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樓下餐廳,裝橫華麗。王姨用心烹飪的美食擺放在銀白餐盤上,色彩豐富,讓人看了就有食欲。
“你不是喜歡吃魚嗎?我給你挑刺。”謝盡淵方才說過自己不是膽怯的人,但在秦宿面前,他還是做盡了膽怯事。
就比如現在,他為了不聽到那個答案,不僅沒有注意桌上的菜式;也沒看出他夾的這塊魚,是沒什么刺的海魚。
秦宿見此心情難免有些復雜,但他能答應嗎?他不能答應。
首先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終究是要回去的;其次就是術數玄學行業,即使是他爺爺或者許老那樣的人,也不敢承諾一句萬無一失,所以風花雪月的生活,確實不適合他;最后一點,便是他覺得謝盡淵此時的熱烈和真誠都挺不可思議的,他喜歡自己什么呢?自己對他也沒有多特別,故而秦宿不理解,也很難相信這種熱烈的持久性。
而且有句話是怎么講的,一見鐘情的喜歡等于見色起意,這種喜歡太過膚淺,也不符合秦宿的感情觀,他喜歡相處出來的情義,甜度中等,不會激動到發暈,也不會平淡到一點溫情都沒有。
所以秦宿打算飯后,還是直接跟他講明,不要心軟。
“你自己吃吧,這個魚沒什么刺。”秦宿沒等謝盡淵把那一塊魚夾過來,便先一步用公筷,夾了一片入碗。
謝盡淵見此忽然有些慶幸,自己剛才及時轉換話題,把秦宿叫下來吃飯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表白失敗,他現在居然能夠很好的穩住心態。
而且方才在樓上的時候,謝盡淵也明顯感覺得到,秦宿定定看自己的那幾秒,其實是有一點感動的,所以接下來,他只要再朝著秦宿喜歡的方向努努力,應該是能追到秦宿的:
“你上午畫的符夠用了嗎?”
他徹底跳過了之前那件事。
“不夠。”秦宿因為閉嘴符的事,如今不敢將太多希望放在虛空畫符上,因此只能盡量多準備一些紙符,以防萬一。
謝盡淵見秦宿說到這個話題,語氣便有點冷,就知道還是自己的鍋,他默默吃了一口白飯,“那你中午要睡覺嗎?”
“……不睡晚上哪來的精神。”秦宿說到這,也提醒他,“你如果想去的話,最好也睡一覺。”
精神好,陽氣足,在那種環境,可以起到保護的作用。
謝盡淵當然要去,他隨意夾了一筷子青菜,“這個醫院是不是比鬼校難對付。”
“應該是。”秦宿把碗里最后一根菜吃完,然后就放下了筷子,“我可以先離桌嗎?”
正常來講,這樣做是不禮貌的。而且還是別人家。
但謝盡淵因為之前只顧著說話,所以碗里的主食才少了幾口,“……可以。”
他只要腦子不發暈,還是不耽誤事的。
*
與此同時,躲在廚房旁的王姨,看到這一幕,還挺新奇。
因為不管是以前,還是最近的兩年,謝盡淵都沒有對一個人這么溫柔過。
對,就是溫柔。
之前她不懂,只覺得有些奇怪,怎么老板會帶人回來,且一再交代她要熱情點、好好招待秦宿。現在她明白了,原來是喜歡人家。
老實說,老板眼光還挺好的。
秦宿長得好,情緒穩定,跟謝盡淵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如果能追上的話,確實是一件好事。
王姨自以為看得隱蔽,實際她視線剛一過去,謝盡淵就發現了,不過他樂得被別人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沒阻止。
下午一點半,秦宿睡完午覺起來,便徑直去了書房。
而謝盡淵更干脆,他根本沒去房間,直接在書房沙發上躺了半個小時左右,便提前幫秦宿把朱砂等等東西準備好。
所以秦宿一進來,就看到在書桌那里忙活的謝盡淵:
“你沒休息嗎?“
“休息了。”謝盡淵平時忙起來,兩三天不睡都沒關系,所以他稍微躺一下就可以了。
秦宿聞言便沒再多說,“你往右邊去點。”
他都要沒地方站了。
“嗯,好。”
謝盡淵這回沒有打擾秦宿,即使有時不知覺的想要去靠近,他也及時控制住了,一直到秦宿自主放下筆,將一張張折好放進背包,他才起身走到了秦宿身邊: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不著急,先吃完晚飯。”秦宿又從箱子抓了一把古幣,裝進背包、方便拿放的位置。
謝盡淵看著秦宿的側臉,“保鏢需要撤嗎?”
他的意思是,那些人會不會浪費秦宿的精力。
“不用,你父親能撐這么久,他們功不可沒。”秦宿另外又拿了一個大的塑料袋,裝了好幾打紙錢和香燭進去,“等會你提這個。”
他把這個丑不拉幾的袋子交給謝盡淵。
謝盡淵無語了,“為什么你用背包,我拿塑料袋。”
而且還是個黑色的垃圾袋。
“因為這個袋子方便取放。”秦宿再次檢查了一下背包,確保每一樣東西都準備足了,才一收桌上的東西,放回箱子里。
謝盡淵以前不在意丑美,那是因為沒有在意的人,但是現在,他是真的不想在秦宿面前做折損魅力的事:
“我另外換個袋子。”
“隨你。”秦宿只有一個要求,“東西要拿齊。”
謝盡淵明白,“放心。”
他親自去找了一個輕便、防水的旅行袋,將東西全部挪了進去。
“這樣多好。”謝盡淵弄好還拿過來給秦宿看了一下。
秦宿,“可以。”
所有東西準備妥當,也差不多到了下午六點。
“我先去洗個澡。”秦宿把東西放好,然后就先回了房。
謝盡淵自然跟秦宿同步,并且這次他做了一個嘗試,穿了一套冷色系又不缺泛視覺沖擊的衣服。
有點禁欲,有點硬派,但也有些許薄紗、綁帶的小心機在里面。
而且為了第一時間試探出秦宿的反應,他還提前一步,去了秦宿的房間。
于是等秦宿洗完澡,還沒走出浴室一米,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謝盡淵。
“我沒關門嗎?”秦宿記得自己有關門的習慣。
謝盡淵聽到聲音,便轉過了身,“關了,但我又打開了。”
第42章
男人的性感,其實很難把握,搞不好就朝著油膩的方向發展了,所以謝盡淵能在這么多元素下,搭配的高級隱蔽又有著一種原始的性感,確實有兩下子。
“你這一身……”秦宿剛開始沒太看出來,直到對方轉身,他才發現謝盡淵現在穿的這套衣服有些特別。
雖然也是暗色西裝為主調,但紳士外表下的薄紗內搭、以及綁帶元素帶來的男性力量感,都將他身上的爆發力發揮到了極致。
謝盡淵見秦宿的目光看過來,胸腔內的那顆心臟明顯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他不緊不慢的走過去,“好看吧,隨便搭的。”
“……”秦宿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后便收了回來。“還可以。”
他這次沒有再洗衣服,因為不出意外的話,他明天應該可以回四靈古鎮,所以秦宿將換下的衣服收好,“你過來不會是讓我看你這身打扮的吧?”
怎么不會。
謝盡淵就是刻意過來給秦宿看的。
而且這個試探過程,對于謝盡淵來說,收獲非常大,因為秦宿這次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最長的。
故而不難猜出,秦宿確實喜歡熱烈帶勁一點的男人,而不是什么話少的。
謝盡淵思及此,忽然覺得以前畏手畏腳的自己,就像一個傻子,浪費了那么多時間,還沒有成效。所以這次,他沒有再遮遮掩掩,“吃飯還要半個小時。”
謝盡淵走到秦宿面前站了兩秒,然后便在秦宿的視線下,握住他的手,放到了那一層薄紗上,謝盡淵的腰部肌肉緊實且有著一個很靈巧的弧度,非常勾人。
“感覺怎么樣?”他故意貼近秦宿,將自己的身形輪廓幾乎印在了對方身上。
秦宿莫名覺得懷里這個人有些燙手,“我不是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嗎?”
他抽出手,把謝盡淵推開。
謝盡淵罕見的在秦宿臉上看到了一點不自在,他笑了一聲,然后臉皮賊厚,“你說什么,我都聽不進去。”
“……”秦宿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七星簪,“你喜歡我什么?”
他邊問走到鏡子面前。
謝盡淵這回沒有再動手動腳,他跟過去,看著鏡子里面的男人,“什么都喜歡,你的好,你的壞。”
“這個答案太籠統了吧。”秦宿整理好頭發,然后就把那根用雷擊棗木制成的簪子,固定了上去。
謝盡淵不傻,他知道秦宿又是在找理由拒絕他,所以謝盡淵盡量少說,直接從身后環住了秦宿的腰,“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么多理由。”
本來也是這樣,如果說得清楚,那愛就不會成為世上最難解的題。
“連喜歡什么都講不出,看來你就是求色。”秦宿拉開他的手,然后就把之前收拾好的背包,提著下了樓。
謝盡淵覺得自己好難,怎么說都是個錯,他看著走在前面的男人,語氣正經,“你明明不排斥我,為什么一再拒絕。”
該試探的,他都已經試探過了。秦宿對自己應該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否則以對方的性格,恐怕在他第一次抱上去的時候,就已經撈上了教訓。
畢竟搞玄學的,想要教訓一個人,太容易了。
“因為……”秦宿停下腳步,給他打了個手勢。
謝盡淵見此幾步上前。
秦宿低頭在他耳邊,“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語氣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謝盡淵一怔,“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秦宿抬頭看著面前的謝盡淵,“我們確實不合適。”
他說完,也沒管謝盡淵的反應,便直接下了樓。
謝盡淵驚疑不定的站在原地,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跟他有仇,否則為什么這么殘忍,每次都在他即將看到曙光的時候,給他最暴力的一擊。
謝盡淵有些難受,不、是很難受,就連之前試探出來的那一點喜悅,也全部消失殆盡。
他沒有懷疑秦宿的話。
因為之前無法想通的問題,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非常完美的解釋。
也正因為如此,謝盡淵才更加窒息,他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竟然是個這樣的結局。
謝盡淵仰頭深呼吸一口氣,真的很不甘心,為什么這個世界,連一星半點的溫暖都不能給他。
謝盡淵好恨,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因為他還有在乎的人,所有哪怕心都要碎掉了,也還是手腳僵硬的下了樓。
“老板,你沒事吧?”王姨端著最后一道菜從廚房出來,就看見謝盡淵的臉色很不對勁,仿佛中暑了一樣,蒼白又無力。
謝盡淵也是傷心糊涂了,“如果我有事,你能幫我解決嗎?”
