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鳥籠底部刻有特殊魔法陣，保護其不被偷走。
大武朝是低魔世界，路遙填了幾十顆魔法石，才催動這個魔法陣。
魔法陣催動后，沒有魔力的人觸摸鳥籠，會看到幻覺。
小偷誤以為偷到寶石，待走出影院，就會看到抓了滿手的毒蛇，嚇得慌亂逃竄。
月餅禮盒的廣告和試吃活動意外點燃大武朝這一年的中秋節，剛過午時，電影院和玉桂齋提前準備的月餅全部售空，預定客單還積了厚厚一摞，都是明日來取。
還有許多人沒買到聯名款月餅，也沒買到電影院其他款式的月餅，瘋狂地跑到其他糕餅鋪子預定。
月餅熱潮如同一場颶風，瘋狂地卷過梁京大小市坊。
萬寶珠接到紅玉的密信，匆匆從宮里出來，甚至沒來得及換衣服，穿著宮裝直接進了電影院。
沒來得及詢問月餅禮盒，休息區屏幕上新奇畫面瞬間抓住她的注意力。
昏暗朦朧的夜色里，一個奇怪的長形物體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從她眼前呼嘯而過。
右下角忽有紅漆剝落，顯出一排字——《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
第185章 第五間店
海上列車？
又是未曾聽聞過的事物, 而這次的感覺格外奇特。
既然叫車，是否和馬車相似？-
陰森月夜，海浪翻卷, 列車飛馳而過。
車廂里, 身著異族服飾的男人、女人坐在一起, 談論著旅途的見聞。
“砰——”
一聲沉重的槍響劃破夜色，鮮血浸濕地板，人們四散而逃，又很快如同待宰的肥羊, 被驅趕到一處，瑟瑟發抖。
這輛海列車, 似乎被兇狠嗜殺怪物詛咒了。
乘客一個一個倒下，如紅酒一般沉暗鮮亮的腥甜液體, 染紅海面。
驚叫、哭喊、祈禱、逃跑……
皆是徒勞。
海上列車驚魂之夜, 到底掩藏著什么秘密？-
超時空影院首部懸疑解密電影《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將于武歷四十九年八月十五日震撼上映。
八月十五, 不就是明天？
可惜明日宮里有宴會, 一早就得進宮, 萬寶珠頓時感到萬分難受。
這部電影和以往幾部影片完全不同，海上列車、殺人事件、奇怪的武器……還有影片中那些人物的穿著、樣貌、舉止，無一不吸引她去探究。
翠珠和青翡陪萬寶珠進宮, 出宮又直接來到松安街，此時都隨侍在左右。
青翡還是第一次來電影院, 此前聽翠珠說了許多回, 進門沒顧得上細細體會, 抬頭就看到新影片預告, 差點嚇吐了, 小聲跟翠珠說話，“這就是電影？”
翠珠擰著眉，點了下頭，心里也覺得這次的影片有點可怕。
比前幾天上映的《尋找深海巨獸》還恐怖，見血的畫面和未知的謎題糅合在一起，越發勾起人心中的恐懼。
萬寶珠沒有注意兩個侍女，看到路遙從旁邊的小廳放映區出來，上前一步，“小掌柜。”
路遙抬頭，只覺眼前一亮，富貴逼人說得就該是這樣的女子了，“千小娘子。”
萬寶珠扮男兒時自稱千公子，路遙不知她為何又換回了女裝，也就改了下稱呼。
“小掌柜果然識得我，”萬寶珠并不驚訝，行止落落大方，“敢問這‘海上列車’是何物？”
“它是一種可以在海上運行的車，由一節一節的車廂成列連在一起組成，配有動力系統、列車人員，固定時間在固定的線路上往返，載運客人。”路遙簡單解釋道。
萬寶珠反應了一會兒，通過這段時間積累的新認知拼拼湊湊，勉強理解了路遙話中的意思，抬頭驚聲問：“所以方才那片段中的海上列車是指那長長的、發出轟隆聲的大家伙？”
路遙心說果然反應很快，輕輕點頭。
萬寶珠卻忽然退后兩步，眼睛發直。
翠珠和青翡立刻上前扶住她，眼中擔憂。
女掌柜的話，她們一句都聽不懂，但殿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難道是那個叫“海上列車”的東西有什么不妥？
萬寶珠心中有萬般疑問，重新抬頭，看到路遙平靜無波的神色，又覺得問出來也徒勞。
比起胡亂猜測，她想先親自看看那個名為“海上列車”的東西，再向路遙詢問，可最遲也要等到明日，這太折磨人了。
廣告屏上開始播放《尋仙》的預告片。
這是一部劇情比較傳統的仙俠劇——法力低微的仙門小師妹戀上清冷仙尊，上天入魔、糾纏幾世。
全劇三十集，剪輯后每集四十分鐘左右，播放方式和《盛京小廚娘》一樣，明日第一場，播放一至三集。
翠珠和青翡被“仙女飛天”的畫面迷住，很快忘記《海上列車》預告片帶來的陰影，看得津津有味。
萬寶珠看了兩眼，要說這故事也吸引人，可腦子里此刻全被“海上列車”填滿，根本無心他顧。
為轉移注意力，萬寶珠總算想起此行初衷，轉身快步走向售貨臺。
展示柜里只剩價標牌和包裝盒模型，準備的月餅已經全部售空。
萬寶珠掃了一眼，看到柜臺上擺放的金色鳥籠，眼神一動，“這個多少錢？”
狗子低聲介紹價格和款式。
萬寶珠：“頂級豪華版還有幾個？”
狗子：“早先有一位客人訂了一只，還有兩只。”
萬寶珠：“好，我全都要了。”
狗子拿出紙筆，“客人請留下地址，明日小店會派人送到府上。”
萬寶珠擺手，“不用，我明日親自來取。”
至于宮宴，千歲殿下表示：年年都是那些老把戲，早去不過是干坐著吃茶，這次去晚一點也無大礙-
《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和《尋仙》的預告片在影迷中間其實也掀起不小的討論熱潮，這兩部即將上映的影片風格太新奇了，把他們的好奇心拿捏得死死的。
但電影院與玉桂齋聯名出品的“月餅禮盒”討論度更高，兩間店鋪的合作令熟悉電影院和熟悉玉桂齋的百姓心中都產生了一些震動。
電影院是這年盛夏忽然出現的一間鋪子，新奇、怪異，引人深陷。
很多人覺得總有一天它會像出現那樣，又悄然消失。
以往人們對它好奇、探究、害怕、排斥……也有人動歪腦筋，從未想過，還有這種方式與之共存。
很多人好奇玉桂齋的玉掌柜到底如何搭上了電影院，其中是否有一些不光彩的內幕？
但玉桂齋總店和開在梁京城內的兩家分店都快忙瘋了，熬夜做預定出去的幾百盒月餅，沒人替他們解惑-
深夜，商店街。
一輛白色運貨車停在電影院門口，兩側車門打開，下來兩個年輕人。
司機走到后面，拉開貨箱。
穿藍灰色格子襯衣的鄭助理走到付遲面前，“老大，總共十六箱貨，全都在這里了。”
付遲站在電影院門口的臺階上，微微點頭：“放到門口就成。”
這是路遙定制的中秋節周邊贈品，有兩種類型。
電影院上映過的影片中的人氣角色明信片，規則是一次性購買四個月餅就贈送一張，另一種是人氣角色的毛絨玩具鑰匙扣（古代改良版），一次性購買一整盒月餅，就送一個鑰匙扣。
周邊是路遙親自設計的，按照以往習慣，少不得需要系統幫忙。
但付遲看見路遙設計周邊，立刻介紹了認識的大廠，還讓自家助理去監工。
以大廠的接單量，路遙訂的這點貨平日是不會接的，但她家員工業務能力都很強，小付一個電話過去，一切都很順利。
價格也很實惠，幾千塊就搞定了。
系統偷偷生悶氣，又無可奈何。
路遙打開箱子檢查，成品水準很高，而且品控很穩，幾乎沒有歪瓜裂棗，“不錯。天要亮了，先搬進去。”
鄭助理抬頭看看天，又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明明才深夜十一點半，哪里就快天亮了？
沒等發問，鄭助理就見自家老板挽起衣袖，彎腰開始搬東西，“……老大，我們直接搬進去就是，哪能讓您做這力氣活。”
付遲搖頭：“你們不用進來，就這幾箱東西，我搬就是。”
貨卸完，付遲執意不讓助理幫忙，鄭助理和司機站在路邊干巴巴看著，心情復雜。
鄭助理不是第一次來商店街，也知道付遲是在這里療養，而且最近治療大有效果。
原來還好奇這里的醫生到底用了什么方案，此時卻覺得老板很有可能被人騙了。
哪有人花一千萬調整心理問題，不僅上夜班，還要賣力氣？
太離譜了。
付遲搬完貨，揮手道：“你們可以走了，我還有事得忙。”
鄭助理欲言又止：“……”
小貨車消失在夜色中，商店街正是夜色最濃的時候，大武朝的東邊，天光破曉，旭日初升。
路遙分出三分之一的贈品送到玉桂齋總店，活動只做中秋節一天，贈品贈完截止。
活動規則和電影院一樣。
昨日預定的客人，滿足條件，也有贈品。
清晨，玉桂齋門口已經排起長隊。
第一個客人訂了一整盒“周邊月餅”，收到隨禮盒送出的小紙袋，紙袋上還有電影院和玉桂齋聯名字樣，面露不解，“這是何物？”
伙計解釋：“中秋贈品，買月餅滿足條件就有。”
那人實在好奇，一手領著盒子，又捏著紙袋，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東西，潔白一團，捏著綿綿軟軟。
