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五間店
路遙被這個任務通知驚到, 一時不知該如何吐槽。
系統等了半晌,沒見她有反應,沉不住氣道:【店主怎么不說話?】
路遙:“說什么?算上這次任務升級, 總共才三間放映廳。一個月內上映十部影片,三間放映廳如何排片?再說資金, 就算是小成本版權, 至少也得兩三千萬。我這邊緊一點, 催一催流程, 勉強能走下來。但梁京百姓是否能快速接受輪番的文化沖擊?全是問題。”
系統:【經確認, 本次任務并無不妥。既然店鋪的經營種類由店主親自決定, 經營過程中出現問題也由店主解決。店主已經開了四間店鋪, 再提出如此無理的問題, 就不禮貌了。】
路遙:“……”
系統:【還有問題?】
路遙:“你既解決不了我的問題, 提不提又有什么區別?只是感覺作為圓夢系統,你最近很少將愿望掛在嘴邊了, 發生了什么嗎?”
系統:【……沒有, 與其胡思亂想,店主不如多花點心力經營店鋪。】
路遙皺眉,系統確實有些不一樣了。
【路遙的超時空影院人氣爆棚,升級為二星店鋪,放映廳+2。請店主繼續努力!】
路遙挑眉, 這不是可以靈活調整嘛?
統統的小尾巴露出來了。
她轉身走出放映廳,“這次的升級,等會兒畫好圖紙給你, 先幫我貼點招聘告示。”
電影院如今的人員勉強夠用, 一旦升級, 就需增加店員。
路遙一直想招保潔人員, 至今還沒找好,影院的清潔暫且靠幾個店員輪值。
而介于這個時代的特殊性,保潔員需要一男一女。
此次擴建放映廳,她還想招兩個負責檢票、引導客人的員工。
系統反饋已經將招聘信息散播出去,不僅在影院門口貼了告示,東市的公告榜上也有告示。
路遙回到休息室畫升級圖紙,完成后交給系統。
統統拿到圖紙,聲音遲疑:【我記得此次升級是三間放映廳?】
路遙:“確實是。”
系統:【……那你畫的什么圖?為什么是七間?】
路遙:“我想過了,未來一個月上映十部新影片,三間放映廳實在不夠用。再說今早,你也看見多少女生穿男裝來影院。對我們而言男女大防不是問題,于她們而言可能是要命的大事。
“俗話說入鄉隨俗,想留住這部分客人,就要從她們的角度考慮方案。我這圖紙看似增加七間放映廳,但其中三間是容納十人的超迷你廳,一間可容納二十人的小廳。剩下三間不過是把兩間大放映廳拆成三個,兩間容納三十人的小廳,一間容納四十人的中廳。
“這樣升級后,一場可增加一百五十位客人,直接升級三間放映廳也只增加一百五十位客人,實際還是只擴建了三間放映廳。”
新圖紙上,路遙打算把兩間新放映廳分成小一點的三個放映廳,擴建在放映廳這一側,分別為三號廳、四號廳、五號廳。
而另外三間迷你廳和一間小廳擴建在休息區一側,也分為一、二、三、四號廳,供不方便與其他人一起觀影的客人使用,和酒樓、茶館的雅間一樣,可提前預定,價格比普通放映廳稍貴。
系統不接受這樣的升級方案,直接駁回。
路遙料到不會如此順利,也不著急,“你說店鋪經營問題需店主自行解決,我這邊積極提出解決方案,你卻不愿配合,這算誰的問題?”
系統:【……奸商!專坑我!不想跟你好了!】
路遙:“商量事情,說不過就撒嬌,這可不是一個成熟系統該有的禮貌。”
系統快氣瘋了,這個女人總是能找到規則的漏洞搞它。
方才他暗暗測算了一遍,按照她的升級方案,因為人數沒有增加,確實可以執行。
但它不想如此簡單的順從她。
系統吸一口氣,壓著火氣道:【這個升級方案太霸道了,接待客人的人數沒變,但升級規模完全不一樣。光是屏幕就要額外增加四塊,你還要在休息區一側新建洗手間、防火系統、監控系統、安全通道。別以為我不懂!】
路遙吐出一口氣,沮喪道:“這都被你發現了,難道最近吃了聰明藥?”
系統羞惱:【哪里有那種藥!!!反正我不會給你升級!】
路遙撓頭,十分頭疼的樣子,踟躕半晌:“這次的任務對我來說,確實很難。放映廳必須按照我的想法升級,否則作為一店之主,總覺得沒有得到應有的自由。”
系統:【……】
店主虛弱地嘆一口氣,又道:“不然這樣吧,這次升級額外的消耗,我用一部分人氣值抵扣,不讓你白辛苦。”
系統有些意動:【你打算付多少人氣值?】
路遙眨眼睛,“我不是太懂,你說呢?”
系統:【一百萬。】
路遙:“二十萬。”
系統:【……不想跟你說話。】
路遙:“那不然四十萬?再多就不禮貌了。”
系統:【……成交。】
路遙低頭抿嘴,統統真可愛。
影院升級今晚進行,只是這一次規模很大,得做一點遮掩工作,可能要拖個六七天,逐漸開放-
早晨兩場首映都是《落花時節又逢君》,放映廳里,觀眾安靜無聲。
貴女們先前萬分后悔,自覺不該魯莽地來影院,此時已完全沉浸在劇情中。
浴間刺殺的開場太炸裂,幾乎瞬間抓住所有觀眾的心神。
下一秒雷電交加,房中燭火熄滅,窗外雨打芭蕉,嘀嗒個不停,氣氛陰森晦暗。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漸歇。
一燈如豆,照亮陳舊桌案前小片空間。
胡亂穿著寢衣的清瘦男人和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面面相覷,眼中皆是不可思議,又含著惶恐不安。
男主沈香君和女刺客花時就在這雷雨夜,靈魂互換了。
謝晚坐在角落,身側是謝旭,兄妹倆手伸進爆米花桶里,忘記動作,眼睛直直盯著前方屏幕,不敢分一點心。
身體和靈魂真的互換了,還是在如此戲劇性的情況下,就發生在眼前,帶著鮮明而具體的形象和情緒,無需憑空想象。
之后會如何呢?
好想立刻就知道!
簡短的對峙之后,沈香君摸到花時腰間還有一把斷匕,立刻抽出,刺向占用自己身體的花時。
花時眼疾手快,跳開三步遠,從身后的矮幾上抽出長劍,擱在自己脖子上,“別動,再動我就不客氣了。”
沈香君:“……”
沈香君慢慢放下匕首,并覺得方才準備襲擊對方的自己很蠢。
兩人多次互相言語試探后,再次坐下來,決定冷靜地尋找解決目前困境的方法。
他們模擬靈魂互換時的場景,企圖趁機取回自己的身體,可惜沒有效果。
隨后花時提起,互換時外面在打雷,或許要等到雷雨天才能換回來。
第二天,從不近女色的沈大人身邊多了一位妙齡侍女。
這侍女脾氣大,性格怪,嘴巴還毒,偏偏沈大人寵著她,慣著她。
沈府外院一眾侍女心里如同裝了檸檬,嫉恨地牙酸不已。
不久,名為花時的侍女開始受到明里暗里的刁難。
戲中人并不知曉戲里披著花時皮囊的是沈大人,言語嘲諷、惡意陷害,花樣層出。
戲外人看到“花時”被陷害被欺負被關柴房,又被下朝匆匆趕回來的“沈大人”解救,啼笑皆非。
那些侍女可能永遠都想不到被她們欺負排擠的“花時”其實是她們侍奉的主家,臨到被發賣出去還嫉妒厭恨著花時。
萬寶珠來得比較早,根據以往經驗,買了靠后的座位。
紅玉在等機會進入這間影院,最近便沒有過來,陪萬寶珠來的是侍女翠珠。
翠珠起先萬分不愿來電影院,但隨萬寶珠來了一次,看了一場《盛京小廚娘》,此后每日都期待殿下出來帶上她。
侍女平時要侍奉主人,不像尋常百姓,隨時都有機會閑耍。
她們要出府,須得有正經緣由。
可有事由,也不敢在外無端逗留一兩個時辰。
萬寶珠對待下人不算苛刻,翠珠這點小心思瞞不過她,有時候瞧著倒也有趣。
翠珠看到侍女為難“花時”,不禁想起剛進宮做小宮女的日子,淚濕了眼眶。
這故事好看,卻也真實的殘酷。
待看到后面,“花時”被趕回來的“沈大人”解救,翠珠心緒感傷,嘴角卻又不禁上翹。
沈大人被花時用公主抱的抱法抱出柴房,驚了滿府的人。
沈香君本身是個弱不禁風的文臣,體弱多病,偏脾氣乖張,在朝中沒少得罪人。
花時接手他的身體,時常趁出門偷偷鍛煉,后來練得比他本人還要有力氣了。
兩個人因靈魂互換,本來不合規矩的情節,處理得充滿喜感。
這一個小事件令沈香君和花時的感情有了些變化,而爆笑還在繼續。
沈大人在同僚中間有個“冷面閻王”的稱號,在朝中也沒什么朋友。
花時用沈大人的身體和身份在朝中行走,倒是比沈香君本人討喜了些。
這日“沈大人”在外應酬,喝得雙頰飄紅,眸中含星。
小廝來報,大人的貼身婢女忽然重病在床,起不了身。
“沈大人”酒意頓消,在一眾同僚暗含深意的眼神下匆匆回府。
進了內院,到得偏房,揮退旁人,獨自進了“花時”的寢室。
彼時“花時”躺在床上,額頭和兩頰滿是虛汗,嘴唇泛白。
“沈大人”還未近身,酒氣已經飄了過來。
“花時”想到自己在府中疼得手腳發軟,起不了身,這家伙用他的身體在外面花天酒地,恨得牙癢。
而“花時”不是生病,而是來了月信。
“月信”二字從真正的花時嘴里說出來,床上的“花時”臉色更白了,屏幕外的觀眾只覺熱意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這部電影的情節和臺詞太頂了,這些內容在他們的生活觀念里從不敢輕易提及。
然而高能劇情還在繼續,“沈大人”教“花時”用月事帶,給他打熱水。
夜深人靜,“花時”疼得輾轉難眠,“沈大人”撩開被子,伸手幫“花時”捂肚子,一夜未曾離開。
放映廳里,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片刻后又有些了悟,原來女子信期這般痛苦。
不知不覺還學了些生理知識,女子信期最好不要碰涼水,不要勞累,脾氣不好也要體諒。
因為好像真的很疼。
屏幕上,二人用著對方的身體,以完全不同的視角重新認識世界,繼續嘗試對換回來的方法,感情也在不知不覺中積攢起來。
晉王世子坐在謝旭后面一排,耳背通紅一片,眼角余光瞟向身側的陳宇寧——這家伙太鬧騰了。
陳宇寧盯著屏幕,腦子里控制不住地帶入這些讓人笑得想死的情節,直接將換成女身的“沈香君”帶入成一些平日看不慣的人,甚至是慣來司馬臉的晉王世子,嘴角快要裂到耳后根。
想出這些情節的人,簡直是個奇才!
“月信”事件之后,沈香君和花時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兩人開始刻意避開對方。
這時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在宴會上見到“沈大人”,驚覺如今的“他”好像轉性了,不再是根冷冰冰的木頭,倒比以往看得順眼些。
公主的愛重太過沉重,“沈大人”躲了幾日,實在承受不住,不得已去找“花時”,求他想想辦法。
“花時”雙手抱胸,一臉深沉:“你以為我以前為何要那般不近人情?”
為的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家伙倒好,把他形象全毀了,還到處招蜂引蝶,想想就生氣。
觀眾席,翠珠悄悄去看萬寶珠的臉色。
萬寶珠眸光平靜,并不像其他觀眾被劇情逗得哈哈大笑,但看起來也不像在生氣。
“花時”給“沈大人”的建議是扮回原來冷冰冰的模樣,令公主厭煩。
“沈大人”思考之后,在某次晚宴找到機會與公主單獨說話,懇切而真誠的表明了態度。
公主神傷不已,卻也沒有死纏爛打。
彼時花時在心里暗暗對沈香君說“對不起”,可能要影響他的仕途了。
花時后來告訴沈香君,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喜歡,雖是借了他的殼子,也滿心歡喜,不想敷衍對待。
沈大人眼神晦暗,久久不語。
萬寶珠挑眉,眼中有了些興味。
這名為“電影”的東西,總是能給她一些驚喜。
有趣,實在是有趣。
劇情逐漸推向高潮,沈香君知曉了花時的過往。
她是個孤兒,父母死于十多年前的一場饑荒。
花時孤身流落,后被山匪追逐,滾落山崖,差點死掉。
昏迷時被人救走,卻被培養成了刺客,不到十歲便開始接殺人任務。
而最近幾年,朝中動蕩不安,加之天災不斷,百姓生活越加困苦。
一日,收養花時的人卷著錢財跑了,留下她和許多培養到一半的流民孩童。
這些孩童原本都會被培養成殺手,殺人或餓死,是一道并不難的選擇題。
可他們連這樣的選擇也失去了。
花時不忍他們走上她走過的路,靠以往積攢的一點人脈,繼續接殺手任務,養這群孩童。
而刺殺“沈香君”本是她計劃中最后一個刺殺任務,雇主開價很高,足夠她帶著那群孩童重新開始生活。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偏偏被最后一個任務困住,還越陷越深。
花時借著“沈大人”的身份在外行走,也逐漸拼湊出他的身世——一介寒門子弟,父母早亡,自小受盡族中打壓,還體弱多病。他不信命,寒窗苦讀近十年,一鳴驚人。
此后步步為營,如今只差一步,便是天子近臣。
他的野心很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光耀門庭,流芳百世。
但憑己身,再難更近一步。
買兇之人,朝中形勢,沈香君的仕途,三條線匯聚一起,背后暗藏著官場爭權奪利的巨大陰影,與日漸逼近的危機相對應的是二人之間隱晦而熱烈的情誼。
劇情到了這里,無人在意他們的相處是否合乎規矩情理,不想探討他們的言行舉止是否僭越,只想看二人齊心解決危機,迎來圓滿喜人的結局-
路遙從休息室出來,囑托付遲看店,她該去一趟夜光市了。
最新任務太狗了,引進新影片的進度必須拉快。
廣播忽然響起,《落花時節又逢君》的首映方才結束。
路遙走到檢票口,招呼哭八,想叫他今天下班別著急走,卻見這家伙眼淚汪汪,哭得跟小狗一樣,“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哭八抽搭抽搭,甩起衣袖胡亂擦了臉,又軟綿綿地瞪路遙一眼,轉身去引導已經出來的客人。
客人幾乎都紅著眼眶,像是哭了一場。
不少客人走著走著又開始嗚咽,含含糊糊喊起花時和沈香君的名字。
那些穿男裝來看電影的貴女大多出來就匆匆上了馬車,一個個眼睛又紅又腫。
買了第二場票的觀眾坐在休息區等待,看到哭著出來的觀眾,心里不由緊張起來,難道這次的影片不好看?