不是嘲諷,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語氣,他是很認真的在問。
王姨被問懵了一瞬,她結結巴巴,“抱歉啊,老板,我能力有限……”
是啊,沒人能幫到他。
謝盡淵看了眼把背包放在沙發上的男人,然后便唇瓣慘白的去了餐廳。
王姨觀鼻子觀臉,覺得老板十有八九是被拒絕了,所以她悄悄上完菜,把碗筷備好,然后就趕緊離開了餐廳。
秦宿是稍后一步進來的,他看見謝盡淵了無生氣的坐在餐桌旁,說不清為什么,心中還是有點異樣的。
“吃飯了。”他在路過對方椅子的時候,出聲道。
謝盡淵聽到這話,微垂的睫毛輕顫了一下,他抬起眼,看著這個日思夜想了很久的男人,“你還能回去?”
之前他被秦宿那個說法,砸的腦子發暈,完全忘了問。
“能啊,我努努力,就可以。”秦宿喝了一口水,然后才拿起筷子。
謝盡淵隱忍著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為什么?”
為什么要努這個力。留在這里不好嗎?
“我還有爺爺。”秦宿想起上次通過特殊手段見到爺爺的樣子,搞不懂對方為什么要罵他。
謝盡淵聞言便說不出一個字了,因為他之前聽秦宿講過,對方父母早就已經死了,現在只剩下一個親人,所以謝盡淵沒有立場,也沒有那個重量留下秦宿。
“那你打算什么走。”謝盡淵聲音低低的。
秦宿用公筷夾了一些菜進自己的碗碟,“要等機會。”
“有大概的時間嗎?”謝盡淵又問。
秦宿要是有,就不用這么費勁了,“沒有。”
“……”謝盡淵腦子又控制不住奢望,“如果需要很久,十年二十年呢?”
秦宿放下公筷的手一頓,“你能不能盼著我點好。”
十幾二十年他回去還有什么意義。
“抱歉。”謝盡淵能理解秦宿的心情,真的能理解,可他怎么辦呢,他一想到秦宿離開之后,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在那個世界遇上喜歡的人,然后一起擁抱,接吻,甚至結婚……
這樣的畫面,他光想想,心中的占有欲就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謝盡淵接受了解,接受不了秦宿身邊有別人,“秦宿。”
他眼眶通紅的看向秦宿。
秦宿嗯了一聲,“怎么了?”
“我們談吧。”謝盡淵已經到了瘋的邊緣,他起身走到秦宿這邊,語氣認真,“談到你離開前。”
秦宿聽到這話,有些不敢相信,“你在說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起。”謝盡淵彎腰靠在秦宿肩旁,“哪怕你一定要走,也沒關系。”
秦宿覺得他餿主意一大堆,“你這是把我往渣男的路上逼。”
“反正被渣的是我,你不用有壓力。”謝盡淵有點得寸進尺,他就近在秦宿耳垂邊緣親了一下,“怎么樣?”
秦宿被這一個陌生的觸感,嚇得筷子差點都掉了,“不怎么樣,也不可能。”
他一把將謝盡淵扯得遠遠的。
“……”
第43章
百般折騰的一頓晚飯后。
謝盡淵重新換了一套方便行動的衣服,然后才開車同秦宿一起出了別墅。
“你之前說的是那棟建筑有問題?”謝盡淵在駛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朝窗外抬了下頭。
秦宿還以為對方戀愛腦上線,忘記了這事,“對。”
“有辦法破局嗎?”謝盡淵雖然不缺房子,也很少回來,但這棟別墅對于他來說,還是有些不同的。
秦宿也沒有藏著掖著,“在受煞方位安放開過光的龍神座或者白玉葫蘆都可以。”
“聽起來挺簡單的。”謝盡淵握著方向盤說。
秦宿嗯了一聲,“那為什么沒人提醒你?”
“……”謝盡淵跟秦宿在一起,時常被扎心,現在扎著扎著,他都已經有些扎習慣了,“應該是我脾氣不好,又有人阻撓。”
他什么都明白,卻不打算改,因為敵對關系既定,那么就不存在什么退一步海闊天空的事。
秦宿沒有就這個話題聊太多,他靠在副駕駛休息了會,然后在快要抵達醫院的時候,才出聲:
“靠邊停吧,我去買點東西。”
醫院不比其他地方,這里各種廢氣,有害氣溶膠,病毒,細菌等等,防不勝防,所以秦宿打算買幾個防毒面具。
謝盡淵停好車,跟秦宿一起去了旁邊的店鋪,然后就見秦宿拿起的東西一個比一個扎實,“等會拿這么多東西,方便行動嗎?”
他主動掃碼付錢。
“你不是有好幾個保鏢在嘛,讓他們拿就行。”秦宿說。
謝盡淵:“……他們能行嗎。”
上午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
“當然可以。”秦宿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半,還早,他單手提著東西出了商店,“待會你在醫院門口休息會,我去布個結界。”
辦事之前,這一步,是必不可免的。
謝盡淵不愿意一個人等,“我跟你一起。”
“……”秦宿看了眼兩個人拿著的東西,“你覺得方便嗎?”
“有什么不方便的。”謝盡淵騰出一只手,把秦宿提著東西拿過來,“這樣不就行了。”
秦宿:“……隨你。”
醫院跟別的地方不一樣,范圍很大,光普通門診和腫瘤門診就有兩棟樓,然后還有兩個住院部及行政樓等等。
所以這次布置結界,對于秦宿來說,其實是一個大工程,故而接下來,秦宿再也沒有分過神,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反復推敲方位和落下的古幣上。
而謝盡淵看著這樣的秦宿,心想他栽的一點都不冤,并且他覺得,任何一個人,只要跟秦宿相處過一天半日的,可能都會控制不住為他動心。
所以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哪怕……算了,壞的不想,反正誰也不知道秦宿說的那個時機什么時候來,萬一是一輩子呢?
謝盡淵正亂七八糟想,忽然不知從哪吹來一股冷空氣,直凍得謝盡淵打了個哆嗦:
“怎么這么冷。”
好像一下到了冬天。
“你車上不是有衣服嗎,去套一件。”秦宿第七枚古幣落下,“等會里面會更冷。”
謝盡淵聞言確實有點想去拿衣服,他回頭看了眼停放車的位置,然后又估算了下順著眼前這條路走過去的距離,覺得不管是回頭走,還是繼續往前,距離車的位置其實都差不多,“你呢?”
他看秦宿穿得比他還單薄。
“我不冷。”秦宿繼續往前走。
謝盡淵跟在秦宿身后,發現只要邁進醫院建筑范圍內,他身上當即就像裹了一塊冰一樣,冷得要命,但要是退出外圍,他又稍微好點,所以為了堅持到秦宿布完結界,他稍微往外走了走。
秦宿注意到他這個舉動,也沒說什么,因為正真危險的時刻,是在十一點后,所以暫時不管謝盡淵怎么走,都不會有事。
就這樣走走停停,大概過了二十幾分鐘,秦宿才把這個醫院的結界布好。
“可以了,去拿衣服吧。“他看謝盡淵哆哆嗦嗦的,就把對方手里的東西接過了來。
謝盡淵其實大部分時間一直在外圍,但是布置結界的最后一個方位是在醫院內,所以他跟著秦宿走了一趟出來,感覺整個人都凍僵了,故而剛才秦宿接過東西時,無意留在他手上的那一抹暖意,直接勾得他上前環住了這一抹溫度的源頭。
“為什么你不怕冷。”謝盡淵緊緊抱著秦宿,幾乎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貼了上去。
秦宿感覺他是越來越沒有分寸了,“應該是你比較怕冷。”
他說完,就讓對方松開。
謝盡淵不愿意,他見縫插針的又一次道,“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秦宿有些無奈,“你怎么這么執著呢。”
他自認已經把厲害關系說得很清楚了。
“因為太喜歡了。”謝盡淵抬起頭,近距離注視著秦宿,“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他真的希望上天能眷顧他一次。
“秦宿,我們相處一下,、看看吧。”謝盡淵視線下移,落到了秦宿的唇上。
秦宿察覺到對方的意圖,當即放下手中的東西,將謝盡淵推開了一些,“談朋友只會讓我的事情變得很麻煩。”
因為他們秦家遵守的,就是人活在承諾中,但談戀愛說輕一點是一時的承諾,如果說重一點,就是一生的糾葛,所以秦宿真的不想為了對方那一點真誠熱烈的情緒,費心費神。
謝盡淵知道秦宿這句話的潛在意思,就是自己的份量還不夠重,也不值得對方為自己操太多心。
換句話說,如果秦宿動心了的話,他應該是有辦法……在離開的前提下,給他們多一個選擇的。
謝盡淵想到這,忽然有些討厭自己的通透,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行,我去拿衣服。”
短短幾天,他已經不記得自己被拒絕多少次了。
秦宿在他離開之后,便重新將地上的袋子重新提了起來。
醫院不是24小時上班,但急癥室屬于比較特殊一點部門,然后便是住院部及其他值班人員,所以真要算起來,這里還是有很人在的。
秦宿等謝盡淵穿好衣服過來,便跟對方說,“直接去6號樓。”
也就是謝父住的地方。
“好。”
第44章
6號樓、第19層,距離晚上十一點還有三小時。
“老板,老板……”異口同聲的六道聲音。
謝盡淵聞言看了秦宿一眼,然后才一如往常般問,“今天有人來嗎?”
“沒有。”他們說的特別篤定。
謝盡淵心想要不是他跟秦宿來過,可能真信了他們的鬼話,不過一想到,先前秦宿說他父親能維持到現在,是保鏢們的功勞,謝盡淵便什么也沒說,直接打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老板……”又是整整齊齊的兩聲。
謝盡淵跟他們點了一下頭,然后平淡說,“你們先出去。”
他現在有一肚子話想問秦宿。
“是。”兩名護工出去時,還恭恭敬敬帶上了門。
謝盡淵等他們一離開,便看向那邊正在貼符的秦宿,“他們怎么都恢復了。”
“能恢復的都是陽氣比較足的。”秦宿按照后天八卦,將病房八個方位,都分別貼上了一張符。
謝盡淵聽到這話,就有點了解了,“如果恢復不過來,就會像我父親這樣是吧?”
“嗯。”秦宿把這里的防護工作做好之后,便又垂目看了眼時間,“你在這待著,我去外面走走。”
“……”謝盡淵搞不明白,怎么這次秦宿老想撇下他,“不能一起嗎?”