他驚聲道：“啊，是小海豹！”
《尋找深海巨獸》中出現過的海豹，生活在冰川地區，剛出生的時候圓滾滾毛茸茸，眼睛大而水潤，別提多萌了。
剛開始聽說有小禮品，他其實沒放在心上，買東西偶爾有些添頭很正常，可能就是做月餅剩下的邊角料，完全沒想過是這樣的禮品。
男子本就期待今天的月餅，收到這份意外之喜，心情更好了。
前方的這陣騷動，后面排隊的許多人看到，踮起腳看男子手里的禮品。
第二個客人是個年輕女子，也是訂了一整盒月餅，拿到了沈香君的毛絨玩偶鑰匙扣，差點激動得原地跳起來。
她最喜歡的影片就是《落花時節又逢君》，雖然悲傷，卻也令人久久難以忘懷。
沒想到買月餅能得到這樣精美的禮物，取到貨，她立刻挪到另一邊的窗口，招呼道：“小伙計，我再訂一盒月餅，能不能給一個‘花時’？”
電影里那么遺憾，在她手上必須湊一對！
電影院門口排隊買票的人、取月餅的人比隔壁玉桂齋還要夸張。
這邊的月餅種類和口味更多，還支持單個出售，昨天他們幾乎挑花了眼。
而早上來取貨，被告知還有小禮物可以領，簡直是意外之喜。
明信片和玩偶鑰匙扣非常受歡迎，都是他們喜歡的角色。
很多客人昨天只定了兩個或是三個月餅，沒有達到贈送贈品的要求，后悔不已。
而放映廳里，觀眾的心情同樣激動，期待已久的《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終于開始了！
第186章 第五間店
藍底帶著三道白色線條花紋的列車從海面轟隆轟隆駛進站臺, 遠處是將要沉落的夕陽，倒映在海面。
車門打開，乘客拖著行李箱下來, 風塵仆仆，與等候的親朋相逢, 場面立刻喧鬧熱烈起來。
與之相反, 放映廳里安靜無聲，觀眾目光炯炯, 有對未知的驚奇、恐懼，也有克制不住的探知欲。
這像長蟲一樣的東西就是海上列車, 不是船，卻可以浮于海上。
許多人從箱子形狀的車廂下來，觀眾想不通如何能做到這般？
樂瀚、榮升華坐在一號廳靠后排的位置，昨日電影院與玉桂齋的合作令二人心生震動, 苦思一夜, 又趕早買了第一場的票。
此時望著海列車, 二人眼中凝著光，眨也不眨, 一時分不清這究竟是存在于幻想中的事物，還是真有此物？
老車長和年輕的列車員從操作室下來, 聊天間透露出這列海列車的信息，比如用浮光動力替換了蒸汽動力, 車頭與車尾的獨特造型帶有特別寓意, 新換的車廂壁紙采用了百年前某個王室鐘愛的紋樣。
這樣的細節大多時候并不為推動情節，更多為刻畫出近乎于真實的世界服務。
而對大武朝的百姓來說, 這一小段情節包含很多謎題——何為浮光動力？何為蒸汽動力？二者有何不同？海列車由何人發明？平民百姓私用御用之物, 就不怕被治罪？
站臺是終點站, 乘客下完了，又有新的乘客上車，去往新的目的地。
鏡頭跳轉極快，一個個角色從不同的車門上去，進入不同車廂。
海列車再次啟程，轟隆轟隆從觀眾眼前掠過。
有觀眾揉眼睛，小聲嘟囔：“人好多啊，根本記不住。”
旁邊的人安慰：“慢慢看，后面就能看懂了。”
開頭出現的角色確實很多，他們的穿著、樣貌對大武朝的百姓來說不那么容易分辨，初看確實容易臉盲。
此時比起劇情，觀眾更在意海列車，它在海上如履平地，跑得又快又穩。
與大武朝百姓認知中的馬車、貨船全然不同。
車窗外，灰藍色的厚云層層疊疊，暮色沉重。
車廂里，披深棕色長袍的神秘人、穿黑色西裝帶著沉重箱子的一行人、穿著華貴的婦人帶著女兒，自稱某個報社主編的斯文男人、聲稱要去臺城找尋親人的少女、跛了一只腳，說話尖銳的老伯爵、準備回鄉結婚的情侶……在昏黃的燈光下喝著紅酒交談，或拿出撲克消遣，也有人依著車窗昏昏欲睡。
作為故事來說，這個開頭好似有點平淡。
夜色漸漸深濃，剛上車的新鮮感消磨掉了，大多數乘客開始休息，有人起身去洗手間。
“砰——”
一聲沉重的槍響驚醒眾人，第一個死者出現了。
這起槍擊發生在頭號車廂和第二節 車廂相連的洗手間，聽到聲音的乘客從兩頭趕到案發現場，殷紅的液體從洗手間的門縫滲出來，所有人都眉眼緊皺。
放映廳的客人騷動起來，真的是殺人案件，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開始了。
樂瀚瞇起眼睛，手指在袖口的刺繡紋路上上摩挲。
看預告片時他就很在意那道沉重的響聲，仿佛某種信號。
現在看來就是“殺人”的信號，他想知道那聲響的來源。
屏幕上，幾個男乘客合力破開洗手間，被害者是個年輕男人，面朝下倒在地上，一枚子彈正中胸口，已經氣絕。
勘察完現場，還未弄清受害者身份。
從洗手間門縫洇出的血跡也存在疑問，受害者胸口中槍，腿部朝著門口，致命傷處沒有那么大的出血量。
血是誰的？
又是誰殺了這個男人？
大武朝的百姓第一次接觸到這種類型的影片，開始帶入情景，猜測兇手。
“會是誰呢？”
“我覺得是那個跛腳老頭，長得就像壞人，說話又兇。”
“不是沒有可能，我覺得那個報社主編也有點問題，看人的眼神總有些不舒服。”
觀眾并不了解報社主編是什么職業，開始從個人觀感分析。
謝旭在一旁聽見，忍不住小聲插話：“這樣說，那群穿黑衣服的人和那個披袍子的神秘人不是更可疑？”
陳宇寧眼露了然之色，難怪開頭要給那么多鏡頭，兇手肯定就在出現過的那批人當中。
陳宇寧沒忍住反駁謝旭：“那群黑衣人上車后都沒有出現，應當沒有這兩節車廂，暫且可以排除嫌疑。至于那個棕袍人，瞧著很像，但不一定就是兇手。”
謝旭皺眉：“那你覺得兇手是誰？”
陳宇寧搖頭：“如今人物關系還未披露，線索不足，無法推斷出兇手。”
這部影片比預想中更加有趣，可惜今日晉王世子沒來。
宮中有宴，晉王世子一家早早就得進宮，抽不出空。
其實能拿到帖子的人家都差不多，需早點進宮。
但謝旭和陳宇寧無論如何都想看《海上列車》，一早偷溜出來，準備看完再進宮。
事實證明，這片子果然沒令人失望。
關鍵時候列車員出現，披露出死者身份——一名珠寶商人，這次出差是為運送一枚絕美的鴿子血紅寶石到臺城。
因為珠寶商人經常搭乘海列車，列車員對他有印象，今日檢票時兩人還閑聊了幾句。
死者身份弄清楚后，被害動機也有了推測方向——紅寶石。
找出兇手的突破口則是門口不屬于死者的血液，兇手很有可能在行兇過程中受了傷，接下來只要盤查車廂中的乘客，身上有傷的就是兇手。
盤查到一半，貴婦人的女兒安妮被發現手腕上綁了干凈繃帶。
安妮才十三歲，鵝蛋臉，雙馬尾，穿一身華麗的黑色蓬蓬裙，神色銳利。
被列車員握著手腕從座位上拖起來也不驚慌，倒是她的母親瑟拉夫人焦急地解釋，女兒的手腕是前些日子騎馬，不慎從馬上摔下扭傷了，也不愿意解開繃帶讓眾人看。
跛腳老伯爵不耐地高聲斥責，逼迫安妮解開繃帶，以證清白。
車上的乘客審視著瑟拉夫人和安妮，雖沒有出聲逼迫，眼神中的意思和老伯爵一樣。
“啊啊啊——”一道女人的驚叫打斷盤查，后面的車廂似乎又發生了事情。
第二個死者出現。
這一次案發現場是第二節 車廂和第三節車廂相連的洗手間，死者是珍妮特的戀人查德。
查德和珍妮特就是那對準備回鄉結婚的戀人，珍妮特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他們是第二節 車廂的乘客，珠寶商人死后，也要接受盤查。但查德內急，趁第一節車廂還沒盤查結束，跟珍妮特說去洗手間。
結果一直沒有回來，珍妮特覺得奇怪，起身去洗手間找人。
敲門無人應，她心中有了些不安，隨后看到從門縫滲出的血液，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眾人破開洗手間的門，查德的死狀和珠寶商人十分相似，胸口中槍，一擊斃命。
不過這個現場更加駭人，血液噴得到處都是。
很快，眾人發現查德的右小臂纏著繃帶，被血浸濕，解開繃帶，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啊這……
乘客互相傳遞眼神，瑟拉夫人指著查德的尸體大聲說：“他才是兇手，他手臂的傷還在流血，肯定是他。”
可動機是什么呢？
珠寶商人身上的紅寶石確實不見了，列車長和跛腳伯爵開始在查德身上翻找。
并未發現紅寶石，眾人的視線逐漸轉向還在痛哭的珍妮特。
假如真是查德為搶奪寶石殺了珠寶商人，那寶石就該在他身上。
結果沒有找到，事情變得撲所迷離起來。
而且又是誰殺了查德呢？
人與人之間有著許多聯系，明暗交纏，復雜難解。
有時候找不到暗線，就從最明顯的關系入手。
放棄感性，以理性的眼光去看待周圍的人事物。
珍妮特察覺到眾人視線中的不明意味，不自在地抬起頭，哽咽地問：“你們為何這般看我？”
觀眾不淡定了。
“他們懷疑這女子是兇手？”
