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五間店

    《盛京小廚娘》第一幕就在街頭, 陽光明媚，街上人頭攢動，小販呼號, 氛圍松快熱鬧。

    大武朝的百姓看到這個畫面, 只覺像是把梁京市坊的清晨搬進了屏幕, 沒有《天下第一》的開場震撼，卻讓人感到親切，格外有帶入感。

    一組長鏡頭后，畫面一轉, 鏡頭停在一間小館子前。

    梳著可愛花苞頭的年輕女子在灶臺前忙活, 她穿著一身淺黃色衣裙, 系著圍裙，發髻上綁著兩條與裙子同色的絲帶。

    女子名叫余蒸蒸, 年僅十六, 在盛京最繁華的街頭經營自己的小飯館。

    今日是開業第一天。

    京都寸土寸金, 她的鋪面很小。

    一口大鍋幾乎占了鋪子的一半, 煮至半透明的小餛飩泛著粉, 一個一個從底部浮起, 大鍋旁邊溫著一鍋熬好的清湯。

    余蒸蒸正往面前一排白瓷大碗里舀湯，清湯入碗，蔥花混著油花浮起, 香味飄出去老遠。

    一旁有客人在喊, “小掌柜, 你這餛飩也太香了。”

    余蒸蒸一雙眼睛明亮有神, 嘴角兩個小笑渦顯得特別甜, ：“這叫千里香, 聞起來香, 吃著更香。”

    話落，她擱下大湯勺，拿起特制的小竹簍舀餛飩，動作熟練，不要一分鐘，七八碗餛飩同時出鍋。

    余蒸蒸從灶臺下拿出一個黑色小瓷瓶，小心翼翼往餛飩上撒了一點粉末，本就香濃的湯底徹底被激發。

    客人坐不住了，紛紛起身，自己端了碗到旁邊去吃。

    小餛飩剛出鍋，皮薄餡大，中間一坨粉嘟嘟的，又有蔥綠和油花映襯，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顧不得熱氣騰騰，客人拿起勺子舀半勺湯和著一個餛飩，淺淺吹一吹熱氣，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燙得直哈氣也不吐，還朝余蒸蒸豎起大拇指，大著舌頭夸贊：“太——太太太好吃了！”

    放映廳里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畫面傳達信息的表現直接而精準，不需過多思考，觀眾只覺食客面前那碗餛飩是人間美味。

    可惜看得到吃不到，觀眾低頭抓一把爆米花，呼嚕呼嚕往嘴里塞，好像也不錯。

    屏幕里，食客皆被小廚娘的手藝征服，這時三個穿著富貴的少年郎笑鬧著走近。

    他們剛從城外圍場跑馬回來，想找地方過早，循著香味找來。

    走在中間的紅衣少年便是景皓，人稱“鬼見愁”的楚王世子。

    他身量八尺，長相俊美，脾氣暴烈，盛京城里無人敢惹。

    不說別的，這對“紈绔世子×古靈精怪小廚娘”的cp是路遙從十幾部同類型作品里挑出來的人設顏值雙天花板。

    兩位演員年輕，演技自然，顏值撐得起人設，劇情和人設也對得起兩位演員的顏值，整體適配度高，觀影過程中沒有明顯的割裂感。

    景皓帶著伴讀來到余蒸蒸的小店，叫了三碗千里香餛飩，又嘴欠地逗弄小廚娘。

    余蒸蒸脾氣好，不在意這點調侃，端來餛飩轉身繼續招呼客人。

    景皓覺得無趣，低頭吃餛飩，卻是驚了一跳。

    他自小錦衣玉食，吃慣山珍海味，如今很少有吃食能入他的眼，此時卻被這碗普普通通的小餛飩驚艷了。

    不僅是景皓，跟著他來的兩個伴讀亦被美味俘獲，呼嚕呼嚕吃得跟小豬一樣。

    余蒸蒸回頭看到這畫面，低頭抿嘴，不巧被景皓察覺。

    景世子揚聲質問：“你在笑我們？”

    余蒸蒸壓下上彎的嘴角，一本正經：“沒有。”

    景皓不高興了，丟下勺子起身就走。

    兩位伴讀咕嚕咕嚕喝完湯，丟下碎銀追上去。

    小廚娘和世子的第一次見面不歡而散。

    本以為此后兩人不會再有交集，世子卻是個小心眼，日日來找小廚娘的麻煩，卻又每每被化解，歡喜冤家的既視感幾乎滿溢出屏幕。

    觀看這場的首映的客人全是男子，卻也被這新奇生動的故事吸引。

    此時的世子尚不討喜，小廚娘聰明賢惠，拉滿好感。

    八十分鐘過得很快，小廚娘手藝太好，生意太火，有同行暗地里使手段，她的小飯館即將面臨一次巨大危機。

    就在這緊張時刻，“砰”一聲，放映廳的燈亮起，這一場結束了。

    客人無不一臉懵然：“這就結束了？后面呢？沒了嗎？”

    忽然，黑掉的大屏幕再次亮起，站起來的觀眾又紛紛坐下。

    畫面里，小廚娘陷入危機，一直與她不對付紈绔世子出現，似乎要為她撐腰。最后是兩人第一次心平氣和的面對面，小廚娘主動叫住世子，有話想對他說。

    正到精彩部分，屏幕又黑了。

    隨即畫外音出現，告知五日后，《盛京小廚娘》第二場上映，再續古靈精怪小廚娘與霸道世子的歡喜冤家日常……

    客人的反應比剛才更大，后續還要等五天。

    看了剛才那小片段，這五天讓他們怎么過？

    榮升華和樂瀚對視一眼，都沒看舒坦，但也無可奈何。

    場次安排很緊，已經有店員來催促，觀眾不情不愿地起身，抱怨著往外面走。

    榮升華咂咂嘴，想起西市有家餛飩鋪子，忽然道：“想吃餛飩了。”

    樂瀚腦海里猛然冒出余蒸蒸做的千里香餛飩，舔了舔嘴唇：“我也很久沒吃，今日看了《小廚娘》，也有點想這口了。”

    榮升華：“我想了又想，西市的吳記餛飩看著與那小廚娘做出來的差不多。”

    兩人出了電影院，相攜去了一趟吳記。

    這日之后，城里的一些餛飩鋪子經常遇見要吃千里香餛飩的客人。

    餛飩攤老板費解，什么是千里香餛飩？

    待得后來了解千里香餛飩的出處，小廚娘又做了別的吃食，客人開始找酒樓要燒鴨、水煮牛肉、雙椒爆肚-

    首映結束一盞茶后，廣播里開始通知第二場的觀眾入場。

    路遙站在檢票口另一側，單獨支了一個小臺子，親自檢票。

    她記得昨晚送出去的四十張票的票號，也留有標記，吩咐朱珠遇到持相應票號的客人到她這里檢票。

    朱珠起先沒想明白掌柜的用意，直到檢票時，第一個男子拿著她昨日送出去的一張票。

    這人她認識，街上賣豆腐腦的李娘子的男人。

    昨晚，她明明把票給了李娘子，對方還高興地說今日和她娘結伴過來，怎么來的是她家男人？

    這一刻，朱珠也搞不懂為何，心里堵著一口氣，這時才隱約明白掌柜的想法。

    掌柜什么都料到了。

    朱珠忍著氣，抬手一指：“抱歉，這張票需在那邊檢票。”

    那男子瞟一眼路遙，不挪步，湊到朱珠面前說：“朱丫頭，都是熟人，我就在你這里檢票。快點吧，我等不及想看電影了。”

    路遙早有預料，揚聲道：“閣下手里這張票是電影院專供給女子觀影的活動票，不接受男子持票觀影。”

    第162章 第五間店

    劉雪娥和劉明遠一路沉默地往電影院走, 臉色都不太好看。

    劉氏的票是《盛京小廚娘》，但劉明遠想看《天下第一》。

    這部武俠電影在市坊間太火，看過的人無不津津樂道。

    劉雪娥的票是《天下第一》, 但她也想看這部。

    以往無論何事都主動退讓的姐姐，第一次鼓起勇氣拒絕了弟弟。

    劉雪娥年底就要出嫁，等嫁到夫家，可能再也沒有機去一次電影院。

    這或許就是最后的機會，她不想留遺憾。

    劉明遠震驚之余，很是氣悶。

    一路過來, 姐弟兩人誰也不主動說話。

    他們到達電影院門口, 第二場放映剛開始檢票，踏進透明玻璃門, 便聽見路遙在說話。

    她說，專供女子觀影的活動票, 不接受男子持票觀影。

    劉明遠腳步猛地頓住, 臉色微白。

    昨晚劉雪娥就說了，這票是活動票，僅供女子使用, 但他沒當回事, 以為是托詞，原來電影院真的會當面指出。

    檢票處，李娘子的丈夫臉色漲紅，梗著脖子瞪視路遙，“你怎知這票不是我買的？”

    路遙神色平靜：“電影院售出的每張票都有編號，活動票是我親手抽出來的, 自然知曉編號。兩間放映廳都是第三十一號至四十號為活動票, 若男子持活動票來觀影, 本院一律不認。”

    李娘子的丈夫低頭去看票號，他不識字，看了好半晌，也不知路遙說的編號在哪里。

    他身后排隊等著檢票的人探頭一看，“三十五號，還真是掌柜說的活動票號。”

    李娘子的丈夫跺著腳不服氣，大聲嚷道：“憑什么只贈票給女子？難道男子就天生是那冤大頭，必須買票才能進你這破影院？”

    這人平日在碼頭做工，長得五大三粗，仗著身后買票等著觀影的全是男人，大聲呼嚷，想以此逼迫店主退讓。

    路遙抬頭看到大堂門口站著些女子，手里拿著票，卻躡手躡腳不敢上前。

    她微微吐出一口氣，語氣稍顯嚴厲：“誰說沒有針對男子的活動？電影院正式開業前一天，《天下第一》試映，免費觀影，三場活動，領票參加的全是男子。”

    試映活動雖沒有指定性別，但來得確實都是男子。

    這人不知曉，今日卻有不少熟客來看《盛京小廚娘》，好些人第一次看《天下第一》就是試映那天。

    路遙一說，他們就想起來了。

    畢竟那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到名為“電影”的東西，印象深刻。

    而掌柜提起，他們才恍然意識到除了影院的人，好像從未在電影院遇見來觀影的女子。

    路遙目光輕移，從排隊等檢票的一群男人身上移到門廳處觀望的女子身上，“電影院播放的影片，男人看得，女人也看得。但很奇怪，我這影院明明不是見不得人的地方，為何沒有女子登門？她們是不想？不喜歡？還是有人不讓她們來？你問為何偏只贈票給女子，沒什么特別緣由。同為女子，我覺得電影好看，有趣，也想讓她們看看。”

    她的目的就是這樣簡單，請大武朝的女性看一場電影，嘗試享受這種娛樂方式。

    說完，她又看向那拿活動票的男子，“我也有話想問，你既是男子，為何要拿影院專供給女子的活動票？想看電影為何不自己買票？”

    大廳里一時有些安靜，大武朝的百姓似乎被嚇到，無論男女。

    “男子持活動票一律作廢。”路遙說完便不再看那男子，抬頭看向門口，“姑娘、大娘們，來這邊檢票。電影快開始了，檢票贈爆米花和可樂。”

    那人被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只覺面子丟盡了，特別是門口那群女人全是同住一條街的熟人，惱羞成怒之下，忽然暴起朝路遙揮拳。

    哭八就在路遙身后，身手奇快地越過她，單手接住拳頭，隨即反手一扭抓住男人手腕，將人扣在地上，“便宜沒占到還想打人，這可就難看了。掌柜，這人怎么辦？”

    路遙：“趕出去。”

    人群里起了些騷動，朱珠那一側的長隊里，好幾個男人悄悄退出。

    不用問，都是拿了家中女眷的活動票，想蹭電影的人。

    劉明遠站在門口，臉色赤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姑娘、婦人們都去找路遙檢票了，劉雪娥看著劉明遠，“我要進去了。”