他偏偏要一起,“我跟你一起去。”
秦宿:“……”
他轉身看向謝盡淵,“你在這里比較安全。”
謝盡淵清楚,并且在上午來的那一趟,看到秦宿除了給護身符和陰陽環外、沒有其他舉動時,他就明白了,這里白天是安全的。否則他也沒有那個閑心跟秦宿表白。
一如現在,秦宿把病房保護的很好,但外面的情況卻是未知的,所以謝盡淵怎么可能放心他一個人去。
“我知道。”謝盡淵走進到秦宿身邊,“兩個人吧,有個照應。”
哪怕他能幫到的有限。
秦宿聽到這話,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跟緊一點。”
“多緊?”謝盡淵跟上故意問,
秦宿忘了,這個人臉皮厚的很,故而他刻意嚴肅了語氣,“兩步以內。”
“那太遠了。”謝盡淵把自己冰涼的手,放進去秦宿上衣口袋,猝不及防摸到了一手古幣,“塞這么滿呀?”
他的手都沒地方擱了。
秦宿被他的這個舉動搞得一愣,然后緊接著,就把對方的手拿了出去,“注意點分寸。”
“……”謝盡淵看著男人的背影,有些黯然的動了動那只被對方握過的手,然后便若無其事的跟了上去,“你在找什么?”
“少問。”秦宿以咒配劍指、依次在幾個明著的通道及暗道扣,布下了幾個符咒。
謝盡淵見此便收了聲,一直到對方忙完,準備從安全通道下去,他才走在秦宿身側出聲,“我有點冷。”
其實加上后來套上的外套,謝盡淵現在身上有三件衣服。
“……”秦宿聞言看他一眼,“剛才讓你待在病房你不待。”
如今弄這一出。
“要我送你過去嗎?”他看對方嘴唇發紫,到底問了一句。
謝盡淵把自己送到秦宿面前,“你抱抱我。”
他望著秦宿,“我感覺跟你抱過之后,身上的寒意會從某種程度上減輕。”
“真的假的?”秦宿還不知道自己有這個功能。
謝盡淵見秦宿顧左右而言其他,并且已經有了抬步的打算,便干脆自己伸手環住了秦宿的腰,“你身上的味道太好聞了。”
他一次比一次過分,這回他靠在秦宿肩膀,唇瓣總是不經意的擦過秦宿的頸側。
秦宿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拉開懷里的人了,“你很缺愛嗎?”
他不是罵人,而是認真的詢問。
“你怎么知道?”謝盡淵抿了抿唇,似是在回味剛才那一星半點的觸感。
秦宿看到這一幕,只覺得頭皮發麻,“你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正常喜歡一個人,雖然會產生荷爾蒙,但絕對不會像謝盡淵一樣,這么上頭。
“我只是有點不安,想要一個堅定站在我這邊的人。”謝盡淵垂目看了眼秦宿拉住他手臂的手,“我沒病。”
有病的人,通常都不會說自己有病。
秦宿真沒跟他開玩笑,“你需要重新建立分寸感,不然我肯定不會答應的。”
太黏糊人了,有點窒息。
“……”謝盡淵聽到這話,猛地一下抬起頭,“你這意思是,如果我改正了,你就會跟我在一起是嗎?”
秦宿沒這樣說,而且等對方改正,他說不定已經走了,“你先改吧。”
他現在真的需要一點空間做事。
“等這件事結束,我就去看心理醫生。”謝盡淵等秦宿一松開他的手臂,便馬上又是一步上去,緊緊環住了秦宿,“其實我覺得,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會好。”
他說到這里,稍頓了一下,然后又似是表決心,“但我愿意聽你的。”
“嗯,行,你先松開。”
秦宿對謝盡淵的感官其實也有幾分復雜,剛開始因為有‘秦宿’那個前提背景,他在確定謝盡淵身份之后,便對對方的關注有些多,因為要過招嘛,總得將對方了解透徹了,結果這一來二去的,弄成現在這樣,確實是他沒想到的。
但不得不說,正常狀態下的謝盡淵,還是有幾分魅力。然后對方又確實真誠、熱烈……如果在自己的世界,秦宿會答應嗎?大概率也不會,但他會提前建議謝盡淵去看心理醫生。
因為不管什么關系,其實都需要一定的距離。像謝盡淵這種過度依賴,無論是他,還是別人,估計長時間下來,都會受不了。
所以謝盡淵真的該慶幸,遇到的人是他。要是遇到良心壞點的,謝盡淵這般癡心,十有八九會被騙得連褲衩子都沒有。
故而哪怕不在一起,秦宿也希望對方能過得好一點,不然照這么下去,謝盡淵肯定要吃大虧。
秦宿可能自己都沒察覺到,從不管閑事的他,竟然會為謝盡淵考慮這么多。
他等謝盡淵松開手,便沿著臺階往下走了兩步,然后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出聲制止謝盡淵下來,“你先站在上面。”
謝盡淵聞言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然后接下里的兩分鐘,謝盡淵就看見隨著秦宿打入墻壁的符咒,整個墻體都發出一陣類似萬人哭嚎的聲音。
“這是什么?”他等秦宿忙完,便走了下來。
秦宿說:“一個通道。”
他簡單說明。
“通往地獄的?”謝盡淵也是敢猜。
秦宿聽到這話,側目看了他一眼,“要是通往地獄的,我敢拿這么點東西來嗎?”
也是。
“那是通往哪里的?”謝盡淵跟秦宿在一起,除非必要,基本都懶得自己想。
秦宿也看出來了,所以他簡明扼要,”通往另外一個醫院的。”
“另外一個醫院……”謝盡淵聽到這,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你是說這家醫院的原身,以前那個實驗室?”
他驚疑不定的問。
秦宿對這些不了解,“反正是一家醫院。”
“那可能會很危險。”謝盡淵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鬼怪鬧事,沒想到會是那個是實驗室,“有沒有委婉一點的法子救人?”
他見秦宿繼續往下走,便趕緊伸手拉住他。
“沒有。”秦宿直說,“你父親的魂魄在里面。”
所以只有一條路走。
謝盡淵聽到這話,哪怕再怎么心焦,也還是慢慢松開了秦宿的手,只不過下一秒,他又問,“你有把握嗎?”
他一連問了好幾遍。
最后秦宿都不樂得回答他了,“誰能保證得了百分之百,但要是一點把握都沒有,我肯定早走了。”
他惜命,也不為了誰誰誰,犧牲自己。
“……”謝盡淵聞言就被噎了一下,“我白擔心了。”
“本來就是。”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謝盡淵都沒有再說話,他默默跟在秦宿身后,眼看著他在一個又一個的通道門口落下符咒,直到秦宿停在一扇鐵門前,似乎在考慮要不要進去,謝盡淵才出聲提醒他:
“還有不到四十分鐘。”
秦宿聞言就知道沒辦法進去了,不過最后他還是以符咒在折扇鐵門上布了幾個法陣,然后便跟謝盡淵說,“上去吧。”
“其他幾棟樓不去看看?”謝盡淵原路返回的時候問。
秦宿邊走邊掐指給自己算了一卦,還行,沒有大的危險,“沒必要,我只是想減輕點壓力。”
這里的盤太大,秦宿擔心等會自己顧忌不過來,所以才提前設置了一點阻礙,以防對方攻勢太猛。
“那我們等會不會失去意識?”謝盡淵有這樣的猜測,主要是看到保鏢們的先例。
秦宿聽到這話,便用朱砂筆在對方手上畫了一個符文,“別擦掉了。”
謝盡淵低頭看著自己手心的這個圖案,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想找事,“如果我不提,你是不是就不會管我?”
秦宿一眼就看透了他,“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
第45章
重新回到謝父病房。
秦宿先去洗了個手,然后就坐在沙發,從背包拿了瓶水出來喝。
“你怎么還帶了水?”謝盡淵關上門,然后也靠到了沙發扶手。
秦宿放下水瓶,擰好蓋子,“這也要告訴你。”
他發現謝盡淵雖然膩歪膩歪的,但說起話來,還是有點霸總特質。
“……”謝盡淵其實也意識到了,自己在秦宿面前有點‘聽不懂人話‘的意思,但能怎么辦呢,他要是太識趣,恐怕早就被秦宿甩一邊了,所以他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拼命暗示,“我沒帶。”
秦宿理都不理謝盡淵,直接把水收回了背包,“那邊不是有水喝嗎。”
他說是的病房里的直飲水。
“我怕不干凈。”謝盡淵偏頭看向秦宿。
秦宿不帶一點情緒,“放心吧,喝不死人。”
“……”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瞎扯了十幾分鐘,謝盡淵終于放棄,好好坐在沙發,沒有再說話。直到晚上十一點鐘整,原本沉寂下來的6號樓,忽然像是蘇醒了一般,瞬間撕裂寧靜,響起了一連串的聲音。
交談、爭吵以及樓上樓下‘劈里啪啦’的爆裂聲。
謝盡淵最先從沙發上起來,他走到病房門口,隔著貓眼往外看,“保鏢他們似乎看不到。”
“嗯。”秦宿似乎早有預料。
謝盡淵正瞧著來往經過的東西,猝不及防一雙血紅的眼睛出現在貓眼,與他的目光對了個癥兆。
謝盡淵幾乎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秦宿?”
還算沉穩的聲音。
“怎么了?”秦宿暫時沒抬頭,他還在仔細聽外面的爆裂聲,十、十一……
謝盡淵深呼吸一口氣,然后就轉身走到了秦宿身邊,“它們會進來嗎?”
“不會。”秦宿在聽到外面的聲音響到二十一聲的時候,便背上背包,從沙發站了起來。
謝盡淵本來聽到秦宿的話,剛松下一口氣,結果下一秒,就見秦宿戴上防毒面具,似乎準備離開,“你現在就出去?”
“對,我去趁鬼之危。”秦宿先前布下的符咒已經陸續發揮作用,他得趁著這會,出去收割一波。
謝盡淵看了眼病床上的謝父,“我跟你一起。”
既然那些東西不會進來,他父親在這就很安全,但秦宿就不一樣,他要面對的可不是一個兩個鬼魂,所以謝盡淵稍微一思考,便還是決定和秦宿一起。
“那你去把面具戴上。”秦宿握著門柄稍等了幾秒,等謝盡淵準備妥當,然后就打開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跟白天的醫院不一樣,此時整間醫院都變成了鬼魂的天下。
破舊、陰森、血腥及生命燃盡的味道。
“為什么有的鬼魂像是被砸碎了?”謝盡淵隔著全面罩掃了眼站在護士站的鬼魂,問秦宿。
秦宿對于這一類鬼魂基本沒怎么管,他主要是滅那些穿著制服、說著蹩腳語言的鬼魂,“因為他們是在被冷凍的前提下,砸碎的。”
死后的形態和味道,其實都能反應出來,他們之前遭遇過什么。
“……冰葬?”謝盡淵記得前幾年,國內也推行了一種類似的葬法。
秦宿走到安全通道,就慢下了腳步,“冰葬是死后的事,但他們是活著的時候就被冰住了。”
謝盡淵聞言沉默一瞬,“那他們還能投胎嗎?”