“這女子瞧著沒什么力氣，不可能輕易殺死一個成年男子。而且他們不是準備回老家成親嘛？”
“想不通，兇手到底是誰啊？”
哭八站在一號廳的過道，一手環在胸前，一手豎起摸著下巴，眼睛瞪得老大，努力從畫面披露的細節尋找線索。
而列車上，眾人強/制/性盤查了珍妮特和查德的行李，也搜了珍妮特的裙子，結果也沒有找到紅寶石。
兇手是誰？
成了放映廳里所有觀眾腦子里的疑問。
其他乘客絞盡腦汁尋找真兇，開頭出場后一直坐在三號車廂最角落位置的棕袍男人默默起身，堵住三號車廂和二號車廂連接的門，從袍子下端出一把加特林，大聲吼道：“你們被老子劫持了，雙手放在頭部，蹲下去，都不許動！”
變故發生得突然，列車上的乘客和放映廳的觀眾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但加特林的威懾力足夠強勢，列車上的乘客很快按照棕袍男人的指示蹲伏到地上，如同待宰的肥羊，瑟瑟發抖。
棕袍男人的身份是搶匪，從別處得到消息，這一躺海列車上坐著幾個非富即貴的大人物。
他原本打算乘夜色最深濃時動手，結果中途接連發生命案，頭等車廂的乘客想挪到后面的車廂，以保安全。
無奈下，他只得提前動手。
有個乘客嚇軟了腿，不小心摔倒，同伴轉身去扶。
棕袍男人舉起加特林，“噠噠噠”毫不留情，那兩名乘客幾乎被掃透。
列車上靜得能聽見海浪拍打車廂的聲音。
而放映廳，亦靜得落針可聞。
這是什么武器？
如此駭人。
陳京山和劉根農在三號放映廳，二人自看了《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的預告，就相約一起來看正片。
劉根農靠改寫電影院影片的話本，成了梁京城里最炙手可熱的說書先生。
但電影院之前放映的那部《尋找深海巨獸》實在是難以改成話本，令他挫敗不已。
而這次的《海上列車》，僅僅是看了預告，他就知道一定會在梁京火起來，迫不及待約了陳京山一起。
他越看越激動，也在心中猜測著兇手可能是誰。
此時卻被棕袍男子手里的武器嚇到了。
哪怕不能完全理解那種武器，人也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懼。
另一間放映廳里，觀眾同樣被加特林震懾到。
萬寶珠同兩個侍女坐在后排正中。
翠珠和青翡抱成一團，虛著眼睛不敢看后面的畫面，萬寶珠眉頭緊擰，眼中滿是凝重之色。
不過恐懼沒有持續很久，棕袍男子搜刮完值錢之物，退到第三節 車廂外面。
最后一個鏡頭是他倒在洗手間里，財物散落一地，胸口中彈而亡。
乘客還未從被搶劫的驚恐中緩過神，死于同一種殺人手法的第三名死者出現。
大多數乘客都已經精疲力竭，卻不敢放松精神。
不知道死人的規則，找不到兇手的線索，可能下一個死去的人就是自己。
謝旭踢了一下前座的靠背，心緒浮躁，卻也不敢有一刻放松，“兇手到底是誰？”
大堂休息區，路遙在角落看書，手邊放著一杯橘子水。
付遲方才巡視了兩側放映廳，走到路遙身側，“觀眾快要瘋掉了，在外面都能聽到他們崩潰的聲音，在問‘兇手到底是誰’。”
路遙抬頭，眼底落了笑意，“這就是懸疑電影最有魅力的地方。”
付遲在她對面坐下，“你在看什么？”
路遙抬起書本，露出封底。
付遲目光微動，“這是《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小說原著？”
路遙點頭：“作者你也認識。”
付遲又仔細看了作者名字，眼露疑惑：“沒印象。”
路遙提醒：“她在毛茸茸小店上班。”
付遲愣了一會兒，眼神篤定：“九花。”
這部電影是從伊甸海買回來的，而在毛茸茸小店上班的人類員工只有那么幾個。
路遙合上書頁，手指輕撫封面，“我買的時候都沒注意，九花也很驚訝，還以為我知道是她的作品才買的。”
《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改編自九花早年一本同名冷門小說，故事背景設定在海歷2530年。
電影中出現的海列車是伊甸海唯一一列真實存在的海上列車，連接著一個盛產熱帶水果的小島。
全程不足十公里，卻是伊甸海最重要的運輸線路之一。
伊甸海的歷史發展與路遙的世界不完全相同，但科技文明的發展又有一種殊途同歸的味道。
比如電影中出現的浮光動力，是一種取自海洋的可再生無污染能源，與路遙世界的電力十分相似。
電影中角色的穿著、文明發展程度，與路遙世界的十九世紀初相近。
九花得知路遙買了影版《海上列車》，第二天來上班就給她帶了一套原著。
路遙已經看完大半本，通過九花的筆觸，又了解了許多伊甸海的歷史。
文明的種子正逐漸播撒，不知往后，大武朝又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
電影院的存在，帶給百姓的是福澤？還是災難？
一時好像還無法定論。
《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首映結束，觀眾一臉呆傻地從放映廳出來，儼然一副耗光精力的模樣。
劇情的后勁顯然非常強力，有人剛出來立刻跑到售票臺，把錢袋丟過去，“再來一張《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的票！”
兇手是找到了，可第一次看的時候走馬觀花，好多細節沒有注意，要回頭多看幾遍才懂。
這樣的客人不止一個，好些年輕人看完第一遍都買票返場，細細琢磨。
謝旭和陳宇寧在門口站了很久，最后的兇手竟然是……結局過于出乎意料，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可惜他們今日沒時間再看一遍，最后還是失魂落魄地離開。
萬寶珠看到路遙在休息區，徑直朝她走過去。
第187章 第五間店
路遙察覺有人走近, 抬頭看到萬寶珠，“有事？”
萬寶珠的視線落在路遙面前的書上，有些好奇, 走過去在對面坐下，“聊聊？”
電影院里人來人往，付遲忙著搗鼓機器調整角度, 記錄大武朝百姓初次體驗懸疑片的反應。
葉瀟在門口維護秩序，防止有人插隊。售票臺和小賣部圍滿客人, 吵鬧的不行。
翠珠和青翡站在遠處，不讓人靠近角落這一張桌子。
路遙夾了支書簽在書頁里，合上書，朝萬寶珠點頭，“千公子想聊什么？”
萬寶珠看到黑色封皮上的名字，臉色一怔，“可否讓我看看這本書？”
由于系統的能力，各間店鋪區域內，文字會自動轉換成當前世界的通用文字。
路遙將書推過去，招手叫紅玉上壺茶，順便拿盤點心過來。
紅玉推了推眼鏡, 轉身去了休息室。
片刻后, 她端著托盤出來。
玻璃水壺里泡的是花茶，兩只配套的玻璃茶杯，還有一碟曲奇餅干。
萬寶珠沉迷于書中內容, 沒有注意新上的茶水和點心。
路遙倒了茶，小口輕啜, 也不出聲, 抬頭觀察進出的客人。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 廣播通知客人檢票入場，第二場電影要開始了。
萬寶珠手里的書翻得只剩三分之一。
路遙中途接到姬止心的消息，她最近看好的兩部新影片有消息了，其中一部現代校園青春劇已經收到報價。
就價格問題，路遙和他多聊了幾句，再抬頭萬寶珠已經看完《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的小說。
“《海上列車》的全部故事都來自這本書？”萬寶珠有點無法接受。
路遙有些疑惑，但也沒否認。
懸浮于海面的列車、圓形計時器、威力無窮的火器、遠隔數里也能直接傳話的工具……那部電影里展示的所有非凡之物都只是想象嗎？
為何要做得那樣逼真，她幾乎已經相信。
期望之后的失望，比原本未曾期望過，來得還要沉重。
萬寶珠低著頭，看電影時心情有多澎湃，此時就有多失落，“原來都是假的。”
路遙打量了她一會兒，“大多數客人出來都在討論《海上列車》的結局，你似乎對這個故事的結局沒有太多興趣？”
萬寶珠抬起眼皮，瞳孔深處凝著一團墨黑，明艷端麗的臉上多了幾分深沉：“寫這個故事的人深諳人心之深不可測，結局確實奇巧，值得細細體味。只是于我而言，并非不可預料之事。”
路遙了然：“因為你也擅于揣度人心，失了新鮮感。”
萬寶珠目光銳利，并不否認：“有何不可？”
路遙搖頭：“沒什么不可。”
萬寶珠眼神閃了閃，靜靜盯著路遙，沒有再出聲。
路遙想了下，又道：“你剛才說都是假的，指什么？”
青翡忽然上前，語氣略急：“少爺，再晚就趕不上宴會了。”
萬寶珠看向路遙，“改日再與你詳聊。”
路遙會意，朝狗子招手。
狗子去休息室提出兩個幾乎半人高的禮盒，用厚實帶有印花的紙盒包裹，系了絲帶，看不出實物，依然給人貴重的感覺，“千公子定制兩盒點心，連同贈品都包在里面。”