    劉明遠低著頭，不說話。

    劉雪娥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抽出掛在腰間的荷包，數出三十文銅板，遞給他，“拿去買票，還能看下一場。那張《小廚娘》快些送回去，叫娘過來。”

    劉明遠抬頭，臉色怔愣：“你哪兒來的這些錢？”

    劉雪娥：“這幾年繡帕子攢的。昨日朱珠便給我說票不能給別人，路掌柜不會認。”

    朱珠特別喜歡路遙，時常和劉雪娥說道。

    她也知曉一點路遙的性子，猜測送票這事可能沒有轉圜余地，出門前咬牙數了一點錢帶著。

    劉明遠臉色通紅，再也抬不起頭，“姐，是我不對。”

    劉雪娥把錢塞到他手里，“電影院這么好，我都想來，更何況你。這事回去再說，你快些回去叫娘過來。娘嘴上說要忙生意，哪可能不想來？”

    劉明遠轉頭就跑，既無顏再和劉雪娥說下去，想到劉氏，心中更是赧然。

    活動票的事沒有引起太大風波，檢票結束后，路遙親自引導前來觀影的女子進放映廳。

    她取票都是一整排，這些女子進放映廳后，按票號坐好便可。

    無人注意，電影院門口不知何時停了一輛極其華貴的馬車。

    侍女回到車上，恭敬地低頭回話：“主子，打聽清楚了。”

    第163章 第五間店

    坐于馬車正中的人手執書卷, 未曾抬頭：“如何？”

    侍女將從路人口中打聽到的關于電影院的一應消息回了，包括方才在門口起的爭端。

    萬寶珠抬起頭，“專門贈票給女子, 這掌柜倒是個妙人。”

    侍女垂眸, 微微抿嘴。

    萬寶珠輕移到一側, 伸手掀開車簾，打量電影院, “還有什么事, 一并說了。”

    侍女：“那女掌柜來歷不明，且言行怪異, 穿著也極其不講究。附近的百姓都說她穿衣單薄, 時常穿著褻衣就在街上亂走，從不束發，被人議論也不在意。但她所開的電影院著實新奇，在東市小有名氣, 去過的人無不說好。”

    侍女回話時，仍無法想象年輕女子穿著褻衣在大街上亂走的情形，換做是她，早就羞得要投繯自盡了。

    而對于百姓所說的電影院, 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掌柜是那樣的人，開的店鋪又能是什么正經營生？

    萬寶珠還看著外面, 忽地眉峰一挑, 大抵明白侍女的意思了。

    電影院門口，路遙和哭八一起走了出來。

    不需旁人多言, 萬寶珠只一眼, 就知曉青衫男子身側的女子就是侍女口中的女掌柜。

    那女子面貌秀麗, 尤其一雙眼睛清透有神, 長發披肩，穿著單薄的白色里衣和黑色長褲，腳上的靴子也很奇特。

    她正偏頭與身側的人說話，確實如傳聞中一般，言行落落大方，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眼神。

    忽然，她似乎有所察覺，抬頭看向馬車的方向。

    萬寶珠放下車簾，吩咐車夫啟程。

    路遙和哭八看著馬車駛過，眼中都有探究。

    待馬車駛出視線，哭八又回頭纏住路遙：“掌柜，到底什么時候才幫我弄頭發？”

    路遙還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心說那馬車紅木車身，四匹白馬拉著，不像尋常人家用得起的車架，“說了十日后，你才來兩天，先踏實工作。”

    為滿足哭八的要求，這幾天她回去還抽時間練習洗剪吹，漂發染發。

    誰能想到開個電影院，還要擴展托尼老師的業務呢？-

    放映廳里。

    劉雪娥坐在后排，旁邊兩個姑娘也是同住一條街的熟人，都對這影院中的布置感到好奇。

    縱使在外面聽人說了一千遍一萬遍，真正來到影院里，才發覺言語傳達出的內容不足其本身的百分之一二。

    廳中的燈忽然熄滅，這些女子有一瞬間感到驚慌。

    前方的大屏幕亮著，前排的客人像蘿卜一樣坐得整整齊齊，那些男子早習以為常。

    安全知識和廣告播完，電影《天下第一》正式播放。

    劉雪娥悄悄吐出一口氣，坐直身體，眼睛發亮，她期待的江湖俠客的故事要開始了。

    她們其實多少聽人說過《天下第一》的故事，劉雪娥甚至知曉結局，但電影畫面帶來的沖擊感還是遠超想象，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第一幕，葉家滿門被滅時，有幾個女孩子直接嚇哭了。

    而小葉輕舟被救，成為門里最小的小師弟，被凝霜師姐照顧，一瞬間又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

    《天下第一》這部影片并未用太多筆墨去描繪兒女情愛，但也正是那種若即若離朦朦朧朧的感覺令人心動。

    劉雪娥聽朱珠說過很多次關于葉輕舟和凝霜師姐的遺憾，她年紀尚小，總覺得意難平。

    看著兩人互動，劉雪娥忍不住嘴角上翹，又在心里頻頻提醒自己，他們不會在一起。

    隔壁，《盛京小廚娘》也正播放到余蒸蒸幾番輕松化解世子刁難的劇情。

    坐在后排的幾個小姑娘捂著嘴，眼睛瞪得又大又圓，無比佩服余蒸蒸的勇氣。

    她看起來和她們差不多大，竟有能力在盛京那樣繁華的地方獨自開店，憑一身好廚藝征服食客，還把世子那樣麻煩的大人物擺弄得服服帖帖。

    此時，這些小姑娘還不知曉世子將來和小廚娘是cp，只覺得余蒸蒸勇敢又聰慧，令人心生向往。

    而至于景皓，就是個有點討厭但有權勢的食客。

    劉氏從劉明遠手里拿了票，匆匆趕過來，錯過了開場一小半劇情。

    不過才第一集 ，劇情很容易接上。

    劉氏的注意力在余蒸蒸做的吃食上，見那些食客被各色美食“撩撥”得神魂顛倒，暗爽不已，太有代入感了。

    她還暗暗記下余蒸蒸做飯的手法，想回去試試。

    第一場播放結束，接著出了下場預告，觀眾傻了眼。

    《小廚娘》竟不止一場，下一場是五天后。

    小廚娘又做了什么吃食？

    暴躁世子到底如何幫她解了圍？

    小廚娘最后想對世子說什么？

    那預告勾著，這五天怎么睡得著覺？

    大武朝百姓此時還不知曉，他們已經陷入名為“追更”的漩渦。

    劉氏從電影院出來，精神奕奕。

    電影真是個好東西，一不留神就入了迷，比茶樓里說書先生還厲害。

    她順著人流往外走，打眼看見劉雪娥在檢票處抱著朱珠抹眼淚，連忙快步走過去，“雪娥，你怎么了？”

    說這句話時，她心里閃過很多不好的猜想，并有些后悔來電影院。

    劉雪娥聽見劉氏的聲音，松開手，低頭不好意思地抹眼睛，“娘，我沒事，就是那電影結局太好哭了。明明早就知道，看到那兒還是忍不住哭。”

    劉氏松了口氣，還以為女兒受了委屈。

    “娘，《小廚娘》好看嗎？”劉雪娥問。

    劉氏點頭，“好看，就是沒演完。”

    劉雪娥驚訝：“怎么會沒演完？”

    朱珠心里有點高興，這么久終于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同伴，雪娥姐也了解葉輕舟和凝霜小師姐有多可惜了。

    不過，她今天也看了《盛京小廚娘》，已然發覺世子和余蒸蒸的關系頗有看點。

    聽見劉氏母女談論，她道：“掌柜說《小廚娘》和《天下第一》類型不一樣，是連續劇，要好幾場才能播完。雪娥姐，《小廚娘》也特別好看，有機會一定也來看看。”

    要是以往，劉雪娥肯定委婉推拒。

    無論如何，一張電影票的價格都不算便宜，實在不是能經常看的。

    但真正看過了電影，又很難出口拒絕。

    這種故事形式太吸引人。

    此時此刻劉雪娥腦子里還滿是葉輕舟騎馬離去的背影，揮之不去。

    劉雪娥低下頭，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劉氏道：“下次雪娥跟我一起來，我看《小廚娘》肯定比那什么第一好看，讓人笑得合不攏嘴。”

    劉雪娥抬起頭，有些驚訝：“娘？”

    劉氏轉身就走，“走了，我那攤位還托你朱大娘看著，得快點回去了。”-

    萬寶珠回到府邸，腦子里還在想著電影院，回房換了身衣服，吩咐侍女：“叫紅玉來見我。”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名為紅玉的女子站在珠簾后，俯身行禮：“參見殿下。”

    萬寶珠放下茶盞，“眼睛如何了？”

    紅玉低頭：“幸得殿下延請名醫，如今視物比以往清晰些許。”

    萬寶珠垂眸，“不必如此寬我的心。算了，先不說此事。去換身衣服，陪我出府一趟。”

    紅玉受寵若驚，自從她的眼睛無法正常視物，很久沒有接過任務，本以為殿下已經放棄她。

    萬寶珠提醒：“穿男裝，低調一點。今日在東市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我們去探探。”-

    上午的首映之后，中午市坊間便多了很多關于《盛京小廚娘》的討論，有人討論吃食，有人討論小廚娘和世子的互動，更多人猜測下一場的劇情。

    大武朝百姓對這個形式其實不陌生，說書先生也經常“請聽下回分解”。但電影的優勢在于把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生動地留在觀眾腦海中，引得你一不留神就深陷其中，開始聯想。

    而且有女子也看了電影，終于不再是聽人講述，她們與熟人和閨中友人一聊，又引得更多人意動。

    路遙心里琢磨，這個送票的小活動還可以繼續做幾天。

    手機忽然響起來，她摸出來一看，是付遲。

    付遲考慮了幾天，決定來電影院。

    不過正式入職前，他想先到電影院看一眼。

    第164章 第五間店

    大武朝是午時, 手機上顯示早上七點。

    付遲平日差不多就這個時間到毛茸茸小店。

    路遙叫他直接過來。

    黑色的布加迪威龍從別墅區開出來，熟悉而單調的景色一掠而過，付遲面容麻木而倦怠。對這次所謂的治療并不期待, 周遭的一切都令他深感疲憊。

    那些經歷和記憶不斷折磨他, 拖著他的軀體，成了他的夢魘。

    他像倒在泥濘里，渾渾噩噩，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不忘記。

    付遲此時的心理有些陰暗。

    商店街店主給他兩個選擇，于他而言，或于店主而言, 直接消除記憶，都是更輕松的方式。

    像他這樣情緒不穩定的人，定然越早打發了越好。

    可他偏要選擇方案二，他痛苦地活著, 就想有人陪著。

    路遙掛掉電話，心情挺好。

    電影院的大堂經理要來了。

    系統：【……付遲會甘愿來當大堂經理？離譜！】

    路遙：“大堂經理怎么了？咱家電影院這么有趣, 保準他一來就走不動道兒。”

    系統：【……你是飄了。】

    付遲和姬氏一族不同，他就是個單純的有錢人，對鬼神一說并不像姬氏那般敬畏, 統統覺得店主這次的如意算盤會落空。

    哭八路過，正好看到路遙接電話, 盯著手機移不開眼，“掌柜，你拿的何物？”

    路遙揚起手：“啊，這個？手機。”

    哭八不解：“手機？”

    路遙：“一種通訊工具。對了, 你站過來, 我給你拍張照。”

    哭八更加迷惑了：“拍照又是何物？”

    路遙叫哭八在休息區隨意找個地方坐下, 挑了幾個角度給他拍照，拍好拿給他看：“喏，這就是你的照片。”

    哭八雙手捧過手機，眼睛瞪大，驚呆了，屏幕里的人竟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這是……我？”

    路遙點頭：“對，你不是想染紫色頭發，我先拿你照片模擬一下。”

    哭八自動過濾掉聽不懂的詞語，眼巴巴看向路遙：“掌柜，這個照片可以給我不？”

    路遙垂眸思索，點頭道：“手機沒辦法給你，照片可以。明天，我打印幾張給你。”