夭壽啦!
這次票價比以前都貴,不好看真的會氣哭。
有人叫住剛從放映廳出來的客人,小心詢問:“不好看嗎?”
那人拿袖子狠狠擦一把臉,瞪著他道:“你一定要去看,不看后悔!”
說著又開始哇哇大哭,惹得那出聲詢問的客人一頭霧水。
路遙探頭探腦瞧了一陣,背過身想笑,抬眼看到眼里包著淚花的朱珠,生生把笑意憋回去,正經道:“沒事我先走了,今天有點事。”
朱珠一把拉住路遙衣擺,整個人蹭上來,大聲哭嚎:“掌柜,我太難受了!為什么,為什么啊!!!”
路遙只得轉身,抱著朱珠安慰:“不哭了,不哭了啊。”
系統好像忽然到了叛逆期,不想放過任何一個針對店主的機會:【裝,你就裝吧!你就是罪魁禍首!】
路遙想笑,又怕再次刺激到朱珠脆弱的小心臟,拼命吸氣吐氣,緩解情緒。
《落花時節又逢君》的劇版和電影版結局不同,劇版是HE,沈大人排除萬難迎娶了花時,但電影版是開放式結局。
兩個版本的版權都在那個公司,對方開的價格也一樣。
路遙把兩個版本都迅速過了一遍,最后選擇了電影版。
從今天觀眾的反應來看,這個選擇應當是賭對了。
大哭大笑,有喜有悲,有期盼有遺憾,起起伏伏的情緒體驗比一眼望到頭的坦途更深刻。
電影版的結局,沈香君和花時齊心合力,清理掉了朝中的沉疴病灶,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花時家鄉的災情、匪情全部得到解決,兩人的靈魂也終于回到原本的位置。
沈香君通過花時的視角,再一次體察百姓疾苦,重新審視自己,他的野心里多了一點崇高的理想。
花時見識到朝堂的爾虞我詐,也知沈香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以后她再也幫不了他。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家門前山坡上隨風搖曳的野菊花,歸心似箭。
花時同沈香君道別,帶著那群孩童離開京都,回到了貧瘠的山中(地名)。
多年后,衣錦還鄉的沈相途經山中,因濕氣感到不適,半路停駐尋醫。
路遇一書院,院門大敞,朗朗書聲自院中傳來。
他顫顫巍巍走到門口,院中的學童有男有女,女先生手執書卷,聲音微啞,容顏亦被風霜侵蝕。
她若有所感,抬頭望過來,漆黑眼眸仍如當年,清澈無垠。
沈相神色一怔。
風起,依傍著黃土院墻的杏子樹撲簌簌輕響,隨后杏花如雪灑落。
沈香君禁不住伸手,可惜什么都沒有抓住。
一別經年。
落花時節又逢君。
第172章 第五間店
路遙哄好朱珠, 準備去毛茸茸小店,走之前招呼哭八,“下班別著急走, 我回來給你染頭發。”
哭八紅著眼眶站在檢票口,低著頭,搖手表示“聽到了”。
《落花時節又逢君》帶來的情緒沖擊太強烈, 后勁極大,說到染頭, 哭八都還提不起精神。
他就是殺手, 幼時經歷與花時差不多。
要不是老閣主把他撿回凌瀟閣,他也早就死于幼時那個荒年。
這些年凌瀟閣發展還不錯,他們不至于淪落到花時一樣的境地,可看到她也很難不深深共情。
朱珠靠在墻邊抽泣,《落花》給她的沖擊比《天下第一》還要強烈。
這個故事多線發展,劇情隱線埋在有笑有鬧的感情線之下, 前面有多輕松熱鬧,結局就有多寂寥傷感。
前半部分各種小事件將人物性格、經歷刻畫得太細致真實, 兩人最后的選擇無比契合邏輯走向, 帶著無法撼動的深沉和決絕。
最扎心的一幕還是結尾。
朱珠說不出為何會如此難受, 但一想到花時和沈香君, 心就又沉又疼。
她沿著墻壁滑下,蹲在地上, 壓著聲音嗚咽。
哭八本來情緒都收拾好了,準備繼續上班, 被朱珠一帶,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感情又浮了起來, 默默挨到朱珠身旁。
二人像兩只小狗崽蹲在墻角抹淚啜泣。
付遲站在一旁:“……”
《落花》不是他導的, 但有注資。
路遙好像還不知道這部影片就買自他的公司。
付遲的心情其實有點復雜,起初他不明白路遙為何從那么多古裝影片中選中這部幾年前的片子,靈魂互換的設定新穎,但沒有神鬼元素,又涉及朝堂爭斗,故事內核并不輕松,百姓不一定能理解。
此時看到客人和店員的反應,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萬寶珠從放映廳出來,去了洗手間。
因穿著男裝不好明目張膽進女洗手間,在過道等到沒人才進去。
翠珠站在洗手臺前用涼水沾了帕子擦眼睛,剛才在放映廳里可哭死她了。
《落花》前面的劇情太有迷惑性,她滿心以為那二人一定會成親。
萬沒有料到沈大人清醒,花時比他更清醒。
一切塵埃落定之時,他們卻選擇各自遠行。
翠珠其實能理解花時。
自進宮做了宮女,她就只想要活下來,盡可能活得久一點。
后來被撥給德宜公主做侍女,她再沒有想過嫁人,心中此生最好的結局就是侍奉公主到老,年紀到了就自梳。
《落花》描繪的感情克制而純粹,那兩人總是在一起,他們吵過、鬧過、相擁過,可直到最后都沒有親吻鏡頭,沒有互訴情意,只有彼此的眼神壓著沉甸甸的、幾欲迸發的感情。
隱晦,而熱烈。
翠珠自覺一生都不會擁有,可就是忍不住為他們而哭。
萬寶珠出來,洗了手,伸到一旁的烘手機下,熱風吹拂到皮膚上,很快帶走水汽,“這些小物件瞧著不起眼,卻便宜實用。”
翠珠低著頭,聲音還帶著哭腔:“主子說得是。”
萬寶珠沒哭,結尾時放映廳里哭成一片海,這位也只是微微挑眉,神色自若,此時還帶著笑意道:“你之前就不愿來,今日又哭得如此傷心,今后還是讓青翡陪我來罷。”
翠珠猛地抬起頭,眼眶一圈紅,急聲道:“主子,這事還是我來罷。青翡大大咧咧,還是同紫蘇守在府中比較妥當。”
萬寶珠眼底笑意更濃,手吹干背在身后,“走了,去找小掌柜說說話。”
原本不想太早結交路遙,但影院拿出來的東西越來越有趣,這部《落花》堪稱驚艷,她有些不愿等了。
可惜時間不湊巧,萬寶珠沒能見到路遙。
那個穿著奇異的男人說,店主有事外出,傍晚才歸。
從放映廳出來,萬寶珠看到影院門口的招聘告示,心下一定,機會終于來了-
路遙回到商店街,天還未亮。
說起來,付遲入職電影院后,每天都和她一樣,半夜開始上班,他好像適應得還不錯。
距離天亮不到兩個小時,到時其他店鋪都將正常營業。
路遙沒有回美甲店,直接到毛茸茸小店的釣魚房補眠,懷里抱一只胖乎乎的小海豹,又軟又暖。
早上七點,哈羅德來到店里,找了一圈才找到她,語氣不是太好:“怎么睡在這里?”
路遙一秒清醒,看到小黑龍,放松下來,“來得這么早?”
哈羅德盤腿坐在地上,有些煩躁:“不是說要出門?”
“對。”路遙看時間還早,又躺回去,蹭了蹭小海豹軟乎乎的肚肚,閉上眼,“有點早,吃了飯再出門。你不高興?”
哈羅德輕飄飄瞄了路遙懷里的小海豹一眼,“你這次去的世界是低魔世界,我有定位到,但試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
低魔世界不容易定位,定位到也不容易傳送,他最近很焦躁。
“原來是這事。那邊如今有付遲,沒什么問題。”路遙寬慰道。
哈羅德不爽:“那個人類比你還脆弱,若是有事,根本無法保護你。”
路遙卷了卷被子,躺得更舒服一點,“不用擔心,那個世界沒有魔法、沒有科學,暫時沒有人能傷我。”
哈羅德背過身,還是不爽。
路遙去過的世界都要做上標記,萬一出事,他才能及時趕過去。
嘗試多次都無法定位路遙的世界,他心里總有一點不放心,擔心她在他無法抵達的世界受到傷害。
八點,周素也到了店里,見到路遙有些驚喜。
路遙最近在電影院投入大量精力,以至于分給其他店鋪的時間少了許多。
周素大多數時間呆在廚房,感覺許久沒見過店主。
“要不要嘗嘗我最近研究的招牌海鮮面?”周素興致勃勃道。
路遙點頭:“好啊。”
周素來了毛茸茸小店,每天接觸到的都是最新鮮頂級的食材。
海鮮不用說,每日都有從亞歷山大大陸采購來的高級魔獸肉、蔬果,九花也經常從夜光市帶一些沒見過的新奇食材,周素樂于研究新菜品,偶爾托命叔送到其他小店,收集店員的意見。
這會兒周素還在煮面,混有濃湯的鮮味已經飄了出來。
待面端上來,路遙嘗一口,只覺眼前一亮。
湯味鮮濃醇厚,面條勁道爽滑,口感濃而不膩,反倒是十分清爽。
用料是祖傳的豐富扎實,早上吃一碗,心情會變得特別好。
這碗海鮮面經過多次修改配方,口感和味道都已無可挑剔。
這幾日剛加進毛茸茸小店的菜單,客人反應很好。
唯一的遺憾是這碗面只有在商店街才能做出最佳口感和味道,回到家里,就算購買到相似的高級食材,口感差距也不止一星半點。
這一碗熱騰騰的海鮮面,幾乎治愈路遙連日來的疲憊和積攢的壓力,她最后連湯都喝得見底。
店主放下碗,只覺疲憊一掃而空,“在群里給命叔說一聲,今天早上大家都吃毛茸茸小店的海鮮面。素素,辛苦你。”
成果得到肯定,周素心里充滿成就感,轉身就往廚房走:“說這些干嘛,我先去熬湯。”
吃過早飯,路遙、哈羅德和海豹護衛隊隊長淚淚一起游向夜光市。
淚淚這次跟隨店主一起上岸,小白胖子脖子上掛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銀色寶箱。
毛茸茸小店這段時間經營尚可,只是直到擴建幽靈電話系統,才有了穩定的約爾幣收入,總計有十幾萬。
這點資金顯然不夠購買版權,小海豹帶著寶箱,主要是為店主提供資金支援。
水滴海豹知道店主喜歡珍珠,平日外出巡邏會留意,找到先做上標記,需要的時候就去取。
海豹小隊最近還在一個峽溝深出找到古沉船,起出幾大箱古金幣和珠寶,全都送給了路遙。
這些東西價值無法估量,路遙覺得暫時用不著,沒有貿然動用,交由海豹小隊守護。
淚淚這次出來就帶了滿滿一寶箱珍珠,大小幾乎一致,晶瑩圓潤。
他們的計劃是先去見溫靜怡介紹的制片人,談好價格,再到九花介紹的珠寶店賣珍珠,用賣珍珠的錢買版權。
過程略微曲折,但是目前最經濟的方案。
抵達夜光市海岸線,路遙和哈羅德先上岸,隨即轉頭觀察淚淚。
小海豹先前跟路遙說,他上岸了會化人形。
毛茸茸有肥嘟嘟的小豹豹化人形是什么樣子?
路遙沒見過。
小黑龍也沒見過。
就……很好奇。
淚淚依靠肥圓的肚子和短小的鰭肢支撐,哼哧哼哧爬上岸。
尾巴尖尖離水的瞬間,脖子上的珍珠項鏈發出溫暖的金色光芒,淚淚的身體開始變化,柔軟蓬松的茸毛褪去,鰭肢和尾巴化成四肢。
大約過了十幾秒,一個小胖丁出現在路遙和哈羅德面前。
他只到路遙肩膀高,頭發柔軟,睫毛纖長,眼睛圓而幽黑,幾乎沒有眼白,眼上兩搓短眉,面部的毛發和頭發皆是白色。
路遙:“淚淚?”