翠珠和青翡一人接過一個，小心翼翼拎在手里。
回到府中，萬寶珠換完衣服、妝發出來，命人拆開紙盒。
兩個一模一樣的精致鳥籠擺在桌案上，房間都被照亮了幾分。
萬寶珠抓了一把寶石把玩，眼底晦暗深沉：“貨真價實的寶玉鮫珠，成色皆屬上乘。神秘、富有、沒什么架子，又開著一家那樣的鋪子，她到底所求為何？連我也摸不透了。”
翠珠呈上一個紅木小盒，“殿下，這些方才同那些點心放在一起，想必就是那伙計說得贈品。”
豪華版鳥籠禮盒里放了全套明信片和五只毛絨鑰匙扣，兩只籠子又有兩份贈品，翠珠和青翡眼中都有些垂涎。
萬寶珠拿走了唯一一只小白船的毛絨鑰匙扣，和一張俯瞰海面、抹香鯨成排游過的明信片，揮揮手，“鳥籠里架子里各留一份贈品，重新包好，我要帶進宮。其余的贈品，拿下去分了罷。”
翠珠和青翡喜上眉梢，連連福身。
一切收拾妥當，準備進宮之前，青翡忍不住說：“昨日殿下還夸這點心做得好，全都要送進宮里嗎？”
萬寶珠忍不住感到好笑：“幾盒點心而已，怎的如此小氣？你要是饞啊，晚點讓管家再去買幾盒就是。”
翠珠戳穿：“殿下不知，電影院的月餅可難買了。周邊月餅好一點，玉桂齋還能買到，其余的只有電影院有。昨日許多人覺得價格貴，想觀望一下，結果買回去嘗過的人都驚了。今日再想多買一點，排隊半天都搶不到。青翡昨日吃到一口肉月餅，又驚又喜，夜里都在念叨。”
青翡紅了臉，不愿承認，“沒有這回事。殿下，時間不早了。”-
謝旭和陳宇寧看完電影各自回到府中，一眾家眷都收拾妥當了，就等他們。
陳宇寧的父親是當朝工部尚書，聽說兒子一大早跑出去看什么電影，玩到近晌午才回來，當場拿出家法就要揍一頓逆子，被家中女眷勸住，心里卻對電影院產生了偏見。
老尚書公務繁忙，連休沐都在府中勾畫水運圖紙，甚少游樂，更不曾聽聞過電影院。
此時便以為是梁京城里不知何時又興起的一項不入流消遣，看到陳宇寧一副耽于玩樂的紈绔樣，更看不過眼了。
若不是今日宮中設賞月宴，朝臣和家眷都得赴宴，誰勸都沒用。
端午賽龍舟、中秋賞月宴、除夕年宴幾乎是每年固定的宮宴，賞花、對詩、獻藝……年年都是那些老把戲，宮里的老人看膩了，就指望找點不一樣的樂子。
朝臣家眷卻生怕出岔子，謹小慎微。
如此一來，張揚任性、八面玲瓏的德宜公主倒成了一道新鮮的景兒。
宮里的娘娘最愛聽她說話，這樣的宴會，德宜一般來得都比較早。
今日有些不同，德宜公主直到臨近開宴才姍姍來遲。
中秋賞月宴，一直到月上中天才會結束。
而這日，城中也會特例取消一日宵禁。
街上有燈會，還有驚鴻館的姑娘在江上游船奏樂跳舞，熱鬧至極。
電影院營業到下午五點，比平時少放一場。
畢竟過節，客人要回家團圓，電影院的員工也要過節。
電影院給每個員工發了節禮，還在試用期的四名新人都有。
來自商店街五間店鋪的全套月餅禮盒，用定制的五層紅木食盒裝上，一人提一盒回去。
蝶七的話提醒了路遙，她取消了超級豪華版的珠寶鳥籠禮盒。
電影院的員工只有五盒月餅，但保留了內包裝盒，還有全套明星片和一個支持自選的鑰匙扣玩偶。
朱珠聽到節禮是月餅，興奮得又蹦又跳：“掌柜，你真的要給我們一人發一大盒月餅？”
蝶七捂著額頭，一副非常頭痛的樣子：“小掌柜這般行事，遲早把家底敗光。”
哭八捏著小辮兒，眼睛放光：“夠爽快，我喜歡。電影院要真敗光了，小掌柜來我家，我家還蠻大的。”
葉瀟沒忍住敲了哭八一下。
哭八捂住后腦勺，一臉莫名其妙：“你干嘛，想打架？”
葉瀟仰頭望天，挑釁意味滿滿。
哭八生氣了，撲過去想搞事，被葉瀟一只手輕松制住。
付遲慵懶地坐在一旁，長腿支起，嘴角勾起一點笑意：“放心，路遙家底蠻厚的，一時半會兒敗不光。”
蝶七頓時來了興趣，瘋狂暗示：“哦？小掌柜看著不太會管錢，其實可以請個能干的賬房。”
蝶七沒別的愛好，就愛摸銀子。
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只要到她手上，比放在銀樓還安全。
葉瀟忽然說了句話：“她本就很會管錢。”
蝶七下意識問：“誰？”
葉瀟：“路遙。”
蝶七皺眉，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你和小掌柜很熟？”
葉瀟不說話了。
路遙看葉瀟一眼，心里也有些許疑惑。
葉瀟來電影院有一段時間了，每天懶懶散散，大多數時候沉默寡言，做事倒也沒出差錯。
這次和當初在小吃店很像，他的任務好像就是在店里幫忙。
但他方才那句話有一種熟稔的感覺，好像十分了解她一樣。
付遲看了眼時間，提醒道：“時間不早了，店主，還要勞煩你出去跑一趟。”
中秋燈會這樣特別的日子，街上盡是新奇玩意。
付遲想要影像資料，可他去不了大武朝的街道，只得拜托路遙。
路遙也想感受一下古代真實的節日氛圍，決定晚上去逛燈會。
其他店員拎著節禮高高興興回家了。
葉瀟說晚上街上人多，路遙一個人不安全，他沒什么事，陪她去逛逛。
哭八和蝶七一聽，也吵著鬧著要一起去。
路遙覺得人多熱鬧，欣然接受。
付遲甚至給一人發了一臺手持拍攝機器。
蝶七和哭八拿在手里，滿臉慎重，比拎月餅盒子小心多了。
四個人出門逛街，付遲留守影院。
他也不無聊，調試了機器，隔著玻璃從各種角度拍攝松安街的夜景-
吳姨、劉大爺、朱珠住在同一條街，三人一同回去，臉上的笑意都遮不住。
這東家真是太大方了。
這月餅不便宜，那鳥籠的價格他們都知道，最便宜的一檔都要二十兩紋銀。
他們的節禮禮盒，除了沒有鳥籠，五盒月餅齊了，還有周邊禮物。
因為在電影院上班，才有這等福利。
吳姨提著月餅回家，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心下一喜，進門看，果真是兒子回來了。
她大聲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兒媳婦接話：“剛進屋。”
吳姨的兒子正在洗臉，看到娘親拎著個大食盒回來，驚了一跳：“娘，你去酒樓點菜了？”
吳姨把紅木盒放到桌子上，一層一層打開，喜氣洋洋道：“不是，這是東家給的中秋禮，都是月餅。”
兒媳看到滿滿五盒月餅，也是一驚：“這月餅可不便宜哩。娘，真是東家送的？”
吳姨嗔怪地看過去：“你還不了解為娘，這么貴的吃食，我就算買，哪舍得買這么多？”
兒媳愣愣點頭，之前朱大娘說幫吳氏找了個頂好的活路，她起初還懷疑。
這下沒話說了，電影院的掌柜出手真是闊綽。
吳姨的兒子趙廣宏走過來，“什么月餅？”
他常年在外面做生意，聽到娘親和媳婦兒的談論，生了探究之意。
待看到五盒迥然不同的五盒月餅，趙廣宏沒忍住露了點驚訝之色，“這是梁京哪家糕餅鋪子新出的月餅？要價幾何？”
吳氏道：“早不說了，東家送的中秋節禮，外面可買不到。你們先嘗一下，我昨日在店里吃了一點，味道可好了。”
三個大人加一個小孩兒，從五盒月餅里各挑出一個分食。
吳氏還好一點，昨日也算見了世面。
趙廣宏和陳氏嘗一個驚訝一次，特別是趙廣宏，盯著剩下的月餅臉色沉重。
吳氏不解：“我兒這是怎么了，月餅不合口味？”
趙廣宏捂臉，“我是后悔沒早些回來，早知道梁京城里有這般好物，弄一些運到外地，定能大賺一筆。娘，那電影院的事，你快講給我聽聽。”
朱珠回到家中，將五盒月餅丟到桌子上，叉著腰一臉傲嬌：“外面幾十兩銀子還難買的月餅禮盒，我們東家直接一人送了一大盒。”
朱大娘和朱叔抿嘴笑，知道這丫頭又在取笑他們當初不讓她去電影院上班的事。
如今外面還有人說朱珠不該到電影院去，朱大娘卻是不太在意了。
他們普通人家，沒那么多講究。
電影院的好處，明眼人都看得到。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歡歡喜喜分月餅吃，快活似神仙。
劉大爺回到家中，啞巴兒子還沒回來，老婆子站在灶頭蒸粗面餅子。
劉大爺小心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過去幫忙燒火，啞著聲音說：“東家送了月餅，等慶兒回來一起吃。”
老婆子問：“什么月餅啊？”
劉大爺指著桌子上，一張臉笑得滿是褶子：“你去看，好東西哩。好吃，慶兒肯定喜歡。”
晚上，劉慶背著一身臭汗回來，站在井邊打了涼水，直接往身上沖。
回屋換了衣服，直接到灶房，看到桌子上的紅木食盒，眼中一驚，可惜他不會說話。
一家人吃著粗面餅子配粗茶，眼睛都忍不住去瞥食盒。
另一條街尾的破房子里，又是另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小孩們排排坐在一起，乖巧又渴望地看著狗子哥分月餅。
