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秦宿經驗不足，看人看事偶爾會有偏差，但爺爺不一樣，他眼界寬，見識廣，很多生僻到無人知的東西，都能第一時間精準判斷并認出來。所以巫知折的身份就不用說了，肯定是那個不知名物種。
先前的懷疑等到證實，秦宿回顧之前，許老說的那幾句話及上山所看到的一切，其實不難猜出，那一線的希望應該就在巫知折本人身上。
因為沒有外力可以借，秦宿單靠自己又打不過他。所以只能在巫知折身上找突破口。
但這一條路，非常難走。
首先事情進行到這一步，肯定不是一時興起的計劃，這里面必然還關聯著很多東西；其次就是通過那十個幻境和巫知折所說的一些話，都可以看出對方對人類是很討厭的；最后則是……秦宿不太會走懷柔路線。雖然不知道巫知折為什么要策反他，但秦宿清楚自己的斤兩，也明白，如果巫知折真的要做些什么，以他的能力，應該是威脅不了對方的。
秦宿思及此，便將撿起來的古幣放入背包，然后找了個距離巫知折遠一點的地方坐。
【怎么坐這么遠？】巫知折語氣一如之前，溫柔又耐心。
秦宿心想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為了爭取那一兩秒的自救空間，“這邊風景比較好。”
他說的也沒錯，秦宿現在坐的地方，恰是山頂的邊緣，一眼看下去，正好將山下的所有景色收入眼底。
巫知折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很容易掉下去的。】
“……”秦宿聽到這話，突然有點想下山，因為太被動了，一點應對措施都沒有，所以他低頭看了眼時間，然后便站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反正表面上的答案已經找到，如果可以脫身，他是想回去找許老商量一下的。
【回去？你不看蝕骨地了。】巫知折問。
秦宿：“……”
原來那個地方蝕骨地。
很霸氣，但也足夠陰間。
“不是還有幾個小時嗎？”他站在原地，沒有再走。
巫知折看他停下腳步，輕笑了下，【但你上個山、下個山的時間就差不多了。】
【而且沒有我的帶路，你找不到那個地方。】他稍頓一下，又道。
秦宿聽出了一股先禮后兵的味道，“可我餓了。”
他忙了一晚，到現在都沒吃早餐，確實有些不太舒服了。
【……】巫知折稍怔一秒，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事，【吃點果子填一下？】
他這里除了果子，好像沒有其他東西能吃飽。
秦宿聽著對方的建議，心里總有一種矛盾感，你說他想要自己的命吧，又處處體貼，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危險，但要說沒有威脅吧，自己的死劫又在對方身上，所以秦宿也拿不準巫知折到底想干什么：
“哪有果子？”
他打算再觀察一二。
【那邊林子，你自己去摘一下。】巫知折給秦宿指了一條路。
秦宿見對方沒有跟的意思，又問了一句，“有洗的地方嗎？”
【有一眼泉水，你過去就能看到。】巫知折說。
秦宿前前后后來這座山，應該也有不下二十趟了，但從沒看到哪里有泉眼。
所以當他順著巫知折所指的方向，走了不到三十步，看到那一片果林和泉水的時候，還是小小驚嘆了下。
這是一個類似秘境的地方。
要知道當前世界，靈氣已經差不多干枯，靈氣不足，秘境就會自行進入沉睡，也無法生養動植物，但眼前這片林子，綠葉蔥蔥、果實累累，一看就知道被養得很好。
秦宿在外停留了幾秒，然后才邁步走進去，里面的果樹種類非常多，也基本都是不認識的，所以秦宿轉了小五分鐘，也沒摘下一個果子：
“這個能吃嗎？”
長得太漂亮，他怕有毒。
【……】小綠葉安靜如雞。
秦宿見此也是有點無語，“你裝死應該沒什么用吧。”
小綠葉依然不說話。
“如果我這一劫沒遭過去，你是不是也完了？”秦宿其實就是想知道，小綠葉跟他的利益點是不是一致，如果是，他肯定會要對方的協助，如果不是，那就算了，隨便它裝死。
小綠葉聞言沉默片刻，終于開口，【他不會殺你的。】
“嗯？為什么。”秦宿干脆繼續慢慢轉了起來，沒有急著回山頂。
小綠葉的想法很簡單，【他連那種藥都舍得給你擦腳，怎么可能會殺你。】
“……”秦宿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不過當下也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那是什么藥？”
他之前就問過了一次。
小綠葉說起這個，似乎就有點牙癢癢，【長生草的汁液。】
長生草不就是小綠葉嗎？
秦宿聽到這話，心跳無端有點快，他什么都沒說，反手就把那瓶放在背包的藥拿出來，轉而小心放到了上衣口袋。
小綠葉：“……”
葉心有點痛。
雖然以前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再次提起來的時候，它還是會覺得恐懼，所以每次一碰到巫知折，小綠葉就會下意識的隱身，仿佛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有一點，秦宿說的很對，要是這一劫過不去，它的下場肯定比秦宿還慘，因為巫知折不知怎么搞的，似乎對秦宿有那么一點賞識，所以它必須勇敢起來，把一些關鍵點告訴秦宿：
【巫知折是殺不死的。】
因此不能以殺死對方為目標。
【但是可以封印他。】小綠葉說到重要部分，便用自己所剩不多的能量，設了一個小小的保護圈，【所以你一定要去蝕骨地，因為那個地方是他的老巢，別人進不去。】
秦宿：“……他那么強，我一個人應該封印不了吧。”
【對。】小綠葉能量有限，所以它盡量長話短說，【蝕骨地那里有一個遠古封印，要是能夠修復的話，也能壓制住對方。】
秦宿聽到遠古這兩個字，就知道修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果然，下一秒，就聽小綠葉又道，【如果只有你一個人，估計還沒開始，就被吸成人干了，所以你最少也要組織三十個厲害的術士，才能有一點希望。】
秦宿：“……”
他一個厲害的都找不到，還三十個。
小綠葉說完，最后又多了一句嘴，【其實你可以試試感化他。】
【真的？】秦宿怎么那么不信呢。
小綠葉煞有其是的嗯了一聲，【你也看到了，在那幾個幻境里，他從來沒有感受過親情和友情，所以才會那么討厭這個世界。】
【要是你能改變他的想法，說不定不用封印，他就自覺回去了。】
小綠葉正說著話，忽然山頂那邊‘錚’的一聲，一道清亮自然的旋律，悄無聲息的穿過樹木，落到了秦宿和小綠葉的耳里。
【……你趕緊回去吧。】小綠葉莫名開始害怕。
秦宿確實該過去了，所以他隨意指了兩棵樹，“這上面的果子能吃嗎？”
【可以，這里面的都可以。】小綠葉急匆匆剛說完，便撤去那個小小的保護圈，重新躲了起來。
而秦宿摘了幾個果子洗干凈，然后也沒再耽誤時間，直接回了山頂。
深邃竹林，微風輕拂，巫知折一襲寬大白色衫袍，無私無欲的狀態，仿佛與琴音融合到了一起，像流水，像夢幻。
秦宿沒有打擾對方，他找了個距離對方比較遠的位置坐下，然后一邊吃著手里的果子，一邊拿出手機找許老搖人。
只不過他剛編輯了幾個字，突然屏幕上方蹦出來一個信息框：
【你回四靈古鎮了？】是謝盡淵發來的信息。
秦宿動了動手指，先回了謝盡淵的信息，“對。”
點擊發送之后，他重新劃到許老的聊天界面，結果還沒打幾個字，謝盡淵那邊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我可以去找你嗎？】
秦宿頭有點大，“你父親呢？”
【他醒了。】謝盡淵幾乎秒回。
秦宿看到這幾個字，稍怔一下，然后打了兩個字過去，“醒了？”
這么快的嘛。
【對，剛才還自己吃了東西，】謝盡淵那邊回復很快。
秦宿多問了一句，“沒什么異常吧。”