白發少年點頭:“是我。”
聲音清脆稚嫩,特別可愛。
淚淚化出人形也還是肉乎乎的,像剛出爐的大肉包,宣軟可愛,胸前掛著寶箱,乍看有點憨。
可能由于沒有眼白,看久了會有一絲絲詭異。
路遙仔細看了看,還是能從面部看出小海豹圓乎乎的模子,拉起他的手,“走了,帶你去城里玩兒。”
哈羅德皺眉,小聲嘀咕:“小胖子。”
淚淚回嘴:“我這樣剛剛好。”
水滴海豹以豐滿為美,脂肪是力量和捕獵能力的側面體現。
哈羅德和路遙這樣的瘦竹竿在它們眼里,沒有任何競爭力。
水滴海豹也是長壽之族,成為神使后,壽命更加沒有盡頭。
淚淚活了近千年,這是第一次上岸,還是很激動的,看到什么都覺得新奇,忍不住伸手去摸。
他們先到夜光市與溫靜怡碰頭,然后一起去見鄭新盛。
見面的地方在鄭新盛的公司,溫靜怡早就預約好了,鄭新盛也提前空出了時間。
鄭新盛四十多歲,頭發斑白,臉上法令紋很深,看起來是個極為嚴肅的人。
簡短的介紹和寒暄后,路遙直接切入主題。
鄭新盛在溫靜怡聯系他時,已知曉路遙的身份。
他聽無數人說過那間位于海底的神奇店鋪,在網上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資料,可至今仍無緣去到毛茸茸小店。
鄭新盛表現得十分配合,也答應以最快速度走完合同流程,只是最后報價時,提了一個要求。
“關于您想購入的這幾部影片,可否不用約爾幣交易?”鄭新盛詢問。
路遙微微愣了一下,將問題拋回去:“鄭先生想以什么方式交易?”
鄭新盛雙手交錯合在一起,低著頭,眸光不自覺投向路遙手腕上的珍珠手鏈,低聲道:“我曾經在網上看到一幅插畫,畫得是一群人與海中生物在海底打水仗,獲得勝利一方的獎品是傳說中的‘神之淚’。阿溫聯系我時,便說了您的身份。我有個冒昧的請求,愿以此身所有財富和人脈,與您換取一枚‘神之淚’。”
這個要求出乎意料,蘊藏深海女神神力的珍珠與普通珍珠的價值完全不同。
路遙瞄一眼淚淚,小胖丁一臉懵懂,沒什么反應。
“鄭先生為何想要‘神之淚’?”路遙問。
鄭新盛早年忙事業,結婚晚,剛得了一個孩子。
妻子是高齡產婦,孩子早產,身體器官發育不健全,隨時有夭折的危險,如今還養在醫院的暖箱里。
他原本以為沒有希望了,偶然在網上看到“神之淚”的傳聞。
再三確認不是空穴來風,鄭新盛找到了在深海拿到神之淚的人,想高價購買。
但無論他出價多高,對方都拒絕了。
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深海女神的信徒,不愿讓出沾有女神氣息的神物也很正常。
鄭新盛再次陷入絕望,想去那間位于深海的神奇店鋪,可試了許多辦法,都沒有成功。
這時忽然收到溫靜怡的消息。
他的愿望很簡單,想為早產的孩子求得女神庇護,護他平安長大。
路遙覺得這個要求倒也不過分,翠皇星守護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子民。
她本人聽到這樣的祈愿,肯定會毫不猶豫答應。
說到底,神之淚是神明的眼淚,原就有治愈溺海者的效果。
路遙摸了摸手腕上的珍珠手鏈,黑色珍珠忽然泛起淺金色的光芒。
路遙心神一動,“翠皇星大人聽到了你的祈愿,交易方式便按你的要求來。”
鄭新盛臉色一怔,熱淚盈眶,連聲道:“多謝,多謝您!”
路遙從隨身倉庫取出一粒神之淚,隨手以金色神力串連成項鏈,遞過去,“不必謝我,這是翠皇星大人的意思。只是今日之事,請不要四處宣揚。”
鄭新盛小心翼翼接過神之淚項鏈,鄭重道:“以母神翠皇星之名起誓,絕不會泄露今日之事。”
結果沒有賣掉寶箱里的珍珠,就在夜光市買到三部影片。
路遙明確神之淚換取的僅是三部影片的版權,不需要額外報酬。
鄭新盛沒能送出家產,最后承諾若毛茸茸小店還有購買版權或是其他方面的需求,鄭氏會全力提供幫助。
返程路上,小海豹因為沒有賣出珍珠,感覺沒有幫到店主,情緒低落。
事情辦的順利,時間尚早。
路遙又帶他去了一趟珠寶店。
淚淚想把一整箱珍珠賣掉,店家露出苦笑。
純天然深海珍珠,正圓無暇,每一顆直徑都超過十五毫米,全是粉光,品相堪稱完美。
普通店家很難吃下這一箱,但這品相也確實令人難以拒絕,尤其是珠寶商,遇見這種頂級材料,根本走不動道兒。
最后珠寶店老板咬牙全款入手了一百粒,花掉六百萬約爾。
賣掉一小捧珍珠,小海豹的小情緒總算散了。
路邊遇到小吃店,淚淚的眼睛不住往那邊瞟。
路遙看在眼里,小海豹想吃,小黑龍也很好奇。
反正剛入賬六百萬,小海豹難得出來一次,想吃就吃。
給淚淚買了,小黑龍買了,路遙干脆又打包了幾十份,帶回店里讓其他店員也嘗嘗-
大武朝,永安寺腳下。
秦三為正從井里打水,準備洗昨晚換下的衣服。
他是個秀才,三年前進京趕考,落榜后就一直住在寺廟山腳下。
房屋是永安寺私產,僅收取微少租金,專供給寒門學子租住。
秦三立志考取功名,不中舉人不歸鄉。
落榜后靠抄書的微薄收入養活自己,日子過得清貧無望。
院外傳來喧囂,好像有許多人在爭論什么。
這房屋租金便宜,缺點之一就是隔音很差。
左鄰右舍稍微有一點響動,都擾得人無法靜心。
秦三為心中早有怨念,就是這些鄰居驚擾,他才時常無法靜心讀書。
他無心理會外面的吵鬧,自顧自清洗衣服。
穿了三年的長衫早已洗得發白,袖子、下擺還有幾個線縫歪歪扭扭的補丁。
洗完衣服就去抄書,早前接的那幾本要到交貨期限了。
秦三為洗完衣服,院外的人還未離開,交談的聲音甚至變得更大。
他一邊晾衣服,聽到幾句閑言。
“心愿我等都能如沈香君一般,登閣拜相,有朝一日榮歸故里。”
“梁兄,那沈香君真有如此厲害?”
“問這么多,我說一百遍你也體會不了,不如親自去電影院看一糟。”
“電影院?就是松安街那家新開的鋪子?不是說那掌柜豢養妖物,專吃女子?”
“這都過去多久的傳言了,早澄清了。那妖物其實就是人多穿了件衣服。”
“聽說電影院的票很貴,四喜樓的說書先生講得和那里面一樣,聽個全乎便宜一半還不止。”
被稱作“梁兄”的男子連連搖頭,“住在這清寂之地,你們的消息太落后了。我原本也以為四喜樓的說書先生說得和電影院差不多,今日過去也是準備聽他繼續說《盛京小廚娘》后文,結果半路遇見沈曲之沈兄。他非得拉我去電影院看一場,看得是今日剛上映的新電影,名叫《落花時節又逢君》。票價是真的貴,三十五文一張票。但看完出來,我只想說一個字‘值’!”
住在這處的都是清貧書生,一聽票價就要三十五文,剛被勾起的心思又收了回去。
旁人只問:“梁兄,這個《落花時節又逢君》講了什么?你細細說來。”
這就是想白嫖了。
梁兄深感失敗,如此激情的賣安利,竟一個都沒賣出去。
不是他不想說,真的是太難形容。
聽人說和直接去看的感受完全不同,甚至連迄今為止的人生經驗和認知都會被顛覆。
梁兄和沈曲之看完《落花時節又逢君》,出來就去酒樓喝了一場酒,期間不停聊起《落花》里的情節,說得口干舌燥,幾乎聊到無話可聊。
結果剛回到住處,興奮感又冒了出來,還想和人多說道幾句。
可惜左鄰右舍沒有一個人去看過《落花》,便也無人陪他發瘋發狂。
梁兄擺了擺手,失望地轉身,“一兩句話真的說不清楚,必須要親自去看,你們才懂我的意思。算了,我先回去了。”
梁兄離開不久,其他人也散了,院外終于恢復寧靜。
秦三為晾好衣服就回了屋。
支起窗戶,光透進房中,他坐在窗下的矮幾上抄書。
三十五文一張票,就為看一場戲。
傻子的錢真好賺。
秦三為屏氣凝神,將亂七八糟的心緒驅散,靜下心來抄書。
花了一個時辰,總算把最后一點內容抄完。
這幾本書換了錢,又能買半個月的口糧。
秦三為將抄本裝進包袱,起身出門-
路遙、哈羅德一行回到毛茸茸小店,店鋪正常營業中。
姬止心在釣魚房聽說路遙回來了,下來找她。
路遙把帶回來的吃食放到廚房,出來遇見他,也是一笑:“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姬止心:“您先說。”
路遙把在夜光市購入版權的事情簡單講了,她留有鄭新盛公司的坐標和聯系方式,到時通過幽靈電話聯系。
這事也全權交由姬止心處理,她都快忘了他最初應聘的崗位是接線員。
“你那邊什么事?”
姬止心:“之前沒談好的那部仙俠劇,他們又愿意按照我們的要求走了,您看要不要收?”
路遙想了想:“你再談談,差不多了就簽吧。”
這意思就是還要壓一下價格,姬止心只收到一個信息——店主手頭可能比之前還要緊了。
路遙不知他心中所想,又道:“最近電影院要繼續購入一批影片,資料晚上拿給你。這段時間又要辛苦你了。”
姬止心摩拳擦掌:“店主放心,仙杜瑞拉最喜歡上班了。”
路遙:“……嗯,辛苦。”
處理完毛茸茸小店的事情,路遙照例巡視一遍各間店鋪,確定都在正常營業,回美甲店取了染頭發的材料和工具。
這事拖了許久,該兌現了。
第173章 第五間店
《落花時節又逢君》只上映了兩場, 就引起空前討論,想看這部影片的人越來越多。
到午間場次,售票柜臺前排起長隊, 休息區和門口也有許多人在等。
爆米花怪物的謠言過去多日, 客流終于再次迎來高峰。
店主不在,付遲自覺承擔起看店的責任, 一直在門口維護秩序, 為第一次來影院的客人解惑、指引。
起初百姓不敢朝付遲搭話,這男人樣貌和穿著都不像大武朝的人,渾身上下又散發一種生人勿進的氣質。
他們又實在對電影院好奇, 茶館、酒樓、市井幾乎到哪兒都有人在談論電影院剛上映的新片, 后來一個書院的學童主動詢問, 才解了眾人困境。
下午最后一場開映,許多沒買到票的客人在門口徘徊許久,郁悶地散去。
付遲坐在休息區,倚著椅背, 微垂下頭,右手輕揉眉峰。
這一天下來,做的凈是些類似門衛的工作, 還很疲累。
廣告屏上又開始播放爆米花廣告, 標志性的背景音樂響起, 付遲睜開眼, 望著屏幕上出現的男人,神情疑惑難解。
果然,不管看多少遍, 最開始出現的那個男人還是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那人半年前發生意外, 尸骨都差點找不回來。
這是巧合?
還是……
他早上沒注意, 后來發現這人,店主已經走了。
這事從上午開始哽在心頭,他問命叔,得知這支廣告是店主和小吃店的店員一起拍攝的。
付遲有心去小吃店詢問一番,卻被命叔勸住。
店主不在的時候,沒有權限,不要隨意去任何一間店鋪,尤其是小吃店和美甲店。
一間是店鋪本身非常可怕,另一間店員都不是善茬,除了店主,誰都不服。
路遙回到電影院,最后一場剛結束,客人正從放映廳出來,好些人眼眶通紅。
待人走得差不多,路遙叫哭八到休息區等她。
她先進了休息室,從隨身倉庫取出染發工具、材料和平板。
付遲本想叫住她,奈何店主溜得太快。
客人全部離開,店員們都知曉今日店主要給哭八做頭發,飛快做完打掃,漸漸聚到休息區。
路遙推著一個類似理發店工具臺的兩層小推車出來,“除了哭八,沒事的都可以走了。”
店員全都不說話,眼巴巴望著她,一會兒又去看她面前的小推車——剪刀、梳子,裝有不知名液體的玻璃瓶若干,還有幾樣不知道用處的工具。
路遙坐下來,從推車上拿起平板,朝哭八招手,“染發前,先過來看看這個,你需要先了解一些事情。”
哭八看了看身旁幾人,走到路遙身邊坐下,看到平板上的照片移不開眼,“這是?”
“你的頭發很長,全部染成紫色,恐怕有些厚重。這是一些發型參考,你看有沒有喜歡的?”
路遙之前拍了一些哭八的照片,又從網上找了相對適合的古風發型,稍作調整后,P到哭八腦袋上,直接展現各種發型在他頭上的效果。
朱珠、溫簡、狗子都忍不住湊過來,看哭八一張一張翻看照片。
在電影院工作一段時間,店員的接受能力比路人高很多,可還是被哭八的照片驚到了。
朱珠看一眼照片,又抬頭看哭八,“里面的哭八已經染好頭發了!”
溫簡和狗子也是一臉不可思議,想不通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狗子:“難道這是哭哥的兄弟?”