    哭八不懂這些，聽說照片可以，眼睛都亮了，“謝謝掌柜。”

    付遲站在電影院門口，隔著玻璃看到里面的裝潢，以及坐在休息區的路遙，微微皺眉，這影院根本沒生意嘛。

    他走上臺階，抬手輕敲玻璃，揚聲道：“路遙，我到了。”

    路遙聞聲抬頭，沒看到付遲，門口全是大武朝的百姓進進出出。

    她起身走過去，關掉一扇玻璃門，心念一轉，再拉開。

    星門已轉向商店街，付遲站在門外。

    “進來吧。”她說。

    付遲踏進電影院，便聽到許多聲音，轉身看向身后，瞳孔微微收縮。

    透明玻璃外，不再是商店街荒蕪寧靜的舊街，而是一條橫貫而過的青石板街道，兩側房屋古色古香。

    街上行人，無論男女，皆蓄長發，穿粗布長衫，悠然散淡地走在路上。

    和橫店那種專門打造的仿古建筑完全不同，這條街道充滿你難以形容的真實感和生活氣息。

    見識過毛茸茸小店，付遲心中早對電影院的世界有所猜測，可萬萬沒想到會是古代。

    在這樣的時代開電影院，店主真的不怕被當做邪物架上火堆？

    付遲不知，他的出現也驚到了大武朝的百姓。

    說先來看一眼，想到是工作場所，出于職業習慣，付遲還是穿得比較正式——襯衣領帶配高定西服，皮鞋、領夾、手表皆是定制。

    出門前，他覺得臉色不好，眼睛凹陷無神，黑眼圈還重，便戴了一副玫瑰金框架、灰色鏡片的平光眼鏡。

    他的穿著和路遙一樣顯眼，加上短發、眼鏡，著實令電影院的客人驚了一跳。

    掌柜一個人瘋就罷了，怎么又來一個怪異的男人？

    萬寶珠一身富家少爺打扮，身著綢緞，頭戴玉冠，腰上掛著佩環，手里搖著一把折扇，從容悠然地踏進電影院。

    來不及觀察店中擺設，目光便被路遙和站在她身側的男人吸引。

    這二人穿著好怪，但又莫名協調。

    萬寶珠感覺這二人站在這影院里，看著似乎比周圍的百姓都要順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紅玉也是一身男裝，不過是護衛打扮，腰間還別了一把短劍。

    她順著萬寶珠的視線看過去，用力瞇起眼睛，還是看不清楚，默默上前兩步，模糊看到穿著單薄的男女站在一起，以為誤入風月場所，回身拽住萬寶珠，“少爺，我們回去！”

    萬寶珠不動：“有趣，著實有趣。走，先去買票。”

    紅玉無法違拗萬寶珠，糾結萬分，還是轉身去買票。

    午間場次的票已經售空，她們買了下午第二場和第三場，《天下第一》和《盛京小廚娘》各一場。

    中間要等近一個時辰，萬寶珠不想去別處，在休息區找了位置坐下，看片花和廣告，邊吃贈送的爆米花。

    紅玉坐在她身旁，用力瞇起眼睛，勉強能看清屏幕上的畫面。

    路遙帶付遲在影院里轉了一圈，從放映廳的走廊出來，回到休息區，“付先生，感覺怎么樣？”

    付遲側頭望向玻璃外的街道，矜持克制：“還不錯。”

    “那我們先把合同簽了？”路遙熟練地抽出一沓保密契約。

    付遲：“還要簽？”

    路遙：“員工合同和客人契約不完全一樣。若您入職電影院，需要再補簽幾份文件。”

    付遲拿起合同瀏覽，職位是大堂經理，任職期限是半年。

    這期間薪資待遇和商店街其他店員一樣。

    付遲唇角微勾，想笑又忍住了，“六險一金，月薪六千？”

    路遙點頭：“體驗生活嘛，要有真實感。”

    付遲終是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份工作才是最沒有真實感的地方。”

    話是這樣說，付遲低頭在合同上簽了字。

    契約結成，路遙收起合同，起身道：“小付，我先給你介紹一下其他員工。”

    小付？

    付遲手指輕敲玻璃桌面，低聲喃喃：“這稱呼倒是新鮮。”

    小付空降電影院，溫簡、朱珠、狗子有些拘謹。

    哭八不動聲色地打量，假裝也很拘謹。

    這位一看就和掌柜是一掛的，穿戴比掌柜還怪異，又比掌柜年長，看起來就很不好惹好惹。

    簡單介紹之后，路遙就沒管了。

    付遲對這間電影院并非表現出來的那般不感興趣，店主一走，他就四處閑逛，還主動找小店員攀談。

    小付混跡名利場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必姬止心差，分寸把握得極為恰當，很快就掌握了電影院目前的經營狀況。

    這影院剛開不久，才上映兩部影片。

    大武朝的百姓暫時接受良好，店主目前沒有被抓去火燒的危險。

    付遲抱胸站在電影院門口，極目遠眺，有一小簇情緒悄悄上涌，不斷鼓動心臟，幾乎克制不住。

    他無法想象，當紀錄片、懸疑片、科幻片……各種類型的影片被一一搬上大屏幕，這里的百姓會是何種反應？

    想象不出，所以無比期待。

    付遲忽然想起姬止心最近在忙版權的事，一毛不拔的做派在圈子里傳出了鐵公雞的名聲，還有人懷疑姬氏要倒了，幾十上百萬的小版權還反復磨蹭，想來是店主手里資金緊張，姬大少才不得不精打細算。

    開在古代緊緊巴巴的電影院，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路遙站在爆米花機后面，觀察休息區的一桌客人。

    “E桌那兩個客人是小姑娘吧？”她敲出系統。

    系統：【……這也能看出來？】

    路遙：“……看不出來才怪了。”

    那兩人雖穿著男裝，皮膚比大武朝正常男子細嫩白皙，特別是那少爺模樣的女孩兒，骨架小，唇紅齒白，勝在儀態端方，掩去些許女兒家的嬌氣。

    路遙又看了一陣：“那個女侍衛眼睛總瞇著，是不是近視了？”

    系統：【……不知。】

    店主奇奇怪怪的關注點，它都懶得理會。

    路遙：“她們買票了？”

    系統：【買了兩場。】

    萬寶珠也在觀察路遙，方才女掌柜和那男子的談話，她全聽到了。

    只是一知半解，便全都記在了心里，待日后查驗。

    這時午間場次放映結束，觀眾從放映廳魚貫而出。

    約莫一盞茶后，廣播通知第二場客人排隊檢票。

    這場來了不少拿活動票觀影的姑娘、大娘，她們結伴而來，熱熱鬧鬧在路遙手里檢了票，滿心歡喜地進了放映廳。

    這日之后，電影院繼續做了四日送票活動。

    到第五日，《盛京小廚娘》第二場首映，沒有送票活動，也有愿意買票觀影的女客人，數量還不少。

    路遙再次感到放映廳太少的緊迫感，準備擇日上映第三部 影片。

    原本姬止心在談那部仙俠劇，價格壓得太低，不好談。

    路遙臨時改主意，重新挑了一部影片。

    這是一部小說改編的影片，先出了劇版，后來又出了電影版，當年大火過。

    路遙看上的是電影版，好巧不巧這部片子的版權在付遲的公司。

    付遲知道店主要拿到電影院放映，直接開了綠色通道。

    版權都是姬止心在負責，這次流程走得飛快，價格更是開得實惠。

    他忍不住調侃：“小付，大堂經理做得不錯。”

    付遲：“小小姬，彼此彼此。”

    姬止心：“……”

    第165章 第五間店

    《盛京小廚娘》連續播放五日, 第二場上映前，路遙又在大廳的廣告屏投放了《小廚娘》前兩集精彩剪輯，先是食客被千里香餛飩征服的高光畫面, 后有小廚娘與景世子“斗智斗勇”的爆笑場面。

    看過的客人看到這段長達兩分鐘的剪輯，再次回憶起《小廚娘》第一場的內容，立刻想起明天《小廚娘》第二場上映, 開始安排買票的事。

    沒看過《小廚娘》的人看到高光剪輯，總算找到最近火遍東市的千里香餛飩來處, 又被世子與廚娘別具一格的相處方式吸引, 暗自琢磨這電影似乎真的很好看。

    到了《盛京小廚娘》第二場首映這日，蹲等的客人早早便排隊買票, 也有不少被片段剪輯吸引來看第一場的新客。

    三部影片, 僅有兩間放映廳, 安排場次顯得捉襟見肘, 只得暫時減少《天下第一》的排片量。

    與《盛京小廚娘》第二場一同上映的還有爆米花和可樂廣告第二條，由孟勤、寧云和青主演，小吃店店員和樂園NPC當背景板群演。

    孟勤和寧云穿著古裝，飾演一對剛訂親的男女。

    八月十五燈會, 男子決定邀請未婚妻看電影。

    他們挑選了一部新上映的驚悚片, 并在售票大廳買了兩份爆米花可樂套餐。

    可能因為過節, 又或許是午夜, 這場電影除了他倆，沒有其他觀眾。

    屏幕里的人慘叫著被怪物追趕, 孟勤和寧云面無表情，不停吃著爆米花。

    “砰——”一聲巨響, 大屏幕上出現火花并開始冒煙, 隨后驚悚的一幕出現——那追人的怪物竟從壞掉的屏幕里爬了出來。

    放映廳觀眾：“……”

    大武朝的百姓心臟都快嚇飛了, 本以為是和上次一樣輕松有趣的廣告，怎么突然來這么一遭？

    他們也在看電影，那些小人不會都從屏幕里爬出來吧？

    太可怕了！

    屏幕里，孟勤拉著寧云逃跑，兩人手拉著手，另一只手竟還舍不得放下爆米花和可樂，最終被怪物逼到角落。

    恐怖非人的嘶鳴聲近在耳邊，“啪嗒”一滴巨大的口水滴落在地板上，溶出拳頭大的坑。

    孟勤和寧云眼神驚恐，無處可逃，只得緊緊相擁。

    放映廳里，有人不敢看了，兩手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張開手指，從指縫小心翼翼觀看。

    下一秒，怪物尖利的爪子緩緩伸過去，伴隨沉重的呼吸聲，“唰唰”兩下，輕巧抽走二人手里的爆米花和可樂。

    那怪物仰頭把可樂倒進嘴里，咕嚕咕嚕咽下去，又抓一把爆米花塞進血盆大口，最后一臉滿足地抱著還剩一半的爆米花桶，伴隨“噠噠噠”的音效，轉身離去。

    留下角落神色懵然的男女，以及屏幕前同樣懵然的觀眾。？？？

    這就沒了？

    什么意思？

    大約過了兩秒，屏幕上給出爆米花可樂套餐特寫，怪物還從小窗口探頭，咧著滿是尖牙的大嘴，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樂瀚和榮升華坐在后排角落，緩緩吐氣，被這廣告搞得無言。

    那怪物爬出來的時候，實在太可怕了。

    此時再暗暗回味，又想笑。

    方才前排有人嚇得一竄站了起來，還有人沒忍住驚叫出聲，結果這廣告只是想說“爆米花好和可樂是好物，快來買快來買”。

    萬寶珠和紅玉今日也來了，依舊是男裝打扮。

    位置隔屏幕太遠，紅玉看不清楚，神色還算正常。

    萬寶珠看懂了這支廣告，展開折扇掩住嘴，嘴角禁不住要上翹。

    售票大廳，付遲站在休息區看完這支廣告，轉頭找到路遙：“廣告是誰拍的？”

    路遙正在一堆備選里挑選新片，聞言抬頭：“爆米花和可樂那個？我和小吃店的大家一起商量的，怎么了？”

    付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低聲道：“創意很老，但對于這里的人，又太過超前，尤其是那個怪物從屏幕里爬出來的畫面。”