【沒有，跟以前一樣。】謝盡淵大概知道秦宿在懷疑什么，所以他發信息前，就已經三番確認過，確實是他父親，沒有被其他東西附身。
秦宿聞言便沒再多問，他回答謝盡淵之前的問題，“這段時間我很忙，你別過來。”
這一局太危險，他不想謝盡淵參與進來。
【忙？你又接單子了。】謝盡淵說到這，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好一筆尾款沒轉給秦宿，所以下一秒，他又道，【等會回辦公室，給你轉錢哈。】
秦宿現在對錢的事，已經不感興趣了，“嗯。”
“我手機沒電了，就這樣了。”
他發完最后一條，然后就沒再理謝盡淵，直接切到跟許老的聊天界面，“許老，我可能下不去了，你直接找三十個稍微厲害一點的術士上來吧。”
秦宿這條信息剛發出去，之前就預警了很多次的電量，終于到了最后一步，熄了火。
而同一時刻，距離他不太遠的那道琴音也停了下來。
巫知折沒有任何動作的坐了會，然后復又隨意的撥動了一下琴弦，【你會彈琴嗎？】
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只會一首。”秦宿連發了幾條信息，這回一個果子還沒吃完。
巫知折看向秦宿，【什么曲子？】
秦宿實話說，“茉莉花。”
他對古箏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當初只學了一首入門曲，便沒學了
【彈一下。】巫知折袖子一揮，古箏漂浮到了秦宿面前。
秦宿：“……我先吃完這個果子。”
反正也要等許老找人，所以秦宿非常配合。
【沒事，你慢慢吃。】巫知折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懸崖邊。
秦宿吃完果子，擦干凈手，然后便撥動琴弦，試了一下音，“我開始了。”
打聲招呼，完全是為了給對方一個心里預警，
【嗯。】巫知折應了一聲。
秦宿彈琴談不上意境，也沒有情感，他就保證每一個音彈對，不出大的差多就行。
可即使如此，依然很難聽。
巫知折本來是背對著秦宿的，但是這一番聲音下來，他愣是轉過了身，【你這個彈的有點一般。】
他說話還是很修養的，沒有像別人一樣，直來直去的打擊人。
秦宿聽到這話，也承認，“不太會彈。”
【想學嗎？】巫知折不急不徐的往秦宿這邊走了幾步。
秦宿現在哪有那個心思學，“等以后吧。”
他故意把以后這兩個字加重了一下音。
巫知折見此輕笑一聲，【也行。】
第52章
以后這個詞，對于沒有規劃的人來說，可能是敷衍；但更多的時候，它代表著未來，也代表著希望。
雖然巫知折和秦宿各有各的理解，但有一點是統一的，那就是他們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秦宿看清這一點以后，便摒棄掉感化這一條路，他連普通鬼都超度不了，更別說是巫知折這種厲害的人了，所以秦宿沉思幾秒，便偏頭看向距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的巫知折：
“還有幾個小時，不如我們來下下棋吧。”
主要是太閑了，然后秦宿也想看一下，對方有什么欲望。畢竟有所求才會有所懼。如果對對方一無所知，只奢望巫知折大發善心，配合他們修補封印，那恐怕是在做夢。
巫知折走到秦宿對面，【想下什么棋？】
他指尖一動，原本漂浮在秦宿身前的古琴便消失不見了。
“圍棋吧。”秦宿說。
巫知折依言拿出棋盤棋子，然后坐了下來，【你拿什么子？】
黑子剛開始有先行優勢，但下到后期，其實兩者都差不多。
“我都可以。”秦宿就近拿了白棋。
因為是下著玩，雙方都沒有講圍棋禮儀那一套，巫知折持棋落下一子，【看來你的棋藝比較好。】
這是跟琴技相比。
“還行。”秦宿將指尖的一枚白子，放在黑棋旁邊，“那你呢？你有什么不會的嗎。”
巫知折從容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活太久了。】
所以該懂的他都懂，并且精。
秦宿暫時沒說話，他看巫知折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身上臭香臭香的味道怎么沒有了？”
【不想要，就沒有。】巫知折說。
秦宿聽到這話，頓時就悟了，難怪他會猜錯，原來對方身上的味道是可以變的，秦宿默默把這一點記下，爭取以后不再犯同樣錯誤，“那你有什么愛好嗎？”
他其實問得不算隱晦，但就著這個話題問下來，便還不是特別突兀。
【每個時期的愛好不一樣。】巫知折看著布滿棋盤上的棋子，心中還是有些意外的，因為很少有人可以跟他拉扯這么久。
秦宿再次落下一子，“現在呢？”
現在？
巫知折似是好好想了一下，然后笑著跟秦宿說，【不能告訴你。】
“……”
第一波套話失敗，秦宿也沒放棄，他在接下來的幾次棋局中，屢次拐彎抹角的在試探。但很可惜，向來又問必有答的巫知折，這一次什么都沒說。直到幾個小時過去，到了去蝕骨地的時間。
【先到這吧。】巫知折在第五次平局之后，便放下了手中棋子。
秦宿經此一事，也算意識到了，在這些老怪物面前，除非對方愿意，否則他很難在對方嘴中套到一言半語，“現在過去嗎？”
他有始有終，把棋子收進罐子。
巫知折本來以為秦宿會有一兩分的挫敗或者不開心，但是很罕見的，對方并沒有任何的沮喪。
情緒穩定又耐得住，在這個年紀確實很不錯了。
巫知折伸手跟秦宿一起把棋子收好，“對。”
他收好東西，然后微抬了一下手，這個舉動很細微，如果不是秦宿對能量波動比較敏感的話，可能都注意不到。
“剛才那是什么？”秦宿直接問。
巫知折也沒隱瞞，【他們的孽力。】
秦宿莫名有種那什么魔盒被打開的感覺：“他們？”
巫知折示意秦宿跟自己走，【你不是不喜歡多管閑事嗎？】
他從始至終都爾雅溫文，仿佛就是人世間，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哥哥類的人物，。
秦宿落后對方一步，“但我受到的影響應該是最大的。”
【不會。】巫知折安撫秦宿一句，【你的磁場很純凈，不會有事的。】
這顆定心丸吃得秦宿有些始料不及，但因為這句話，他對巫知折的意思，還是有了些許了解，“所以他們只是被自己的孽力反噬？”
巫知折聽到這話，回頭看他一眼，【不然你以為呢？】
“……”秦宿以為是巫知折主動放出的惡性能量。
【你知道什么情況下，鬼怪會多嗎？】巫知折走了一段，然后忽然停下來問秦宿。
秦宿當然清楚，“多方面的混亂。”
他說的其實很委婉，因為秦宿沒有忘記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和他的立場。
【對，道德缺失，沒有敬畏之心，各種利益的吞噬，他們從某種意義上，已經算不得是人了。】巫知折慢條斯理地說完，然后便抬手幫秦宿整理了一下發絲，聲音溫柔，【其實不是我要做什么，而且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激發出了‘殃’。】
秦宿不知道巫知折有沒有察覺，他的這些動作真的有些曖昧，“殃？”
【嗯，我是這么叫的，不過你們應該是叫死氣。】巫知折收回手，【一種能夠侵蝕生命的死氣。】
他說的并不嚴肅，但此時此刻，巫知折透露出來的每一條訊息都很險峻。
秦宿根本無暇顧及巫知折對自己的特殊態度，他繼續問，“是能團滅的那種嗎？”
手機沒電，什么信息都傳遞不出去，就很急。
【是的。】巫知折說。
秦宿聯想到小綠葉說的話，忽然一下明白了巫知折的身份，“你是殃的化身嗎？”
【你真聰明。】巫知折松開手里的紙傘，直接將自己暴露在陽光下，毫發無傷。
秦宿終于知道對方為什么殺不死、只能封印了，因為簡單點說，巫知折就是孽力的反饋。
這種能量，在人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便存在于人世間。是禍害，但不是他主動的，因為只有孽力增加到一定的程度，巫知折才會沖破封印、強行降解。