哭八皺眉:“我自小便孤身一人,沒有兄弟。”
溫簡:“那這是怎么回事?”
路遙一臉平靜,“這就是哭八,照片你們懂吧?”
店員見過路遙用手機拍照,愣愣點頭。
路遙:“我有哭八的照片,再用修圖軟件調整改變他的發型,最后就變成了這樣。”
單說他們聽不懂,路遙又摸出手機,隨意從相冊挑一張照片,簡單演示起來……
四個店員將小掌柜緊緊圍在正中間,只見她手指不停動作,屏幕里的圖像隨之發生改變。
付遲坐在對面,忽然覺得這場景實在有趣。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路遙給大武朝百姓展示電子用品。
大武朝的百姓連蒸汽動力、電力的概念都沒有,互聯網對他們而言,更是不知超前了多遠的東西。
在一個沒有任何科學理論基礎和物質概念的世界,展示這些物品,如同神明炫耀自己深不可測的神力,危險而徒勞。
他覺得店主不該看不清這一點。
可無論店員還是客人,只要他們好奇,她就不厭其煩地演示各種物品的用途,夾雜一些淺顯的講解。
他剛入職那兩天,從旁觀察朱珠和溫簡吃力地使用電腦售票,笨拙地拖動鼠標處理一些簡單程序,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也不知店主如何教的,還真把他們教會了。
忽然,付遲心頭猛地一跳,產生一些念頭。
他飛快起身走向門口,離開電影院,回到商店街,大步走向停在不遠處的瑪莎拉蒂。
攝影設備一直放在車里,只是他已經很久沒有產生拍點什么的想法。
就在剛才,一個絕妙的點子出現在腦海中。
當時間無端倒退幾千年,處于封建統治下的古王朝,出現了一家連接未來的奇特店鋪,它將給這個王朝帶來何種沖擊?
這個世界的未來會如何發展?
人們的生活、觀念、歷史又會有何改變?
付遲匆匆搬出機器,吃力地往電影院挪。
他要記錄大武朝百姓在電影院的影響下,改變的過程。
付遲情緒激動,又有些后悔,怎么早沒有想到?
要是早些想到,第一時間入職電影院,就能記錄下大武朝最原始的狀態,如今已經錯過了。
他能感覺到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電影院的存在已經對那個世界有了影響,只是如今還非常微小。
姬非命從盲盒店出來,看見付遲在馬路中間和沉重的機器較勁,走過去伸出手,露出食指上的戒指,“拿到電影院?我幫你送吧。”
付遲額頭冒了汗,抬頭看了他一眼,搖頭:“怎好勞煩您?我自己來就是。”
姬止心的叔叔在姬氏地位頗高,如今兩人同在一個單位,也是十分不可思議。
姬非命心念一動,付遲手里的機器全進了空間戒指,背著手轉身道:“我本就是送貨員,走吧。”
付遲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匆匆追上去,“命叔,這怎么回事?”
他自入職電影院,也進了商店街本世界員工的那個小群,聽說過命叔的工作是送貨,但不知曉他還有這能力。
命叔走到電影院門口,又從戒指里取出拍攝設備,回頭揚了揚手,“看來你還是不了解店主。”
付遲眉眼微動,看見姬非命手指上的銀色戒指,還沒有聯想到一起:“你的能力和店主有關?”
姬非命神色平靜:“毛茸茸小店的月餅禮盒無法拿到本世界,你應當理解這一點。那么我每日輾轉多間店鋪運送貨物,如果沒有特殊道具,該如何搬運那么多從其他店鋪采購來的果蔬、肉類?”
命叔戴在手指上的銀色戒指樸素到沒有絲毫存在感,若不是他有意展示,尋常真不會注意到。
付遲瞪著眼睛,不敢相信,“這個戒指……難道是空間戒指?”
他就隨意猜猜。
命叔點了下頭。
付遲呆呆站在門口,“……”
他知道這條街不尋常,毛茸茸小店和電影院的存在就是不停在毆打他幾十年人生積攢起來的認知和經驗,可能因為店主一直表現得淡定尋常,他也下意識麻痹自己,將這些不可思議之事都看做尋常。
不知過了多久,付遲悚然一驚,猛地回過神。
此時的他,和大武朝的百姓又有什么區別?
付遲把拍攝機器推進電影院,哭八已經洗好頭發,圍著防水圍布,坐在一面立著的穿衣鏡前,神色帶著些微忐忑。
哭八的頭發又長又黑,發質還很好。
路遙覺得得剪一剪,挑染一部分,效果會非常不錯。
不過這個時代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說,剪頭發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大多數時候削發意味著斬斷塵緣,剃度出家。
要不要剪,選擇權在哭八。
哭八拿著照片翻來翻去,糾結許久,最后還是決定剪掉一些。
溫簡、朱珠和狗子都驚呆了,哭哥為了染發,真的很拼。
路遙拿著剪刀,準備先剪掉一些濕發,看見付遲搬著拍攝機器進來,有些不解:“哪里搞來這么多機器?”
付遲擦了把額頭的汗,“我想拍下你給他染發的過程,可以嗎?”
路遙去看哭八,“你覺得呢?”
哭八不解:“怎么拍?”
“跟之前咱們在酒樓用手機攝像差不多,不過小付的裝備更專業,拍出來效果會很不錯。”路遙道。
哭八立刻想起來那次的事,點頭道:“可以。”
溫簡幾人一聽要拍攝,又聽說電影就是用差不多的方式制作出來,頓時又圍到付遲身側,好奇地觀察他的動作。
以哭八和店主為中心,付遲架了三個固定機位,手里還扛著一臺機器,全方位無死角拍攝整個染發過程。
染頭發過程很麻煩,染成紫色、粉色之類的顏色,還需先將頭發票白。
哭八一把頭發長而濃密,剪去一些,漂染過程還是十分漫長。
不過路遙用了一點魔法手段,精簡步驟。
染發劑也添加了亞歷山大大陸的魔法草藥,又采用晶核能源液的技術提取融合,比路遙世界的普通染發劑更容易上色,且保色持久,對發質的損傷也降到最低。
即便如此,這個過程仍舊繁瑣而漫長。
天色漸晚,溫簡、朱珠幾人只得先行離開。
翌日一早,溫簡和朱珠在電影院門口相遇。
朱珠打量對方一眼,有些意外:“早。”
溫簡點頭:“你也很早。”
二人還沒進門,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狗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開口便是:“哭哥的頭發怎么樣了?”
第174章 第五間店
電影院正門大敞, 大廳卻沒人。
朱珠三人進來,看見休息區右側的墻壁處一夜之間多了一層架子,又以深綠色網布遮掩, 中間豎著一塊白色牌子:擴建裝修中,請勿入內。
狗子最近在跟著溫簡認字,只是從零開始,很是吃力。
他盯著白色塑料牌看了半晌, 只認出“中”和“入內”, 用手肘戳溫簡,低聲問:“溫大哥,這上面寫了什么?”
溫簡的目光從形制規格一致的圓柱形鋼管移到綠色網布上, 最后才看向豎在前方的牌子:“提示這處正在修繕, 不要進去。”
朱珠有些興奮:“是不是和之前一樣, 又要增加放映廳了?”
她經常聽路遙念叨放映廳不夠用, 導致排片緊緊巴巴,剛才立刻就想到這件事。
溫簡點頭:“應當是。這側墻面緊鄰榮喜書齋,不知掌柜如何說通了榮掌柜。”
榮喜書齋和電影院中間只有不到一尺寬的間隙, 擴建放映廳,勢必要打通兩面墻壁。
三人看了一會兒, 也不敢上前碰。
哭八從休息室出來, 手捂著嘴打呵欠, 眼角凝著一點水漬,困意還沒散去。
昨晚沒能在宵禁前回到住處, 他便留在了休息室。
原以為這一夜會睡不好, 結果睡得太香, 連小掌柜和二掌柜何時離開都沒察覺。
“啊!”狗子盯著哭八, 眼睛微微瞪起, 驚奇中帶了些驚艷。
朱珠和溫簡轉頭,看到哭八,表情比狗子還夸張。
“哭哥,你的頭發怎么成這樣了?”朱珠幾步走到哭八跟前,仰頭打量他,又繞到身后,“昨晚還沒這么短。”
哭八昨晚只剪了額前一小撮頭發,輕輕搭在額頭。
可此時他的頭發被削掉大半,從正面看,長短幾乎和付遲沒有差別。
不過二掌柜習慣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行事和個性都給人穩重可靠的感覺。
哭八的頭發細碎地搭在額前和耳側,配上年輕顯嫩的容顏,多了少年氣。
黑色發絲中間挑染出小半紫色,顏色還有深有淺。
腦后余有小半長發,也挑染了一部分,和黑發混在一起,扎成了小辮兒。
朱珠幾人移不開眼,哭八不喜歡好好穿衣服的習慣和小掌柜不相上下,如今配上紫色短發和小辮兒,瞧著痞氣又囂張。
具體形容不出來是什么感受,就是感覺這樣的哭八站在人群中,一定是第一眼被注意到的存在。
少年反派。
路遙昨晚這樣形容剛做完頭發的哭八。
哭八抬手摸到微微翹起的發梢,也還有些不習慣,低聲道:“頭都輕了不少。”
朱珠圍著他轉了兩圈,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辮兒,“很好看。”
哭八挑起眉梢:“你真覺得好看?”
朱珠點頭,“你不滿意?”
哭八搖頭:“也不是,就……有點不習慣。”
他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削掉那么長,第一次染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多少明白了店主讓他先選發型的用意。
他的長發大面積漂染,和廣告中的紫發少年不一樣。
那少年瞧著比他年幼一些,也穿長衫,可那頭紫發就很輕盈亮眼。
而他總覺得自己看著不倫不類。
店主說,廣告里的紫發少年有一張撕漫男的臉,氣質不一樣,效果也就不同。
哭八不懂何為撕漫男,又感覺駕馭不了自己選的發型,求小掌柜想想辦法,便成了如今這樣。
小掌柜第二次剪他頭發時,一點不心軟。
最初的發色是統一的淺紫色,她重新調了染發劑,覆蓋掉一部分淺紫色頭發,加深色調,發色變得深淺不一。
哭八不得不承認,小掌柜眼光獨到,比他更懂染頭。
他心里滿意,但又忍不住想聽聽別人的看法。
溫簡圍著他瞧了一圈,“說實話,原本我覺得你想染頭發的想法很奇怪,這樣看倒也不錯。”
狗子也點頭:“哭哥好看。”
哭八心底的忐忑消散,肩背漸漸挺直,“昨夜宵禁,沒能回住處,我回去換一身衣服。”
朱珠詢問:“小掌柜和二掌柜還在休息室?”
哭八搖頭:“昨晚在一起,但我醒來就不在了。不知去了哪里。”
幾人來得早,還沒到平時開門的時間。
但掌柜從不會來尺,放哭八回去換衣服,提前來的三人開始打掃和做準備工作。
然后他們就發現放映廳的走廊上多了一間放映廳,旁邊還有兩處豎起牌子的擴建區-
松安街上的小吃攤一如既往的熱鬧,哭八頂著一頭紫色小短毛招搖過市,賺足眼球。
謝旭、陳宇寧和晉王世子在朱大娘的小攤上吃鴨血粉絲,眼瞧著哭八走過。
陳宇寧梗著脖子看了許久,眼中滿是驚奇:“那好像是電影院的小伙計?”
晉王世子點頭,“頭發變成那樣,虧你還能認出來。”
謝旭:“電影院伙計都穿那樣的衣服,那頭發估計是求了小掌柜。”
陳宇寧低頭大吃一口鴨血粉絲,嘆道:“《小廚娘》果真沒騙人,市井里確有鮮美之味。”
朱大娘聽到,忍不住抬頭道:“咱家的鴨血粉絲受過電影院小掌柜指點,熟客都說味道比以前鮮美。”
陳宇寧沒想到在這里還能聽到路遙的事跡,頗有幾分好奇:“電影院小掌柜還懂廚藝?”
朱大娘自去電影院看了一回電影,對電影院的觀感大為改觀,再不提讓朱珠請辭的事,又對路遙提點之事心存感激,興致勃勃道:“小掌柜之前在我家吃過鴨血粉絲。那天早上她可能剛到梁京,因穿著奇特,惹得很多人注意。我拉她吃了碗粉絲,后來碰巧我家小女兒又在電影院找到活計。《小廚娘》上映那會兒,我去看了一次,那余小廚娘可真厲害。我出來一直跟女兒夸,小掌柜可能聽見了,悄悄給了我一個熬湯下料的秘方。我回來按著那法子一試,還真比原來好吃。”
這話倒是第一次聽說。
謝旭三人交換眼神,轉頭繼續和朱大娘攀談.