    有一說一，這支廣告兩個轉折用得極妙。

    前半段怪物爬出來前，男女主處于相對放松的環境和氛圍，特意給了買爆米花的鏡頭，將廣告要推的內容表現出來。

    中間怪物忽然從屏幕里爬出來，放了一個煙霧彈，并瞬間抓住觀眾的眼球。

    這一秒實在太驚悚了。

    結尾，小情侶被怪物追趕到角落，怪物的口水、爪子無不暗示將要發生可怕的一幕，結果怪物僅僅是拿走了可樂和爆米花。

    節奏是松——緊——松，最后再給特寫畫面，強化可樂和爆米花很美味的印象，連怪物都被這美味折服。

    而且那怪物的特效做得很真，付遲見過很多稀奇古怪的道具和特效，仍覺得這怪物十分擬真。

    在這民風淳樸且沒有經歷過信息爆炸的時代，有點過線，百姓極有可能當真。

    路遙聽完付遲的分析，彎起眼睛想笑又拼命忍住，不好說那從屏幕里爬出來的怪物是真貨，由樂園守衛青傾情出演。

    “笑什么？”付遲不解。

    路遙連連搖頭，“沒什么，只是覺得不愧是導演，分析得很全面。”

    付遲皺眉：“店主好像一點不擔心這里的人誤會電影院的屏幕也可能爬出怪物？”

    路遙：“產生這樣的誤會也正常，到時辟謠糾正就好了。”

    在這樣的時代開一家電影院，本就可能產生各種各樣的誤會。

    但她不想因為害怕，就畏畏縮縮。

    要達到“望遠知新”的目的，遠不是幾部迎合這個時代基本情況的古裝影片就能做到。

    路遙的拍片計劃很長，既要一點一點提高百姓的接受能力，也要伺機打開想象的空間。

    隔壁就是書齋，路遙偶爾過去轉轉，買幾本閑書。

    她從不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全都愚笨駑鈍，對于天空、農事、船運，他們也有很多構想，只是囿于時代局限，理論和實踐發展都很緩慢。

    付遲無法完全理解，覺得店主行事有失謹慎，尤其是在這樣的時代。

    路遙不打算繼續解釋，轉而提起：“剛買的那部電影后期也快做好了，我計劃三日后放預告，五日后正式上映。”

    到時又趕上《盛京小廚娘》第三場首映，兩部新片怕是要打架。

    但也沒辦法，放映廳太少。

    等完成這個任務，或許能松緩一點。

    付遲想起路遙從他公司買的那部影片，驚覺店主怕是早就規劃好了。

    那部影片名為《落花時節又逢君》，也是古裝喜劇題材，但與《盛京小廚娘》又完全不同。

    《落花時節又逢君》里有一個特殊設定——男女主陰差陽錯之下身體互換，本不相干的兩人被迫綁在一起，引發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付遲細想之后，覺得店主簡直是在玩火，搞不好第三部 電影剛上，店主就要被抓去架火堆了。

    路遙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想什么呢？臉色如此凝重。”

    付遲回神，“沒什么。那部影片改動多嗎？”

    路遙搖頭：“幾年前的作品，但內容不錯，不用大改，主要還是字幕和配音。”-

    放映廳里，《盛京小廚娘》第二場正播放到精彩劇情。

    小廚娘被誣陷吃食不干凈，有人吃了她店里的餛飩上吐下瀉。

    奸人還將病人抬到小飯館門口鬧，惹得眾人圍觀，任小廚娘如何解釋都沒用。

    緊急關頭，景世子出現，戳穿擔架上的人裝病，挑破奸人的陰謀，及時挽回小廚娘的聲譽。

    小廚娘余蒸蒸對景世子的印象有了些微轉變，為表感謝，主動提出請他吃飯。

    暴烈世子開始展現性格里的第二屬性——傲嬌。

    嘴上說著不在意，心里暗戳戳期待，甚至半夜睡不著在院子里打拳。

    次日清晨，余蒸蒸特意休店半日，買來一只新鮮嫩鴨，做了一只香噴噴的烤鴨，又切了蔥絲、黃瓜絲，蒸了薄餅配著吃。

    世子心神不屬地等到午時，甩掉兩個伴讀，獨自來到小廚娘的飯館。

    心心念念一晚上，見到桌子上只有一盤鴨肉，世子又不開心了。

    小廚娘親手用小餅卷了鴨肉、蔥絲、黃瓜絲，又刷了醬，放進世子面前的盤子，“嘗嘗，你定會喜歡。”

    景世子一雙鳳眼偷瞄廚娘的動作，心里的氣消了一大半，但又不想被看出來，板著臉拿起面卷，咬了一口，愣住，再咬一口，眼睛瞪圓。

    察覺到失態，世子臉色忽地愣了，語氣硬邦邦道：“再來一個。”

    余蒸蒸低頭忍住笑，手上動作飛快。

    一頓烤鴨在一種別扭又莫名說不出的氛圍下結束。

    屏幕外的觀眾也搞不懂為何，看到這二人你來我往，嘴角就忍不住上翹。

    朱珠今日又是檢票員，得了路遙允許，電影開始放映后，躲在過道看完了第二場。

    小姑娘一雙眼睛晶晶亮，兩手緊緊捏在一處，小廚娘和景世子的相處也太有意思了。

    她被葉輕舟和凝霜小師姐傷害過的少女心，幾乎滿血復活。

    第二場放映結束，萬寶珠搖著扇子走出電影院，“真該讓晉王世子看看這戲。”

    原因無他，大武朝的晉王世子便如這戲中的景世子，霸道暴烈。

    梁京貴女見到這位就跑，以至于這位世子年過十七，還未娶親。

    《盛京小廚娘》第二場放映僅一天，引發討論熱潮，熱度爆發式飆升，松安街上的各大酒樓開始仿制《小廚娘》里出現過的烤鴨，熱度實在是太高了。

    而小廚娘和景世子這對歡喜冤家也被梁京百姓津津樂道。

    與《小廚娘》一同出圈的還有那支怪物爆米花廣告，不知何時，街上傳出電影院里會竄出怪物的謠言。

    第166章 第五間店

    北市, 四喜樓。

    還不到中午，大堂卻已坐滿食客，只是都無心吃飯，皆面朝右側的臺子, 神情專注。

    劉根農站在臺上, 繪聲繪色地講著《天下第一》的故事。

    他花了小半月將電影《天下第一》的情節改寫成話本，期間數次前往電影院, 反復觀看影片, 琢磨遣詞用句。

    改寫這事比預想中艱難, 所幸皇天不負有心人, 終歸是讓他做成了。

    經過改寫的《天下第一》總共六節, 劉根農每日在四喜樓說一個時辰便收工, 收入比原來一日說兩三個時辰還多。

    對《天下第一》第一感興趣的人不少，但三十文一張的票實在有些貴。

    發現四喜樓的說書先生在講《天下第一》，來聽一次，叫一壺粗茶三五文, 似乎比去看電影劃算。

    這日劉根農講到葉輕舟與滅族仇人大戰, 雙雙入魔, 越發逼近高潮, 底下觀眾聽得聚精會神。

    “唰——”一下，他收起折扇, 微微俯身：“欲知后事如何, 請聽下回分解。”

    底下傳來客人失望的噓聲, 但也無可奈何, 只能等明天再來。

    劉根農靠改寫《天下第一》的話本事業回春, 心情極好, 轉身收拾東西, 準備下午再去一趟電影院。

    臺下有人高聲詢問：“先生何時講《盛京小廚娘》？看那片花，比《天下第一》還有意思。”

    又有人問：“兄臺在哪里看的片花？”

    先頭詢問那人回：“自然是電影院，它不是有一塊大屏幕，隔著那透明的墻壁就能看到。”

    隔壁桌一個絡腮胡子大漢道：“還敢去電影院，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兄臺這話何意？我看每日都有人去那影院，熱鬧得很，難道有何不妥？”

    絡腮胡子大漢掃了一圈，眼中帶著一絲憐憫，又有些神秘：“嘖，一看你就沒進過影院里面，不知出了事，最近好些人都不敢再去。”

    劉根農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近日他確實有心改寫《盛京小廚娘》的話本，為此幾乎隔一日去一次電影院，從未聽說有不妥。

    難道因隔一日去一次，錯過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想聽絡腮胡子細說。

    不只劉根農，周圍的食客多少對電影院有所向往，聞言幾乎都停下動作，看向那說話的大漢。

    絡腮胡子一拍桌子，眼睛瞪得溜圓，聲音洪亮：“起先我也是聽了幾日書，實在心癢，那日心一橫，和我婆娘去了一遭那電影院。我家那婆娘有一張活動票，說起來就氣人，那票只給女子用，男子進去需得另外買票。花了二十文，好不容易進了戲臺，誰曾想那里面竟有妖邪之物。”

    “桌子這么大的爪子就扒在戲臺邊，長相丑陋的妖物滴著口水沖看戲的人嘶吼，口水流到地上，把那地面都砸出碗口大的凹槽。”絡腮胡子大漢眼睛瞄著眾人的反應，手里比劃著，“嚇得老子拉起我家婆娘就跑，差點被吃咯。”

    聽眾里有人道：“原來你是說那廣告，我在外面也看到了，初看著實嚇人，多看幾次也就習慣了，我倒是對影院的爆米花好奇了，那樣的怪物竟也愛吃。不知與外面的相比，是否有明顯差別？”

    爆米花從電影院火了之后，外面就有小販照著做了來賣。

    味道雖與電影院的有差距，很多人不知道不看電影也能單買爆米花，不敢進影院，在外面見到相似的吃食，便會買來嘗個鮮。

    最近，爆米花也是梁京街頭極為火爆的小吃。

    可樂也有人嘗試仿制，可惜單從外觀看，實在看不出用了何種材料。

    也有人想辦法嘗到可樂的味道，卻根本找不到能做出那種口感的替代原料。

    電影院的可樂還加了冰塊，大夏天喝著格外冰爽解暑。

    大武朝的普通百姓家中沒有冰窖，有冰和沒冰的可樂在口感上差了不止一層，這也勸退許多想繼續研究可樂的小販。

    絡腮胡子聞言，眉峰皺起，滿臉嫌棄地說：“都是騙人的，那爆米花能有多好吃？根本不如街上賣的，量還少。”

    聽到這里，劉根農覺得不對勁。

    他吃過電影院的爆米花，也吃過街上的爆米花，兩者差距不止一星半點，且電影院的絕對比外面的好吃。

    劉根農走下臺子，靠近絡腮胡子，揚聲道：“閣下興許有些誤會，電影院的爆米花實則比街上的好吃許多。你說那影院有妖異之物，也武斷了。”

    絡腮胡子大漢冷哼，“你靠那電影院吃飯，自然幫它說話。你們不信，便自去那電影院呆著。良言難勸該死鬼，哼。”

    大漢說完，仰頭喝光大碗里的粗茶，起身推開眾人，一臉憤然地離開。

    一連幾日，不僅是四喜樓，附近酒樓茶館，總有人在別人談論電影院時，跳出來說影院有妖異之物。

    起初許多人沒當回事，可后來這事傳得越來越遠。

    三人成虎，漸漸的很多人都聽說電影院養了妖物，甚至咬死了人-

    路遙站在電影院門口，看著過往路人，眉頭微微皺起，“最近客人似乎少了許多。”

    哭八蹲在臺階上，嘴里叼著棒棒糖，“城里到處都在傳咱們影院有妖物，還咬死了人。”

    接連兩場，兩間放映廳都沒坐滿，情況屬實有些嚴重了。

    付遲雙手抱胸，靠在門邊，“我早就說那廣告過于超前。”

    路遙瞄一眼哭八，“除了這事，還有什么傳言？”

    客人驟減，放映時間幾乎沒有散客，店員都無事可做。

    狗子從洗手間出來，正好路過，聞言出聲道：“三兒昨日說城里許多酒樓、茶館都有人說這事，還說掌柜專門贈票給女子，是為了抓她們喂妖物。”

    路遙思索片刻，轉身回大廳，“哭八等下和我出門一趟。”