“能啊,當然呢?”秦宿這回沒有很低調,他等所有陣法被觸動之后,便一抬手,推開了面前這堵不是門的墻。
謝盡淵:“……”
“會不會踩塌?”他看著這一條黑不隆咚的通道,總覺得有點虛。
秦宿拿了一柄雷擊棗木劍在手上,“你要害怕,可以先回病房。”
他說完,也沒等謝盡淵,就直接走進了通道。
謝盡淵見秦宿一點猶豫都沒有,便也反手拔出匕首,與秦宿一前一后走進了這個類似煉獄的地方。
成缸看不出顏色的暗垢,成片堆積的白骨,以及一罐罐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器官……
即使是秦宿看到這一幕,也有些不太舒服,“等會動手,記得辨別一下生魂。”
這些人都是可以救的。
“怎么分?”謝盡淵不會看。
秦宿簡明扼要,“魂體為灰,聞起來有點香,像鮮花一樣的,就是生魂。”
“……你這個比喻挺生動。”謝盡淵說。
秦宿:“還行。”
因為他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身影,所以他們一邁進這個空間,那邊穿著制服的一眾骷髏便發現了他。
【注意,敵襲!】它們反應很快,在注意到秦宿手里拿著的劍時,便馬上各自端著武器,圍了上來。
謝盡淵臉色沒怎么變,他握緊匕首,“能碰到的對吧?”
他記得第一次遇到秦宿的時候,對方躲在他身后,謝盡淵便一刀滅了一個怪物。
“可以,但它們身經百戰,你要小心點。”秦宿選擇硬杠,也是因為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畢竟這里的范圍大且有生魂,所以就算是為了保住那些無辜的人,秦宿也不可以用傷害性太高的術法,一頓亂劈。
謝盡淵聽到對方關心自己,心里有點暖,“放心。”
謝盡淵沒有術法加持,不能像他身后的秦宿一樣,一劍一個,跟劈柴火似的,所以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處于一個非常緊張的狀態,好在秦宿時不時會返身幫他解決掉一些鬼魂,是以一直到清空面前這個空間,他還保存了一定的體力。
“那些生魂怎么辦?”謝盡淵輕喘一口氣,然后便往旁邊的柜子上一靠,爭取時間休息。
秦宿現在沒空,只能畫個安全范圍保護這些生魂,“等會找到你父親,再一起帶出去。”
他用古幣布了一個不算大的結界,將所有懵懵懂懂的生魂圈在里面。
“嗯,好。”
謝盡淵正說著話,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謝盡淵感覺身后柜子乍然震動了一下,然后緊接著,就在他開口想要叫秦宿的時候,猛然一股吸力,將他吸到了一個看不到一點光亮的地方。
這個過程很短,幾乎不到一秒,即使秦宿馬上作出反應,也沒能攔下謝盡淵,他臉色微凝的走到那個柜子前:
“謝盡淵?”
第46章
沒有任何回應。
秦宿仔細看了一下眼前的柜子,很陳舊,厚厚的一層灰,邊邊角角似乎還長上了青苔,但極其結實,秦宿連試了兩次,都沒能把柜門打開。
“他會不會被憋死?”小綠葉自從被秦宿嚇了那么一跳,便一直很低調,即使這會出聲,也始終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秦宿確實有些頭疼,因為他的術法太過粗暴,如果使用野蠻的方法,別說那些東西了,就是里面的謝盡淵,可能也會受到牽連。
所以秦宿沉思幾秒,便貼了一張符在柜子上,這是他第一次嘗試著與邪祟溝通。
然而無論他是利誘、還是威逼,對方都像是不存在一樣,寂然無聲。
是傲氣,還是算準了他不敢動手。
秦宿臉色不變,但下一瞬,他就抬手撕去那張幽冥符,既然對方不講規矩,那他就只能來硬的了:
“男主的生命力應該比一般人強點吧。”
秦宿動手前,還是問了一下小綠葉,免得把握不好度。
“不…那什么,你可悠著點,他雖然是男主,但沒有多少光環。”小綠葉的語速明顯快了很多。
秦宿也是服了,左不行,右不行,難道真的要他進去,才能把人救出來?
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其他制服骷髏隊也在往這邊趕,秦宿干脆一狠心,“算了,你用根莖沿著縫隙進去看看情況。”
“……”小綠葉聽到這話,著實愣了一瞬,它以為秦宿一咬牙一狠心,是打算自己進去呢,結果沒想到,對方是使喚它,“不行,我害怕。”
秦宿也‘害怕’,柜子太臟了,而且這還僅限于是在外面看到的情況,所以他對自己狠了一下心,沒狠下來:
“男主出事,你會更害怕的。”
秦宿不是危言聳聽,相信小綠葉應該也知道,謝盡淵出事,這個世界的氣運,又會消弱一個度,到時各路人鬼蛇神,便會如筍竹一般的往外冒,光明空間變小,黑暗力量逐漸強大,屆時不管是人類,還是別的正面方,想要一個好的生存環境,恐怕會更艱難。
小綠葉被秦宿說得噎了一下,確實,如果謝盡淵出事,它可能連兩片葉子都保不住了,“我就在邊邊看一下。”
它糾結了好一會,才弱弱開口,
“可以。”秦宿好說話得很。
小綠葉聞言便從背包里爬出來,然后一驚一乍地跳到柜子上,繼而幾次伸出根莖、又像被燙到了一樣,猛地一下收回來,就這樣磨磨唧唧搞了差不多半分鐘,它驀地一下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問秦宿:
“我、我我進去看什么呢?”
如果是看謝盡淵活著沒有,那它根本不用進去,就知道答案。
“……看里面臟不臟。”秦宿說。
小綠葉:“……好吧。”
這次它沒再耽誤時間,一跺根莖,便從柜子縫隙鉆了進去。這個過程很短,它幾乎進去不到一秒,就立馬從里退了出來。
“不臟,就空氣挺稀薄的。”小綠葉生怕秦宿再找它辦事,話還沒說完,便掩頭避耳,直接回了背包。
秦宿聽到這話,便沒再猶豫,直接拿出朱砂筆,在外現畫了一個小型傳送符,然后很快,在咒語的加持下,秦宿有那么一剎輕微失重,繼而便出現在了一個臟亂且奇臭無比的地方。
“……這就是你說的不臟。”秦宿戴著防毒面具,都快被熏暈了。
小綠葉裝死。
秦宿見此也沒別的辦法,畢竟進都進來了,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在里面找人,“謝盡淵?”
他的語調平穩,但這個空間里有回聲,故而秦宿每喊出一個名字,就轟隆轟隆的,特別詭異。
謝盡淵聽到秦宿的聲音,差點一個晃神,就被眼前鬼怪鉆了空子,好在他反應快,及時避開,并反手補了一刀:
“我在這……”
他一連回應了好幾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無論謝盡淵多大聲,他剛說出去的話,都在下一秒,重新壓回了嗓子。
而這一邊,秦宿喊了對方很多次,都沒有聽到謝盡淵的回答。
“……“
“他在左前、前前方。”小綠葉忽然炸了一下尸。
秦宿:“……”
他現在每走一步,都感覺自己鞋底黏了一層不知名液體,特別難受,所以他沒堅持幾步,就問,“這里除了謝盡淵,還有其他人或者生魂嗎?”
他如今被這里面的惡臭,熏得五感麻木,無法感知周圍的物體。
“沒看到。”小綠葉沉默一會,說。
秦宿:“你確定?”
因為對方有前科,所以秦宿多問了一句。
“確定以及肯定。”小綠葉又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的草。
秦宿見它說的這么篤定,便從背包拿出幾張符,然后一同揮入上方:
“五龍王,下天降……”
雖然他表面上相信了小綠葉的話,但還是選了一組威力尚可,又不會傷及無辜的術法。
可即使如此,秦宿這邊一出手,那邊的謝盡淵,便頓時明顯感覺,那些鬼怪的實力不如之前了。
“……斬兇神,化惡煞。“秦宿的嗓音低沉有力,每個字都仿佛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謝盡淵聽見這道聲音,心中好像有著一股什么暖流在歡騰,是幸福,也是劫后重生的喜悅。因為前幾秒,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也以為自己要折在這了,但沒想到秦宿這么快就找到了他。
所以在周遭鬼怪泯滅之后,謝盡淵便馬上提力朝著秦宿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因為壁障被破,鬼怪被滅,原本似是銅墻鐵壁一樣的空間,頓時便瀉進來一絲光,然后慢慢擴到,直到這個像操場一樣的地方,全部被照亮。
“秦宿……”謝盡淵現下距離秦宿的位置,其實還有差不多五十米的距離,但他在看到秦宿的那一刻,便直接快跑走了過來。
秦宿不是沒有看到對方眼底的炙熱,但謝盡淵身上太臟了,所以為防對方撲上來,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你站那就可以了。”
他反手用雷擊棗木劍指向一米外。
“可我想抱你。”謝盡淵激動太甚,根本沒留意自身的情況。
秦宿沒有多言,他就是示意對方低頭,“你自己看一看。”
這會別說抱了,就是看著對方,秦宿都有些不舒服。
“……”謝盡淵聽到這話,方才垂目看了下身上的衣服,然后不出意外的,他自己也驚了一下,“好像泔水里爬出來的。”
他抬眸看向秦宿,還正兒八經形容了一下。
秦宿:“……知道就好。”
雖然不敢靠的太近,但謝盡淵此時心態還是穩了不少,“剛才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它們想殺我。”
“這不是很正常嗎?”秦宿邊說邊掃了一眼周圍,見沒有其他東西冒出來,便帶著謝盡淵暫時離開了這個地方。
謝盡淵覺得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但它們好像有點同歸于盡的意思,就是那種哪怕自傷,也要拉上我的感覺。”
這一點很奇怪,因為即使是死了的人,他們就算有執念,也該找仇人;如果這個仇人很強大,他們或許會修一些邪門歪道,但總歸不會有那么多鬼怪,同時爭對一個人。
畢竟謝盡淵沒有特殊體質,也不可能給它們增加力量,所以剛才那一出,顯然是有些內情的。
“還有其他發現嗎?”秦宿走到稍微干凈的地方,就用一大疊濕巾擦了擦鞋。
謝盡淵也不知道算不算,“我似乎還聽見了一道很奇怪的聲音。”
“能分辨出種類嗎?”秦宿丟掉濕巾,又問。
謝盡淵分辨不出,“感覺不是人。“
“這樣啊。”
第47章
秦宿聽完謝盡淵的話,暫時沒有出聲,他不著痕跡掐了掐手指,察覺有異,便在腦海里問小綠葉,“謝盡淵原來的結局是什么?”