往年的中秋，對他們來說，比平日更加難熬。
他們沒有親人，也沒有家。
與親人團圓的日子，他們還在街上討食。
但今年不一樣了，他們有房子住，有衣服穿，也不用再饑幾頓飽一頓，還能吃到梁京城最好吃的月餅-
月上中天，宮中的宴會總算散了。
武帝與皇后一同離去，又在御花園處分開。
皇后回鳳棲宮，武帝去勤政殿看折子。
武帝踏進勤政殿，就看到屏風后放著一個奇怪的箱子，“那是何物？”
小太監回話：“回陛下，是德宜公主送來的中秋節禮。”
武帝來了興致，“打開看看。”
幾個小太監上前拆盒子，用了約莫半盞茶才取出來，看到籠子里鋪滿的寶石和珍珠，眼神發直，差點出差錯。
大總管看不過眼，親自上前，取出盒子，“陛下，好像是月餅。”
武帝神色不明，看了半晌，“取來嘗嘗。”
秦明德愣了下，叫小太監去取碗碟和銀匙。
陛下在吃食方面非常謹慎，忽然想吃這從外面送來的不明吃食，少不得他這個大總管試毒了。
只是他方才私下用了膳，難得過節嘛，吃得都是好東西。
此時看到這月餅，肚子里就漲得難受。
大總管用銀匙取了一小口月餅，閉著眼往嘴里送，抿了抿，睜開眼，“咦？”
第188章 第五間店
這是盲盒店的羅盤月餅, 對應青山的一塊。
銀匙切下去，餅皮軟糯，淡綠色的餡料裹著一點暗紅色的豆類，甜香里混著一股淡淡茶香。
與秦明德想象中的甜膩滋味完全不一樣, 一抿就化開了, 甜而不膩, 好像取少了一點。
陛下就在旁邊看著, 又不能說味道太好, 沒吃夠, 再取一點嘗嘗。
他遺憾地放下銀匙, 呈上切了一個小口的月餅。
武帝先吃了一小口, 面上沒有太多反應，吃掉半個后, 擱下盤子，“再取一個來。”
秦明德這次有了經驗，另挑一盒，銀匙切下去挖下大大一塊, 看到月餅切面有一層是粉嫩嫩的, 銀匙壓下去軟而有彈性, 眼神一定。
武帝問：“怎么了？”
秦明德彎腰回稟：“陛下, 這好像是一個肉月餅。”
上頭沒有聲音, 他繼續道：“中間一層疑似生肉。”
殿里兩個小太監聽得后退一步。
盒子里的月餅其實每個都有單獨包裝，來自夢之鄉的幻術包裝盒，內部還有隱形的小型魔法陣, 用于鎖鮮。
包裝盒上也寫明了材料表和賞味期限。
秦明德仔細看了說明, 回話道：“盒子上寫, 這是一只……金槍魚月餅, 餡料里有一種生魚肉。通過特殊處理，可以放心食用。未開封的月餅可保存半月，但打開后需在一個時辰內吃完。”
武帝沉思，這魚一聽就不像是河魚，但若是海魚，不可能保持生鮮的狀態運到梁京，更別提拿來做月餅。
陛下沒說話，秦明德心里苦，這是非得要他吃一口這生肉月餅了。
身在宮中多年，暗地里吃人的事看過也做過，但也沒真吃過生肉啊，不知是何等的腥臭難忍。
秦明德后悔方才貪多，剜了一大塊下來，再次閉著眼送進嘴里，又重新睜開眼，“嗯？”
兩個小太監見大總管臉色變化，佝僂著肩背，眼中有幾分探究。
秦明德開始不敢細嚼，這會兒細細品味，肉質軟糯，沒有絲毫腥氣。
而且那肉與其他食材融合得恰到好處，尤其是表面那層薄薄的淡綠色醬汁，鮮爽回甘，竟是好吃的。
不用多說，大總管克制不住的神色已經給出說明。
隨后，武帝也吃了海鮮月餅，滋味著實不錯。
深宮另一端，鳳棲宮也在品嘗德宜公主送來的月餅禮盒。
德宜做事向來如此，訂的兩盒月餅全都送到宮里，并直接呈給帝后。隨月餅禮盒一起傳進宮的還有明信片和玩偶鑰匙扣。
皇后吃了月餅，甚覺滿意，又看到明信片，是一張年老的沈香君站在杏花樹下遙望花時的場景。
她留下了明信片，毛絨玩偶賞給了身邊的大宮女。
電影院悄無聲息在宮里流行起來，小宮女和小內侍開始私下打聽，有人想要月餅，有人想要明信片，還有很多人羨慕皇后娘娘身邊的明玉姑姑，竟得了一個那般有趣的賞賜-
月餅禮盒反響不錯，中秋節過去，還有很多人想買，路遙決定趁著熱度再賣半個月，之后再上新吃食。
玉桂齋那邊的周邊月餅也繼續售賣，兩家還會繼續合作，推出新款式。
路遙從玉桂齋拿了些貨，送到商店街其他店鋪，反響也很不錯。
周邊月餅并非只是外形畫了個角色外形，每一只的口味也都不同。
路遙給出的建議，用草本植物的生長習性融合角色生平經歷，做出獨屬于每一個角色的概念月餅。
當時玉桂齋那邊想到用中藥，增添一個滋補的功效。可中藥的味道霸道，放入月餅中，很難遮蓋氣味，口感上達不到路遙的要求。
后來是周素幫忙，和馮永一起調配出了最平衡的味道和口感。
路遙比較謹慎，拜托了白鏡。
白鏡又叫來一個學中醫藥理的堂妹兼職了幾天，以確保配方安全。
小吃店的客人很喜歡這種帶有淡淡藥味的月餅，覺得養生，雖然他們本身并不需要。
毛茸茸小店的客人也很喜歡，因為其中加了不同種類的中藥，有的可以助眠、有的能舒緩身心、有的增強體力，在毛茸茸小店的加持下，效果倍增。
而融合角色生平的專屬月餅概念一出，大武朝的影迷們也坐不住了，瘋狂為本命買單。
周邊月餅又為玉桂齋的老師傅提供了新思路，馮永和玉吉祥也開始構思新式點心-
陳宇寧一大早起來就跑去找謝旭和晉王世子，雖然昨天差點挨打，但想到《尋仙》還沒看，他還是忍不住頂著家法的壓力去找小伙伴。
晉王世子的臉比平時還要臭三分，見面第一句話：“不要跟我提起任何關于《海上列車連環殺人事件》的事情！”
陳宇寧朝謝旭遞眼色，“怎么了？”
謝旭一臉壞笑：“一路上都有人討論《海上列車》，還有人聊兇手。世子還沒看，快煩死了。”
陳宇寧了然，“那還等什么，走了。”
懸疑電影，最有意思的就是跟著劇情推導兇手，最后揭曉謎底時驗證推論對錯。
要是被劇透，樂趣全沒了。
到了電影院，陳宇寧和謝旭決定陪晉王世子再看一遍《海上列車》，昨日看得提心吊膽，好些細節都沒來得及挖，最后再去看《尋仙》。
三人看了時間，直接買好了兩場的票。
陳尚書休沐，早膳沒看到陳宇寧，聽下人回報，又和左相家的公子、晉王世子去東市的電影院了。
陳尚書沉著臉用完早膳，圖紙不畫了，書也不看了，叫管家備馬車。
待到了電影院門口，陳尚書剛下馬車，有人從后面快步走來，朝他作揖行禮，“大人，您也來看電影？”
來人是工部一個記事官，名叫李博，老尚書下屬的下屬。
陳尚書不解，“你為何也來這電影院？”
李博道：“下官聽友人說起電影院新上了一出戲，戲中有不少新奇玩意兒，便來見見世面。”
陳尚書臉色嚴肅，“你經常來這里？”
李博搖頭，“很久之前就聽說這電影院新奇，上的戲也新穎有趣。不過下官不喜聽戲，還不曾來過，今日是第一次。”
陳尚書臉色緩和，氣也平了一點，“既如此，一同進去看看。”
他們來得不湊巧，第一場已經開始，第二場的票也賣完了，再等就要到中午了。
聽說有類似酒樓雅間的迷你放映廳，時間早，還余有一間，兩人直接訂了十人雅間。
李博覺得單獨和上峰在一處呆一個多時辰很有壓力，提議再叫些同僚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李博叫來幾個和他一起休沐的同僚，都是下面的小官。
聽說來看電影，幾人很開心，進門還在說笑話。
結果看到上峰也在，一個個行了禮，偷偷瞪李博。
這家伙不厚道，都不提前說一聲。
好在人到齊，前方的屏幕就開始播放了，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除了陳尚書，其余的人多少聽說過電影院，只是出于這樣那樣的原因，都不曾來過。
開頭有一段廣告，還是中秋的月餅廣告。
陳尚書忽然想起，來這里本不是為看電影，而是來抓不務正業的逆子。
身側有人小聲與旁邊的人咬耳朵：“昨天去買月餅，聽說玉桂齋和電影院合作了，沒想到在電影院也能看到玉桂齋。”
李博去叫人的時候，陳尚書已經在休息區觀看過月餅廣告，還看了好幾部影片的預告，心中也有諸多疑團和思慮，其中最吸引他的便是海上列車。
廣告結束后，又接了一段安全規范知識。
李博看了忍不住說：“這法子好，要是我們也能有一塊這樣的公告墻，平日執行法令、鋪設圖稿，底下不識字的人都能聽懂看懂。”
工部掌管農田、水利、土木、道路、水運等各種基礎建設，與京中其他官員相比，和工頭、百姓打交道的機會多，很多基層官員時常感到力不從心。
百姓多不識字，很多時候一個指令要反復重申很多次，還容易出錯。
電影院里的防火安全小短片，有人像、聲音，還有最直觀的演示，簡單易懂。
假如這種方式也能用在工程建設、推行法令上，定能事半功倍。
安全短片結束，正片終于開始。
開頭海列車使進站臺的場面吸引了大小所有官員的注意，有人驚得忍不住站了起來，瞪大著眼睛，“這是車？為何能浮在海面上？”
“仔細看，車底似乎有一條路。”旁邊的人拉他坐下，自己也忍不住分析，“只有輪子，沒有馬，看著也不像靠人力，難道這車借用了水力？”
陳尚書搖頭，“不對。這車形態奇特，拉那么多人，還跑得奇快，應當不是水力。”
“那是什么？”
“某種……未知的東西。”