所以事情跟小綠葉說的還是有些出入，巫知折或許很討厭人類，但這絕對不是他侵蝕生命的主要原因。
秦宿想到這，驀地一怔，他好像……思維的角度不對，這不行，他是人類，絕對不能以巫知折的立場思考問題，所以他沉默一會，才開口，“那股能量現在是不是還沒蔓延出去？”
【暫時還沒有。】巫知折邊說邊轉過了身，繼續往蝕骨地走。
秦宿頭有點痛，因為在巫知折的角度，人類完全是自作自受，但在秦宿的角度，他是有些不忍的，畢竟這里面很多新生的生命，以及一些有小錯，但可以改的人。
所以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確定一下，“要是那股能量出了蝕骨地，是不是無論好壞，都得死。”
【你之前不是問過了嗎？】巫知折放慢一些腳步。
秦宿走到他面前，“是嗎？”
【是的。】巫知折有些無奈的看他一眼。
秦宿不是走懷柔路線的人，但這一回，他是真的在絞勁腦汁勸說，“你能控制那股能量對不對。”
【當然，】巫知折知道秦宿想說些什么，所以他還沒等秦宿開口，便先一步問，【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么在意他們做什么？】
如果死個一個、兩個，秦宿確實不在意，但要是一片一片的倒下，秦宿就算是為了生存環境，也不可能置之度外。所以此時此刻，秦宿似乎有點理解他為什么會有死劫了，因為他做不到坐視不管。故而秦宿看著面前的巫知折，言語認真：
“因為我是人類。”
【但你也可以不是人類，你說呢。】巫知折和聲細語。
秦宿聽到這話，難得被噎了一下，“我想做人。”
【行，你做人。】巫知折輕笑著說，【先去蝕骨地吧，等會你的想法可能就不樣了。】
他雖然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第53章
秦宿聽到這話，覺得自己但凡不傻，應該都不會在明知有簡易方法的情況下，選擇做無畏的犧牲。
畢竟他沒有那么偉大，能犧牲別人，必定就不會犧牲自己。
但是當巫知折走到蝕骨地外圍，撤去那個巨型障眼法、顯現出結界內的一切景象后，秦宿還是沉默了下來。
巨型黑洞，里面的孽力和死氣就像是無數個大型龍卷風、相互纏繞、怒吼。這種現象，代表著當前世界正有很多人在死去，并且都是邪惡到連地獄都不收的惡魔。
【如何？】巫知折看向秦宿的眉目依舊。
秦宿：“多少年的？”
如果是幾百年，或者幾千年，這種局面，他覺得也還算正常。
【26年。】巫知折說。
秦宿聞言就覺得很離譜，“是有哪里打仗嗎？”
他沒關注過這方面的消息。
【當然，這個世界幾乎每天都有大面積的國家在打仗。】巫知折言語清雅，就像是在聊風月一樣，非常溫潤，【說句不好聽的，就算這次我干預了，過不了多久，他們也一樣會被自己的所作所為反撲。】
秦宿信守承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一點時間。】巫知折動了動手指，一個看不到頭的巨型封印顯現出來，【要是你們兩個小時內，可以把這個封印修復好，我就給你們一個承諾。】
秦宿暫時沒管時間短的問題，他先問，“什么承諾？”
【保你們一百年無憂。】巫知折說的這個時間，剛好是一般人的命數。
秦宿試探，“為什么是一百年。”
他看自己有沒有底氣繼續跟對方談條件。
【那時你已經壽終正寢了。】巫知折說完這句話，稍頓一下，忽然覺得這個方案似乎不是特別好。
秦宿跟對方聊過不少，也大概知道巫知折不屑于撒謊，所以秦宿通過這句話，不難判斷出對方對自己確實是有些特殊的。
至于這一份特殊有多少份量，是不是巫知折心底的欲望，秦宿都沒有去證實，因為談判，只需要對方的一丁點傾心，秦宿這邊就多了一分勝算。
雖然都是秦宿在猜，也不是很確定自己有沒有自作多情，但秦宿想得開，反正這里沒有其他人，就算談判失敗，丟的也是他自己的臉。而且結局并不會因此變得更差。所以秦宿接下來說話，就直接了很多，“兩個小時太短了，他們都上不來。”
【……你想要多久。】巫知折有商有量的語氣。
秦宿聽到這胡啊，也沒有很過分，“到明早四點。”
如果能行，二三十個小時也差不多；如果不行，那就是幾百幾千個小時也沒用。
巫知折很爽快，【可以。】
【但要是你們沒有成功，我不僅不會幫忙，還會帶走你們一樣東西。】他稍后又溫聲告知秦宿。
秦宿沒問是什么，因為失敗，已經意味他們差不多都噶了，所以帶走什么，都跟他沒關系，“可以。”
【那行。】巫知折聽到這話，便揮去結界，將死氣孽力全部壓回那個深不見底又望不到邊的浩大黑洞，給秦宿創造了一個非常好的修復條件，【這里就交給你了，我明早四點再來看結果。】
他說完，就把空間全部讓給秦宿。
小綠葉等巫知折一消失，便叭啦叭啦在秦宿腦海里喊冤，【人類哪有他說的那么惡劣。】
“那你糾正一下。”秦宿暫時沒管封印，他先以虛空畫符的方式，在蝕骨地上方做了一個極大的記號，只要許老他們上山，就能順著標記找過來。
小綠葉此時的語氣有些氣憤，【首先是他說自己沒做什么，這一點不對。】
“事實是什么呢？”秦宿從背包拿了一個素描本和朱砂筆，邊走邊將封印的樣子描在紙張上。
同時小綠葉也在他腦海里說，【事實是，他為了快速積攢死氣破除封印，利用了很多鬼魅。】
【就比如你知道的鬼校，醫院等等，都有他的手筆。】小綠葉之前一直藏著掖著，這回被巫知折一刺激，是什么都往外說了，【鬼影響人，人再作惡，就這樣一直循環，整個世界的氣運都被他搞壞了。】
秦宿在小綠葉和巫知折的話語中，不僅聽到了很多很久遠的事，還聽出了一股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味道。
不過也能理解，小綠葉需要氣運的滋養才能長大，而巫知折也不甘一直待在一個見不得天日的黑洞里，所以雙方都是為了自己，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動作。
所以秦宿也不想再管他們的是是非非，跳過這個話題問，“這個世界原來的結局是什么？”
【……沒了，跟謝盡淵一樣。】小綠葉本來還有點避諱天道，但是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已經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秦宿聽到這話，繼續問，“謝盡淵是死在這場降解嗎？”
【不是，他死在前面。】小綠葉簡單講，【謝盡淵身上有氣運，如果他不死，那場劫難，其實清理不會很徹底。】
秦宿就明白，“那這個世界為什么會重啟呢？”
【因為我。】
小綠葉這句話說的低低的，但秦宿還是聽見了，他打鐵趁熱，接連道，“我來到這個世界，也是你的手筆對嗎？”
小綠葉可不背這個鍋，【不是我，我可沒有這個能耐。】
它說的沒有一絲猶豫，特別硬氣。
“看來真的是意外。”秦宿走了很長一段距離，素描本上的封印圖標，也只畫了一點點，“你能把這個封印的圖片傳到我腦子嗎？”
因為這個黑洞的范圍太大了，秦宿感覺自己走一輩子，可能都走不到頭。
小綠葉現在辦事，倒是沒有之前的墨跡了，【稍等一下，我傳個你。】
*
與此同時，山腳下。
“許族長，您看那個位置是不是有個符印。”從來不扎頭發的老板娘，今天扎起了頭發。
許老坐在兩個人抬得轎椅上，“對，朝那走就行。”
老板娘聽到這話，忍不住感嘆一句，“秦宿的進步好大。”
許老沒有否認，他抬眸看向那個符印，“等會一定要保住他。”
第54章
雖然許老跟秦宿沒有師徒之名，但很多東西，他都以各種各樣的名義全部交給了秦宿，包括那塊牌位。
所以在新的希望面前，他們都知道輕重。
“放心吧，族長。”跟在后面的三四十個人，均都異口同聲道。
上山的路不好走，又有多處坍塌，故而越是往上，便越發走得艱難，好在他們沒多久，就發現了秦宿留下來的標記，是以接下來的一段路，就走得順暢多了。
而同一時刻，小綠葉那邊也將龐大黑洞上方的那個殘破封印傳到了秦宿腦海：
【能修復嗎？】
“我先推算試試。如果不行，就等許老他們來。”秦宿邊說邊找了個高大巖石，墊著手中的素描本，先把腦海里的那個封印和方位補全，然后才拿了一些古幣出來演算。