母親早逝,父親昏迷,繼母和弟弟的背叛,以及外面那些想要他命的邪祟,怎么看都不會太好。
“……哪有什么結局,這不是正在進行時嗎?”小綠葉嘴還挺硬。
秦宿炸它:“我算出來了。”?
小綠葉驚了一下,“你算出來了?”
“嗯,對。”秦宿說著,就瞥了眼旁邊的謝盡淵,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實在看不下去,便將剩下的幾包濕巾丟給了對方。
謝盡淵其實也受不了這股味,但他平時出門、除了手機等可以隨身攜帶的用品,幾乎不會拿其他東西,故而剛才看到秦宿擦鞋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想問的對方要濕巾了,所以秦宿一把東西給他,謝盡淵便短暫收神,先把自己弄干凈。
而這時候,小綠葉也在秦宿腦海,像是擠牙膏一樣地慢慢往外吐字,“既…然你算到了,那你應該知道,現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擠了半天,幾乎白擠。
秦宿又不能表露自己算到的有限,只好一邊處理制服骷髏,一邊似是閑聊一般的跟小綠葉扯,“萬一結果是一樣的呢?”
“……怎么可能。”小綠葉說什么也不信,“他現在有你幫忙,就算敵不過,也不至于喪命呀。”
原來這就是謝盡淵的結局。
秦宿沉默片刻,然后偏頭看向已經跟上來的男人,“等會不要距離我太遠,也不要亂碰東西。”
“好。”謝盡淵聲線略微有些低,因為剛才他就是碰了一下柜子,然后就出幺蛾子了。
秦宿交代完,便提著雷擊棗木劍去了另外一個房間,這里沒有那么多瓶瓶罐罐和血垢,但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空闊的地方,此時慘叫、哭喊聲不斷。
“那兩個好像是今晚的值班護士和醫生,”謝盡淵不是很理解,“怎么鬼魂可以在活人身上做實驗?”
這簡直不符合合理。
秦宿心想都什么情況了,還符不符合常理,所以他沒有解釋那么多,直接以劍配合咒語,畫了一個滅鬼符。
因為出其不意,那些專注在活人身上動刀、動針管的邪祟,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頭看,便化成了一股奇臭無比的黑煙。
有說不說,現在秦宿確實比最初厲害了很多。
但他的每一個舉動,都有點像是在走流水線,根本沒有廢話,直接出手滅絕,然后轉身就走。
謝盡淵心情復雜的跟在身后,“那些人不管了?”
“怎么管?難道還要護送他們出去?”秦宿說話的這點時間,便以到了隔壁。
這個房間的溫度有些低,左右前方都擺放了一排三抽的冷藏柜。
“好像是太平間。”謝盡淵對于此地的格局,已經見怪不怪了,但眼前這間的溫度實在太低,他有些受不了,就往秦宿身邊走了兩步。
秦宿感覺到快要挨上來的人,“過去一點。”
他都沒法辦事了。
“……”謝盡淵聞言沉默一瞬,倒是配合著退了一步,只不過這一步非常小,幾乎就給秦宿留了一個抬手的空間。
秦宿:“……”
有些無語。
但也沒有再為了此事浪費時間。
然而就在他凝神靜氣,準備動手、封印此地的時候,忽然靠著三面墻的冷藏柜,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哐當’聲,里面的東西要出來。
秦宿見此眸色一沉,趕緊抬手結印,“天羅地網,困住無形……”
方才攀上柜門的慘白指節,僵在原處,而一個個延伸出來的重型抽屜,此時也沒了動靜。
“搞定了?”謝盡淵見秦宿神色恢復正常,便又一步上前,站在秦宿身旁、很近的位置。
秦宿看著走過來的謝盡淵,“能麻煩你件事嗎?”
一般言語突然變得溫和,通常下一秒,就會附帶著砒霜。
“你說?”謝盡淵明知不會有什么好事,但還是在對方的眼神下同意了。
秦宿給了一雙手套,“去把它們的腦袋擊碎。”
因為只有這樣,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做絕,否則一旦封印松動,它們又能卷土重來。
“……”謝盡淵倒不是動不了手,而是他怕自己走過去,會被凍得拿不穩匕首,“你脫件衣服給我穿。”
秦宿一副你沒事吧的表情,“我就一件衣服。”
怎么脫,脫了他就沒有了。
“……那你抱一下我?”謝盡淵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無理取鬧,他伸手握了一下秦宿,“冷得發抖。”
他還詳細講明了一下自己的反應。
秦宿之前被謝盡淵抱過很多次,其實也不差這一次,但謝盡淵剛才沾的那一身東西,即使用濕巾清理過,但還是殘留了很多。
所以秦宿沉思片刻,然后昧著良心,給謝盡淵畫了一個大餅,“現在我下不去手,等事情結束,你想怎么抱都可以。”!
“真的?”謝盡淵被這個驚喜砸地有點暈。
秦宿面不改色點頭,“真的。”
這個餅太大,也太合符心意了,所以謝盡淵哪怕冷得直打哆嗦,也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擊碎了那三十幾具、似乎已經僵化了的尸體。
只不過事情辦完,謝盡淵渾身不僅附上了一層白霜,還臟了一個度。
“你是不是知道有東西濺出來?”他緩了好一會,才能正常開口說話。
秦宿也沒撒謊,“猜到了一點。”
“……難怪你叫我去。”謝盡淵沒有生氣,因為只有這種情況下,秦宿才會使喚他。
秦宿見對方臉色無異,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真心實意跟對方說了一句,“辛苦了。”
謝盡淵這回沒說客氣話,他望著秦宿的側臉:“只要報酬倒位,我就不辛苦。”
他正說著話,忽然這時候,四面八方涌上來一大群制服骷髏。
它們沒有意識,目標明確,只朝著謝盡淵動手。
秦宿看到這一幕,直接甩出了幾張符,“烈火炎炎,焚燒世間……”
氣勢如舊,威力更甚。
但這群制服骷髏似乎并不恐拍,即使拼著魂飛魄散的風險,也還是前赴后繼的往謝盡淵那邊沖。
秦宿無視對方的舉動,繼續念咒,“……一切邪惡,華為灰燼。”
于是前后出現在謝盡淵身邊的邪祟,便直接化成了灰灰。
“它們是沖你來的。”秦宿收手的下一秒,就直接下結論。
謝盡淵當然清楚,他稍做沉思,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我父親,是不是它們用來釣我的引子?”
“有這個可能。”秦宿沒有否認。
謝盡淵聽說這話,就知道該怎么找謝父了,“我們反過來釣吧。”
第48章
如果是進來之前,他們確實可以反過來釣,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到了對方的地盤,能操作的空間就很小了。
而且經過一次兩次的失敗,邪祟那邊也改進了方法,它們這次沒有再用鬼海戰術,而是抓了一批生魂、在前面做靶子。
謝盡淵見此更加確定了心里的想法,“它們背后確實有人。”
否則以鬼魂的混沌思維,是想不到這么多辦法的。
“先別管這個了。”秦宿拿了幾枚古幣,在謝盡淵周圍布了一個陣法,“你不是要釣魚嗎,現在機會來了。”
謝盡淵聞言稍怔一秒,然后便恍然大悟的看向秦宿,“你腦子怎么轉得這么快?”
他都沒反應過來,秦宿就已經想好了招。
“可能是天生的。”秦宿設置的這個陣法比較溫和,也是防御性的,所以哪怕生魂不小心觸碰到或者進入,都不會受到傷害,但有一點,那就是這個陣法是單向的,能進不能出。
謝盡淵雖然沒有猜到這么細,但也差不多能領悟到秦宿的意思,“如果你撐不住,就放我出來。”
經過十來分鐘的休息,他現在的體力已經差不多恢復。
“放心吧,不會有那時候的。”秦宿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也不會取彼舍己,所以他是真沒把這些小婁婁放在眼里。
故而除了避開生魂浪費了時間,秦宿確實沒費什么事,就把這一波邪祟全部解決了。
謝盡淵:“……可以出來了?”
“嗯。”秦宿曲指彈了一枚古幣過去,無形屏障瞬間消散,“接下來我們要加快點速度。”
謝盡淵明白,因為耽擱的時間越長,這里的變故就會越大,“我能做些什么?”
“跟上我的節奏就行。”秦宿說完便再次提劍,以找謝父為前提,在一個個房間里掃過。
但凡他去過的地方,不管是活人還是生魂,幾乎都得到了自由。只不過秦宿停留的時間非常短,也不會與人說話,所以從始至終,獲救的人或魂,都不知道秦宿的名字和來歷。
這一過程,謝盡淵基本沒有動手。而且他發現,隨著秦宿的術法精進,那些玩意在對方面前,真的就像脆皮一樣,是那么的不堪一擊。
本來勝券在握,謝盡淵是應該高興的,但一想到,秦宿距離回家又近了一步的時候,謝盡淵就控制不住、心升起了一點焦慮,所以在走到最后一扇鐵門前時,他便伸手拉了一下秦宿:
“你現在對我……有沒有一點喜歡?”
謝盡淵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扇門后,好像藏著什么東西,會威脅到他跟秦宿的關系。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秦宿說完便直接抽出手,走到他之前留下的幾張符前,一張張看過去,然后就發現這些符,太完整了。
要是在相對正常一點的地方,符紙能夠保持這樣的完整度,那秦宿不會有什么想法,但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邪祟窩,所以眼前這個發現,就有些特殊了。
謝盡淵手上一空,本來還有些失落,但下一秒,見秦宿盯著那幾張符,好一會沒動,便也走了過去,“怎么了?”