秦三為早早醒來,胡亂吃了一點昨日剩的干饅頭,坐到窗下抄書。
然而心思難定,抄書不順暢,時不時寫錯字,腦子里時不時冒出昨晚看到的事情。
昨日傍晚,他帶著抄好的書到榮喜書齋交貨,驚覺被大家熱議的電影院就在書齋旁邊。
書齋的小伙計說起電影院,笑得見眉不見眼,言語間滿是對電影院的溢美之詞。
秦三為拿書換到錢,又接了幾本新書的活,離開時在電影院外站了許久。
他看到電影院透明墻壁上會動的人影,也看到《落花時節又逢君》的片段,最后還看見店鋪里面一群人圍著一個年輕人,要幫他剃發。
不知那人為何想剃發,他當時覺得有些駭人,加上天色漸暗,匆匆離開。
可回來后,一整夜都思緒繁雜,睡得并不好。
早上醒來,腦子里還在想電影院的事。
一時想起《落花時節又逢君》,一時想起昨日墻外那位說的話,心思越發浮躁,他在房里轉來轉去,忽地停住,回身揣著錢袋出門。
不是真想買票看,只先在外面看看。
他其實更想知道昨晚剃發的年輕人如何了。
秦三為不停做著心理建設,走出永安寺的范圍,慢慢走到街上,周圍熱鬧起來。
大約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到了東市的松安街,他氣息有些亂,這一路走得急了。
忽然,迎面走來一個頂著紫色短發的少年,步履匆匆。
對方并未注意他。
兩人錯身而過,秦三為回頭,眼中含著驚異:那人……好像昨日在電影院看見的少年。
他其實記不太清哭八的長相,但對哭八身上的衣服印象很深。
當時隔著透明墻壁,里面好幾個男子穿的都是相同的衣服。
唯一一個和他們穿著不同的男人,就如此時的哭八,頭發奇短,特征鮮明。
稍微聯想,他就認出了哭八。
原來他不是要剃發當和尚,而是想弄得和那短發男人一樣。
秦三為理解不了哭八的想法,對電影院的畏懼又深了一層。
“快點快點,我聽說早上去排隊的人可多了,別待會兒買不到票!”
“急什么?看不到首場,就等下一場。”
“哎呀,哥你快點!我不要等了,都說《落花時節又逢君》好看,甚至超過了《天下第一》和《盛京小廚娘》!”
旁邊一對兄妹說著話,步伐飛快地走向電影院。
秦三為望著他們的背影,慢慢跟了上去-
路遙幫哭八染完頭發,回到商店街,時間比較晚了,美甲店、盲盒店和毛茸茸小店已經打烊。
她習慣性去小吃店看一眼,確定一切正常,再回美甲店休息。
付遲隨路遙一起回到商店街,看著她走進小吃店,想問祁琛的事,卻怎么都找不好切入點。
看一眼時間,他也沒有回住處,就在車上將就了一晚。
半夜,鬧鐘響起。
付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車窗外映出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他的心臟猛地收緊,祁琛的慘相和記憶深處最陰暗恐怖的記憶相連,瞬間構建出地獄圖景。
他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更糟糕的是渾身發抖,使不上力氣。
就仿佛,仿佛又回到了噩夢中。
“小付?”路遙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付遲慘白著臉搖下車窗。
路遙懷里抱著一摞泡面,笑容有些尷尬,“我看你車還在,猜你沒回去,打算叫你一聲。抱歉,嚇到你了。”
付遲虛脫地靠在軟墊上,緩緩吐出一口氣,“沒事。”
路遙又仔細看了他兩眼,“你臉色很差,再睡會兒吧。天亮再過來也沒事。”
付遲披衣下車,“睡不著了,我和你一起過去。”
走到電影院門口,付遲深吸氣,叫住路遙,“店主。”
路遙沒回頭:“嗯?”
“……昨天忘記跟你說,你出門之后,來了好幾個應聘的人。我簡單篩選了一輪,合格的今天會再過來一趟。”付遲捏緊拳頭,沒問出最想知道的事情。
路遙點頭,“辛苦你了。”
“店主。”
“還有什么事?”
“……天亮之后,我的助理會送衣服過來。進入這里,是否需要特別許可?”付遲捂臉,又搞砸了。
路遙:“只是送衣服的話,沒事。”
兩人走進電影院,付遲還想說話。
售票處已經排起長隊,休息區也幾乎坐滿。
只是還未到開門的時間,眾人只是等著。
路遙二人突然出現,眾人的眼睛瞟向她手里的泡面,露出探究之色。
路遙心說大武朝百姓都起得好早,匆匆往休息室走,“快快快,先去吃早飯。”
昨晚給哭八染頭發搞得太晚,半路有些餓,等待的時間,路遙拿了泡面出來。
哭八被只用熱水泡三分鐘就能吃的速食面驚到,剛開始不相信,連續吃了三桶,才逐漸接受事實,吃完強烈建議早上也吃泡面。
隨身倉庫里備的已經吃完,路遙出門時偷偷從美甲店拿了哈羅德和司金的囤貨,先把早上這頓應付過去,晚點估計要被哈羅德念。
她也皮了。
紅玉坐在休息區視野最好的一張桌子旁,遠遠看到路遙和付遲走過,立刻起身跟上去。
她其實看不清楚,但這兩人的穿著格外不同,很容易分辨。
路遙聽見聲音,回頭打量紅玉,“你是?”
“我叫紅玉。聽說這里招人,我昨天來過。”紅玉微低著頭,盡量不與路遙視線相觸。
付遲也認出了她,“昨天通過初試的人員之一,識文斷字,曾在富商家做過丫鬟,算是有經驗。”
路遙把泡面交給付遲,讓他先帶其他人吃飯,獨自叫紅玉到一旁說話。
她敲出系統:“這人什么底細?”
這分明是那個女扮男裝的護衛,如今換回女裝來店里應聘,怎么看都不是偶然。
系統:【不知。】
路遙:“???”
系統:【探索異世界是店主職責的一部分,我沒有權限干涉。】
路遙:“希望你永遠不會有求我的時候。”
系統心下一顫:【……】
路遙不與系統糾纏,停住腳步,回身看向紅玉,“你的眼睛……”
紅玉心下一驚,難道她看出了什么?
昨日與那名男子接觸,她應當并未暴露眼睛的病癥。
路遙看出她在緊張,抬手安撫道:“放輕松,我只是隨意問問。”
短暫的面試后,路遙宣布:“你被錄用了。店里的規矩是試用期七天,這七日內你若通過培訓,就正式入職。若是沒能成功入職,試用期的工錢也會結給你。”
紅玉暗松一口氣,低頭應道:“是,多謝掌柜。”
面試結束,路遙直接帶她到休息室,拿了桌子上剩下的一桶泡面遞過去,“先吃早飯。”
哭八已經換了衣服回來,和朱珠幾人坐成一圈,正呼嚕呼嚕吸溜面條,抽空提醒:“小掌柜,那是你的那份。”
路遙搖頭笑:“我還不餓。這是紅玉,新來的店員。”
紅玉只覺手里忽然被塞了個物件,想湊近一點看清,又怕眼睛的問題暴露,只得干干抱在懷里,還要抬頭和其他人打招呼。
溫簡、朱珠、狗子被泡面的美味征服,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又齊齊低頭吸面。
先不說只用熱水泡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吃,泡出來的面條竟又彈有勁道,湯味鮮濃,簡直形容不出的誘人!
紅玉的眼睛雖看不清,多年習武,感官比普通人敏銳,通過氣息就能判斷面前的情況。
此時坐在屋里的人,方才說話的年輕人實力深不可測,很可能和她是一類人。
最右邊的青衫男子也有些功夫,其余人氣息沉重,姿態閑散,渾身都是破綻,全是普通人。
殿下最戒備的那兩人,也是普通人,沒有一絲功夫。
路遙見紅玉有些呆,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清?”
第175章 第五間店
紅玉擔心路遙知道眼睛的病癥, 不收她,竭力否認。
路遙早見過紅玉幾次, 已看出她視物吃力, 考慮到她隱瞞眼睛問題的緣由,面試時沒有直接詢問,錄用后才又提起。
但紅玉好像還有很重的顧慮, 不愿坦誠。
根據以往經驗,紅玉的出現大概和任務有一些關聯, 可能對最終任務有所指向。
這是路遙決定錄用她的重要原因。
只是眼睛有問題, 在日常工作中將非常不方便。
路遙沒有繼續逼問, 轉而考慮找個時間, 給幾間店鋪的店員們做個集體體檢。
她把這事記在心里, 打算晚點聯系白鏡。
吃過早飯,店員們從休息室出來,大廳站滿了等待的客人。
《落花時節又逢君》的播出, 比當初的《天下第一》反響還要熱烈。
紅玉被安排暫時跟著溫簡學習檢票、指引客人。
這份工作不復雜,仔細耐心就行。
付遲從休息室搬出拍攝機器, 在電影院各區域放置數臺機位, 其中兩臺面朝街道, 拍攝街景和過往行人。
等到天亮, 助理送干凈衣服過來,還會捎帶幾臺新機器。
他無法像路遙那樣真正踏足大武朝的世界, 攝影機就是他的眼睛。
首場電影開始,客人進了放映廳,大堂里人少了一半。
如今除了新電影首映, 平日的電影票已經不再贈送爆米花可樂套餐。
仰賴幾支爆米花廣告和無法復刻的獨特配方, 爆米花和可樂已經成為大武朝百姓心中電影文化的一部分, 大多數來看電影的客人都會自己買套餐。
高峰期狗子一個人忙不過來,路遙幫忙接待客人,狗子負責收錢算賬。
他最近除了跟著溫簡認字,也跟著路遙學習算術記賬。
一到一百的阿拉伯數字必須會認會寫,九九乘法表熟記會運用,再來就是收錢記賬,都是學習內容。
剛開始狗子學得吃力,但很刻苦,年級到底不算大,后來習慣了接受得也很快。
如今不忙的時候,他都是獨自接待客人。
高峰期結束,狗子會補充爆米花,往飲料機里添加可樂,然后收拾忙亂是弄臟的柜臺。
路遙在一旁瞧著,他已經非常熟練了,轉身回休息室抱出一臺新機器,
狗子立刻丟掉抹布,從路遙手里接過機器,小心翼翼放到臺子上,“掌柜,這是?”
路遙:“放映廳和影片都在升級,小賣部也得跟上步伐。這是烤腸機,我教你操作。你去把休息室桌子上的紙箱抱出來。”
可樂和爆米花已經得到認可,接下來要推的小零食是熱狗和橘子水。
狗子抱出來的紙箱里裝著五袋烤腸、干凈竹簽、辣椒面、不銹鋼夾子以及調配橘子水的原料。
路遙先教狗子使用烤腸機,有了使用爆米花機和飲料機的經驗,他很快掌握新機器的使用方法。
烤腸被一根一根放到緩緩轉動的圓柱之間,看著干硬泛白,不太好吃的模樣。
一刻鐘后,烤腸干硬的表面漸漸鼓起,腸衣上泛起油光,肉味也飄了出來。
路遙:“我最喜歡烤開花的熱狗,插上竹簽,不沾辣椒面,干吃就很香。”
狗子直直盯著機器上轉動的烤腸,偷偷咽下口水,“掌柜,怎么知道熱……熱狗開花了?”
路遙:“這個簡單,腸衣從中間炸開口子,露出粉嫩帶油光的肉,就是開花了。”
狗子點頭,還是盯著熱狗,生怕錯過它開花。
路遙已經定好價格,熱狗兩文一根,橘子水和可樂一樣,一文一杯。
教完狗子,她坐在柜臺后面等著吃第一根熱狗。
狗子顯得有些緊張,躡手躡腳,不如平時機靈。
路遙:“狗子,你有沒有想過取個大名?你還記得自己的姓氏嗎?”
狗子一愣,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大名?”
這事路遙也考慮了一段時間,狗子已經在電影院安定下來。
只要他不好高騖遠,踏踏實實在電影院做幾年,往后再無可能做回乞丐。
“就像朱珠、溫簡這樣的正式稱呼,有名有姓。你現在還小,等以后長大,哪怕不愿繼續留在電影院,也有立身之本,我覺得取個大名好一點。”路遙解釋。
狗子忽然有些激動,臉色都漲紅了,急切道:“掌柜,我不想離開電影院,你別趕我。”
路遙抬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個設想,你別擔心。”
狗子松了口氣,低頭想了一會兒,又抬起頭:“掌柜,我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我爺爺姓高,認識的人都叫他高老頭,我想跟爺爺姓。”
狗子口中的高老頭是一個老乞丐,瞎了一只眼,斷了一條腿,但盤踞梁京多年,暗里有些自己的門道,以前都是他在關照狗子和那些乞兒。
如今狗子在電影院做活,路遙給的鮫珠也換成了錢,高老頭帶著那群乞兒租了間破屋子,平日編些草螞蚱、小蛐蛐兒、小馬兒之類的東西出去賣。
日子還是貧苦且艱難,但比往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也沒個落腳安身之所強上許多。
路遙點頭:“嗯,你回去問問爺爺,取個什么名兒。”
狗子一直被人叫狗子、狗子哥,在街邊乞討,路人看他的眼神也同看一條野狗沒什么區別。
如今細想,他已與那時不同。
狗子不禁心緒激蕩,小掌柜所言不錯,確實該換個名兒了.
電影院的放映廳升級擴建實際已全部完成。
一次性擴建七間放映廳,多少有些招眼,路遙修正了原先的計劃,暫定每兩天開放一間新放映廳,休息區一側的包間放映區則定在七天后統一開放。
三號放映廳建成立刻投入使用,電影院在播的三部影片終于不用打架了。
不過,《盛京小廚娘》的第三場定在明天首映,后天開放四號放映廳,最近一周電影院將非常繁忙。
招了紅玉,店員還是不夠用。
路遙站在門口,低聲喃喃:“這次他來得特別遲。”
系統冒出來:【你說誰?】
路遙看天色,估計姬止心到毛茸茸小店了。
購入新影片的資料還沒給他,她轉身回大廳,準備去一趟毛茸茸小店,沒有搭理系統。
統統委屈又氣悶:【……】.