小綠葉見秦宿這回沒有擦擦掃掃，便直接將東西放到了巖石上，就問，【你的潔癖怎么沒有了？】
它記得以前秦宿在室外，不管什么情況，都會先用干濕紙巾擦兩遍，才會把東西放在上面或者坐下的。
秦宿暫時沒回答，他通過不斷變換古幣的位置，感受周圍磁場的變化，然后又在素描本上不停修正，就這樣忙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封印有了一點原先的樣子，他方稍微放松，回答小綠葉的話：
“還是有，但我現在條件有限。”
之前他在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把東西用的差不多了，所以這會翻遍背包，估計都找不到一張能擦手的東西。
【那也挺好呀，畢竟很多人都克服不了自己的弱點。】小綠葉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秦宿是在回答它先前的問題。
秦宿繼續移古幣，不斷完善紙張上的封印摹本，然后葉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秦宿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長生草的汁液，是不是可以救許老？”
【……救不了，量太少了。】小綠葉雖然沒有跟秦宿說過自己的身份，但此時此刻，它還是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心虛，就好像下一秒，秦宿便會伸手揪掉它的葉子一樣，所以它趕緊又道，【你那瓶汁液只能救一個普通人，也就是半片葉子的量。】
【但許老的身份有些特殊，就算是有幾十片葉子，都很難。】何況小綠葉只有兩片葉子，所以它是真的沒有辦法。
秦宿：“……”
“緩解呢？”他沉默良久，才開口。
小綠葉聞言似乎又怕上了，它的語速特別塊，【許老是碰上天人五衰了，所以就算是緩解，也有時效性。】
小綠葉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在說意義不大。
“那他能撐得住嗎？”秦宿推算到現在，心里的壓力是越來越大，因為這個封印需要太多能量去修補了，而當前世界，不僅缺氣運、能量，它還缺少一個巔峰時期的強者。
小綠葉，【……我也不知道。】
【但他應該早就算到了這一天，否則那個牌位不會交到你手里。】小綠葉此時坦誠到有些可怕。
秦宿聽到這話，無端有種自己來到這，都是他們精心布置的一場局，“……那個牌位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小綠葉代表了半天，后面幾個字都沒能說出口，它郁悶，【怎么回事？又不能說了。】
它嘀嘀咕咕在秦宿腦海，十分想不通。
但秦宿還是領悟到了，他抬眸看了眼上空，不明情緒地說，“看來我在這場劫難中，起到的作用很關鍵。”
【對啊。】小綠葉說到這個話題，就提了一下巫知折的態度，【他從來不會管別人，但你的話，巫知折基本都能聽見去。】
秦宿雖然之前就看出來了，但當小綠葉講明這一點，他還是有些不理解的，因為秦宿覺得自己吸引普通人可能還行，但對于巫知折這種活到膩的人，秦宿覺得自己應該還沒有那么大的魅力。
所以他就秉著口狗血的發展，隨意試探了一下，“難道我跟他前世有什么淵源？”
小綠葉聽到這話，頓了一下，【沒有吧？】
雖然它說的不確定，但要是小綠葉都不知道的話，那應該就是沒有。
秦宿覺得就更奇怪了，“那他為什么會采取我的意見？”
【這個，我似乎在哪里聽說過。】小綠葉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講出口，所以它先嘗試著說了幾個字，然后就發現……又可以說了，于是它知無不言的一下全部告訴了秦宿，【好像是因為你身上的磁場，正好跟他完全相反。】
【所以那些身處黑暗的人，會比較喜歡你。】
就比如謝盡淵，巫知折等等。
秦宿聞言沉思片刻，“是別人算出來的嗎？”
【好像是。】小綠葉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泄露了大秘密。
秦宿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被拉到這個世界，十有八九就是為了當前這個劫。
怎么說呢，有點生氣。
估計任誰知道自己被利用，都會心情不好。尤其秦宿之前過得很舒坦，現在來到這里，雖然也認識了不少人，但總歸不是自己長大的地方，所以秦宿真的有些不開心。
但他又不能不顧全大局，畢竟現在他已經成了局中人，想撂挑子不干，肯定是不可能的。
而且這個世界也有很多無辜的人，所以接下來的幾分鐘，秦宿都在調節自己。
也就是他調整的差不多的時候，身后傳來了一串腳步聲，秦宿往后看一眼，是許老他們。
表面上，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即使秦宿知道自己穿越，跟許老脫不了干系，但他還是走了過去，“你們來得挺快。”
秦宿邊說便把那個補全封印圖紙交給許老。
許老確實很神，他在接過素描本的時候，就清楚秦宿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未免對方心中有芥蒂，他直接就跟秦宿道了一聲歉。
以他的身份，抱歉這兩個字的份量還是很重的，不過許老帶來的這一批人都沒說什么。
秦宿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你到時送我回去就行。”
至于其他的，說再多都沒有用。
許老從轎椅上下來，“如果到時候我還活著，你也確實想回去，我可以送你。”
他十分和氣地說。
第55章
秦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許老坑多了，他總覺得這句話的背后，又是一個什么周全的神算。
當然了，他沒有證據，也沒有辦法反算；而且對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秦宿就算有什么猜想，也只能按在心里。所以秦宿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什么，直接言歸正傳：
“許老，你看一下這個封印補全的對不對？”
雖然他反復演算過兩遍，自己看都沒有問題，但在這種大事上，秦宿還是希望多幾個人確定。
許老見秦宿情緒恢復過來，便低頭看手里的素描本，幾分鐘后，他開口了，“是對的。”
許老眼底劃過一絲欣賞的情緒，然后繼續道，“殃呢？”
也就是巫知折。
“不知道，他說凌晨四點回來。”秦宿講到這，便將之前和巫知折談下的約定，跟他們又說了一遍。
老板娘聽完，挺詭異的看了秦宿一眼，但沒發表意見。因為許老在前，他們不好唧唧哇哇的太八卦。
許老其實心中有數，但到底還是沒料到殃會給秦宿這么大的寬限，“看來時間應該是足夠。”
如果配合默契的話，甚至都不用到凌晨四點。
“你們都過來些，我詳細講一下。”許老伸手接過劉叔遞過來的比，然后就著秦宿那個素描本圈了七個點，“現在的情況，你們也清楚，能量轉化有限，一個人肯定是應對不了一個方位的，所以你們五個人一組。”
正好可以分去六個方位，至于剩下的一個方位就不用說了，許老自己上。
秦宿聽他們商量了半天，都沒自己的份，便問，“那我呢？”
“你做我的補位。”許老還是第一次這么叮囑秦宿，“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上。”
秦宿聽出了一股舍身忘死的味道，他雖然比不了，但還是口頭建議了一下，“要不要布個靈陣？減輕一點負擔，”
可能這個作用也有限，但總好過沒有。
“可以。”