    哭八不知道掌柜為何點他，但很干脆的應了。

    大廳的廣告屏后面是一間員工休息室，也充當倉庫使用。

    路遙進了休息室，從隨身倉庫拿出一套大武朝的女子服飾。

    這套裙裝并非系統產物，而是路遙在街上的成衣鋪定制的繡花長裙。

    底襯是淡淡的青綠色，用了上好的絹紗和羅緞，裙擺、袖口和衣襟上用銀線繡了纏連的蓮花、蓮葉，清雅脫俗。

    路遙本身瘦且高挑，換上這身裙裝，披肩長發盤起，發間綴了一支鑲嵌大顆珍珠的銀簪。

    清爽自然，自稱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也絲毫不違和。

    店員見掌柜從休息室出來，表情不一。

    付遲眉梢一挑，望著路遙裙擺上的繡花出神，這可比現代機器繡花精致太多。

    哭八兩手抱胸，上下打量路遙：“終于肯好好穿衣服了。這樣看，倒也是個清秀美人。”

    路遙兩手微微張開，原地轉了一圈，裙擺上銀色繡花在青綠的底布上鋪開，盈盈泛光。

    “還不錯。”她心下滿意，吩咐付遲照看店里，叫了哭八一同出門。

    付遲望著路遙和哭八出了大門，走上青石板街道，眼中羨慕。

    哭八懶懶地跟在路遙身側，“掌柜想去何處？”

    路遙：“出現傳言的酒樓、茶館。”

    她不習慣在袖子里放東西，背了個斜跨的繡花布包，里面裝了點碎銀，帶了手機，手上還拎著個小喇叭。

    哭八好奇，“掌柜手里拿的何物？”

    路遙遞給他看：“喇叭，用來擴音的小物件。”

    哭八拿在手里把玩，查看半晌也不知道用處，又還給路遙。

    掌柜手里有趣的物件太多，問了不明白，看了也不懂。

    他已經學會默默觀察，等著掌柜使用。

    哭八租了輛馬車，直接帶路遙到四喜樓，那里是謠言最先傳開的地方。

    東市和北市相鄰，但也隔了好幾條街，坐馬車比走路快。

    恰逢中午，四喜樓大堂幾乎坐滿。

    路遙、哭八站在門口，一眼便望見廳堂中間有一桌食客有些不尋常，一個露著膀子的大漢單腳踩在凳子上，正聲音洪亮地講述著電影院的“趣聞”，引得食客全都看過去。

    路遙摸出手機，點開攝像，慢慢走近。

    哭八看到說話的大漢和周圍的食客全被框進巴掌大的手機里，不明白掌柜的用意。

    那大漢說完，路遙正好走到近處，站到那人面前，目光微冷。

    對方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小娘們盯著老子看什么？莫不是思春了？”

    糙漢說完哈哈大笑，周圍的食客也笑起來。

    路遙不想廢話，掏出小喇叭，按開開關，對著小喇叭講話，聲音清晰震耳，瞬間壓下滿室笑聲，連樓上雅間也能聽到：“閣下每日在此造謠傳謠，說得好似電影院的熟客，怎會連我也不認識？”

    眾人被小喇叭鎮住，那糙漢臉色也微微一變，但很快回神，沒把小女娃放在眼里，“誰知道你哪里來的野丫頭，滾一邊去，別打擾爺們兒說話。”

    “我叫路遙，正是你口中電影院的掌柜。”路遙不急不緩地吐字，“方才我在門口聽了半晌，你說去我家影院看了電影，又說影院豢養妖物，專吃女子。敢問閣下何時去的影院？看了幾場影片？又是何時發現影院里有妖物？”

    那糙漢愣了一下，沒想到路遙敢過來當面對峙。

    他確實去過電影院，也見過她。

    只她今日穿著不同，一時竟沒認出來。

    “你管老子什么時候去的？你那破影院就是養了妖物，專門贈票給女子，只為抓那些貪便宜的蠢貨去吃。她們蠢，老子可不蠢。別在這虛張聲勢，老子不怕你。”糙漢惡聲惡氣道。

    路遙覺得說話費勁，摸出手機，點開剛拍的視頻懟過去，音量開到最大。

    四喜樓里方才的畫面全都呈現在小小的屏幕里，糙漢洪亮的聲音也從里面傳出。

    如同一滴水墜入油鍋，轟然一下，四周的人驚得站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路遙輕按屏幕暫停，舉著喇叭大聲道：“不要驚慌，都坐好。”

    食客被小掌柜接二連三的操作鎮住，默默坐下：“……”

    二樓雅間，好幾扇門悄然打開，走出來的人互相打了照面，默默站在欄桿處瞧熱鬧。

    路遙面色平靜，繼續道：“今日來沒別的事，只為澄清近日關于電影院的謠言。”

    她轉頭看向造謠的糙漢，“你方才說去我影院那日，你夫人手里有一張活動票，你沒票只能自己買，結果你二人卻在影院里遇見怪物，被追趕了一路？”

    糙漢猛咽口水，硬著頭皮道：“是又怎樣？”

    千算萬算也料不到，她手里有那樣可怕的物件，可以直接留存證據。

    就算死不認賬，也賴不掉了。

    “也就是說，你們只去影院看了一場？”

    “命都快丟掉，誰還敢再去？”

    路遙得到想要的信息，滿意頷首：“你話里有一個很明顯的矛盾，熟客都知曉，或是到松安街附近一問便知，專門贈票給女子的活動在《盛京小廚娘》第二場首映前一日就結束了，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而小怪物的廣告同《小廚娘》第二場首映同日上線，即是七月二十二日。你和你夫人帶著活動票去影院那日，必不可能看到怪物。若你是七月二十二日同你夫人一起去影院，你夫人手中的活動票已經失效，絕對無法憑票入場。”

    站在人群里的劉根農恍然大悟，早前就覺得這幾日的謠言有蹊蹺，此時才想通關竅，時間確實對不上。

    路遙再次輕點屏幕，將剛才錄的視頻播放完，“關于影院豢養怪物、專吃女子的傳聞，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荒謬。影院接連做了五日贈票活動，每天至少有三十名女眷光顧影院，后來還有自發買票觀影的女客，卻從未聽得有人報官，說家中有女眷失蹤。那被怪物吃掉的女子從何而來？這幾日的流言，你和你的同伙反復提及影院贈票給女子，又說怪物專吃女子，可見是對此事不滿。我隨意猜測一二，你應當去過影院，時間是影院做贈票活動期間。堂堂男兒不買票，拿了家中女眷的活動票，企圖蹭電影，結果沒能入得影廳，于是懷恨在心。適逢影院上線新廣告，給了你們操縱人心的由頭。”

    那糙漢退后一步，臉色大變，都猜中了。

    這些天到處造謠的人就是對影院的贈票活動不滿，原本他們只是聚在一處喝酒抱怨，后來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人醉酒后到處說影院有怪物。

    到了第二日，幾件事莫名攪和到一起，謠言愈演愈烈。

    這群人私下一合計，開始攪混水，逢人便說影院有怪物，專吃女子，還編出真真假假的故事，說得有眉有眼。

    不出幾日，謠言便滿天飛，去電影院的人少了大半。

    造謠者沾沾自喜，準備繼續散布謠言，整垮電影院。

    本就是順勢而為的謊言，被戳穿后再找不到借口，造謠糙漢轉身想跑。

    哭八早就堵住出路，直接將人按住：“造了謠就想跑，可沒這么便宜的事。”

    那糙漢掙扎大喊，卻根本無法從哭八手里掙開。

    他明明比哭八壯碩許多。

    哭八嫌煩，反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杯子，倒扣著塞進糙漢嘴里。

    被迫吃瓜的食客：“……”

    路遙瞧著食客驚疑地臉色，暗暗嘆氣。

    謠言雖澄清了，大家好像更怕電影院了……

    她心念一動，舉起小喇叭大聲道：“爆米花廣告中出現的怪物，其實是拍攝道具。諸位若有疑慮，明日可來電影院一觀爆米花怪物的真身。”

    人群里有人小聲道：“不了不了。掌柜和伙計都如此粗蠻，誰敢去？”

    路遙視線在大堂里掃視一圈，全程無人敢與她對視。

    這事兒一時半會兒無法回轉了。

    算了，不強求。

    路遙轉身招呼哭八，準備先把造謠者送官，然后回電影院。

    “等一下。”二樓一個少年從欄桿一躍而下，落在路遙眼前，“你手里方才拿的是何物？為何能留存人像和聲音？”

    少年身穿紫金錦袍，頭戴金冠，年紀不大，器宇軒昂，只差沒把“權貴”二字寫在臉上。

    路遙從兜里摸出手機，“你問這個？”

    少年心中好奇，面上卻端著，只微微點頭。

    路遙點開屏幕，打開攝像頭，隨意拍了一小段視頻，“這是手機的攝像功能，原理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簡單理解為通過這個小孔拍攝，可以保留下人或事物的影像和聲音就可。”

    劉根農站在后面，看到路遙用手機拍攝視頻并播放，靈光一閃，“難道這就是用來做電影的工具？”

    光顧過電影院的熟客聞言皆是一震，好像說得通！

    路遙轉頭看過去，微微一笑：“基本原理差不多，只是用來拍攝電影的機器更專業。”

    劉根農大受震撼，“所以那些影片里的人物其實和我們一樣，都是真真切切的人？”

    路遙沉吟片刻，點頭：“對。”

    又有人問：“那個喜歡吃爆米花的妖物也是人？”

    路遙肯定地點頭：“對。世上根本不存在妖異之物。若是有，多半也是有人裝神弄鬼。明日，電影院將揭露爆米花怪物的真身，諸位可來一觀。”

    空氣靜默。

    食客的眼神仿佛在說“你騙人，妖異之物明明就在眼前”。

    謝旭剛回梁京，還沒聽說過電影，神色迷惑。

    路遙對準他拍了一張照片，遞過去，“除了攝像，還可以拍照。”

    謝旭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瞪大，“這是……我？”

    “對。照片可以打印出來。公子若有意，明日來松安街路遙的超時空影院，我送你一張。”

    謝旭抓著路遙的手，直直盯著屏幕上的自己，心緒復雜難言。

    哭八有些得意，這些鄉巴佬連照片都不知道。

    他從懷里掏出一沓照片，遞到謝旭面前，“喏，這就是照片，掌柜前幾日送我的。”

    謝旭抬眸一看，又是一驚。

    紙片上的人和面前的男子一模一樣。

    這就叫照片？

    不只謝旭，大堂里離得近的食客都看到了，心中對店主的忌憚更深，但又經不住好奇，想要知道更多關于電影院的秘密。

    直到路遙和哭八帶著造謠者離去，四喜樓大堂仍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消化今日的所見所聞。

    謝旭回到樓上，臉上仍是迷茫。

    同他一起來吃飯的公子哥神色和他差不多。

    這群官宦子弟大多住在西市的官邸，很少涉足市井，還未聽聞過東市爆火的電影院，這日簡直是大開眼界。

    萬寶珠看了半晌熱鬧，離開時路過天字一號。

    房門半敞開，謝旭一群人圍坐成一團，還沒緩過神，她好笑地敲了敲門，進去說了幾句話。

    回到府邸，萬寶珠叫來紅玉：“我想交予你最后一個任務。”

    紅玉心上一驚，她的眼疾越來越嚴重，如今連近在眼前的事物都看不真切，殿下竟還愿意用她。

    哪怕是最后的任務，她也定然竭盡全力，哪怕舍了這條性命。

    萬寶珠眼神微暗，語氣冷肅：“我要你去電影院，監視那小掌柜的一舉一動，連同電影院的一應情況都報與我知曉。”

    紅玉低頭領命：“是。”

    第167章 第五間店

    路遙和哭八把造謠者送到官衙就回了電影院。

    哭八早早就收集好所有造謠者的信息, 交送抓住的糙漢時，連同其余人的信息也一并提供了，精確到名姓住所, 只等官府自去抓人。

    這事兒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路遙心知那幾人恐怕不會受到太嚴厲的懲罰，重要的是表明態度。