姬止心在釣魚房處理毛茸茸小店的日常事物,路遙過來時,他正在忙。
路遙把資料遞交給他,就離開了。
她從毛茸茸小店出來,聯系了白鏡,約定三天后做體檢,走了兩步,又感覺肚子餓,想起早上在電影院沒吃東西,干脆去小吃店吃點東西。
小吃店也剛開門,店里和平時一般熱鬧。
店員見她今日過來得這么早,有些驚奇。
聽說店主還沒吃早飯,立刻端來吃食。
路遙喝著豆花,吃著魔獸肉餅,聽小茄說話。
小茄興致勃勃地告訴她,九十九樓旁邊正在新建影視基地。
每天有幾百個志愿者在那邊捏房子,捏磚墻,捏各種內設家具,夢之鄉的居民要自己拍電影。
路遙站在九十九樓的欄桿處朝下望,驚了一跳。
濃霧散去,下方大片區域出現尚在修建中的仿古建筑,隔著老遠,也能感受到其間細節滿滿,難怪要那么多人去捏。
路遙問:“這是要拍古裝劇?”
小茄點頭:“聽說是受了《天下第一》和《盛京小廚娘》的啟發,要在下面捏一座皇城。”
路遙:“……不愧是你們。”
有幻術就是好啊。
小茄眼睛亮晶晶,“店主,等我們拍好了,你就拿到電影院去放。守衛長說,不收報酬。”
拍電影這個點子,早些年不是沒人想到,也有人嘗試,只是最后都沒做下去。
他們已經死了,相對而言欲望和情緒都沒有那么多。
有些事做著做著就乏了,半途而廢的不知多少。
后來樂園游戲興起,比起虛假的幻想,真實的體驗更吸引人。
小吃店的出現,改變了那種狀況。
正常的電影流入,再次刺激夢之鄉的居民。
他們開始想要自己的電影。
在小吃店呆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路遙跟小姬打了照面,告知他三天后體檢的事情。
白鏡那邊不知要安排幾個醫生過來,白家那邊一直是小姬接洽。
回到電影院,路遙心下一突,視線轉了一圈,停在休息區,忽然加快腳步。
那人黑衣白發,背對著門。
未看到面容,她心里已經有了猜測。
第176章 第五間店
付遲站在黑衣男子對面, 眉頭往中間收攏,神色為難。
同他站在一側的還有三四個人,年紀稍大的一男一女穿著樸素, 腰背微微佝僂。
剩下兩人和哭八差不多年紀,眉眼低垂, 偷偷打量黑衣男子, 眼中帶了些許輕蔑。
路遙走過去,出聲詢問:“怎么了?”
說話間走到兩撥人中間, 眼睛斜向黑衣男子。
不出所料, 他眼上覆著黑紗。
真是經不起念叨。
付遲吐出一口氣, 低聲解釋:“您不在的這段時間,來了數人應聘。這位目不能視, 我覺得不合適, 婉拒了。但他賴著不愿走, 還一直說要見您。”
路遙點頭,轉而看向另一側, “這是你選好的人?”
付遲點頭:“兩名保潔和兩名檢票員。”
路遙打量四人。
年級稍大的二人立刻彎腰,朝她行禮, 年輕的一男一女微微低頭,不卑不亢。
路遙唇角含著一絲笑, 揮手道:“行,你去安排。”
吩咐完, 她又看向黑衣男子, 意味深長地說:“他,我來面試。”
付遲不解, 拉著路遙到一旁, 盡量壓低聲音:“店主, 我知你心好,不愛計較微末小事,但也不用專門養閑人啊。他一個瞎子,招來能做什么?”
路遙輕拍付遲肩膀,安撫道:“你別著急,這事我有分寸。先帶那四人去填資料,然后熟悉工作。”
付遲帶著新招的四個人離開,暗自感嘆店主還是年輕,辦事太過唯心,缺乏理智的判斷。
路遙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朝黑衣男子微微揚起下巴,“我叫路遙,這家電影院的老板。你叫什么?”
“葉瀟。”
男子的聲音清潤柔和,和最初的白銘、卡洛斯和池瑾都不一樣,同他在深海深處現身,提醒她時的音色也不相同。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路遙陪他演戲。
葉瀟微低下頭,循著聲音側向她,“生來有疾,無法視物。”
瞎,但底氣十足。
路遙干脆拉來一張椅子,隨意坐下,又朝他伸手:“坐下來聊。”
葉瀟腳下輕輕一勾,精準探到椅腳,往后移開,在路遙對面坐下。
路遙挑眉,興味盎然地贊道:“厲害!”
葉瀟:“……嗯。”
還“嗯”,沒有一點求生欲。
路遙眼睛微瞇,手指輕敲桌面,語氣平緩:“你這情況,確實沒有適合的崗位。”
葉瀟:“……”
完全沒料到的拒絕。
路遙看他好像僵住了,壓住上翹的嘴角,“或許,你有什么不同尋常的特長?”
經歷過嚶嚶怪虎鯨時期,再見變成人的他,忽然好懂了。
葉瀟:“……我武藝不錯,可做護衛。”
路遙摸著下巴,似在思考。
午間場結束,有兩刻鐘的休息時間,哭八從放映區過來,準備回休息室喝水。
路過休息區,看到葉瀟,立刻走過來,神色驚詫。
瀟九來這里干嘛?
他在梁京的任務做完了?
按理說,任務完成就該回閣里,還在外面外面亂晃什么?
路遙看到哭八:“熟人?”
哭八輕咳一聲,抬手抓了抓額前的劉海,不情不愿地道:“算、算是吧。”
他這幾天正感覺任務漸入佳境,一點都不想被打擾。
但轉念一想,他先來電影院,如果瀟九進來,不得叫他一聲“前輩”?
到時求店主用手機錄下來,當著某人的面反復播放……
哭八光是想象那光景,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掌柜,瀟九眼睛天生有疾,但其他感官比常人敏銳。尋常護衛倒也當得。”
路遙眨眼睛,拖長語調:“原來他就是瀟九——”
葉瀟冷聲道:“……我叫葉瀟。這位兄臺恐怕認錯人了。”
哭八:“……”
不管哭八如何明示暗示,瀟九一口咬定他認錯人。
路遙看戲,瞧著差不多了,松口讓葉瀟試試護衛一職。
掌柜也稱呼瀟九“葉瀟”,哭八有些郁悶,但這人總歸成了他后輩,回想過往,以后多的是揚眉吐氣的機會-
路遙從付遲手里拿到新人的資料,檢票員紅玉、陳小六、李春花,保潔員周有福、趙金香,護衛葉瀟。
連帶紅玉,這次招了六個人,暫時夠用,路遙讓系統撤去張貼在各處的招聘告示。
一直空缺的保潔人員總算招到了,各個崗位的人員不用再身兼數職。
路遙打算將溫簡調到售票處,往后和朱珠輪班。
忙碌時,空閑的那人到小賣部幫忙。
哭八擔任檢票組組長,負責帶紅玉和兩個新人。
新人暫時有點多,路遙和付遲也會幫忙帶。
一摞資料里,除了紅玉的那份,其余都是口述,由付遲代筆。
路遙琢磨半晌,擬出六份臨時契約。
臨時契約效力是七天,試用期間出現問題,店員腦中關于任職于電影院的重要記憶會消失。
七天之后,正式入職的人會簽署一份更加強力的契約。
朱珠等人入職時,都簽了相應契約。
紅玉肯定有問題,付遲招來的四個人暫時看不出不妥,只是路遙心里有些在意,保險一點總不會出錯。
至于葉瀟,她沒想過簡單的契約能約束他,走個流程而已。
紅玉拿到臨時契約,反復看了幾遍。
契約明面上的內容是店員不可泄露電影院中被店主認定的機密,違背契約,將被電影院追責。
紅玉心想小掌柜比預想中有城府,但也還是天真。
這間店鋪如此招搖,不知已經被多少人盯上,一紙文書根本沒有任何效力。
她確定書面沒有問題,直接按了手印。
其余幾人也很快按了手印-
為《盛京小廚娘》第三場上映預熱,下午電影院單獨放出新預告,附帶一條長達三分鐘的精彩劇情剪輯。
看完《落花時節又逢君》的客人出來,看到《小廚娘》預告,失去高光的眼睛逐漸變得有神——歡喜冤家好像也不錯,正好緩解看完《落花》的傷感。
第二日,《盛京小廚娘》第三場首映,門口早早就排起長隊。
由于放映廳不夠,這天《小廚娘》第一場和《天下第一》沒有安排場次。
大武朝的百姓先買了票,隨后習慣性左轉去買爆米花和可樂,結果發現連小賣部也上了新品。
隔著透明玻璃,一根一根泛著油亮光澤的烤腸排成排,緩緩轉動,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不同于爆米花的甜香,油脂的氣味混合形容不出的香味,直撲鼻尖,引得人不禁口舌生津。
客人望著烤腸發愣,后面的人推他一把,“你買不買?不買一邊去。”
那人回神,無意識咽下口水,詢問狗子:“這東西好吃不?”
狗子昨晚回去跟高老頭說了名字的事情,高老頭想了一晚上,為他取名“家成”,盼他早日家業有成。
高家成連連點頭,“好吃的,兩文一根。新品有活動,買熱狗還送一杯新品橘子水。”
那人一聽有活動,直接道:“給我來一根。”
客人看店員拿著夾子挑來挑去,夾了一根腸衣中間爆開的熱狗,皺著眉擺手拒絕:“我不要這根,都爛了。”
高家成解釋:“這種開花的熱狗最好吃,腸衣脆韌,內里咸糯,又微微泛甜,越吃越香。爆開的腸衣處沾上一點辣椒面,又是另一種風味。”
昨天打烊后,小掌柜給每個店員包了兩根烤好的熱狗,讓他們帶回家吃。
今日一早,店員路過小賣部,眼睛都忍不住往烤腸機上瞟,無一例外。
那人將信將疑,他身后探出一人,高聲道:“他不要,這根給我。”
高家成笑著應道:“好咧,您稍等。”
爆米花那么大一桶是兩文,熱狗這么一小根也要兩文,著實不劃算,但看著新鮮,還贈送橘子水,也就買來嘗個味兒。
起初,大多數買熱狗的客人都抱著嘗鮮的想法,但吃過之后,想法就變了。
這東西不知是什么做的,味道和口感同小伙計描述得差不多,咸中帶一點甜,韌韌糯糯,吃著沒有最開始的爆米花驚艷,但越嚼越香。
最先買了熱狗的客人三兩口吃完一根,舔著唇意猶未盡,回頭看一眼烤腸機,又默默排到人群后面。
第177章 第五間店
周五下午六點, 白錦從實驗室出來,計劃周末回家一趟。
這學期課題太多,她已經連續好幾周沒有休息, 盤算回家后要和床不分不離,直接睡個兩天兩夜。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白錦看到來電顯示——堂兄白鏡。
兩人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根據以往經驗,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又不能不接。
“哥, 什么事?”
“你明天有沒有其他安排?”白鏡開門見山。
白錦聽這調調就知道來活了,暗暗吐氣。
“哥, 有事直接說。”
白鏡也不客氣:“明天我要出外診, 你沒事的話, 過來幫忙。”
白錦還想掙扎:“哥,你找錚哥他們唄,我力氣小, 幫不了什么忙。”
她可太了解這位堂兄了,找家里弟弟妹妹幫忙,大多是出私診,差個拎箱搬設備的工具人。
白鏡:“阿錚是要去, 還差個女生。這次是給一家私企員工做體檢,不要你搬器材。”
白錦不禁有些好奇, 什么公司員工體檢還能讓大哥上/門/服/務?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能拒絕了,再次被迫和愉快的周末計劃說拜拜。
白鏡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怨念, 寬慰道:“那邊人不多, 不會忙一整天。到時我跟店主說一聲, 帶你倆去個好地方, 保準讓你們開眼界。”
白錦已經對家里人愛畫大餅的行為免疫,懶懶道:“開眼界就不必了,早點下班就行。我還奢望休息一天。”
第二天清晨七點,白錦、白錚頂著惺忪睡眼,和冤種堂兄碰頭,開著家里的醫用車一路飆到郊區,拐進一條曲折小道。
醫用車停在街道中間,白錦率先下車,抬眼看到不遠處老舊的停車坪上,停著好幾輛頂級豪車,眼神迷惑。
這荒郊野嶺不知開的什么野雞公司,老板開這么豪的車,公司選址卻一點不講究。
白錦腳步一頓,眼里蹦出幾分笑意。
幾輛豪車中間,居然并排擠著兩輛小電驢。
這肯定是員工的代步工具,如同被大佬環伺、瑟瑟發抖的小可憐,瞧著真是喜感十足。
白錚也從車上下來,注意到街道兩側的招牌,全是以“路遙”二字開頭,大聲問道:“哥,這條街上的店不會是同一個人開的吧?”
白鏡下了車,繞到后面開門,點頭:“你們先把設備搬下來,我去找店主。”
白錦低聲碎碎念:“明明說不要我們搬設備,果然又是來做苦勞力了。”
白錚比白錦大兩歲,是白錦二叔的兒子,也是在讀醫學生,聽妹妹念叨,笑著道:“你站一旁,我來搬就是。”
嘴上抱怨,白錦還是不好意思讓白錚一個人做事,站在下車下接設備,轉身放到一旁的屋檐下。
“阿錦,你最近和姬氏的人有沒有聯系?”白錚忽然問道。
白錦搖頭,“上課忙得很,也沒什么事好聊。”
白錚:“我聽人說姬氏內部似乎出了一些事情。”
白錦來了點興致:“什么事?”
姬氏和白氏兩族是世交,只是最近百年,姬氏獨占神明眷愛,風光無限。
白氏的地位漸漸弱于姬氏,但又比其他日漸消亡的家族好上幾分。
半年前神明意外隕落,姬氏的上任神使逐漸遠離家族中心,姬、白兩家的關系也似有疏遠。
白錦確實許久沒和那些“好姐妹”聯系了。
白錚想了想,盡量不帶情緒地說:“你還記得姬止心不?”