許老布陣不需要像秦宿一樣，每個方位都走一遍，他抬抬手，一個巨型靈陣便將整個山頭都覆蓋住了。
秦宿：“……”
好厲害。
而平時為了一點家務就能吵上半天的李家夫婦，此時身形一閃，秦宿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是什么，李家夫婦便已在己方方位發出了一陣嘶吼。
——好家伙，居然是一對雌雄獅子。
秦宿見此下意識看向老板娘，對方似乎也準備走，不過在察覺到秦宿的視線后，老板娘特別好心的放慢了一點速度，然后秦宿就看到一個人轉變成蛇的全過程。
小綠葉：“……”
“你當初還讓我低調。”它跟秦宿一樣，都有些懵逼。
秦宿聞言覺得不大對，“你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秦宿看不出來，還情有可原，畢竟他水平有限，但小綠葉看不出來，就有些不應該了。
小綠葉是真不知道，否則它在四靈古鎮就不會躲躲藏藏的了，所以小綠葉猜測，“可能他們沒有撐到最后。”
因為上一回，它從巫知折那里逃出來的時候，外面就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故而小綠葉只知道許老和那塊牌位的存在，其他特殊物種，它都沒接觸過。
秦宿聽到這話，也大概能想象出當時的慘狀，他沉默片刻，然后偏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劉叔。
“我變不了。”劉叔注意到他的視線，慈眉善目道。
秦宿有些尷尬，他剛想開口解釋，就見對方背著一把鋤頭，幾步就走了他的視線……
這速度，簡直比火箭還快。
至于其他村民，雖然不是個個本事沖天，但每一個都很不簡單，反正秦宿是眼界大開，甚至他還在腦海里跟小綠葉說：
“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的靈氣不足，我都要以為自己穿到了仙俠世界。”
【……其實也差不太多。】
盡管小綠葉一直沒說，但它確實在等，就希望有一天，這個世界能夠靈氣復蘇，到時它就不用這么凄凄慘慘的茍且偷生了。
秦宿心想還是差很多的。如果靈氣足夠，他一個凡人，應該起不到這么大的作用，所以還是吃了時代的虧。
也正是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的時候，四面七方，以許老為首，同時爆發出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
“赫赫陽陽，日出東方……”
許老沒開口，但每一個字，都似著了一層重力一般，無比清晰的落在每一個人的耳里。
威嚴又震撼。
秦宿此時什么都沒想，他就是站在一旁，將許老的每一個細節和動作，都默默記在了心里，然后趁著空擋的時候，自己在一側練習。
*
與此同時，山下的四靈古鎮，一輛黑色越野車，暢通無阻的開了進來。
“是不是太安靜了？”趙容舟一邊開車，一邊往左右兩邊的人家看，沒有一個人在外面走動。
謝盡淵也感覺到不對勁，他放下車窗，就近打量了一下路邊的宅子，門窗嚴實，衣服沒收，周圍也沒有任何的凌亂，看起來就像是一次尋常的出門。但怪就怪在，這里的所有人家，幾乎都是這么一個情況。
“開快一點。”謝盡淵心里無端有點慌，總覺得這里好像發生了什么事。
趙容舟二話沒說，就加快了速度。三分后，他一踩剎車，將車停在了秦宿家門口。
謝盡淵等車一停穩，便打開車門，徑直走過去，敲門。
一秒、兩秒……直到小一分鐘過去，里面也沒有任何動靜。
謝盡淵眉色一沉，然后便返身看向周圍，青山綠水，明明哪里都沒有變，但謝盡淵就是有一種感覺，這里應該是遇上了一個大危機。
他邊想邊往許老那邊的宅子走了幾步，然后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忽然一下落到了某個路口：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
趙容舟其實不太確定：“……是在念經文嗎？”
他只要聽到幾個字，什么云篆太虛，什么浩劫之初等等。
“過去看看。”謝盡淵沒有任何猶豫，他拿上后備箱的東西，然后就朝著那道細細碎碎的聲音走了過去。
凝重、焦慮。
這是謝盡淵一眼就可以在他們臉上看到的情緒，所以謝盡淵頓時加快了步伐，
“你好，請問秦宿在哪？”
他難得用上了禮貌用語。
趙容舟聞言偷瞄了謝盡淵一眼，幾天不見，對方變得真的不是一丁點。
而留守在山腳下的兩個人，聽到這話，均都下意識看了同伴一眼，然后就像是達成了什么默契，由年紀大一點的那個人出聲：
“他在山上。”
山上？
謝盡淵聽到這話，一下就知道大概發生什么事了，“那許老他們呢？”
這是再問事情的嚴重性。
“也在上面。”守山人實話說。
謝盡淵頓感不妙，“我能上去嗎？”
之前知無不言的守山人，似乎有點顧忌，所以兩人都沒說話。
謝盡淵見此心里升起了一絲恐慌，“他對我很重要。”
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顯露情緒。
趙容舟其實也不想大驚小怪，但此時此刻的謝盡淵，實在讓人大跌眼界，所以最重他還是沒能沉穩下來，一臉八怪的看向謝盡淵：
“你們確定關系了？”
之前他就覺得謝盡淵對秦宿有些不對勁，現下的一切，似乎證實了他之前的猜想。
謝盡淵沒搭理趙容舟，他看著那兩位守山人，“我需要上去。”
語氣逐漸變得不好。
守山人：“……”
“你不一定找得到地方。”他們還是怕謝盡淵出事。
但謝盡淵完全不領對方情，執意要上去，所以一來一往的折騰了半天，守山人最后沒辦法，還是做了妥協，只不過松口之后，他們還羅里吧嗦地叮囑謝盡淵好些話。
故而等謝盡淵拿著一大堆護身的東西上山時，便已到了午后。
*
而同一時刻的蝕骨地。
秦宿也通過近距離觀察，領悟到了一點訣竅，所以他往旁邊走了幾步，圈了一塊幾十平米的小地方驗證，然后就發現，他現在能調動的能量確實大了很多。
因此過了一會，在看到許老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時候，他就走了過去：
“要不我先頂替你一會？”
許老其實一直把秦宿的進步看在眼里，所以他也沒有硬撐，“可以。”
剛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算到了一點變動，巫知折很有可能會改變主意。所以這時他需要保存一點實力。
秦宿見他同意，便開始聚集能量，然后在許老退下來的前一步，直接替補了上去，“你別走遠了，我怕我撐不了太久。”
“放心吧，我就在旁邊。”許老說著，就在距離秦宿不到兩步的位置，兩手合于腹前，然后一下就像是入定了一樣，沒有再說話。
同樣秦宿的注意力也集中再修復封印上。
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秦宿。”
謝盡淵來了。
而許老聽到這道聲音，驀地一下睜開了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但顯然來不及阻止，因為那兩道腳步聲已經走了過來。
秦宿雖然堅持了這么久，但他還有余力，所以即使謝盡淵走到跟前，他也沒有讓許老來接替自己：
“你怎么上來的？”
秦宿是真不想在這里看到他們。
“跟著腳印上來的。”謝盡淵見秦宿穿得還是之前在醫院的那一身，便不受控制的又走近了半步。
秦宿聞言正要開口說話，忽而小綠葉就在他腦海發出一聲驚嘆，【我們這邊的氣運好像提升了一丁點。】
秦宿：“……原理呢？”
【我不知道，要不你想想？】小綠葉只負責通報。
秦宿：“……”
第56章
其實在風水局中，氣運提升不過三點。一是事態上的變化。比如剛開始，他們形勢不好，氣運便明顯偏低；二則是物隨心轉，也是比較玄學的一點，因為大環境的氣運，普通人是影響不了的，只有氣運之子的才能左右一二；三就是磁場已經出現了拐點……