“沒什么。”秦宿嘴上這么說,但在后退一步的時候,還是給謝盡淵遞了一個眼神,“我要開門了。”
他也不知道是提醒謝盡淵,還是提醒里面的東西。
謝盡淵見此不知覺的握緊了匕首,“好。”
非自然環境,開門當然也不能用常規方法,所以秦宿沒有觸碰那扇門,而是現畫了一張符,直接將其炸開。
鐵門倒下的那一刻,秦宿好像聞到了一股有點熟悉、但非常糟糕的味道,只不過還沒等他細想,那股是似香氣又似是什么腐敗的氣味,便在他鼻尖消散了。
秦宿暫時沒有頭緒,就先將這個可疑點放在了心里,“你跟在我后面。“
他簡單叮囑一句,然后就直接走了進去。
很干凈的一個地方,沒有灰塵、沒有血垢,也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簡直正常的不像話。
也正因為如此,秦宿才越發警惕了起來,“我先幫你找父親。”
他現在的準確率,確實比之前高了,但秦宿沒有試過血脈牽引術,所以在施法前,他還是仔細跟謝盡淵說了一下注意事項,“等會一定要跟著感覺走,不要想東想西的。”
這里的范圍不算太大,秦宿覺得自己應該能支撐到結束。
“好。”謝盡淵慎重點頭。
秦宿見他明白,便沒再說什么,直接引出對方一滴血,“以你之血,喚三親六戚……”
隨著那一滴血,謝盡淵心底泛起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覺,既飄渺又真實,他謹記秦宿的話,順著這種感覺循著一個地方走了過去。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不算大的地方,他走了很久很久,也沒有到達那種有牽連感的終點。
也正這時候,秦宿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像是迷霧一般的聲音:
【值得嗎?】
對方的聲音似乎距離秦宿很遠,又似是在他身側說出來的。
“什么值不值得?”秦宿確實一下子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對方輕哼一聲,【你這么幫他,值得嗎?】
原來是這事。
秦宿心態很平,“他給了我二十億。”
所以用這個話題,在他這里挑撥離間,肯定是行不通的。
【聽起來很多?】對方每吐出一個字都如同黑洞一般,聽不出情緒,但帶著拉人入地獄的蠱感。
秦宿心知自己打不過對方,所以只能盡量給謝盡淵爭取時間,“難道不多嗎?”
【呵,就怕沒命花,你覺得呢?】
對方的聲音似乎近了一點,但秦宿完全沒有感覺到磁場波動。
秦宿此時感覺不太妙,他腦子飛速運轉,“你會給我機會花嗎?”
這是在賭。
因為對方一時半會沒動手,所以秦宿大膽一點猜想,對方可能沒想要他的命。
【……】
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宿的聲音無語住了,好一會沒說話,直到謝盡淵那邊傳出動靜,他才出聲:
【機會是自己爭取的。】
“嗯,你告訴我怎么爭取。”秦宿進一步試探。
對方沉默片刻:【等會你再回來一趟。】
這是準備放過他們。
但下一秒,他又警告秦宿一句:
【不要企圖逃跑。】
第49章
對方聲音褪去,秦宿本來以為這個鬼地方也會隨著對方一起消失,但沒想到,依然該怎么樣就怎么樣,甚至在謝盡淵找到謝父之后,還炸出來一個厲害家伙。
“你們先走。”秦宿提劍給他們辟開了一條路。
謝盡淵方才找到謝父的喜悅情緒,頓時消泯,“你怎么辦?”
“……我二十分鐘后上來。”秦宿說完,便沒再理他們,直接揮出幾張符,將這個不算太大的空間,布成了天羅地網。
謝盡淵雖然還是擔心,但也知道自己留在這,不僅幫不到秦宿,可能還會妨礙到對方,所以他狠狠心,還是帶著謝父離開了。
只不過他沒有直接上樓,而是東繞西拐,把困在實驗室里的活人、生魂全部帶了出去。
感知到周圍沒了活人的氣息,秦宿便放棄了回旋模式,直接開了大:
“天雷隱隱,龍虎同行……”
隨著他結印的手勢,上方驀地一下雷云翻滾,轟隆轟隆的,秦宿聽到聲音,還刻意往外走了一步,看是不是老熟云,結果很遺憾,不是,但這次的雷云也一樣極具特色,非常暴躁,秦宿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對方便劈里啪啦的劈了下來,特別猛。
【……你,難道不想知道剛才那個人是誰嗎?】本來強勢猛攻的大家伙,忽然也用起了迂回方式。
秦宿不理對方的陰謀詭計,反正遲早他都會知道的,所以秦宿直接配合雷電,來了個滅鬼儀式。
【你會后悔的——】對方話還沒收完,便徹底消失在雷火中。
秦宿后不后悔不知道,但是這會,他解決完這個大家伙,就把此地一層一層做了清理。
因為沒了顧忌,所以他走過路過的地方,基本沒有一個落網之魚。
只不過秦宿路過另外一棟樓的時候,似乎又聞到那股臭香味,他環顧一眼四周,什么都沒發現,但是這股味道,他真的好像在哪里聞過,在哪里呢?秦宿一邊回想,一邊也把剩下的幾棟樓全部走了一遍。
二十分鐘后。
秦宿處理完里里外外的隱患,然后便回病房,著手將謝父的魂魄歸位。
“開通天庭,使人長生……”
這次的生魂有些多,秦宿不可能一個個單獨‘伺候’,所以他拉了一個很大的能量場,將整間醫院全部籠罩住:
“……三魂七魄,回神返嬰。”
秦宿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他趕在凌晨三點前,把所有生魂都送回了身體。
期盼、忐忑。
謝盡淵緊盯著病床上的謝父,生怕錯過一絲半點的動靜,“要醒了嗎?”
“沒那么快。”秦宿忙了幾個小時,又在那些地方走了一圈,即使很注意,衣服上還是有些臟了,所以他先去浴室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然后才跟謝盡淵講接下來需要注意的事:
“現在是三點,你要馬上安排人張羅轉院的事,最好在四前點前完成,然后經過規范治療和調養,大概兩三天會醒來,但醒來之后,你要經常推他出去曬曬太陽。”
這些都能幫助謝父恢復。
謝盡淵聞言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拿出手機打電話,因為他準備充分,然后又有足夠的人手,所以沒用多久,謝父便被安然送上了車:
“那你呢?”
他跟著謝父的擔架上車之后,見秦宿依然站在車下,不知道為什么,心臟忽然緊縮了一下。
“我還有事。”秦宿沒有把那個還要回去醫院約定告訴謝盡淵,因為沒有意義,還會讓對方擔心。
謝盡淵定定望著秦宿的眼睛,“你還記得,之前我問過的問題嗎?”
問秦宿,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他。
秦宿當然記得,但喜歡是什么呢,高度關注和渴望,或者心跳異常、又可能是想要照顧他、憐憫以及寬容度變大等等。
但秦宿在與謝盡淵相處的時候,并沒有心跳加速,就算是被他擁抱,秦宿也沒有特別的感覺,除了對方不經意親吻他的耳垂和擦過他脖頸的時候,秦宿才會有一些被驚到的反應。
因此他對謝盡應該是沒有生理上的沖動,也就是說,不具備渴望這個條件。但不可否認,就是他對謝盡淵的寬容度確實在變大。否則秦宿不會從縱容對方一再的靠近他。
故而如果相處久了,秦宿或許會真的喜歡上他,但這個前提,在各種未知因素下,便變得極其不確定。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秦宿莫名不是很想扎謝盡淵的心,“叫做先有安全,后有感覺。”
這一條定律,不管是在人類間,還是在動物界,幾乎通用。
謝盡淵道理都明白,“那你還會回別墅嗎?”
“不會了。”秦宿的事情忙完,便會直接回四靈古鎮。
謝盡淵就知道會這樣,但他又沒有立場開口挽留,因為接下里的一段時間,他會很忙,所以只能跟秦宿約,“遲點我再去找你兌現承諾。”
什么承諾?
隨便抱的承諾。
秦宿這次沒回答,他伸手幫謝盡淵關上車門,然后便返身重新進了醫院。
謝盡淵隔著車窗看到這一幕,頓時就知道事情還沒完,他心焦又不能跟下去,只能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
但一分、兩分……始終都是無法接通。
謝盡淵坐立不安,卻又不得不提醒自己理智,因為情況不明,他不斷打電話,不僅幫不到秦宿,可能還會打擾到對方,所以謝盡淵沉思幾秒,最后還是選擇打給了下面的人。
而同一時刻,重新走進醫院的秦宿,不過瞬間,便被拉進了一個幻境。
【仔細看,如果有一題答錯了,你到時可能就出不去了哦。】那道不男不女、像是迷霧一般的聲音,又一次在秦宿身側響起。
秦宿此時一手拿著雷擊棗木劍,一手拿著傷害力極強的符紙,“只是答題?”
他還以為要打架呢。
那道聲音聽到這話,似是輕蔑的笑了一下,【十個你,都不是我的對手。】
“……”雖然有可能是實話,但秦宿卻有點摸不準對方想干什么了,“題有范圍嗎?”