放映廳里安靜下來，新奇的事物不斷出現，劇情又很緊張，接連死了三個人，大人們既好奇新事物，又心系找兇手的緊要之事，眼睛和腦子都忙壞了。
……
棕袍搶匪死后，出現新人物——準備去臺城找尋親人的女孩莉娜。
準確來說不是新人，她在開頭出現過，只是列車運行后就隱身了。
眾人盤查棕袍搶匪的尸體時，發現他也是胸部中槍，與前面二人一樣。
而莉娜彼時被鎖在棕袍搶匪死亡現場對面的小房間，眾人發現她時，她手腳被捆住，發不出聲音。
莉娜上車沒多久就被人打暈了，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關在這里，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安妮詢問莉娜，關在里面時有沒有聽見外面的聲響。
莉娜想了一會兒，提供了一條線索——在被救前，聽到過一頓一頓的聲音。
安妮決定回去前兩個死亡現場，重新尋找線索。
這時有人不滿，反應最激烈的人便是跛腳伯爵。
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最初被懷疑是兇手的安妮小姐漸漸掌控了現場。
安妮在母親崩潰的神色下，取下手腕上的繃帶，露出腕間鮮紅的火焰印記。
這是被惡魔附身過后留下的烙印，也是獲得永恒智慧的憑證。
乘客忌憚安妮，又期望借她的智慧能解開這該死的連環慘案，形勢終于穩定下來。
安妮回到第二節 車廂和第一節車廂尋找線索時，第四個死者出現了——跛腳伯爵。
跛腳伯爵的死因與前面三人相同，死亡現場是莉娜被關過的那個小房間。
事件變得越發撲所迷離。
李博看得入迷，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兇手是誰，忍不住出聲：“大人，依您之間，誰最有可能是兇手？”
旁邊的人下意識接話：“我還是覺得第二個死者的情人很有嫌疑。”
又有人問：“最開始那些穿黑衣服背箱子的人去哪兒了？”
陳尚書思索了一陣，低聲道：“諸多謎團攪在一起，形成這般復雜的事件。由繁化簡，才是正解。”
李博聽不明白，“所以到底是誰？”
陳尚書搖頭，不愿明說。
這時，安妮找到一個關鍵線索——珠寶商人被偷走的鴿血紅寶石，藏在第二節 車廂的某個坐墊縫隙里。
血液凝在寶石表面，形成一層暗紅色的薄膜。
安妮用手帕包了寶石收起來，轉頭集合了所有的人，當眾宣布：“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
這句話震懾了車廂中所有乘客，也令屏幕外的觀眾精神一振，終于要揭曉謎底了。
安妮的視線一一掃過車廂里的人，語氣平靜幽涼，帶著洞察世事的冷銳：“除了我愚蠢的母親和第一個死者，在場所有躺著的人和還站著的人都是兇手。”
“她這話什么意思？”李博沒控制住，聲音有點大。
隔壁大放映區第一場已經結束，晉王世子和謝旭、陳宇寧一起出來，臉上的訝然還沒有完全散去。
謎團是揭曉了，但他還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一開始就沒跟上安妮的思路。
謝旭和陳宇寧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再看第二遍，昨日看第一遍時沒注意的細節全都抓到了，再想果然清晰許多。
迷你小廳里，安妮開始揭曉謎底。
她先看向列車員，“請你脫下外套和手套。”
列車員瞇起眼睛，拒絕聽從指示。
這時，上車后一直不曾出現黑西裝們端著加特林出現，要求所有人按照安妮的指示行動。
這群人是安妮的保鏢，也是監視她行動的特殊人員。
列車員不得不脫下白色制服和手套，露出沾在馬甲和襯衣上的血跡，手上也有沒清洗干凈的血跡殘留。
安妮掃過眾人的臉，拿出被手帕包裹的紅寶石，“一切的起因都要從這顆寶石開始說起……”
珍妮特和查德無意中聽到列車員和寶石商人的談話，見財起意。
兩人商量之后，珍妮特去引誘寶石商人到洗手間，查德動手。
結果動手時遭到激烈反抗，查德被刺傷，但最終還是成功了。
他們有心算無心，殺完人，拿到紅寶石，還互相掩護清理了現場。
接受盤查時，珍妮特沒有完全說實話，查德并不是在盤查開始后去的洗手間。他殺完人就躲進了第二節 車廂和第三節車廂的接連處，等珍妮特找到繃帶和藥品給他，留他自己包扎傷口。
但珍妮特和查德不知道，寶石商人也是列車員的獵物。
列車員發現寶石商人被殺，很快就找到兇手，但不確定寶石在兩人中哪一個手上。
他先解決了受傷的查德，還模仿了查德殺死珠寶商人的現場。
實際上珍妮特找到藥物和繃帶，遞進洗手間時，查德已經死了，當時是列車員在里面。
列車員一直等到寶石商人的尸體被發現，才找到機會從查德的死亡現場離開。
隨后從車頂回到操作室，扔掉沾血的衣服，換了一身制服和手套，再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也是他當時出現得特別晚的原因。
而第三起命案的兇手是已經死去的跛腳伯爵，搶匪的死因和當時被關在房間里的莉娜有關。
搶匪逃跑時意外發現莉娜，而綁架莉娜的人就是跛腳伯爵。
莉娜暗示過，當時聽到了一頓一頓的聲音。
跛腳伯爵為掩蓋殺人事實，也模仿了前面兩位死者的死亡現場。
而殺死跛腳伯爵的人，就是莉娜。
莉娜隱瞞了身份，她并不是去臺城尋親，而是從伯爵府逃出來的女傭。
女傭和伯爵府里的年輕花匠相愛，但伯爵也喜歡女傭，便殺死了花匠。
女傭不堪受辱，想辦法逃了出來，結果還是被抓到。
得知車上發生了連環命案后，她心中就有了這個殺人計劃。
……
安妮冷靜地分析出全部作案過程和動機。
這是一個連環殺人事件，卻又不完全是連環殺人事件。
安妮最后說：“簡直就像是由欲望接力而完成的殺人事件，惡魔都要認輸。”
事件全部結束，安妮挪到后面干凈的車廂，隔絕母親的驚擾，獨自喝著紅茶。
一個黑西裝坐到她對面，英俊的臉上滿是天真，“我叫杰德，從今天起保護你的人。”
最后抓捕列車員時，犧牲了一個黑西裝，杰德從替補提拔成正式人員。
他對這位被惡魔附身過的貴族小姐充滿好奇。
新的故事，已經開啟。
第189章 第五間店
李博等人還在不停討論《海上列車》的結局, 也有人對影片中出現的海列車、鐘表、加特林、電話感興趣，但只見其形，不知原理, 討論始終流于表面, 更多是對新奇事物的贊嘆。
陳尚書坐了幾分鐘, 摸到座椅扶手下的小遙控, 按了通知鈴。
迷你小廳可以點戲，陳尚書早先跟紅玉溝通好了。
紅玉告訴在后臺的路遙, 通知鈴一響，開始放映新影片。
再次亮起的屏幕驚擾到還在討論的幾人，陳尚書道：“難得來一次, 我又點了一場戲。”
李博等人沒想到還能看一部, 頓時興趣滿滿。
畫面出來又是海邊，只是這次出現的人物又與《海上列車》里不同，他們的穿著和樣貌更接近電影院的小掌柜, 這是《尋找深海巨獸》。
陳尚書看預告片時，一度被震撼得說不出話，當時最想看的其實是這部, 但已經和李博說好先看《海上列車》。
這種類型的影片對李博等人來說, 也很新鮮。
或許出于職業本能，他們最先看上的也是探險小隊所用的船。
坐在李博右手邊的也是一名記事官, 看到白色快艇在海面留下一串浪花, 忍不住說：“原來是這個！昨天去玉桂齋買月餅, 店里送了一個毛茸茸的小物件, 就是這艘小白船的形狀。”
探險小隊的追尋之旅開始, 放映廳中再度安靜下來-
紅玉稟報春熙樓的樂掌柜想要見路遙, 稱有事相商。
路遙正在后臺, 想了想，起身往外走：“請他進來。”
樂瀚跟著紅玉進了休息室，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原來幕墻后面還有這么大的空間。
路遙去春熙樓喝過幾次茶，遠遠看見過這位年輕的茶樓老板，但并未有過交談。
今日外面挺忙，紅玉也抽不開身隨時侍候。
路遙讓她去忙，順便叫葉瀟進來，又起身準備親自泡茶，想起昨晚看完燈會回來，熱得不行，做了一大缸果茶放在冰箱里。
冰了一夜，這會兒喝正正好。
她取來玻璃茶壺，夾了一些水果放進壺里，注滿茶水，又裝了一盤點心。
樂瀚一直在觀察路遙，看到她打開一個銀白色的柜子，取了茶水和吃食出來，眼中充滿探究。
那柜子在門開之后，似乎有燈自動亮了起來，里面放得東西也千奇百怪。
端上來的茶水一開始色澤清透，沒一會兒茶壺表面就凝起一層水珠。
樂瀚眼神微閃，難道那柜子其實是個冰窖？
這樣隨意放在房間里，就能儲冰？
路遙倒了茶給他，“昨日做的果茶，和梁京的煎茶口味不同，樂掌柜嘗嘗。”
樂瀚端起茶杯，杯壁冰涼，果然是涼茶，還未入口就有濃郁的果香撲鼻而來。