很明顯，最后一條是肯定不成立的。
所以不管是秦宿，還是站立在一旁的許老，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故而許老沉思片刻，便將秦宿換了下來，
“你先休息會。”
許老這時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
秦宿見此也沒有拒絕，“累了就叫我。”
事情沒結束，他其實有點害怕許老出事。
“好。”許老應了一聲。
于是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都是秦宿和許老替換著上，這期間，秦宿雖然一次比一次疲憊，但不得不說，周而復始的能量耗竭和再次充盈，讓他的心境和調動能量的能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對此，謝盡淵的感受是最直觀的，因為一個多月前，秦宿還是時靈時不靈的狀態，但現在，對方已經能夠跟許老打配合了。
跨越這么大，除了秦宿本身的天賦之外，他所承受的極限壓力肯定也是最大的。
所以謝盡淵一直在留意秦宿的狀態，但凡對方一換下來，臉色不是很好看，他便會馬上遞上一瓶電解水：
“現在進度在哪了？”
謝盡淵能看到的有限，很多東西都只能通過秦宿和許老的轉述，方能了解一二。
秦宿接過電解水，喝了一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半個小時就可以了。”
現在是凌晨三點，再加半個小時，也就是凌晨三點半。
謝盡淵聞言定定看著身側的男人，覺得自己真的有點時運不濟，先前因為家庭背景和他的經歷，謝盡淵沒能在發現心意的那一刻，馬上采取行動，現在好不容易有點進展了，結果又遇上這種緊迫的情況。
旦暮之期，浮生如寄，也不知道這一關到底能不能過，所以謝盡淵不想一等再等，等到最后只能說一句遺憾。
故而等秦宿喝完水，他便一點點傾身過去，”可以兌現承諾了嗎？“
謝盡淵一直惦記著那個隨便抱的承諾。
“……現在不合適。”秦宿還是能推就推。
但這回，謝盡淵沒有那么好忽悠了，他直接抬手從秦宿身側環了過去，“我怕有個什么萬一，就再也沒機會了。”
所以珍惜當下，能立即做的事，就不要有任何的猶豫。
秦宿聽到這話，也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想要拉開謝盡淵的手，稍頓一秒，然后便收了回來，“……說點吉利的。”
“哦，你想聽什么吉利的。”謝盡淵見秦宿的手收回去，胸腔的血液、頓時就像沸騰了一般，灼熱又溫暖。
秦宿雖然在跟謝盡淵說話，但視線一直在許老那邊，“隨便什么吉利的都行。”
“愿我們……順風順水，直到成功的彼岸。”謝盡淵邊說邊也收緊手臂，把秦宿抱的更緊了。
秦宿其實不喜歡這種被人拘束的感覺，有點喘不過氣，所以他等對方說完，便準備拉開對方，
也正是這時候，小綠葉忽然他腦海里驚呼，“你再讓他多說點吉利話，剛才氣運又有一點點回升。
秦宿：“……”
打算拉開對方的想法再一次擱置。
“繼續說。”他總得給對方一點甜頭，謝盡淵才會不問理由的配和，
事實也確實如此，謝盡淵什么都沒問，便繼續道，“祝我們好運連連，萬事如意，心想事成，白頭偕老……”
他后面越說越離譜，偏偏小綠葉一直在秦宿里面叫喚，“升了，又升了。”
“……”
于是秦宿也不好打擾，任由謝盡淵說了幾分鐘，直到實在聽不下去，秦宿才開口，“算了，到這吧。”
謝盡淵其實也已經有些詞窮了，所以秦宿喊停之后，他便換了個位置，與秦宿面對著面，“剛才你沒拒絕，是不是答應做我男朋友了？”
秦宿回想了下自己的舉動，確實有點那個意思，但是現在的時機，確實不怎么好，“等這件事結束吧。”
到時再給他答案。
“萬一結束不了呢。”謝盡淵望著秦宿的眼睛，語氣誠懇，“不管這一生有多長，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全心全意的過好現在，那樣才會有未來，你覺得呢？”
如果是之前，謝盡淵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沒把握，也不符合情境，但是現在，秦宿對自己的態度明顯軟化了，所以他才填了把油。
秦宿聞言確實開始認真考慮，因為他回想了下，發現自己近幾次對于謝盡淵的靠近，似乎都沒有第一時間拉開，所以他但凡有點擔當，都不可以一邊接受對方的擁抱，一邊又拒絕對方。
故而秦宿沉默片刻，正想松口試試，乍然一瞬，一道黑色濃霧從封印下方，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把秦宿挾裹著拖入了那個看不到邊、也看不到地的黑洞。
而剛剛想盡辦法，來到這個世界的秦爺爺，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他瞳孔一震，然后趕緊沖了過去，“秦宿——”
他焦急又痛心。
謝盡淵眼前纏繞著一圈黑霧，直到秦宿徹底消失，那股黑霧才緊隨其后的抽回，所以等他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時，面前哪里還有秦宿的影子，“許老！”
他猛地一下站起身，幾乎顫抖的找許老求救。
許老其實剛才已經阻擋過了，但沒有用，巫知折連速度都沒有減慢，所以這個時候只能指望秦宿自救。
“等等吧。”
他邊說邊將目光落到秦爺爺身上，“你是秦宿的？”
許老看出秦爺爺跟秦宿有血緣關系。
“他爺爺。”秦爺爺沒回頭，也沒多言語，他咬破指尖，然后以血為線，幾乎是破釜沉舟的想要把秦宿從黑洞里拖出來。
許老見此趕緊制止了對方，“你別自傷了，等會秦宿回來，會傷心的。”
秦爺爺看到自己的血線被切斷，頓時惱了，“他有機會傷心，我也高興。”
但問題是，秦宿還有機會嗎？
秦爺爺此時此刻，真的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把秦宿換出來。
“……他還有機會。”許老沒有開玩笑，他把自己算出來的卦象，告訴秦爺爺。
本來謝盡淵情緒緊繃的快要崩潰了，但在知道秦爺爺的身份后，他理智稍微回來了一點，然后在聽完許老的話以后，他便稍微冷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說，秦宿不會有生命危險？”
“暫時不會。”許老說，
第57章
另一邊。
強烈失重感，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墜。
正常人，在此過程中，恐怕早就無法思考了，但秦宿不一樣，他一直在自救，尤其在聽到爺爺的聲音之后，秦宿幾乎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畫傳送符，但沒有用，這個黑洞的范圍太大、太廣了，就算是拼盡余力，秦宿也只能稍微減緩一點下墜的速度。
他緊繃著情緒，飛速想辦法，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技巧都是不值一提的。所以哪怕秦宿心中堅定，也在不斷的想辦法，可現實的不容樂觀，還是讓秦宿心生起了一點不安。
他才二十二歲，還沒活夠。如果死在這，秦宿真的會為自己的這一生感到遺憾，所以接下來，他嘗試了很多術法，發現均都無法解除現在的困境時，秦宿便決定還是得找罪魁禍首：
“巫知折？”
持續不斷的往下落，使他的聲音有些失真。
同樣，巫知折的也是：
【怎么了】
一只微涼的胳膊，松松攬住秦宿的腰，然后帶著對方換個方向，以一個上下相對的姿勢，給秦宿做了一點的支撐。
要知道在這種直線墜落、沒有任何安全感的時候，這一點支撐，就好像水中浮木，任誰都會下意識的抓上去。
所以哪怕是秦宿，也在對方出現的那一刻，無意識攥住巫知折的衣裳。