主要是這個幻境的速度變換太快,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原速度的十幾倍,因為前一秒,主人公才出生,后一秒對方就長到了幾歲,然后便開始了日夜不停的訓練,進軍營等等。
【沒有,所以你要仔細看。】
秦宿:“……”
有點壓力。
雖然他的記憶力不錯,一目十行也還勉強,但眼前這個幻境,似乎是一個人的一生,所以節點非常多,要記得東西也特別雜、細。故而接下來,秦宿是真的很認真在看,然后默默記下對方的所有轉折。
十二三歲進軍營,十五歲便有了自己的一支小隊,十六歲戰亂,父親、哥哥犧牲,母親嫂嫂傷心欲絕,沒多久,在一次風寒中也撒手人世,然后偌大將軍府,便只剩下了少年一個人。
冰冷、孤獨。
原先意氣風華的少年,就此再也沒有展過顏,他每天不是在武場,就是在軍營拼命闖練。
然后眨眼到了十八歲,戰亂再次爆發,少年奉命領軍上了前線,這一仗打了很久,直到少年二十三歲,他割下敵人的頭顱,放到他父親、哥哥墳頭,這場戰火才算是真正熄滅。
本來戰爭取得勝利,與民與皇,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沒想到,會因此引起皇帝的忌憚。然后他便經歷了各種明著賞,暗著打壓陷害的事。
要知道主人公能在戰場上跟敵人斗智斗勇那么久,肯定是不缺心計的,但在上位者的決心面前,無論他如何避,最后還是沒能逃過去。
他身敗名裂,被同在朝中的官員吐口水,被敵人嘲笑,被百姓怒罵……最后落得個千刀萬剮,喂狗的下場。
秦宿看完全程,沉默片刻,開口道,“可以問問題了。”
【你猜里面的誰是我。】對方的聲音很近,就像是在秦宿肩膀處發出來的一樣。
秦宿偏頭看了一眼肩側,依然什么都沒有,“小將軍。”
這個答案幾乎不用想。
【聰明。】
不知名生物問完這個問題,并沒有繼續開口,但下一秒,秦宿眼前的場景又變了,這回是現代。
跟之前一樣,又是一個男孩的一生。
秦宿剛開始確實一如最初,很仔細的在看,但當幻境進行到一半,在看到小男孩每次放學都要被父親打,經常頭皮血流,還要去垃圾桶撿東西吃的時候,便心生起了一點詭異。
因為這個幻境,明顯跟之前的套路一樣,主人公太慘太悲了,幾乎沒有一個人是愛他的,如果有,最后也會失去。
所以未免影響心情,秦宿還是稍微抽離了一些情緒,盡量不要看得太投入。因為對方問的問題不復雜,也許對方的初衷并不是需要他解答什么,而是……
策反。
但秦宿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對方策反的,所以只能靜觀其變。
也正是他改變應對方式時,幻境里的小男孩終于到了十八歲,并在相關部門的幫助下,跟那一對暴力父母,脫離了關系,但生活處處不是狗血,在他讀大二的時候,忽然一對父母找到了他,說他是對方的孩子。
沒有感受過溫暖的人,特別渴望溫暖。
所以主人公還是在那一對又悔又心疼的哭聲中,認祖歸宗了。
起先那對父母對他確實不錯,主人公也以為自己終于有家了,但有一天,他吃完晚飯,忽然就失去了意識。
也是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的親生父母并不是因為愛他才找他,而是因為同胞哥哥患了很嚴重的病,他父母不想失去自己的健康,所以才轉頭找上了主人公。
主人公在各種暴力中艱難求生的時候,沒有特別痛苦,因為他沒有體會過什么是愛。
但這次不一樣,即使是假的,他也確實感受過幾天親情,所以在得知這一切時,他是非常痛苦的。
是以最后他也不知道報復誰,因為本來就沒人在乎,但為了不便宜別人,他艱難的彎腰,用自己的牙齒、咬斷了兩只手上的動脈。
很狠、也狠慘烈的死法。
秦宿即使抽離了一些情緒,但看完之后,還是有些被震撼到了。
【猜,我是誰。】這回對方聲音遠了點,似乎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秦宿還用猜嗎,“自殺的那位。”
【嗯,恭喜你,猜對了。】
他聲音幽幽的,【還有八個這樣的幻境。】
一個一個看,太耽誤時間了,所以他想了一個餿主意,直接一股腦、將內容全部塞到了秦宿腦海。
秦宿:“……”
差點搞出神經病。
好在術士精神力都不錯,一心幾用也是常態,故而秦宿雖然頭很疼,但還是勉強撐著自己將對方的八個幻境過一遍。
通通都是不值得。
上位者的翻臉,師友的唾棄,父母的打壓,受益者的辱罵……
秦宿自認經過這么多年,他的心態已經被磨練出來了,但看完這八個幻境之后,秦宿還是有些不舒服。
【感覺怎么樣?】這次對方的聲音又到了他肩側。
秦宿能說實話嗎?他不能,因為對方此時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要策反他。
所以他沉默片刻,道,“應該是你運氣不好,大多數人的生活還是很圓滿的。”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對方壞事做多了,但形勢比人強,所以他選擇了比較委婉的方式。
那道聲音聽到這話,稍怔一秒,差點被秦宿帶歪,他要問的根本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人類才是最無情、最壞的物種,你覺得呢?】
秦宿怎么覺得,他也是人類,總不能站在對方那邊吧,“你這個說法太片面了。”
【是片面,還是你自欺欺人。】對方語氣如舊,似乎并沒有因為秦宿的話而感到惱怒。
秦宿見對方還算講道理,便提議,“我可以帶你出去看看。”
正好他需要找救援。
畢竟一人勢小,但要是加上其他人,或者許老呢。秦宿覺得成功的幾率要大很多。
【你在想怎么弄死我對嗎?】對方聲音忽然一近。
秦宿有些尷尬的往旁邊避了一下,“我只是這么一說,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特別‘善解人意’。
【……你太小看我了。】這回他的聲音出現在秦宿的正前方,【走吧,出去看看。】
為了讓秦宿看到他的存在,不知名物種還貼心幻化成了一枚古幣,直到砸到秦宿手里。
秦宿握著手里的古幣,心情一下復雜住了,對方到底是強大到可以忽略到一切,還是太單純了,竟然敢待在他手里。
“你沒本體嗎?”秦宿一邊往外走,一邊嘗試著打探。
幻化出來的假古幣動了一下,【有。】
“是什么?”秦宿不是好奇,他就是純粹的想知道對方到底是什么,然后對癥下藥。
假古幣一如既往的大方,【以后告訴你。】
“好。”秦宿見對方不愿意說,便果然結束了這個話題,“我沒車,所以需要打個車。”
他走出醫院之后,就拿出手機,叫了輛車。
【這個時候都沒人,你打算帶我去哪看?】假古幣的語氣很放松。
而秦宿也裝的很放松,“四靈古鎮。”
他沒撒謊,反正對方這么厲害,想來也不會害怕。
【……哦。】
得知地點之后,假古幣便沒有在說話,秦宿一度以為對方已經走了,但當他故意握緊手中古幣的時候,對方又會一下震開他的手。
好吧,還在。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過了三個小時,秦宿打的車終于抵達了四靈古鎮。
“咦?秦宿,你回來了。”老板娘剛把店門打開,就看到秦宿從一輛銀色小轎車上下來。
秦宿不動聲色的跟對方打了一聲招呼,然后問,“許老回來了嗎?”
假古幣:【……】
就不能藏著掩著點。
“早就回來了。”老板娘掃了眼他的手,“但他情況有點不好。”
秦宿聞言一怔,“怎么了?”
“你等會看看就知道了。”老板娘沒有多說,但臉色顯而易見的凝重。
秦宿見此覺得不妙,所以他簡單跟老板娘聊了幾句,便直接朝村尾走去。
“咚咚咚——”在路過許老家門的時候,秦宿走近敲了三下門。
許老平時五點多就起來了,所以敲門聲響起的下一秒,大門便從里面被打開了,“怎么這么早?”
明明很簡短的一句話,但許老說起來,卻有點中氣不足。
“本來有點事想請教您。”秦宿沒想到自己會在對方身上看見死氣,這一個發現,讓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許老聞言看了眼秦宿的手,“你要的答案在后山。”
也就是之前出現鬼校的那座山。
“其他的,等你回來,我們再細聊。”許老說著,便用那只蒼老的只剩下一層皮的手,從口袋摸出一塊畫著符文的玉給秦宿,“關鍵時候可以護護你。”
他說完,就朝秦宿揮了一下手,“去吧。”
于是秦宿連自家門都沒入,便直接往山上走去。
【他快死了。】良久不曾說話的假古幣,從秦宿掌心漂浮出來。
秦宿也不知道為什么,對方的聲音明明一如既往,但他還是在這短短的幾個字中,聽出了一點幸災樂禍味道,“你好像很高興。”
他直接問。
【還好。】幻化出來的古幣,忽然在秦宿眼前消失,然后又成了那無形的模樣。
秦宿現在唯一的指望沒了,巴不得這玩意離自己遠點,所以他從始至終都在專心走自己的路,沒管對方。
就這樣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秦宿剛到半山腰,驀地一下看見前面的山體垮了一半在路上,塌方了:
“這附近還有其他路嗎?”
他在腦海里問小綠葉。
結果兩三秒鐘過去,對方連屁都沒有放一個。
秦宿不用猜也知道小綠葉又是在害怕,所以他只好拿出三枚古幣,準備自己來算。
也正這時候,一個支著紙質雨傘的白色身影,忽然從旁邊林子下來。
【好久不見,秦宿。】
是那個曾經問秦宿要不要養鬼的白色男影。
秦宿抬眸看了眼已經大亮的天色,“你不怕光?”
為什么這個世界的鬼怪,都這么牛。
【我打傘了。】對方站在秦宿面前,微笑了下。
秦宿見他過來,幾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秦宿乍然一下想了起來,對方身上就有那種臭香臭香的味道。
思及此,秦宿再次看向白色男影的目光便帶上了一點探究。
白色男影當然沒有錯過秦宿眼底的那一抹懷疑,他轉動了下手里的傘柄,然后刻意又上前了一步:
【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他溫和的語氣中似乎帶上了一點調侃。
“沒有。”秦宿開口說話,自然避免不了換氣,然后也是這一下,他忽然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味,好像和醫院里的那股味道又有點不一樣。
難道他搞錯了?
秦宿一時不太確定,但不可否認的,就是眼前這個鬼,跟剛才那個不知名物種一樣,都很厲害。
白色男影見他懷疑稍退,便扯出老話題,【你養鬼嗎?】
“……”秦宿這回沒有急著拒絕,他想進一步確認,對方到底是不是那個不知名物種,“我應該控不住你。”
不管人與人,還是人與靈,或者人與鬼,遵守的都是同一個道理,不是東風壓西風,就是西風壓東風。
所以實力強弱,直接決定了是誰的主場,是誰被反噬。
【怎么這么沒自信呢。】白色男影溫柔淺笑了下,【我可以讓你的嘛。】
秦宿感覺對方在給自己畫餅,而且還是那種有毒的,“太沒安全感了。”
秦宿就算打不過,也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你的真實實力是什么水平。”
他也是敢問。
【非常厲害。】同樣白色男影也很敢回答,【你是要上山嗎?】
秦宿嗯了一聲,“這附近還有其他路嗎?”
【有的。】白色男影說完看著他微笑,【你敢跟我走?】
秦宿心知對方這一句是激將法,但他現在的處境,其實屬于前有狼后有虎,所以他沒有猶豫,“麻煩帶一下路。”
【挺有魄力呢。】白色男影說話的語氣,一直都很溫和,也沒有一點惡意。
但秦宿知道,這都是表象,因為在回四靈古鎮的路上,他給自己算了一卦,九死一生。
本來他以為那一線生機在許老身上,但沒想到,居然不是。
秦宿沉默片刻,又想起許老的指引,然后再看向那個正在幫他帶路的男鬼,忽然開口,“你有名字嗎?”
第50章
【巫知折。】
知折?
秦宿一聽就是個假名,因為宿命感太強,一般人遭不住,也不吉利:
“名字聽著很現代。”
他看了眼對方的穿著,長衫大袖,似乎是一千多年前的款式。
白色男影聞言也順著秦宿的視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常服,然后輕笑一聲:
【怎么,喜歡我這身衣服?】
“……”
秦宿發現對方轉移話題的能力真的很強,一點痕跡都沒有,就把假名這件事輕輕帶過了,
“談不上喜歡,就是看著有些歷史。”
跟他的名字完全不搭。
【確實挺久了。】
巫知折什么都沒透露,他放慢腳步,等落后自己幾步的秦宿走上來,語氣溫柔和善,【你不養我,又老想在我這里打探消息,是不是不太好?】
本來事情不點破,他們之間的說話都只能算是聊聊天,可點破之后,性質就不一樣,顯得秦宿特別不地道,有點只想蹭消息,又不愿意付出的意思。
但他是真的不能養這只鬼。
首先秦宿正處于一個死局,做任何決定都需要仔細思量,否則便會失去那一線生機。
其次……盡管秦宿沒有證據,可他還記得自己是帶著那個無法解決的危險因素來的,但是現在呢?在巫知折出現之后,對方便似是徹底消失了。
這不奇怪嗎?