    你若搞事，除非不被抓住尾巴，抓住了就少不了到官衙走一遭。

    路遙回來就換下了那身衣裙，裙子好看, 就是大夏天穿著悶熱，多走幾步路就被汗浸濕了。

    她等下準備回商店街，從大武朝買的衣服也穿不過去, 只得先換下來。

    付遲關心事情進展，路遙剛出來, 立刻就問：“怎么樣了？”

    “造謠者都抓起來了, 明天再出個澄清。”路遙倒了杯可樂，大口灌下半杯, 滿足地嘆氣，“外面太熱了, 還是電影院待著舒服。”

    大武朝正值盛夏, 時間和商店街不一樣，季節也有差異。

    這邊還是七月, 沒有過中秋, 日頭格外毒辣。

    付遲驚異于路遙居然真的把這麻煩事搞定了, 又問：“你要澄清什么？”

    路遙想了想：“主要是爆米花怪物的問題, 出個花絮吧。”

    付遲：“……”

    他的思維還是有點跟不上, 這也太簡單粗暴了。

    路遙癱在椅子上，覷見付遲的表情就知他在想什么，寬慰道：“小付，我們都已經開了電影院，就少些顧慮。花那么多時間和錢挑選內容，買版權，可不是為了藏著掖著，然后給這里的百姓展示老太太的裹腳布有多臭多長。”

    “……”付遲感覺在重新認識路遙，初識時明明不是這種印象，又或許此前一直都沒看透她，“花絮有素材？”

    路遙：“大部分有，可能還要補拍一點。晚些時候，我去小吃店弄，他們會幫我。”

    小吃店，商店街上最不起眼，也最神秘的店鋪。

    休息時，付遲曾和姬止心交流過，對方只說絕對不要靠近小吃店。

    后來姬止心的那位叔叔也提醒他，不要對小吃店好奇。

    但聽店主的語氣，小吃店又好像十分平常，并無特殊之處。

    付遲按下疑問，只道：“原計劃明天上線《落花時節又逢君》預告片，要不要推遲？”

    路遙搖頭：“不用。”-

    俗話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四喜樓對峙之后，關于電影院的議論再度多了起來。只是謠言混雜真相，一時之間更亂了。

    下午客人也沒有增多，有付遲留在影院，路遙放心地去了小吃店。

    付遲拉了把椅子坐在影院門口，聽小販語調悠長的叫賣聲，行人緩緩從門前的青石板街道走過，或小心翼翼瞥過視線打量他。

    他的心情和在毛茸茸小店完全不一樣。

    明明這個世界更喧囂吵鬧，心卻好像沉靜了下去。

    售票臺前，哭八、狗子和朱珠湊在一起，望著付遲的背影交換眼神。

    掌柜說這位是二掌柜，她不在時，有事就找他。

    結果除了第一天，二掌柜再沒有找他們說過話。

    哭八低聲慫恿狗子：“你去你去。”

    狗子往后躲，“我不敢。哭哥，還是你去吧。”

    哭八看向朱珠：“要不你去？”

    朱珠猛搖頭：“哭哥，我也不敢。你膽子最大，你去唄。”

    三個人在商量如何打破僵局，他們對這位寡言憂郁的二掌柜，其實也充滿好奇。

    或者說，就是這種少見的不好接近的氣質，特別吸引人。

    哭八瞄著付遲看了一會兒，用氣音跟同事交流：“你們覺得不覺得，他的衣服其實挺好看？”

    狗子懵懵懂懂，沒什么感覺。

    朱珠連連點頭，也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他戴的那個眼鏡也好看，還有這兩個動作，特別奇特。”

    朱珠學付遲推眼鏡和轉手表表帶的動作，說不出來為什么，就覺得看很多遍都不膩。

    哭八緩緩站直身體，伸出一條手臂壓到售票臺上，唇角抿直，并抬手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

    朱珠秒懂，捂嘴偷笑：“學得很像了。”

    狗子：“……”

    付遲察覺到身后的動靜，微微側身，眉眼低垂，聲音有一絲嘶啞：“怎么了？”

    三人一秒安靜如雞。

    最后還是哭八輕咳一聲，緩緩走到門邊，“沒事。”

    付遲沒有再說話。

    氣氛尬住。

    哭八內心痛苦流淚，忽然覺得還是小掌柜好，平易近人好說話，只是不愛好好穿衣服。

    付遲心緒忽然煩躁起來，手指輕微地動了動，想起決定來電影院上班那日，就決心戒煙了。

    他伸手從衣袋里摸出一顆薄荷糖，撕開包裝塞進嘴里，緩解煙癮。

    身側投來一股強烈的視線，付遲看過去。

    哭八飛快移開視線，假裝街上的風景很好看。

    付遲又掏出一顆薄荷糖，遞過去，沒說話。

    哭八眨眼睛，拿走薄荷糖，學付遲的手法撕開，塞進嘴里。

    清涼的味道帶著甜，自舌尖蔓延開。

    他從未吃過這種糖，有些辣，又很甜。

    身后，朱珠和狗子的羨慕幾乎溢出眼眶。

    “你和小掌柜原本就認識？”哭八問。

    付遲：“嗯。”

    “你們為什么來這里？”

    “我也不清楚，這要問路遙。”

    哭八皺眉，果然還是要找小掌柜，才能探聽到有用的情報。

    付遲和哭八一左一右，一坐一立把守著電影院門口。

    這一日后來都沒有客人上門-

    翌日，松安街上的百姓發現，一夜之間電影院又有了變化。

    放映廳一側的外玻璃，撤去了《天下第一》和《盛京小廚娘》的巨幅海報，變成了和右側休息區一樣的廣告屏。

    屏幕很大，并且貼在玻璃上，比休息區的廣告屏更容易看見。

    這塊全新的大屏正在播放昨晚剛出爐的視頻，名為《一個怪物的誕生》。

    謝旭昨日緩過神來，立刻派人到東市打聽電影院。

    得到消息時，城內已經宵禁，沒辦法出門，可把他憋壞了。

    清晨宵禁解除，他匆匆出來，懷著促狹的心思，特意到隔壁叫晉王世子同行。

    三五個紈绔公子哥兒架著馬車，風風火火趕到東市，還未進電影院大門，就定在門口走不動道兒了。

    《一個怪物的誕生》和電影院以往的影片不同，出鏡人物沒有特意穿古裝，沒有束發，都是常服短發。

    謝旭眼尖，看到路遙也在其中。

    她和昨日不同，穿著單薄的衣服，長發散開壓在耳后，抱著一團白泥專注地捏揉。

    一群人忙忙碌碌，將那團白泥做成了一個難以形容的怪物殼子。

    最后青色頭發的男人鉆入殼子，操控怪物四處走動，其他人尖叫著四散逃開。

    花絮最后再現了爆米花廣告中，孟勤和寧云被怪物堵到角落的畫面，只是這里呈現的是NG畫面。

    NG太多次，穿著怪物殼子的男人因為太熱，還摘下頭套散熱。

    謝旭等人起初并不明白這段花絮的用意，直到他們進入影院，在隔壁廣告屏看到完整的爆米花怪物廣告。

    第168章 第五間店

    謝旭幾人坐在休息區看完所有廣告和片花, 心中掀起驚濤海浪，面上卻都一副淡然表情，仿佛無動于衷。

    陳宇寧道：“若不是方才在門口看到這個爆米花怪物的誕生過程, 真有點唬人。”

    謝旭：“昨日在四喜樓，那女子說要澄清怪物的由來, 想來就是這個了。”

    晉王世子眉頭輕皺, 語氣冷淡：“蠱惑人的把戲, 也就糊弄尋常百姓。”

    陳宇寧眼睛忽然瞪大, 直直望著晉王世子身后。

    晉王世子不明所以，微微側首。

    一只深灰色泛白的爪子正緩緩伸過來。

    晉王世子并未看清是何物，心下一驚，瞬間彈跳幾米遠, 還不慎帶翻兩把椅子。

    陳宇寧正對晉王世子和謝旭，已然看清二人身后之物。

    他嚇得腿都軟了，還發不出聲音，僵坐在原處，眼睜睜看著巨大的爪子拍向謝旭。

    謝旭還不知發生了何事，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力道還頗重，不悅地扭過頭去，“誰啊？”

    巨大的怪物腦袋離他不足十五公分，它的皮膚肌理、眼瞳顏色清晰可辨, 甚至是呼吸時，輕微的呼氣聲都近在耳側。

    謝旭嚇得心臟快停跳, 緩了幾秒, 眼瞳左右輕移, 不敢說話, 只不動聲色地后移身體。

    背脊貼住玻璃桌邊沿，再無處可逃，他忽而一頓，皺起眉頭。

    這東西看著怪眼熟的。

    嗯……不就是剛才出現在墻壁上的爆米花怪物？

    謝旭還在消化這個認知，怪物收回爪子，笨拙地在腿側掏啊掏，半晌摸出個東西，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捏著，遞到他面前。

    謝旭愣了，伸手接過來：“這是……”

    他記得這東西叫照片。

    怪物嘴巴張張合合，“昨日不是說了，送你一張。”

    這東西說話了！

    到底怎么回事？

    陳宇寧猛眨眼睛，朝謝旭使眼色，可對方完全沒注意到。

    方才逃到一旁的晉王世子肩背僵直，眼中也有疑惑。

    柔和的聲音從怪物身體里傳出來，謝旭一下就聽出來了。

    “是你！”

    “這才發現，你們有點遲鈍哈。”怪物兩只爪子用力，取下玩偶腦袋，甩了甩頭發，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容，眼角眉梢含著笑意，明晃晃的嘲笑。

    路遙昨日和小吃店的店員、樂園的NPC一起用幻術制作出縮小版的樂園形態青，又補拍了一些花絮片段，制作出《一個怪物的誕生》短片。

    她感覺力度還不太夠，干脆把做好的玩偶服也帶了過來，配合視頻，這就太有說服力了。

    剛才把數據導入后臺，設置好播放格式，她見時間還早，店員都還沒來，便想試試玩偶服的效果。

    即使按照青的真實比例等比縮小了許多倍，這道具還是很大，在休息室換不方便。

    趁沒人，路遙跑到放映廳走廊拐角的死角換了。

    用高階幻術捏的玩偶服，看起來巨大笨重且細節滿滿，但又很輕巧，也不會像普通包裝盒那樣輕易消失。

    穿著感覺其實不錯，比普通的玩偶服舒適靈活，視野也特別清晰。

    她噠噠噠來回走了幾圈，忽然發現來了客人。

    仔細一看，還是她昨天用手機釣的魚……咳，吸引的客人。

    她本打算摘掉頭套跟他們打招呼，走過來聽見旁邊的青年說“蠱惑人的把戲，也就糊弄尋常百姓”，默默放下了準備摘頭套的手，直接走了過來。

    謝旭望著路遙，下半身是巨大臃腫的怪物身體，上半身又是一個小小的腦袋，屬實有些滑稽，但想起剛才幾人的反應，又覺得還是他們更丟臉一點，一時說不出話。

    陳宇寧狠狠吐一口氣，重新坐正，手還不停輕拍胸口，“嚇死我了。”

    方才跑得最快的晉王世子臉色僵硬，緩緩走回來坐下。

    這位在梁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氣，此時一副被氣得不想說話的模樣，陳宇寧和謝旭都不敢上前撩閑。

    只有路遙看見，面容兇悍的世子爺耳背通紅一片。

    晉王世子：失態，大失態，好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我們這道具做得逼真，第一次見嚇到也正常。”路遙把頭套放到一旁，想走到售貨臺后面倒水，發現擠不進去，只得退出來，脫掉玩偶服再進去，從休息室倒了白開水出來，“幾位來得太早，我們還沒營業，先喝杯水。”

    透明玻璃杯里裝著溫熱的白開水，謝旭端起杯子看了一陣，“怎么不是黑色的水？”