“你不講信用。”秦宿已經算是穩得住的了，要是換個人，恐怕在掉下來的那刻，就嚇暈了。
巫知折也沒否認，【是啊。】
雖然對方的語氣依然溫柔，但也不知道怎么的，秦宿還是從中聽出了一股寒意，所以下一秒，秦宿便馬上復盤，自己被拉下來前，有沒有做什么惹到對方的事。
然而思來想去，之前的十幾個小時，秦宿除了配合許老修復封印，及跟謝盡淵互動密集了點，基本沒有做過其他。
而且前者，是他們商量好的，如果巫知折有意見，完全可以當時拒絕，畢竟對方有無視一切的能力。
所以……只剩下后者了？
固然秦宿很自信，也在小綠葉那里得知了很多事，但他總覺得像巫知折這種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應該不會那么容易動心才對，即使是磁場上的吸引，巫知折應當也能意識到不對，及時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看現在的情況，對方是明知有坑、還往里踏。
所以秦宿想明白之后，心情也有些許復雜，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還想要這條命，肯定是要利用對方的這份心意了。
故而秦宿默默在心里道了聲歉，因為……怎么說呢，不管巫知折對別人怎么樣，對他始終都是可以的。而自己，對巫知折好像從始至終都是利用，所以秦宿難得良心發現，放軟了一點語調：
“我想出去。”
他看著因為慣性下降，被風吹得發絲亂動巫知折，實話說。
巫知折雖然在墜落期間，一直有摟著秦宿，幫他散去一點壓力，但這回，他沒有之前好說話了，【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那他就得死在這。
秦宿在心里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就像下定了什么決心，學著謝盡淵誘惑自己的樣子，低頭半挨著對方的肩膀：
“我想活著。”
巫知折本來只是隨意摟著秦宿，不讓他掉，但因為對方的這個舉動，他手臂上的力道、稍微收緊了一瞬，
【在這也可以活。】
其實他清楚秦宿靠近自己的目的，但巫知折沒拆穿他，依然如之前一般的說話。
而秦宿感受在到對方那一瞬的力道變化，便知道自己這一條路，沒走錯，“可這里太黑、太空蕩、也太孤獨了。”
他不喜歡。
巫知折聞言沉默片刻，忽然用一股溫和的力量，托起了挨在自己肩上的秦宿：
【有這么多情緒嗎？】
他看著秦宿，語氣平和。
“嗯，有。”秦宿沒有回避對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很坦蕩。
巫知折注視了秦宿幾秒，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幫秦宿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長發，輕言道：
【也是。】
【我在這里待了幾十億年，還是有點不習慣。】他順著秦宿的話講，【這次我想你陪陪我。】
巫知折邊說邊收回手，又一次帶過秦宿的要求。
秦宿委婉建議，“這個世上還有很多有趣的人。”
所以能不能換個人陪。
【沒有。】巫知折以前為了打發時間，其實不止十世流連在世間，但從始至終，哪怕是沒有記憶的狀態，巫知折也沒有遇到一個能讓他主動接近的人。所以在發現秦宿是異世來的之后，他就意識到了，對方是許老刻意找來的坑，但那又怎么樣呢，一百年的承諾，他還是給得起的。
秦宿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巫知折對自己的特殊態度，是新手上路，頭一回，所以他果斷拋棄這個話題，繼續之前的懷柔路線：
“可是我爺爺來了。”
巫知折暫時沒開口，他先分神識看了眼外面，確定秦宿說的是事實之后，他才看著秦宿道：【我可以讓你們見一面。】
說他不好說話吧，巫知折又似乎有點貼心，但要說他好說話吧，對方又不愿意讓秦宿走。
秦宿不愿意，“我想出去。”
最終話題還是拉了回來。
“其實你可以找個壽命長點的人陪你。”秦宿嘗試著以理說法。
巫知折聽到這話，不知為何，目光忽然落到了秦宿的鬢角，然后就看到了幾根白發：
【不說這些了。】
之前一直沒有降下來的墜落速度，在他這句話，驀地一下，放慢了很多。
【你先把這個喝了。】巫知折拿了一個白色玉瓶給秦宿。
秦宿：“……是什么？”
【好東西。】巫知折沒有說名字。
秦宿哪敢隨便喝，所以他想著先問一下小綠葉，結果才剛動念，巫知折便先開了一口，【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
秦宿：“……”
他現在前不著地，后不見光的狀態，也不知道是誰造成的。
“能不喝嗎？”秦宿沉默片刻，直言。
巫知折看了眼秦宿的發絲，然后微抬了一下手指，白色玉瓶里的汁液便直接從秦宿唇瓣溢了進去：
【不可以。】
秦宿：“……”
第58章
力量、力量、力量！！！
秦宿從未有過那么一刻，這么的渴望力量，即使巫知折給他喝的東西沒毒，甚至還蘊含著一股很強大的生命力，但他依然沒有半分愉悅，因為秦宿很清楚，要是對方動真格，他恐怕連拖延時間的機會都沒有，所以秦宿才越發的忌憚，也更加迫切的想要離開。
畢竟就算是普通人的一輩子，都無法保證喜歡的持久性，又何況是巫知折，所以秦宿必須趁著對方還算好說話的時候，趕緊撤。
故而接下來，秦宿也是豁出去了，他化被動為主動，
“我這里有個假設，你要不要聽聽？”
巫知折見他白發沒有再增多，便將視線收了回來，【什么？】
“假設我留下來陪你。”秦宿低頭看著身下的巫知折，“這世間最容易變的就是人心。”
“假如你對我的興趣持久，幾十年以后，我死了，你會不會更孤獨？”秦宿暫時沒說出不出去的話，他掃過巫知折的眉眼，確實出彩，“但要是相處不好，你變了，又或者是我變了，那你應該會不會更加不開心？”
所以綜合以上，留下來，不管相處的融不融洽，對巫知折幾乎都沒有好處。
巫知折其實知道秦宿就是在找理由，但他聽完之后，還是認真思考了下，【如果你擔心，我們可以先試試。】
“……試？”秦宿總共就幾十年的壽命，哪有試錯的資本。
巫知折嗯了一聲，【用你我的一縷神魂，在虛擬小世界過一遍。】
“虛擬？”秦宿沒聽說過虛擬世界。
巫知折只是用了一個秦宿大概能理解的詞。【跟幻境差不多，但參與性稍強。】
而且因為神魂的存在，在做選擇和決定的時候，也近乎跟他們本人一樣。
秦宿聽到這，就明白了，“萬一不來電呢？”
【……那我就送你出去。】巫知折說著，也提醒他，【在小世界里，你能感同身受，但你不能幫‘他們’做決定。】
秦宿聞言沉默一秒：“那身體呢？是自己的嗎？”
【不是。】巫知折說。
秦宿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需要多長時間？”
如果小世界里的他們看對眼了，秦宿也不是很擔心，因為他見過太多情到最后成陌路的例子，所以他對這一次的實驗結果，其實是有幾分把握的。
巫知折看著他，【半個小時吧。】
半個小時？
那還是有點久的。
“可以幫忙送個信給我爺爺嗎？”秦宿擔心對方著急。
巫知折不知為何突然想問一句，【謝盡淵呢？】
“他不用。”秦宿給一個人報信就可以了。
巫知折聽到這話，平靜下那股寒意似乎淡了點，他伸手把秦宿隨身攜帶的那個手機拿出來，然后開機，點到備忘錄：
【你自己寫。】
他把手機給秦宿。
秦宿記得自己的手機昨天就沒電了，但當他把手機接過來，看了一下電量，滿格……真厲害，他心道一句，然后便動了動手指，打了幾個加粗加大的字在備忘錄上：
“可以了。”
【好。】巫知折沒看秦宿寫的是什么，微一抬手，就把手機送到了秦爺爺面前。
有些時候，外人跟親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就比如秦宿被拉下黑洞，許老等人雖然擔心，但在知道還有機會的時候，就沒有那么著急了。可秦爺爺呢，他盡管知道還沒到最后一步，但依然憂心不已，一直在秦宿消失的地方來回走，就想趕緊尋到辦法，把秦宿救上來。