他低頭淺嘗一口，微酸冰涼的果味里，確有茶香，甜膩的水果竟能和茶水融合得如此清爽，味道清潤回甘，沒有一絲澀味。
樂瀚忍不住贊道：“茶味新鮮，果味清爽，好茶！”
喝了茶再吃點心，樂瀚又是眼前一亮。
他心里其實覺得果茶喝多了會有些甜膩，不適合配糕餅。
但這盤點心口感酥脆，甜味很淡，嚼起來有很濃郁的麥香，正好中和了果茶的膩。
路遙瞧著差不多了，才出聲詢問：“樂掌柜今日來有何事？”
樂瀚回神，一頓吃喝差點忘了正事，“路掌柜，我也想請電影院幫春熙樓做一條像玉桂齋那樣的短片，放在外面的玻璃屏幕播放。”
選擇和玉桂齋合作，路遙就考慮過后面可能發生的情況，只是沒想到第一個來找她的是樂瀚。
“你想做廣告？”路遙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敲。
樂瀚心下莫名有幾分緊張，是不是春熙樓不夠格？
他家茶樓生意一直不錯，特別是電影院出現后，生意比以往還火爆幾分，但底蘊上確實比不上百年傳家的老鋪子。
“我看春熙樓生意一直不錯，中午和下午都是滿座。樂掌柜為何會想到做廣告？”路遙有些好奇。
樂瀚垂在腿側的手不由握緊，“自然是想更上一層樓。”
這是真話。
玉桂齋原本在梁京算得是出名的糕餅鋪子，但借了電影院的東風，不過兩日，風頭已經蓋過其他所有糕餅鋪子。
生意人誰看了不眼熱？尤其是梁京大商會里的老板，只是他們比較謹慎，還在觀望。
樂瀚等不了了，他心里還有一層隱秘的心思。
電影院和玉桂齋合作方式太有意思了，他也想要。
樂瀚甚至不求這個廣告能讓茶樓賺錢，只要自家鋪子出現在電影院的大廣告屏上，就非常滿足。
路遙了解了樂瀚的意思，簡單理解就是好奇，想要嘗試新事物。
這時葉瀟正好推門進來，路遙問：“付遲在哪里？”
葉瀟朝外面偏了下頭，“擺弄機器。”
路遙笑著道：“叫二掌柜進來，就說來活了。”
付遲一臉霧水地進來，“什么事？”
路遙指著樂瀚介紹：“這位是隔壁春熙樓的樂掌柜，托電影院做一支廣告。”
付遲眨了眨眼睛，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有些愣地看向路遙：“可是我去不了外面。”
路遙點頭：“了解，但這個項目策劃我還是想交給你，畢竟你是專業的。到時我和其他人全力輔助你。”
付遲無意識撩了一下頭發，垂眸低聲道：“好吧，我試試。”
電影院接到第一個正式廣告項目，路遙和樂瀚談好價格，策劃、內容細節和拍攝交由付遲和樂瀚溝通。
樂瀚起初以為拍個廣告對電影院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沒想到其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商量，而且對方會參考很多他的意見，最后兩方還要簽訂契約。
從休息室出來，路遙心情不錯，電影院開始有副線業務進賬了-
趙廣宏看了一場電影出來，一直在電影院里晃蕩。
他在外面做生意，去過偏僻鄉下，也在繁華的江南水鄉呆過很久，還去過寒冷廣袤的塞北，自認見識不淺，但電影院里的東西，每一件都前所未聞。
吳姨都有些煩他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路遙從休息室出來，習慣性巡視一遍放映區域。
她先去了大放映區，遇到吳姨。
吳姨早上就跟路遙說了一次，她兒子是個生意人，吃了電影院的月餅，十分驚奇，想拿點貨到外地賣。
這會兒吳姨告訴她，趙廣宏就在休息區。
趙廣宏早聽吳氏說路遙很年輕，又是女子，但真見到，還是驚訝了。
她比預想中更加年輕，看著也不像生意人。
而路遙一開口就打破了這種印象：“我聽吳姨說，你想拿一些月餅去外地賣。我家月餅不便宜，而且中秋已經過了，怕是賣不起價。”
趙廣宏聽這意思，以為電影院不想合作，心里略微著急，解釋道：“您家的月餅美味且奇特，不僅是梁京，小人在其他地方也從未吃到過這般特別味美的月餅。就算不是節日，拿出去也肯定有人爭著要買。不瞞您說，小人在外跑商有一些年頭，手上也有一點人脈，月餅不愁銷路。”
“我家的月餅最多只能保存半月，超過時間絕不可再食用。”路遙又說。
趙廣宏欣喜：“若真如小掌柜所言，連那肉月餅都能保存半月之久。小人惟愿多拿些貨，走水路運到江南，最快七日可到。”
路遙點頭：“所言為真。”
詳談之后，路遙答應給他十套，五種月餅各十盒，算一來一回他也只能跑一趟。
五十盒月餅，貨量其實不算小。
趙廣宏是個眼光毒辣的商人，拿到月餅，還想要一些放在洗手間的同款紙巾和洗手液。
路遙覺得這人腦子靈活，紙巾和洗手液也不貴，從倉庫里一樣拿了一箱給他。
電影去不了的地方，就讓月餅、衛生紙和洗手液先代勞一下。
趙廣宏與路遙簽了契約，付了貨款，趕著小半車貨，千恩萬謝地走了-
送走趙廣宏，路遙繼續巡視小放映區。
剛走到檢票口，就聽到爭吵聲，走過去一看，熟悉的放映廳門口，熟悉的客人。
謝晚、孫清荷和一眾官家貴女，與其對峙的還是前日那一撥紈绔子弟。
路遙聽了幾句，這次好像是為《海上列車》爭吵。
紈绔們抓著上次的事情，問謝晚海上列車是不是也是真實存在的事物，旁邊幾個紈绔笑得前仰后翻。
謝晚柳葉眉倒豎，滿臉怒色，偏偏說不出反駁的話。
路遙有些無奈：“消遣之事，何必如此較真？”
搖扇子的男子看到路遙，立刻大聲招呼：“小掌柜來了。前日不是說中秋要為我等證明海中確有那龐然巨物，中秋都過了，還沒看到證據呢！”
路遙面不改色，“我已提供了證據。”
搖扇子的男子奸笑：“什么時候？我等怎不知？”
陳尚書看完《尋找深海巨獸》，還沒看夠，又點了一出《落花時節又逢君》。
不過連映兩場，已是午時，連坐了幾個時辰，大家都有些疲累。
以陳尚書為首的一行六七人，準備出去吃個飯，松散一下精神，再回來繼續看。
結果從放映廳出來，幾人又感覺內急，去了一趟恭房。
不料電影院的恭房與別處不一樣，干凈雅致，沒有一絲氣味。
幾個官員在洗手間里摸摸看看，沒忍住研究起下水管道的鋪設，耽誤了不少時間，出來正撞見一行小兒吵架。
陳尚書出來就見路遙被找茬，看著那群張狂的紈绔，就想起陳宇寧，出聲道：“無知小兒，見識短薄，別在此處丟人現眼了。”
為首的紈绔子不把謝晚這些貴女放在眼里，只因他也出身勛貴，是莊王幼子。
萬寶鑫對朝中的事情不感興趣，一時沒認出陳尚書，大聲叫囂：“小爺跟小掌柜說事，小老頭別來管閑事。”
李博等人氣紅了臉，梁京城里還有這般不著調的后生。
陳尚書臉色冷肅，不卑不亢：“某方才聽到幾句，你等不信海中確有大魚，實為無知。欺辱女子，咄咄逼人，毫無氣量，可嘆可悲。”
萬寶鑫不滿，“世間本就沒有那般巨大的魚，不過是出現在戲中的虛幻之物。爭論幾句，沒說贏，就拿大道理壓人，無趣至極。”
李博忍不住出聲：“怎會沒有？只是你沒見過罷了。龍涎香聽說過罷？龍涎香的原料取自海翁，海翁便是影片中那方頭方腦的大魚。海邊人多少都見過，你不知曉，不查證不尋訪，就認定是假，坐井觀天而不自知。”
路遙適時出聲：“海中有大魚的證據，早就有了，你們沒注意到而已。有時候旁人說千遍萬遍，你不了解也無法理解，最好的法子其實是親自出海去看看。”
海鮮月餅的廣告拍自毛茸茸小店，取景真實無特效，大鯨魚也有出鏡，為證明路遙最后還特地露了臉。
萬寶鑫連翻被懟，開始自我懷疑。
起初，他是真的不信。
可有人提起龍涎香，他隱約想起曾經似在哪里看過。
難道真是他們錯了？
一時間，萬寶鑫心里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他想去海邊看看真正的大魚-
處理完鬧劇，路遙被陳尚書拉著聊天，忽然收到周素發來的消息。
小窗口私聊：【店主，小小姬發飆了，好可怕！】
第190章 第五間店
姬止心發飆？
商店街的店員大多不是喜歡惹事的性格,就算是哈羅德，經歷了這許多事，都懂事很多,嘴上愛逞強，卻從不會真和店員或是客人發生沖突。
難道是遇到難纏的客人？
來毛茸茸小店的客人很少找茬,就算遇到個別個性強烈的客人,以姬止心的能力，也不會擺不平。
何況還有護衛海豹在,身為深海女神的神使，它們絕不會允許有人在神之海惹事。
路遙想不出誰能惹怒姬止心，發消息過去細問，結果周素也不太清楚，只說姬止心從釣魚房下來,拿出電腦開始處理日常事物，沒一會兒臉色變得很不好，還失手摔碎了水杯。
跟著他的水滴海豹顯得很慌張。
問不出有效消息,路遙也不耽擱，招呼付遲看著電影院，起身去毛茸茸小店。
路遙剛進店門，就見票票兩只肥嘟嘟的鰭肢搭在桌案邊，圓溜溜的眼睛擔憂地望著姬止心,發出尖細的“嗚嗚”聲。
姬止心坐在角落，眉心緊促，情緒明顯不太好。
這會兒餐廳客人不多，路遙走過去坐下,單刀直入：“壓力太大了？”