    “你說可樂？大早上喝可樂不好。”路遙道。

    謝旭想喝可樂，但還摸不清路遙的底細，暫且沒有發作，其余二人心態和他差不多。

    一大早想來見識見識傳聞中的電影院，驚喜沒見著，驚嚇倒是有一遭。

    距離電影遠開場還有小半個時辰，店主一離開，氣氛就有點尷尬。

    他們還沒用早膳，陳宇寧叫等在門外小廝去買些吃食送過來。

    謝旭低頭看著方才路遙給的照片，晉王世子也探過頭，眼中充滿探究。

    這小紙片上的人像太真實了，宮廷御用畫師也無法畫出這般逼真的人像。

    陳宇寧回來看見，也湊過來，“這東西到底怎么弄的？”

    謝旭搖頭，抬眸看向前方的屏幕，“不知。只是來了這里，倒覺得這小紙片似乎不足為奇，真正有趣的東西還在這影院里。”

    陳宇寧和晉王世子深以為然，原本他二人只當謝旭剛回梁京，陪他一樂，卻沒想到這影院確實大有玄機。

    他們的早膳剛送過來，旁邊的爆米花機和飲料機也工作了起來，不一會兒爆米花的香甜便彌漫開來。

    一刻鐘后，狗子、朱珠、溫簡幾人先到，見小掌柜已經把準備事宜做好，都有些羞愧臉熱。

    路遙倒是不在意，讓他們快去休息室吃早飯。

    付遲來得時候，門口已經有客人排隊等著買票。

    謝旭幾人牢牢占據隊伍前三，側頭看到付遲，猛吸一口氣。

    這人穿著好怪異，既不是武朝百姓的打扮，也不是外邦人的穿戴，頭發還那么短。

    怪，說不出來的怪。

    但那人表情和姿態淡定從容，沒有絲毫局促，反而顯得他們大驚小怪。

    可能正是由于這種過于理直氣壯的態度，電影院的客人大多都只是默默打量，沒人說話。

    好在這時售票員終于上崗，電影院開始售票了。

    澄清視頻效果拔群，往來路過的行人看了怪物如何被制作出來，知曉那殼子里其實是人，謠言帶來的恐慌被直接粉碎。

    而影院門口還站著一只同視頻中一模一樣的怪物，只是摘了頭套抱在懷里，露出扮演怪物之人的真容，吸引了附近大批小孩的注意。

    上午的客流總算恢復正常，而謝旭三人陷入選擇困難，直接買了三場票。

    他們根據售票員的推薦，第一場看《天下第一》，接著按順序看《盛京小廚娘》第一場、第二場。

    午時過了，三人從放映廳出來，站在影院門口，面帶倦容，眼里卻含著細碎的光亮。

    這一日接受了太多新鮮的東西，還沒從《天下第一》的沖擊中緩過神，又進入《盛京小廚娘》美食世界，眼花繚亂，不知所措。

    過了半晌，陳宇寧嘆氣道：“前日七星樓掌柜推薦他家新上的下酒菜，叫什么梁京烤鴨。我當時還納悶，這又是弄什么幺蛾子？小爺最煩鴨子那股騷味，從來不吃鴨肉，感情那菜還是從余小娘子這里偷得師。”

    晉王世子還是一副司馬臉，默了片刻，低聲道：“不如待會兒去試試？”

    接連看了三場電影，中間只吃了爆米花，喝了可樂，在放映廳里情緒和注意力高度集中，只顧著看大屏幕，當時沒感覺，出來就覺得肚子空空，又餓又累。

    謝旭回神，一把攬住晉王世子，笑容賤賤的，“昨日千歲殿下透露電影院里有個人與晉王世子神似，我當時還當她開玩笑，沒想到還真有。”

    陳宇寧也忍不住壞笑：“景皓像世子十四五歲的時候，如今世子可沉穩了。”

    謝旭：“景皓十七歲遇到小廚娘，我依稀記得世子今年也是十七？”

    晉王世子：“……”

    真正名門世家的公子少爺，絕不可能像電影中的景皓那般，與一個平民女子有如此多的交集。

    路遙選擇影片時，也是精挑細選了許久。

    男主和女主的人設在同類型中趨近完美，演員又很貼角色，看起來就討喜。

    古代背景的故事，保有恰到好處的分寸，既新穎有趣吸引人，有越線的想象，但又沒觸碰真正的紅線。

    就如此時，謝旭和陳宇寧還敢笑著調侃晉王世子，對方也不會真的翻臉。

    調侃夠了，車夫驅著馬車到近前，三人依次坐了進去，準備去一趟七星樓。

    這時早上播放澄清視頻的大屏幕里忽然換了內容，配樂和人物聲音完全不同。

    謝旭叫停馬車，探出頭來。陳宇寧和晉王世子掀開車簾，皺眉觀望。

    又是新片的預告，又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謝旭等人看完這支預告，只有一個想法——什么時候上映？我一定要看！

    第169章 第五間店

    電影院對于梁京百姓, 本就是一個充滿新鮮感的場所。

    不提獨樹一幟的裝潢風格、奇特又方便的各種用具、用品、新奇的吃食，單說“看電影”這一獨特的消遣方式，幾乎每日都帶來不同的感受。

    今日清晨, 《一個怪物的誕生》既為百姓解惑了怪物的真顏，又帶來更多疑問：為何影片中的人穿著樣貌與他們截然不同？這個被稱為花絮的影片在何處又是如何制作出來？影院的掌柜到底從何而來？有何目的？

    問題太多了。

    電影院就像一個巨大而精巧的謎團，不斷刺激著梁京百姓的好奇心和探知欲。

    這個謎團太過奇詭, 又極力展露出無害的樣貌, 許多人雖心懷警惕，又無可避免地受其吸引。

    此時便是如此。

    電影院剛澄清爆米花怪物，再次放出新的預告片, 占據整面玻璃的屏幕正對街道, 新的影片名為《落花時節又逢君》，幾乎是一瞬間就抓住所有路人的心神。

    戰亂年代，百姓生活困苦。

    女刺客花時奉命刺殺位弱不禁風但手握重權的朝庭重臣沈香君，兩人卻陰差陽錯互換“靈魂”，自此刺客與刺殺目標被迫“綁定”，開啟一段充滿驚險與未知的別樣故事。

    不需太多炫目的畫面, 單是刺客和刺殺對象被迫綁定的前情, 足以令人好奇后續, 加上“靈魂互換”的設定，在本就充滿張力的人物關系中, 平添神秘和想象空間。

    大武朝不乏描寫神仙精怪的話本, 亦有涉及惡鬼吃人、人鬼結緣、精怪奪舍之類的范本, 可電影通過布景、配樂、演員、臺詞以及特效營造出來的視覺體驗，看書、聽書完全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花時與沈香君的靈魂互換又與話本中常見的奪舍套路不同, 話本喜歡寫精怪想吃人, 不想引人注意, 便想法子披上人皮混入市井；也有人喜歡寫人鬼結緣，鬼為與情人長相廝守，奪舍別人身體。

    《落花時節又逢君》的兩位主角都是人，這就令人尤其好奇他們靈魂互換的緣由，以及最后會不會換回來？

    假若無法再換回來，二人此后要如何生活？

    如果換了回來，沈香君又會如何處置花時？畢竟花時最開始是想要殺了他。

    這次的片花只有三十秒，每一秒都精準踩在最精彩勾人的點上，最后一幀畫面是花時和沈香君再一次嘗試喚回身體后，互相對望。

    謝旭猛捶馬車車門，驚得拉前方馬匹不停撩蹄子：“所以，到底換回來沒有？”

    陳宇寧心里也跟貓爪一樣：“這電影什么時候上？太有意思了！”

    晉王世子和陳宇寧擠在窄小的車窗口，嫌棄地往一旁撤，偏太遠看不到屏幕，又忍耐著擠回來，“不是說了兩日后？”

    陳宇寧：“還要兩日！這可難熬了。”

    謝旭坐會馬車里，“急也沒用，先去吃飯。”

    陳京山聽聞昨日電影院掌柜去了四喜樓，還說要揭露爆米花怪物的真顏，早早便到影院門口蹲等。

    看完花絮，他思慮良多，再次感嘆電影院的深不可測。

    下午路過，又見新片預告，在門口站了許久。

    反復觀看數遍，他終于看夠，準備離去，回身看見劉根農，走過去作揖行禮，“劉兄，近來可好？”

    劉根農沉浸在新片預告上，隔了片刻匆匆回禮，喃喃道：“《小廚娘》還沒改完，竟又要上新片了。連‘奪舍’也能演出來，不可思議。”

    陳京山有心打聽：“聽聞昨日影院的小掌柜去了四喜樓，當時劉兄可在？”

    劉根農點頭，繪聲繪色講起昨日四喜樓的場面，“那小掌柜瞧著面嫩，卻是個厲害人物，三言兩語把那造謠之人堵得啞口無言。她身邊跟著的伙計會工夫，直接將那造謠的人送去見官。不出半日，所有造謠者都被官府的人帶走，全都打了板子。對了，昨日小掌柜還拿出制作電影的器具。那東西小小一塊，不足指頭大的孔眼對著人，就將那人的面容、身形和聲音全都裝了進去，連周遭的擺件、桌椅也都能裝進去，真真是神奇。”

    陳京沒想到路遙竟當眾拿出寶物，聽著劉根農的描述，心生羨慕，又暗暗后悔沒能親眼得見-

    謝旭是左相謝謙儒的嫡次子，在外游學一年，臨近府中老夫人生辰，提前回京。

    謝老夫人極為疼愛這個孫兒，生辰大宴在前，還催著謝夫人給他辦一場接風宴。

    一場小宴，來得多是與謝旭年歲相當的小輩和貴女。

    左相家的帖子，少有人推脫，宴會這日自是熱鬧至極。

    酒過三巡，一群人圍著謝旭，求他講講在外游學的趣事。

    謝旭喝了不少酒，兩頰浮著粉光，眼睛發亮。

    他挑了些游學途中的見聞講述，漸漸神思混沌，話鋒一轉，說起天下第一劍客葉輕舟的事跡。

    自昨日在電影院看了《天下第一》和《盛京小廚娘》，葉輕舟、余蒸蒸、景皓幾人的形象就在腦中扎了根，當時從影院出來還沒感覺，后來去酒樓吃飯，幾人聊來聊去都是劇情。

    最是意氣風發的年紀，誰沒有做過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美夢？

    三場影片中，謝旭最喜歡《天下第一》，夢中都有葉輕舟的身影。

    他文采不俗，又帶著厚重的角色濾鏡講故事，江湖的刀光劍影、快意恩仇被他描述得波瀾壯闊，很快吸引住賓客的注意。

    陳宇寧坐在一旁，時不時給劇情打補丁。

    旁人好奇：“陳兄也見過葉輕舟？”

    晉王世子面容一貫沉肅，語氣帶了點難以察覺的自得：“葉輕舟并非謝二少游學途中遇見的俠士。而是電影《天下第一》的主人公。身在京中，諸位都還不知電影院？”

    謝旭紅著臉拍腦袋，小聲嘟囔：“這話我想說的！”

    陳宇寧也小聲吐槽：“沒記錯的話，世子也是昨日才知曉電影院。”

    晉王世子：“……”

    旁人聞言，更加好奇：“店影是何物？店影院又與店影有何不同？我等從未聽聞過。”

    這次謝旭搶在晉王世子前，叭叭叭把在電影院的見聞全倒了出來。

    隔著屏風的另一側，貴女們也在聽，臉色驚奇，忍不住與相熟的千金咬耳朵。

    “聽著倒真有趣，可惜在東市，平日不好過去。”一個貴女遺憾地說。

    穿鵝黃色繡花百褶裙的少女點頭，垂在耳畔的流蘇輕晃：“聽二少的意思，無論男女，走夫販卒都聚在一處看店影，還要吹燈，女子怎好去？名聲不要了？”

    貴女千金初聞意動，轉頭一細想，便知無論那影院如何有趣，她們都無緣得見。

    萬寶珠早上被皇后留在宮中說話，出宮后又回府換了身衣服，抵達謝府，已經開宴。

    不過她身份高，又深得武帝寵愛，就算來得遲了，也無人敢說道指責。

    侍女在前方引路，萬寶珠還未走進清風閣，便已聽見謝旭的聲音。

    屏風另一側，眾貴女紛紛起身，低頭行禮：“千歲殿下。”