白錦點頭。
五年前,那位可是社交界最風光無限的大少爺,可惜運氣不好。
“最近姬止熏找我抱怨好多次,說姬止心聽信前神使游說,來了搖光市。不知在哪里找了個野雞公司上班,天天在外面為一兩百萬的小合同跟人掰扯。現在外面都在傳姬家生意出了問題,資金鏈斷了。”白錚興致勃勃地說,“姬止熏還說她堂兄以前要強,腿傷后,漸漸沒了心氣,如今還盡給家里丟臉。”
“……”身后死一般的安靜。
白錚沒有察覺,還想繼續說什么。
“咳咳。”白鏡重重咳嗽兩聲。
白錚一愣,轉過身,只見一個陌生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妹紙站在堂兄身邊,也是有些尷尬。
不知他們聽到多少?
他平時沒這么嘴碎,就是忽然想起這事,閑聊嘛。
為緩解尷尬氣氛,白錚笑了笑,朝白鏡遞眼色:“哥,這是老板和助理小姐姐吧?”
“……”
助理小姐姐路遙、前神使·野雞公司老板姬非命默不作聲。
白錚也不是傻子,察覺氣氛有點奇怪,“我是不是說錯什么了?”
白鏡抬手捂住額頭,真是丟臉死了-
路遙提前知會過,體檢從美甲店開始,只給人類店員體檢。
哪怕只有一天,白錚和白錦也需要簽署保密契約。
二人不太樂意,被白鏡狠狠數落一頓后,委委屈屈地簽了。
美甲店和盲盒店進展很快,美甲店只有尤金妮亞一個人需要做體檢,其他人呆在研究室里沒出來,盲盒店本就偏現代化,白錚和白錦給店員做完基礎檢查就出來了,沒有察覺任何不對。
到了第四家店,路遙叫周素和姬止心出來做體檢,姬非命也同他們一起。
看到坐著輪椅從毛茸茸小店出來的姬止心,白錚和白錦都不淡定了。
白錚眼睛瞪得老大,顫顫巍巍指著姬止心,“你你你……你怎么在這里?”
姬止心在家關了好幾年,白錚又比他小幾歲,以往都不在一個圈子,對他完全沒印象:“我在這里上班。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白錚深吸一口氣,緩緩移動眼珠,看向站得筆直的路遙和姬非命。
二人抿著嘴唇,溫和地朝他露出笑容。
白錚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難怪剛才氣氛那么詭異。
路遙看時間不早,商店街的店員知道怎么做體檢,擔心電影院有事,便道:“這邊體檢完,小姬帶他們來電影院。我先過去了。”
白錚瞧著姬非命應了一聲,眼睛再次瞪大,“她她她……她是?”
姬非命:“我們老板。”
白錚:“……”
今天算是里子面子都丟光了。
而此時,他還不知道面前的中年男人是前神使。
白錦默默往旁邊移開兩步,離白錚遠一點,再遠一點,還好沒有多話。
錚哥也太慘了,但是好想笑。
哈哈哈哈哈-
電影院的休息室擴建了一間小倉庫,路遙從亞歷山大大陸的老木匠那里定制了兩個結實的木質貨架,用來存放爆米花原料、糖、油、泡面和一些雜物,還新買了一臺冷柜,存放開封的烤腸和冰塊。
熱狗和橘子水一經推出,很快受到百姓青睞,尤其是熱狗,排隊的客人時常一買好幾根。
不到兩天,熱狗風靡松安街。許多不看電影的人也趁人少的時候到電影院買熱狗,一臺機器根本烤不過來,路遙不得已又購置了一臺。
午間高峰之后,熱狗售空,狗子到倉庫拿貨。
拉開紙箱,里面空空如也,他不由皺眉。
最近熱狗火爆,四十根一袋的超大包裝,每天輕松賣掉五六袋。
昨日下午才新開一箱,一箱有十袋。
他清楚記得當時拿了三袋,沒賣完剩下半袋,今早連同剩下的半袋一起,還拿了三袋新的。
箱子怎么就空了?
狗子四處翻找,沒有找到丟失的熱狗,反而察覺不僅熱狗存貨不對,玉米粒、砂糖、果汁粉、泡面……好幾樣貨品的數量都和他印象中有出入。
倉庫有門,門上有個搭扣,平日沒有上鎖。
小掌柜說沒值錢東西,休息室也只有店員能進出,不用上鎖。
狗子又怕記錯了,到外面拿了平日記數用的賬本,一一比對。
熱狗丟失四袋,其余雜物也有少量缺失。
狗子心知出了內賊,偏偏小掌柜有事不在,只好去找付遲。
“二掌柜,”狗子拉付遲到角落,低聲道:“我發現倉庫的存貨不對。”
付遲挑眉,“怎么回事?”
狗子惶恐不安地把事情說了。
付遲聽完,沒太大反應,只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狗子惴惴不安地回到倉庫,重新開了一箱熱狗。
平日就他進出倉庫最多,這事追究起來,對他最為不利,也不知小掌柜和二掌柜有沒有法子揪出真正的內賊。
檢票處,哭八耳朵動了動,看狗子一眼,又快速移開。
三個新人站在哭八身后,都注意到狗子找付遲說話的舉動,但不知二人說了什么。
葉瀟站在門口,眼覆黑紗,身姿挺拔,不言不語。
路遙不在的時候,這個人就跟木頭一樣,很少有反應。
路遙正好從商店街過來,察覺付遲臉色不太對,“發生什么事了?”
付遲搖頭,“沒什么大事。體檢怎么樣了?”
路遙:“這會兒在毛茸茸小店,要過來了。”
第178章 第五間店
白錦給周素做完體檢, 等白錚給姬氏叔侄做。
這二人有家庭醫生,體檢只是配合店主的安排。
人太少,和預想中完全不同,白錦無聊到數街對面的招牌, 疑惑地問:“小吃店的人不用做體檢?”
白鏡搖頭, “路遙只說從美甲店開始, 那間店鋪不用。”
“大哥怎么會認識這里的老板?”白錦眼瞧著白錚丟了大臉,說話多了分寸。
白鏡坐在一旁, 翹著二郎腿,瞟一眼正在抽血的姬非命,笑著道:“還不是多虧神使大人提拔。”
姬非命哪里聽不出調侃,坦然道:“神明已隕, 如今哪里還有神使?不過是破落老街上的送貨員而已。”
白錚一驚。
這口吻……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他抽了針, 轉頭去看白鏡。
白鏡笑著輕斥:“你不是知道很多姬氏內部秘辛, 看我干嘛?”
姬止心聞言抬起頭, “什么秘辛?”
白錚臉色緋紅, 狂搖腦袋, “沒事沒事, 一點誤會。”
這條街到底什么情況?
姬氏兩代最厲害的人為什么都甘愿留在這里?
姬止心心細如發, 已從幾句話中嗅到端倪,眼睛直直盯著白錚,神色晦暗。
白錚感受到極大的壓力,幾乎不敢抬頭。
姬非命起身, 按了一下姬止心肩膀, 微微搖頭。
后續項目在尷尬的靜默中完成。
剛剛結束, 周素就推著姬止心回了毛茸茸小店。
白鏡起身, 拎著椅子也準備去毛茸茸小店, “你倆去電影院,反正也沒幾個人。弄完了來這邊找我,記得找店主要門牌。”
白錚&白錦:“……”
一腳踏在門檻上,白鏡又回頭道:“對了,電影院也有熟人,見到別一驚一乍。”
白錚和白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臉上看到“想逃,但逃不掉”的無助。
電影院就在毛茸茸小店隔壁,幾步路的距離,儀器搬過去也不費事。
姬非命在前面領路,好心提醒:“白鏡愿意叫你們過來,對你二人定是有所期許。我也跟你們交個底,這里不是普通的商店街,無論在店里看到什么,都不要太過驚訝。”
白錚已經自暴自棄了,自覺今日再見到如何稀奇古怪的事物,都不會再撩動他的心緒。
白錦覺得姬氏叔侄在故意恐嚇他們,反而沒有最開始那么害怕了。
兩人跟在姬非命身后,踏上水泥臺階,走進玻璃大門。
頃刻間,耳中涌來無數聲音。
白錚偏了偏腦袋,皺眉,聲音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
他緩緩轉身,仿佛慢動作一般,眼睛和嘴巴一點一點變成圓形,手上猛拽白錦,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阿錦,我是不是在做夢?”
白錦的反應和他差不多,機械地搖著頭,同樣緩慢道:“我們不是進了電影院嗎?這是……哪里?”
“這里就是電影院。”路遙拉住兩人衣服后擺,拖著他們讓到門邊,“別擋著客人了。”
白錚和白錦還是如同雕像,肢體僵硬,半晌沒有反應。
路遙松開手,“剛散場,客人多,剛好你倆緩一下。二十分鐘后,開始體檢。”
大武朝的百姓從放映廳出來,看到兩個人呆呆傻傻的趴在透明墻壁上,動也不動,眼中露出憐憫之色。
玻璃窗外的街景和行人真實靈動,白錦的大腦漸漸恢復運轉,不死心地詢問:“這里難道是橫店?”
白錚已經放棄思考,傻瓜一般搖頭:“我不知道。”
路遙再次走到二人身后,低聲道:“不是橫店,這里是大武朝。”
白錦:“大武朝?”
路遙:“這事不重要,別忘了今天過來的主要任務。”
趁電影放映期間人少,路遙讓店員分批到休息區集合,進行體檢。
體檢有常規的身高、體重、血壓、視力、聽力、肺活量等項目,還有一項抽血,這還是大量簡化后的流程。
前面幾項還好,等到抽血的時候,大武朝的店員都很抗拒,新來的李春花直接嚇哭了。
路遙揮手,“算了,不抽血。這幾項也足夠了。”
李春花如蒙大赦,收起手臂,退到后面。
紅玉排在李春花后面,聞言也松了口氣。
白錦招呼她,“你過來。”
快速測完身高、體重、血壓等各項目,只剩下視力檢測。
紅玉心中緊張。
她看了李春花和趙金香的體檢過程,知道這一項是看眼睛。
千算萬算都沒料到,小掌柜還有這一手。
眼睛上的病癥,這下瞞不住了。
白錦先用機器給紅玉驗光,隨口詢問:“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看不清東西?”
紅玉心緒萬千,一時覺得愧對萬寶珠,連這樣簡單的任務都做不好,一時又深感絕望,眼睛已經壞掉,以后甚至可能完全失明。
她這樣的人,早已失去侍奉公主殿下的資格。
紅玉一直不肯面對這個事實,到如此境地,又不得不清醒,啞著聲音回復:“大約三年前,一開始只是視線模糊,到如今已無法清晰視物,人在眼前就像一團模糊的面團。”
白錦點頭,“戴上這個,再看墻上,回答我的問題。”
紅玉不明所以,接過女子遞過來的物件,發現這東西和二掌柜經常戴在臉上的物件很像。
她原以為那是某種奇特的裝飾品,戴上后愣了一下,右眼中視野竟清晰起來。
“這是什么?”紅玉理解不了,聲音都在發抖。
白錦輕敲墻壁,“能看清這一排符號嗎?”
紅玉點頭。
“分別是朝向哪個方向,說給我聽。”
……
視力測驗結束,白錦忍不住調侃,“我還以為有什么大問題,只是近視嘛。左眼二百七五,右眼三百,度數也不算高,一個小時后眼鏡就能送過來,到時記得找路遙拿。”
測試視力時,這個小姐姐眼里一直包著淚,神情絕望,忽悲忽喜,搞得她都不敢多問。
紅玉正揉眼睛,聞言停下來,沒明白她的話。
白錦嘗試解釋,隨即發現紅玉沒有任何醫學常識,說得口干舌燥也解釋不通。
大武朝這邊的店員體檢快結束,付遲才從休息室出來,走到白錚面前坐下,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手臂。
白錚數不清今天到底驚訝了多少次。
大哥提醒電影院有熟人的時候,他還想了一下可能是誰,但完全沒想到是這位。
付遲在國外遭綁架,回來幾乎廢了的事并不是秘密。
當時他的情況極端不好,幾經輾轉送到白氏的醫院。
可惜在他家也沒治好,前段時間還傳出風聲,付家花費數千萬,把付遲扔在國外的秘密療養院,任其自生自滅。
付遲輕抬手臂,無聲催促。
白錚回神,尷尬地笑了笑,忍不住詢問:“遲哥,你怎么也在這里?”
付遲輕描淡寫:“我在這里上班。”
白錚:“……”
你也在這里上班?
不是在國外療養嗎?
白錦也很驚訝,忍不住湊過來,“外面都說您在國外,難道是大哥介紹的?”
付遲頷首:“我也沒想到,本是來治病,結果被店主騙來上班。”
白錦忍不住回頭去找路遙。
店主到底是什么來頭?
路遙正在聽狗子說倉庫失竊的事情,察覺白錦的視線,還朝她笑了笑。
付遲做了全項檢查,抽血也沒有拒絕。
狗子、陳小六、哭八幾人圍觀了抽血過程,哭八神色尚算鎮定,其余幾人差點吐出膽汁。
白錚查看名單,發現還有一個人沒有體檢,高聲詢問:“葉瀟是誰?”
鴉雀無聲。
白錚:“……葉瀟在哪里?”