哪怕巫知折身上的氣味對不上,秦宿也還依然持保留意見。
所以不管是巫知折本身的危險,還是另一層身份的懷疑,此時巫知折在秦宿心里,都是高危的那一種。
不過他到底還是年輕,性格生得也比較端正,故而聽到對方的話,秦宿還是跟對方道一聲歉:
“你可以換個我能辦到的要求。”
既然許老說他的機會在這,那么巫知折肯定也是其中的一環。
如果幸運點,巫知折跟不知名物種沒關系,那么對方無疑是個特別好的助力。
因為巫知折說過,他非常厲害,也足夠了解這座山。所以秦宿哪怕心中警惕,也明白跟對方合作、是與虎謀皮,但他還是嘗試著爭取了下。
畢竟萬一呢,萬一是個機會,他現在不采取行動,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陣東風。
巫知折其實一眼就能看出秦宿的想法,他沉默數秒,然后抬手幫秦宿揮去肩上的一片竹葉:
【可以,換一個。】
他說的不算猶豫,臉上也沒有特殊的表情,但也不知道為什么,秦宿還是在對方的言語中,聽出了一些思忖的味道。就好像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需求,也不清楚自己提出什么要求,秦宿才能辦到一樣。所以巫知折站定,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到個適合雙方的要求,故而最后,他自己都有些無奈了:
【遲些吧,遲些我再告訴你。】
他說完,便繼續給秦宿帶路。
秦宿其實也有些尷尬,但事關生死,他不能什么都講規矩,所以見對方松口,他便直接了很多:
“你只能待在山上嗎?”
【不是。】巫知折發現秦宿還是很會抓重點的,【我哪里都可以去。】
秦宿:“……”
他問這個問題,其實就是想看一下,能不能排除對方是不知名物種的嫌疑,但沒想到,對方這個回答,直接給不知名物種那邊投了一票。
“你是怎么死的?”他又問。
巫知折:【……不記得了。】
本來這個答案也還好,但對方稍后又補充了一句:
【什么死法都體驗過。】
秦宿:“……”
看來那一線生機是不可能出現在巫知折身上了。
所以接下來,他每走到一個岔路口,都會悄悄留下一個符印,以防對方突然發難,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分神太過,就是他留下第六個符引的時候,忽然腳下一痛,秦宿猝不及防扶住路旁的楠竹。
【怎么了?】巫知折雖然一直走在前面,但秦宿在后面做了些什么,他都清楚,所以當秦宿扶住楠竹的那一刻,他便走過來:【腳受傷了?】
秦宿彎下腰,“好像踩到釘子了。”
而且還挺深。
【我看看。】巫知折松開手中的傘,任其懸浮在旁邊,然后便蹲下身子,一手托著秦宿的腳,一手將那個釘子拔了出來,【需要給你弄點草藥嗎?】
他動了一下手指,那枚冷硬釘子便在他指腹間化成了粉抹。
秦宿被巫知折的這個舉動搞得有些凌亂,因為之前的種種巧合,秦宿覺得巫知折應該就是那個不知名物種,但對方不是他的死劫嗎?怎么還會幫他拔釘子,而且還是這種蹲下身,托著腳的姿勢……
一個要他命的人,會有這種行為?秦宿覺得應該沒可能,難道是他判斷錯了,對方壓根就不是那個不知名物種。
秦宿想到這,覺得自己在沒有確切的證據前,或許可以給他一兩分信任:
“草藥就不用了。”
傷在腳底,敷上草藥,都沒法走路。
“有創可貼嗎?”秦宿又問。
巫知折握住懸浮在身前的紙傘,語氣溫和,【沒有。】
他怎么會有那種東西。
【不過你要是特別難受的話,我可以給你一點別的藥。】巫知折看秦宿走路不是很舒服,便又多說了一句。
秦宿其實沒有特別難受,他就是想著還要爬那么高的山,也要預防后面的突然情況,所以他沒有一口拒絕,“什么藥?”
【當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藥。】巫知折說著,就將一個綠色的小瓶子交給秦宿。
秦宿接過瓶子的那一瞬,便很明顯的感覺到,有股什么透心的涼意從他掌心散開:
“這個瓶子有點奢侈呀。”
他識貨,也懂玉,所以才會驚嘆對方用這么好的玉瓶裝藥。
【一塊石頭而已。】巫知折不以為然地看了眼旁邊的符印,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道,【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
他聲線隨意,就好像真的只是為了滿足秦宿的喜好。
秦宿現在沒有那么多心思,“等以后吧。”
如果有機會,他在去找。
巫知折聞言看著秦宿的眸色微深,不過很快,他又似想通了什么,輕笑了聲,“可以。”
不貪、不癡、不迷失,確實是個不錯的人。
秦宿是不知道對方對自己的評價,他擰開瓶塞,放在鼻前聞了一下,沒有其他雜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和甘甜的味道:
“是擦的,還是喝的?”
【都可以。】巫知折說。
秦宿聽到這話,看巫知折一眼,還是有點顧忌,所以他倒了一點在指腹,等了兩秒,見沒有其他反應,才坐到一旁,重新脫掉鞋襪,擦藥。
剛開始藥液接觸到皮膚,只有一點點清涼的感覺,但幾秒鐘之后,秦宿被釘子扎到的地方便有些溫熱,有些癢,然后慢慢的,秦宿好像看到那一塊缺掉的地方,重新長出了肉……
太神奇了。
即使是秦宿這種常年在非自然世界游走的人,也是第一次見,“這是什么藥?”
他沒問巫知折,因為對方之前就不愿意說,所以他只能在腦海里問小綠葉。
“……”
一秒、兩秒、三秒鐘過去……對方跟死了一樣,什么動靜都沒有。
秦宿等了片刻,見小綠葉始終沒有冒頭的打算,便穿上鞋襪,把藥瓶還給巫知折,“謝謝。”
【不客氣。】巫知折沒有騰手去接,他轉身重新走在了前面,【你留著吧,說不定等會還用得著。】
秦宿:“……”
雖然這番話,有點不盼著他好,但這瓶藥,確實是不可多得的,所以秦宿沒有那么想不開,執意的去推辭。
只不過他在收起藥的時候,還是在心里默念了一段咒語,因為有些無意說出的話,對當事人的運氣也一樣有影響,所以秦宿稍微防了一手。
*
二十分鐘后,藍天白云下的山頂,如詩如畫。
“這里的磁場,怎么感覺有些不一樣了?”秦宿之前在山下都沒察覺到有問題,但是現在,他明顯感覺周圍的磁場有些亂了。
巫知折氣定神閑的坐在一顆大樹下,【哪不一樣了?】
他語氣隨意,似乎只是為了接秦宿的話,并不是真的疑惑。
秦宿返身看他一眼,“這里還有其他厲害的鬼嗎?”
巫知折回視他,【我最厲害。】
秦宿順著他的話繼續,“那你感覺一下,周圍有沒有哪個地方不對勁?”
巫知折煞有其是的沉默片刻,【好像有。】
“哪里?”秦宿又問。
巫知折朝秦宿右側抬了下下巴,【那邊。】
“具體說說。”秦宿問的是越來越順口了。
巫知折:【……沒法具體說,等會我帶你過去看。】
秦宿聞言看了眼時間,早上九點二十分,還算早,“現在過去吧。”
這個時間段對他比較有利。
【現在還早,看不出什么,再等幾個小時,我帶你去。】巫知折看秦宿拿出古幣,又好像要擺弄什么,便說,【你要不要坐會?】
秦宿不想坐,他先給自己算了一卦,沒變,還是跟之前一樣,顯示的山窮水盡,水澤干枯,是個困卦。
本來他以為巫知折在這,多少可以影響一點結局,但看現在的情況,好像也不怎么管用。
他收起古幣,在山頂周圍走了一圈,將層疊山脈及山峰下的四靈古鎮,通通分析了一遍,很遺憾,沒有看出哪個地方可以借勢起力,所以那一線的希望,到底在哪?
秦宿獨自掐掐算算搞了一陣,忽然覺得這樣不行,他還是得找外力,于是下一秒,他便又一次用了禁術。
頓時整個山頂風吹草動,飛沙轉石,秦宿周身也慢慢聚集了一層瑩白潤色,這是一個跨越時空的術法。
巫知折看到這一幕,眸色微動,然后便站起了身。
而這時候,秦宿眼前也出現了一模糊的身影,是個老者,大概六十幾歲,頭發泛白,跟秦宿面相有些許的相似。
【你不要命了,又用這個術法。】秦爺爺看到秦宿的那一刻,便直接罵出了聲。
秦宿先跟爺爺道了一聲歉,然后便趁著能聽到聲音,趕緊發問:
“爺爺,我遇到困卦、六三爻了,該怎么辦?”
秦爺爺一腔想要罵人的話,頃刻熄了火,【已經在困境了?】
“對。”秦宿說。
秦爺爺語速很快,【現在你什么都不要管,千萬不要有孤注一擲的想法。】
他正說著話,忽然秦宿身后便出現了一個身影,秦爺爺聲音一頓,然后緊接著,他便爆了一句國粹,
【你……】
秦爺爺剛要說些什么,忽然雙方又聽不到聲音了,搞得秦爺爺急得直打轉,完了完了完了……他知道秦宿看不懂口語,所以只能焦灼的通過手勢來表達:
【保命,等我……】
秦爺爺這段時間沒有一天是閑著的,他通過之前拍下的照片,也研究出了一些心得,所以通過秦宿聯系他的這兩次,秦爺爺也捕捉到了一點維度,故而只要給他點時間,秦爺爺是可以去救秦宿的。
“……完蛋,我看不懂。”秦宿說著就問后面的巫知折,“你看不看得懂。”
秦爺爺見此差點沒瘋。
巫知折看了眼秦爺爺,然后遺憾的語氣,【抱歉,我也看不明白。】
他語調沉穩又溫柔,聽起來特別有信服力。
秦宿聞言也沒說什么,他再次看向秦爺爺,“要不你寫個字。”
【……】
秦爺爺擔心又像上次一樣,剛去拿紙,薄影就消失了,所以這次他是以畫符咒的方式,在空中畫了一個字:
【內。】
這個字剛一顯現,秦宿連反應都還沒來得及給,面前的淺影便忽的一滅,什么都看不見了。
“內?”
什么意思啊?
秦宿一邊撿起地上的古幣,一邊也在腦子里想,但是他思索來思索去,也沒遷出個線頭。
通過此事,他發現自己跟爺爺是真的一點默契都沒有。
內,什么內?
秦宿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什么詞對得上,難道是有什么典故,秦宿垂目沉思片刻,然后忽然聯想到爺爺看到巫知折的反應,難道是那個典故——
“堡壘都是從內部瓦解的。”
巫知折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