姬止心抬頭看過來,緩緩搖頭,“沒事，我能解決。”
路遙倒了杯溫開水，放到姬止心手邊，“什么問題？先說說。”
店主眼神堅定，語氣不容置疑。
雖沒有說重話，姬止心也知拗不過她，“版權購入渠道出了點問題，早先報價的那部劇忽然說不賣了。”
路遙眨了眨眼睛，“就這事？不愿賣就算了，還有很多備選項，重新篩選就是。”
姬止心：“備選名單上的我都發了消息，回復都是統一的‘不賣’。”
路遙正了正臉色，“有人不想讓我們買？”
姬止心眉心緊促，眼底凝著冷光，“是我的問題。店主不必憂心，我會解決好。”
有膽子做這種事的人，除了姬氏，別無他想。
當然也可能是他以前得罪過的人，看他腿傷，在族中失勢，專門打壓，只是概率極小。
路遙大概能猜到姬止心的想法，“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不能放任你獨自承擔這些壓力。”
“店主不了解姬氏，也不了解生意場。商店街確實是特別的存在，但離開商店街，您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姬止心面色平靜，語氣平和，不帶一絲鄙夷。
他只是在陳述事實。
商店街的獨特之處，沒有人比他和姬非命更清楚。
但這條街道也有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店主可憑借地域差異的優勢，在異世界呼風喚雨，可本世界就如同被單獨隔絕的一片孤海，無法享受到任何來自異世界的福澤。
門之內，店主力比神明；而門之外，店主也只是一介凡人。
這是一種極其不對等的交換。
路遙的眼瞳漆黑如夜，并未覺得被冒犯，心里反而微微一動。
一瞬間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眼前飛快閃過某個畫面，可惜閃的太快，她沒能抓住。
姬止心說完就后悔了，這本就是他引起的問題，“抱歉。您若是相信我，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
路遙思索了一陣，搖頭道：“不涉及信任問題，只是電影院的經營不能停滯，所以我不能等你。購買版權的事情我來聯系，你去處理姬氏內部的事情。”
姬止心情緒復雜，一瞬間好像又回到還未來到商店街之前，倍感無力。
路遙起身往門口走，“沒有繼承商店街之前，我也是普通人。商店街的力量沒有蔓延到本世界，或許正是為了這樣的時候。”
姬止心神色怔愣，抬手抓了抓頭發，忽然察覺到方才的自己很失態。
路遙站在路邊，視線從小吃店、美甲店、盲盒店一一掃過，等待手機接通：“絲絲，是我。”
沈絲絲有一段時間沒和路遙聯系，忽然接到電話，很是驚喜：“遙遙，好久不見。有事找我？”
路遙也不廢話：“對，有點事情。我最近……”
路遙大學做生意時，積攢下不少人脈，大多是富婆富蘿莉，也有涉及各種專業領域的高管大佬。
這幾個月忙于經營商店街，對以往的熟客疏于聯絡。
但若是談生意，就不必客氣了。
人與人之間的聯系，總是這樣一點一點建立起來。
一開始或許只是一個微小得不值一提的契機，一個又一個的契機連接起來，最后會變成一張大網。
沈家在娛樂圈有投資，沈絲絲本人也追星，聽說路遙想買一些影視版權，沒有多問，表示晚點給她消息。
路遙掛了電話，轉身到電影院找付遲。
付遲聽說姬止心被本家穿小鞋，也是一臉唏噓，曾經的姬氏大少爺，真的是風光不再了。
聽完路遙的意思，他表示可以暫時接手部分版權交接事宜。
和付遲談好，路遙又離開電影院，徑直去了小吃店。
要解決這件事，其實不用太復雜的手段。
商店街的運作，如今已不用完全依賴本世界。
就算在本世界買不到合適的影片，還有伊甸海，夢之鄉如今也在籌備拍電影的事情。
只是仙杜瑞拉自入職以來，為商店街任勞任怨，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怕是不小。
系統隱約感受到店主心緒不平靜，忍不住冒出來：【你在打什么算盤？】
路遙正好要找它，“我曾經用十萬人氣值為姆姆兌換了聲音。”
系統感覺最近和店主莫名有了隔閡，心里怪別扭的，聽出她好像有事要用它，心里竟有一絲期待：【……你想要什么？】
路遙：“多少人氣值可以換一雙健康的腿？”
系統驚住：【你想幫姬止心恢復腿？沒用的，本世界未曾開啟星門。除了你，旁人無法感知到我，神力在這個世界也無法施展。】
路遙：“神力？你本是神？”
系統：【……愿力，說錯了！人家只是一個傾聽愿望、助人圓夢的小小系統而已。】
路遙直接捕捉有效信息，再次詢問：“多少人氣值可以換？”
系統悄咪咪對手指，剛冷戰完，它不想立刻就跟店主鬧僵，沒什么底氣地回：【他原本健康，因接觸怪異失去雙腿，其間暗含無法向世人言明的因果。店主即便是從我這里兌換到道具，于他而言也是徒勞。】
“也就是說能兌換？報價。”路遙直接道。
系統暗暗吸氣，這人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反正它已經提醒過了。
【五十。】
“五十點就可以？”路遙驚訝小系統突如其來的大方。
系統嘶吼：【五十萬點！】
路遙偏了偏腦袋，用力揉耳朵：“好好說話，快聾了。”
系統生悶氣。
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心里很悶。
和系統聊完，路遙摸出魔神贈與的幻戒，戴到手指上，直接傳送進樂園。
正忙著追殺玩家的NPC冷不丁見到路遙，停下來打招呼：“店主，你怎么進來了？”
這是一個沒見過的NPC。
路遙從兜里摸出一枚月餅，遞過去，“我想見魔神大人，可否幫忙帶路？”
NPC接過月餅，開心地捏了捏，拖著長長的尾巴轉身，軟乎乎地說：“神域入口在那邊，我送你過去。”
路遙見了魔神出來，又回到毛茸茸小店找姬止心，找了一圈，才在釣魚房背面的棧橋盡頭看到他。
青年坐在棧橋邊，小腿空懸，煩躁地晃來晃去。
路遙走到姬止心身后，淡淡道：“抓到偷懶的仙杜瑞拉。”
姬止心剛跟付遲交接完一部分工作，心情說不上好。
路遙問：“找到人了？”
姬止心點頭，“嗯。”
“其實我心里也有一點小小的不爽。”路遙蹲在他身旁，語氣很淡。
姬止心：“我會處理得讓您滿意。”
路遙伸出手，手心躺著一枚漆黑的素戒：“戴上這個去。”
戒指的材質與幻戒一樣，上面沒有任何花紋，但仔細看又會發現，光滑的戒身上隱約閃爍著點點柔和的金色光芒。
姬止心一驚，抬眼去看路遙。
對方神色柔和，眼神清澈。
姬止心自覺又失態了，垂下眼眸：“這是？”
路遙抓起他的手，把戒指塞過去，“你就當是商店街對惡勢力的小小反擊。”
交代完正事，路遙準備回電影院，走出去兩步，又停下：“戴上這個，就不用坐輪椅了。仙杜瑞拉也可以按時下班了。”
姬止心猛然回身。
路遙已經走遠。
姬止心心臟狂跳，站起來，大步跑過去，追上路遙，“店主，你的意思難道是……”
路遙：“先戴上試試。”
兩人下到深海里的毛茸茸小店本店，姬止心戴上戒指，緩緩踏出店門。
后面的事情順利得像夢一般，他可以正常行走，可以跳可以跑。
坐在輪椅上的五年，受盡屈辱的五年，也遙遠得像一個夢。
姬非命舉著手機從盲盒店出來，看到在公路上又跑又跳又叫的姬止心，手機差點沒拿穩。
他的手機還是通話狀態，聽筒里傳出女人的聲音：“這是止心？他在做什么？”
姬非命回復：“情況有點復雜，晚點你自己打電話問他。我有事要忙了。”
掛掉電話，姬非命朝路遙走過去，“店主，您為止心做了什么？”
旁人不懂，他卻知道，姬止心的腿是沾染了因果。
路遙沉默地盯著姬非命，一臉“這還用解釋”的表情。
姬非命看向還在發瘋的姬止心，有點羞恥：“我是說，您付出了什么代價？”
系統的聲音帶著怒氣：【區區五十萬人氣值和兩百年時間而已。】
利用幻戒可以連接本世界的特性，將其作為承載愿力的道具，并用時間與魔神大人做交易，專為姬止心做了一枚戒指。
如此曲折的辦法，被她想到了，還切實的完成了。
只是系統的聲音旁人聽不見。
路遙搖頭：“一點小事。”
姬非命心中凜然，這點小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當初作為神使，不忍看族里最有前途的后輩就此頹廢，姬非命悄悄求過神明。
可就連神明也無法斬斷姬止心所沾染的因果。
姬止心鬧夠了，回頭看見路遙和姬非命，臉色一頓，耳背紅了一片，躡手躡腳走過來，恭敬地朝路遙行禮：“店主，我想請假回一趟天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