路遙指了指門口:“穿黑衣服那個。”
葉瀟稍稍動了一下,聲音低沉:“我不做。”
白錚去看路遙,后者擺手:“隨他。”
其余人:“……”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體檢工作結束,白錚和白錦不愿走了,想在電影院看電影。
路遙以沒多余位置拒絕了他們,作為補償,一人發了一個臨時工牌,讓他們到毛茸茸小店玩耍。
二人都不太喜歡小動物,感覺無意中得罪了店主,不情不愿從電影院出來,心如死灰地走進毛茸茸小店。
結果兩人在毛茸茸小店玩到打烊還不愿離開,最后是白鏡一手一個強制性拖他們離開。
第二天,兩人睡醒直奔商店街,找路遙辦了毛茸茸小店的月卡-
下午,路遙定制的兩副眼鏡送到。
她先把紅玉叫到休息室,推過去一個紙袋,“打開看看。”
紅玉拿出一副紅色框架的眼鏡,神色怔然,“掌柜,這是?”
“戴上試試。”路遙平靜地朝她點頭。
紅玉努力回想付遲戴眼鏡的模樣,笨拙又小心地掰開眼鏡腿,掛到耳朵上。
和中午一樣,戴上這個名為“眼鏡”的工具,眼前模模糊糊的景象變得清晰無比。
她下意識走動起來,又驚慌地扶住墻壁,“有點暈。”
路遙解釋:“正常現象。眼鏡送你了,戴著它出去多走走,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
紅玉情緒復雜,內心掙扎,沉默半晌,朝路遙恭敬地福身:“多謝掌柜。這個眼鏡多少錢?請從我的工錢里扣。”
路遙擺手,聲音柔和,“錢財貴重,但這世間也有許多錢財買不到的東西。你覺得呢?”
紅玉臉色一變。
路遙起身,手里還拎著一個紙袋,從她身側走過。
葉瀟懶懶地斜倚在墻壁一側,面朝街道,眼上覆著黑紗,無人知曉他在想什么。
路遙停在他身側兩米遠,隨手拋出紙袋。
那人接住,微微朝她的方向側頭。
路遙走過去:“這比黑紗好用,也是黑色。”
葉瀟捏著紙袋沒有動作,路遙嘆了口氣,從紙袋里掏出眼鏡盒,打開。
里面是一副寬大的黑色墨鏡,和他還是池瑾時,用過的那副很像。
路遙拿出墨鏡,遞到他手里。
第179章 第五間店
慕水城, 凌瀟閣。
時隔兩旬有余,蝶七總算收到從梁京傳回的消息,轉身快步朝主閣的方向走。
凌瀟閣閣主坐在書案后, 金陸和綺舞從江南回來, 正在匯報任務情況。
蝶七掀開珠簾, 彎腰呈上信函,“閣主, 哭八傳消息回來了。”
金陸正匯報到緊要內容, 半路被打斷, 皺眉斥道:“什么破事,不能等我說完再來?懂不懂什么叫先來后到?”
蝶七抬起頭, 眼中閃爍著光芒, 甚至沒有計較金陸的粗魯, “這次哭八送回來的消息非常特別。”
金陸不滿:“消息就是消息,能有什么特別之處?”
綺舞已經習慣搭檔暴躁的脾氣, 上前一步, 攔住金陸,眼中有些好奇:“什么消息能令七七如此激動?”
閣主示意蝶七打開信函, 這意思便是讓幾人都看看。
蝶七其實已經打開過了, 再次打開,還是激動不已。
厚實的牛皮下, 還包了三層防水的油紙, 一層一層揭開油紙, 才是用信封裝著的消息。
以哭八冒失的性格, 能將信函包裹得如此仔細, 足見這消息的珍貴。
在場除了蝶七, 其余三人面色不改, 神色中卻多了兩分鄭重,靜等揭開這個珍貴的情報。
蝶七打開信封,摸出一摞紙片,遞到閣主面前,金陸和綺舞下意識湊近。
閣主接過紙片,垂眸看去,眼中也露出驚異之色,“這是?”
綺舞按著桌案,驚聲道:“這不是哭八那小子嘛?”
金陸還沒認出來,不由湊得更近,眉心緊皺:“真是哭八?誰把他頭發剪了,怎么搞得這么狼狽?”
哭八遞回來的消息只有一頁紙,隨信送回來的還有五六張照片。
“怎還不止一張,和他靠在一起的這個女子又是何人?”金陸看了一眼就轉過頭,耳垂發紅,語氣惱怒,“怎么也不好好穿衣服?簡直不知羞恥!”
綺舞猜測:“這女子穿著單薄,披頭散發,會不會是哭八的相好?”
金陸握拳,不滿道:“真是眼瞎心盲,怎就看上這皮猴?”
蝶七已經習慣這群人不看重點,忍不住提醒:“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這小小紙片為何能將哭八的樣貌描畫得一分不差?”
閣主仔細看完照片,“他在信中可有解釋?”
蝶七點頭,遞出信紙,“他在信中說這小紙片叫照片。照片中的女子便是委托人要求調查的神秘女子,名為電影院的鋪子和這女掌柜身上疑點頗多,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這還只是概括,哭八在信中說了很多電影院的神奇之處,為證實所言不假,才特意寄了照片回來。
金陸捏著哭八的照片,心思浮動,“我看這家伙就是在梁京玩兒的不愿回來,我去把他揪回來。”
綺舞默默瞅金陸一眼,“你和哭八向來不對付,他哪可能跟你回來?再說剛從江南回來,你昨日在路上還說這次太累,回到閣中至少休息三個月才能緩過來。如果非要有人去一趟梁京,還是我去罷。”
蝶七低下頭,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又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瀟九也遞了消息回來。他說先前的任務已經完成,但在任務中受了傷。腿腳傷重,無法動彈,需得將養三五個月才能回來。”
閣主接過信函一看,心情沉了下去,“九兒向來心思重,從不抱怨苦累,難得主動透露傷情,如何能留他一人孤身在外?”
蝶七:“閣主所言甚是,蝶七愿意出閣一趟,接瀟九回來。”
閣主沉吟片刻,微微點頭,“允了。小七也要出門,閣中空虛,暫由小陸、小舞代掌閣務,順便休養身體。”
金陸&綺舞:“……”
蝶七從主閣出來,飛快回住處收拾衣物,當日便騎馬飛奔離開慕水城-
梁京,松安街。
哭八堵在葉瀟面前,死死盯著他的墨鏡,“你怎么會有這個東西?”
葉瀟言簡意賅:“路遙送的。”
哭八深呼吸,“我就是在問,掌柜為什么送你這個東西?”
紅玉收到店主送的眼鏡,是因為她的眼睛還有救,戴了那個用具,視野就變得清晰。
但瀟九的眼睛自小就壞了,就算戴眼鏡,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哭八還覺得葉瀟自從有了這副眼鏡,就有點囂張了。
雖然不明顯,可能別人都沒察覺,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哭八感覺到了——臭瀟九渾身上下都在嘚瑟。
葉瀟:“……”
路遙從休息室出來,不知道哭八因為墨鏡,又在“欺負”葉瀟,歡快地朝兩人招手,“新影片預告,和以前的都不一樣,快過來看。”
哭八轉頭,廣告屏上出現的畫面令他背脊發涼。
第180章 第五間店
伊甸海世界的居民信仰母神和海洋, 那里土地少,海水占比超過整個世界百分之九十九。
城市被大海環伺,發展緊促拘束, 唯有海洋無邊無際, 自由而神秘。
路遙仔細查驗過資料,世界歷史和發展方向并不完全相同的兩個世界——伊甸海與本世界,深海生物的進化方向和生活習性卻基本一致, 只是個體間存在一些差距。
大概伊甸海世界更適于海洋生物生存, 廣闊的海域下不僅生活著節肢動物、腕足動物、海藻、大型海獸, 還有許多古老生物, 甚至有泥盆紀時期已滅絕的古老魚類、貝類。
而這個世界的人靠海維生, 對海洋也有許多探索和研究, 并通過文字和影像保存下了許多研究成果。
路遙在夜光市購買的三部影片中,有兩部紀錄片,其中一部記錄的便是人類追尋深海生物的故事,名為《尋找深海巨獸》。
此時電影院廣告屏上正在播放的就是《尋找深海巨獸》的預告片——空明澄澈的海面上, 一艘白色小船隨著風浪搖晃,“噗通”一聲, 穿著潛水服的男人跳入水中,緩緩游向深海深處。
他下潛到一片幽藍之境,遇見一群頭朝上, 身體豎直的巨大魚類,一動不動, 仿佛在進行某種神秘儀式。
男人也好奇它們這種行為背后的意義, 越游越近……
沒有任何激烈情節和臺詞, 只有一片幽藍的深海, 一群頭部碩大的魚類和一個仿佛主動游向死亡的人類, 宛如溺水的、強烈的窒息感幾乎從屏幕中滿溢出來。
哭八眉頭緊鎖,滿臉抗拒,甚至下意識朝葉瀟的方向走了一小步。
前一天做體檢,付遲抽血他都沒這么難受。
那個找死的人類游到近處,人類的身軀與深海怪物巨大的身體相映襯,渺小又可悲。
而預告片最后一幀的畫面停在一個極度驚悚的鏡頭——巨大而神秘的深海怪物緩緩睜開了眼睛。
……完全不敢想象之后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故,但哭八又無比好奇,這些海獸到底是何物?它們的行為有什么意義?那個人類有沒有可能活下來?
休息區的客人看完這支預告,有人起身拔腿就跑,也有人腿腳失力,想跑也沒有力氣。
街上路過的行人都沒能錯過這支畫面極端恐怖的預告片,有人特意帶孩童到電影院買爆米花和熱狗,剛走到門口便看到那巨物的模樣,孩童嚇得哇哇大哭,連吃食也不要了。
哭八緩了好久,回過神瞪一眼葉瀟,苦著臉走到路遙面前,“店主,這是什么影片?這也太嚇人了。”
路遙沒有錯過留下來的客人的神情。
這沖擊確實不小,但也很有效果。
面對無數張痛苦面具但又抑制不住好奇的小眼神,店主淡定地說:“何必如此驚慌?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探索生命存在的多樣形式?”
哭八愣愣搖頭。
掌柜說的話,字拆開來他都認得,可合在一起就聽不懂了。
探索生命存在的多樣形式?
這是何意?
人群里,有人還深陷在驚恐的情緒中,也有人面露沉思之色。
秦三為坐在靠墻的角落,十分沒有存在感。
他原本為《落花時節又逢君》而來,在影院徘徊多日,遲遲忍不下心花三十五文只為看一出戲,但沒想到會遇到新片預告上映。
他還坐在椅子上,并不是不當回事,著實是手腳發軟,根本起不了身,心中也不禁在想店主那句話的意思。
探索什么?
他并不能完全明白,但又敏感地察覺到那句話帶著某種深意。
他很難不去在意。
《尋找深海巨獸》的預告片短且驚悚,與之前的影片相比,又是新類型。
正因為這份不同,再次激起一部分人強烈的好奇心,同時也有很多人害怕繞行。
付遲已經習慣店主的大膽操作,越過神色復雜的眾人,走到路遙身邊:“這一部什么時候上?”
再過三天,新的放映區就會開放,而大武朝的中秋節也快來了。
路遙已經做好嚴密安排:“三天后。”
付遲點頭,“那天《盛京小廚娘》也有更新。”
路遙:“看完深海世界,再看點輕松愉快的戀愛小故事不正好?”
付遲:“……你果然已經都安排好了。姬止心說,最近還有幾部準備上線的新片。”
路遙點頭:“對,中秋節的時候會再上映兩部,一部懸疑電影,一部仙俠劇。”
付遲知道路遙又買了一部小成本仙俠劇,但不知道還有懸疑題材,不由挑眉:“懸疑電影?”
路遙眼珠漆黑,靜靜望著付遲,過了幾秒鐘才出聲:“這部你也沒看過。”
付遲愣了下。
他也沒看過的電影,那就是來自別的世界,這倒令人有點期待了。
電影院的經營上,他也沒有太多發言權,漸漸變得和其他人一樣,等待店主安排。
隨即又想起前日的事情,路遙好像也還沒有反應。
付遲忍不住多問一句:“食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辦?”
路遙臉上笑意淡了點,“這事本不大,不過這種情況不可姑息。再過幾天,他們的試用期就要結束,到時候再算賬。”
付遲點頭,又有些悻悻,“這事是我招人惹出來的問題。”
路遙沒放在心上:“不是他們也會有別人,活人的欲望總是比死人復雜一些。這些都是預料中的情況,你不必自責。”
付遲眼瞳快速收縮了一下,隨即低頭。
活人的欲望和死人的欲望,人死如燈滅,死人怎會還有欲望?
店主的措辭果然有些奇怪。
他不禁又想起祁琛……
路遙注意到付遲神色變化,但不知道他想了什么,“這兩天拍攝的感覺怎么樣?”
說到這事,付遲忽然就忘記了剛才的疑慮,唇角忍不住上彎,“很有意思。”
大武朝的街道、百姓的生活、歷史、衣食、語言、風俗……越觀察越覺得有趣……
安靜聽付遲說完,路遙真心鼓勵了兩句,又說起新安排:“聽說中秋節會很熱鬧,咱家的月餅盒子那么漂亮,不知在這邊有沒有市場?”
付遲想起他還放在毛茸茸小店釣魚房的月餅禮盒,除了不能直接帶回家,沒有任何毛病。
而異世界的居民買到禮盒就能拿回去,若價格合適,肯定搶手。
路遙也知道這一點,問題是她家的月餅禮盒沒有便宜的空間,“這事我再想想。”
月餅禮盒對電影院來說,其實只算得上錦上添花之物。
店主仍想以一個合適的形式引入,讓大武朝的百姓嘗一嘗有別于他們文化中的美食,也是存了一點小心思。
這世間可能有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愿景,但也有看似不合理,想不通,卻真真切切存在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