    “不必多禮。”萬寶珠徑直走到宴廳正中間主位落座，“在門外便聽見里頭熱鬧，這是有什么稀奇事兒？”

    旁人不敢魯莽回話，謝晚是謝旭胞妹，負責招待女眷，淺淺提了兩句電影院的事。

    有人起頭，其他人也活躍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再次小聲聊起電影院。

    可惜以她們的身份，無論是出閣前還是嫁做人婦，都不太可能去那樣的地方。

    萬寶珠聽貴女們從興致盎然的討論到逐漸認命的嘆息，把玩著腰間的荷包，語氣散漫：“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去處，男子去得，為何女子就去不得？想去看，帶上侍女仆從，又有何妨？”

    大約八年前，宮中設宴，混入刺客，危機之時，太子替今上擋了一刀，傷重身亡。

    太子薨逝，武帝傷心欲絕，不思寢食，病倒在床。

    萬寶珠是太子遺孤，當時年僅五歲，進宮寬慰武帝，日夜陪伴君側，后被賜封德宜公主，多年圣眷如一日，行事慣來無所顧忌。

    旁人只敢捧著，萬不敢忤逆，聞言皆輕聲附和，不再多言。

    萬寶珠覺得無趣，忽地想起路遙，唇線不禁上彎。

    那小掌柜行事才是乖張無狀，各府貴女若是見到她，怕是要驚去半條魂。

    可惜啊可惜，她們都不會去那電影院。

    接風宴上的趣聞，到底將電影院宣揚了出去。

    第二日《落花時節又逢君》首映，門口陸續停了數輛馬車。

    謝旭跳下馬車，身后緊跟著一穿淺藍色錦衣的白皙少年。

    謝晚被兄長扶著下車，沒來得及打量傳說中的電影院，抬眼便見后面的馬車下來一個眼熟之人，臉色微僵。

    孫清荷看見謝晚，臉色同樣尷尬。

    她亦是一身男裝，陪她同來的是胞弟孫清舉。

    昨日，各府貴女滿面遺憾，哀嘆去不了電影院，再無后話。

    宴會一散，謝晚實在心癢，又去找謝旭詢問，這一問便成了心魔。

    她趁著謝旭酒勁未消，求他帶她來一趟電影院。

    謝旭清晨酒醒，百般推脫，最后還是沒抵抗住妹妹的央求。

    孫清荷也差不多，從謝府離開，忍不住派人去松安街打聽。

    電影院在松安街可太出名了，隨便抓一個路人，都能說道半天。

    仆從打聽到消息，還親自去了影院，在門口觀察許久，回府稟報了許多內容。

    孫清荷聽完久久沒有說話，這時丫鬟稟報少爺過來了。

    孫清舉是盛王世子的陪讀。

    盛王世子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電影院，萬分好奇。

    但他自小體弱，王爺和王妃對他限制頗多。除了讀書和進宮，平日很難出府，便偷偷囑托陪讀到影院一觀，回頭講與他聽。

    孫清舉年僅十一，除了爹娘，最依賴孫清荷這位胞姐，得到差事就忍不住過來找她。

    孫清荷猛然想起萬寶珠，那位殿下喜歡女扮男裝混跡市井之事在貴女之間不算秘密。

    眾人只在暗中羨慕，卻無人敢效仿。

    孫清荷反復思量，料想不會遇見熟人，橫下心同孫清舉一起出來，哪想到在影院門口遇見左相千金。

    謝旭也看見孫清荷，顧不得驚訝，轉頭招呼謝晚快去買票，再遲些買不到頭場了。

    《落花時節又逢君》的預告剛出那天，酒樓便有許多食客念叨要來看這一場。

    謝旭買好票，帶謝晚到休息區等待廣播通知檢票，結果又遇見好幾位女扮男裝的貴女。

    她們或同兄長一起前來，或是帶了奶嬤侍女。

    視線相觸，全如燒著了一般飛快避開。

    尷尬和沉默逐漸籠罩整片休息區。

    陳宇寧和晉王世子早就來了，在角落吃著爆米花閑聊。

    在這片壓抑的空間，顯得格外輕松自在。

    路遙在后臺調整廣告屏的播放內容，同《落花時節又逢君》一起上線的還有最后一支爆米花可樂廣告。

    它和前面兩條不太一樣，但內容是路遙目前最喜歡的一條。

    第170章 第五間店

    系統忍不住冒出來：【這廣告會把他們會嚇壞。】

    路遙點了確定, 起身離開休息室：“就這？別太小看他們的接受能力。”

    休息區，為避免尷尬，眾人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前方廣告屏。

    來得早的貴女已經看過這幾段片花和廣告, 但這東西著實新奇。就算是她們, 此前也從未見過, 多看幾遍倒也不覺得膩。

    不過這時屏幕上的畫面起了變化，按照順序，《落花時節又逢君》的預告播放結束, 接下來是爆米花怪物的廣告, 畫面卻接進了一間奇怪的鋪子。

    鏡頭對向人物，休息區的觀眾全都悚然一驚, 無論男女。

    隨后抬手遮住眼睛，動作堪稱整齊劃一。

    “店主, 試試我的新作。”

    低沉有力的男聲響起，謝晚好奇, 張開指縫。

    畫面里，穿著白襯衣黑馬甲的男人小心翼翼在店主面前放下一碟點心。

    謝晚從未見過那樣的點心樣式，正正方方的一塊點心上鋪滿爆米花, 表面還淋有黑白交錯的兩種醬料。

    鏡頭又打到店主身上, 謝晚瞇起眼睛，但沒有完全閉上, 心里還是覺得害羞。

    原因無他, 這女子的穿著實在是……太……大膽了……衣服薄就算了, 竟露出兩條光溜溜的手臂，絲毫不覺得羞臊。

    畫面里, 店主拿起點心, 鏡頭給了全方位特寫, 只聽她道：“是不是有點太勉強？”

    為拍爆米花廣告，還特意設計一款點心。

    男人侍立在一旁，態度恭謹，“您先嘗嘗。”

    店主嘗一口，眼神有了變化，“咖啡酒和可可，配奶油，這是……提拉米蘇味的爆米花。”

    她三兩口吃完點心，端起手邊的黑色飲料，小啜一口，贊道：“別具一格。”

    沒有特殊說明，不知那杯中裝的是不是可樂。

    坐在休息區的觀眾牢牢盯著屏幕，甚至顧不得關注店主不得體的衣著。

    這支廣告的背景和之前差距太大，與影院播放過的影片也不一樣，唯一能找到相同影子的影像資料，就是那支澄清爆米花怪物的視頻，還有就是……這間電影院的裝潢，與影片中的背景風格有些相像。

    這時紫色頭發的少年在樓梯口露了頭，臉色興奮：“店主，我們收工了，走了。”

    走？

    去哪里？

    大武朝的百姓不由好奇。

    被稱作店主的女子起身，觀眾又是猛吸一口氣。

    中長的白色裙擺堪堪擦過膝蓋，露出纖細勻稱的小腿，腳上是一雙綁帶涼鞋。

    纖細的黑色綁帶在腳踝處交叉兩圈，系了個蝴蝶結。

    謝晚手指收緊，遮住視線，又忍不住透過指縫偷看。

    好羞，但又好奇。

    店主和男人隨紫發少年下了樓，門外站了一溜男女，大聲招呼：“店主，再晚等不及買爆米花了。”

    一排十來個人，有男有女，穿著不一，皆未束發，其中還有幾人發色極其張揚。

    他們大多都和店主一樣，露出手臂或是腿，走在路上，散漫自得，好像并未有不妥。

    奇怪，但好像也說不上難看。

    一行人說說笑笑，走向電影院。

    那家影院的招牌比大武朝這間還要張揚顯眼，他們徑直走了進去，靠石頭剪刀布分配人員，一隊人去排隊買票，另一對人排隊買爆米花和可樂。

    中間有個小插曲，被抽到買爆米花的黑發青年冷臉說爆米花和可樂幼稚。

    紫發少年和粉發少女大聲控訴：“沒有爆米花和可樂的電影沒有靈魂！”

    其中還有一對男女直接買了情侶套餐，獲贈一對毛絨玩偶鑰匙扣。

    隨后這群人抱著爆米花和可樂進了放映廳，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落花時節又逢君》的片段。

    最后特寫：爆米花和快樂水，分享快樂加倍！

    路遙從休息室出來，就見休息區的客人眼神飄忽，好似不知該看哪里。

    系統：【看吧，都被嚇到了。】

    路遙假裝整理爆米花機觀察了一陣，感覺問題不大，便沒吱聲。

    有人注意到她，看了一眼又匆匆收回視線。

    廣告中出鏡的店主并不是路遙，是樂園的一名女守衛，友情出演“店主”這個角色。

    不過這個廣告的劇情創意借鑒了小吃店某天的日常。

    路遙考慮反正也買了版權，只在大武朝播放有些可惜，便和樂園守衛長商量，她手里有版權的影片同步在樂園的電影院上映。

    從直播電影院里單獨分出幾間放映廳，播放真正的電影。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夢之鄉的居民歡呼雀躍。

    不僅如此，A區的幾間樂園還開始限時限量供應真正的爆米花和可樂，食材當然由小吃店供應。

    為此，守衛長每月又悄悄給店主加了一枚幻戒，還下發任務，叫眾守衛想辦法賣幻戒，還不能降價。

    爆米花廣告的劇情就取自樂園電影院第一天上映電影時，小吃店店員和店主一起去看電影的小片段。

    那天爆米花真的超難搶，根本買不到，排隊買爆米花的鏡頭后來補拍了好幾次才滿意。

    路遙當時和店員一起去看了《天下第一》，只是這次上線廣告的時間推遲了很久，為宣傳新影片，又將屏幕上的片段替換成了《落花時節又逢君》，而且是預告片里沒有出現過的內容，可以說是一個小彩蛋。

    廣告屏上再次循環播放《天下第一》、《盛京小廚娘》、《落花時節又逢君》的預告片，周圍傳來克制地吐氣聲。

    謝晚取出絹帕，掩飾地擦了擦額頭，情緒起伏不定。

    剛才那個地方，男男女女一起到電影院看電影好像并不奇怪，還有他們的穿著，大膽到無法形容。

    世間真有那樣的地方？

    謝晚深覺不可思議。

    不可能，那都只是故事，想象。

    謝旭也覺得尷尬，不吃爆米花了，手握成拳，掩住下唇，輕咳一聲，準備說點什么緩解氣氛，這時廣播通知第一場的客人可排隊檢票入場了。

    謝旭瞬間起身，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褶皺，“檢票了，走吧。”

    謝晚點頭，緊緊跟在哥哥身后。

    待進了放映廳，眾人再次發覺今日實在不宜觀影。

    因謝府的接風宴，聞風而來的熟人太多。

    電影院目前本就只有兩間放映廳，導致休息區的尷尬直接蔓延到放映廳，大家又坐到了一起。

    看完安全知識的小短片，又被迫看了一次爆米花新廣告。

    眾人手捂著眼，心情復雜地看完廣告，總算等到正片。

    然而誰也沒想到，《落花時節又逢君》的第一個鏡頭竟是男主坐在浴桶中，熱氣裊裊，“香肩”半露，一把閃著銀光的短刃悄然伸過來。

    刺客站在他身后，聲音壓得很低：“別動！”

    路遙站在一號放映廳過道，稍微一探腦袋，就能看到客人的表情。

    逆著光反而很清晰，就……很有趣。

    系統：【……這幾個鏡頭明明可以剪掉。】

    路遙：“剪掉就沒有靈魂了。”

    《落花時節又逢君》的男主演當年就是靠這部戲小爆，隨后一步一步走紅，成了今日的當紅小生。

    開場這幾個鏡頭確實有制造噱頭的成分，不過與后面的劇情銜接流暢，頗為走心，當年可出了不少優秀二創作品。

    路遙猶豫過，最后還是決定不剪。

    和后面的劇情相比，這也就灑灑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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