因為在秦爺爺心里，秦宿這回惹到大麻煩、大大麻煩了。
故而當他看到那個飄上來的手機時，秦爺爺還是稍怔一秒，才伸手拿過了手機：
“爺爺，讓他們繼續修補封印，我會想辦法回來的，安。”
還未熄滅的手機屏幕上，只寫簡簡單單的一行字。
而同一時刻，巫知折也帶著秦宿脫離了那個不斷下墜的黑洞，到了一個寧靜、粗獷，又處處透著典雅的白玉宅子里：
【等會你的身體會陷入沉睡。】
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讓秦宿找個舒服的地方坐，畢竟這么長時間，站著太辛苦。
秦宿當然也清楚，所以他環顧一下四周，然后便靠坐到了一旁的圍椅上，“開始吧。”
未免麻煩，他想趕在封印徹底修復前出去。
【嗯，行。】
巫知折話音剛一落下，秦宿現實中的身體便陷入了沉睡。
虛擬小世界：
秦宿像是一個旁觀者，也像是一個參與者，他能感受到輕風拂過去的微涼，也能聞到飯菜奶香味，但他無法跟小世界里的自己溝通，也無法左右這里的一切，只能跟在小世界里的自己身邊，不能走遠了。
所以嬰兒時期，他都沒見過巫知折，直到一次搬家，秦宿才看到了那個跪在院子里的‘巫知折’。
美、強、慘……
秦宿突然想到這個人設，巫知折太實在了，不管是之前那些幻境，還是這次的模擬人生，他都沒有給自己設定一個好一點的身份，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罵的路上。所以秦宿下意識看向周圍，想跟對方聊一下，結果掃視一圈，都沒有看到巫知折的身影，難道沒跟進來？
秦宿分神的這一下子，小世界里的時間也在飛速流逝。
本來秦宿以為畫面中的‘自己’跟‘巫知折’應該擦不出什么火花，因為前幾年，即使是鄰居，他們彼此也不曾有過交際。但這樣的局面，在一次初中生的大鬧中，發生了改變。
小世界里的‘自己’和‘巫知折’成為了朋友。
起先還算正常，他們只是一起上學，一起下學，一起制定了未來要奔赴的目標，就這樣又平穩過度幾年，直到到高考完，‘巫知折’為了脫離巫家，用損敵八百自傷一千的法子，把自己干到血肉模糊，連站都站不起來的時候，‘秦宿’在醫院陪了對方幾天，也是這幾天，他們的感情好像有了點變化。
但沒多久，因為要上大學，他們再一次分道揚鑣。不過這一次分開，‘巫知折’抱了‘秦宿’很久，也定下了一個四年之約，讓‘秦宿’等他回來。
四年，在小世界里，不過一眨眼。
但再次回來‘巫知折’，已經不再是那個任打任罵的美強慘了，他成了很多人想要攀上的新貴。同樣‘秦宿’在自家公司，也做出了一定的成績。
所以再次見面的時候，他們兩人的變化都很大，但有一點沒變，那就是‘巫知折’對‘秦宿’的感情。
絕對的包容和體貼，確實讓他們走向了水到渠成。
但因為太過珍惜，‘巫知折’婚前最多就是抱抱‘秦宿’，沒有過其他行為，所以新婚夜，在被‘秦宿’壓在下面的時候，他徹底的懵了。
不過有句話怎么講的，在感情中，愛的多的那個人，總是先一步妥協。
故而接下來的幾十年，‘巫知折’一直都是在下面。
時間過的很快，不過二三十分鐘，畫面中的‘秦宿’便到生命盡頭。
悲傷、痛苦。
‘巫知折’甚至都沒能送完‘秦宿’最后一程，便隨著‘秦宿’一起躺進了棺材。
……
同一時刻，寧靜又粗獷的白玉宅子里。
秦宿睜開眼的那一瞬，幾乎下意識看向了巫知折，同樣對方在恢復神識的那一刻，也第一時間看了過來，目光隔空相撞，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空氣中散開。
冗長的靜默之后，巫知折走近了幾步：
【還要出去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虛擬小世界帶出來的習慣，他依然把主動權留給了秦宿。
秦宿雖然心情有點亂，但腦子還是清醒的，“要出。”
因為這一次的模擬，恰好證實了他之前說過的話。
第59章
不管相處的好不好，巫知折最后都不會開心。就比如剛才在虛擬小世界，‘秦宿’壽終正寢，‘巫知折’便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殉情。這么不顧一切的性格，要是再加上他本身的實力，秦宿擔心自己在現實生活中去世之后，對方不是滅世，就是會讓他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太恐怖了。
雖然這么說好像有點絕情，但他跟巫知折……確實各方面都不合適，所以哪怕是為了雙方的未來，秦宿覺得他們都應該待在各自的世界，不要過多參與。
巫知折聽到這話，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宿命這個詞，身份的懸殊，立場的不同，都是橫在他跟秦宿中間的一條鴻溝。
【如果我能讓你長生，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巫知折的語氣跟之前差不多，但要細聽的話，還是能從中聽出幾分親昵之意。
秦宿聞言沒說話，他只是看著巫知折搖了一下頭。逆天改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強者，他們需要付出的價值比一般人更高。而且秦宿也沒有那么喜歡長生，雖然當初知道小綠葉的名字時，他是有那么一點想把對方契了，但真要他長長久久的活著，秦宿其實也受不了那份單調。
而巫知折最難得的一點，就是他能一眼看出秦宿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和顧慮。
如果是之前，他對秦宿還處于有點興趣的階段，巫知折其實不會特別在意秦宿的心情，但是在經歷了那一次虛擬人生之后，他無端不是很想讓秦宿走自己的老路。
故而他看了秦宿片刻，然后道：
【你之前不是喜歡那個綠色的玉嗎，我帶你去找點。】
秦宿聽到這話，就知道對方是準備送他離開了，“來得及嗎？”
現在已經到了三點四十分，按照預期，這個時候封印應該修復的差不多了。
【放心，來得及的。】巫知折沒有再像以前一樣，一抬手，就換了一個地方。他這回不僅提前跟秦宿打了招呼，還始終牽著秦宿的手。
秦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場感同身受，他對巫知折的情緒接納比之前好了很多，也能輕易從對方平靜的外表下，感受到他內心的孤寂，所以接下來，對于對方的一切安排，秦宿都沒有拒絕。
只是在看到巫知折弄了一個別墅那么大的玉山時，他才跟對方提了一句，
“太多了。”
他拿都是個問題。
【還好吧。】巫知折拿了一個戒圈給秦宿，然后又把那座玉山收了進去，【如果哪天落魄了，你可以拿這個去賣。】
秦宿摩挲了一手中的戒指，“我應該不會到那個程度。”
【嗯，只是給你個保障。】巫知折又拿了一堆瓶瓶罐罐給秦宿，【你離開之后，我應該會進入沉睡。】
巫知折邊給秦宿拾掇東西，邊跟他說，【這是我給你的承諾，跟他們沒關系。】
所以以后怎么樣，他就不會管了。
秦宿看著他忙來忙去，不知為何，心里也有些許不舒服，“我知道。”
巫知折幫秦宿把那個儲物戒指塞滿，然后留了一個小小的瓶子在手中，【這個……】
“什么？”秦宿見他欲言又止，似乎很難開口的樣子，便問了一句。
巫知折抬眸對上秦宿的視線，【這個能讓你失去那段小世界里的記憶，如果有需要的話，你上去之后，可以喝。】
他幾乎什么都幫秦宿考慮到了，也讓秦宿自己選擇、要不要保留那段記憶。因為秦宿以后肯定還是需要生活的，巫知折不想因為這個小插曲，給他增加麻煩。
秦宿回到現實，確實有意的在淡化那段記憶，但此時此刻，在看到對方的盡心盡意之后，他忽然覺得，那段記憶還是值得保留的：
“不用了。”
他主動伸手抱了一下面前的人，“謝謝你。”
因為這一段陰差陽錯，巫知折對自己做了很多妥協和遷就，所以哪怕是秦宿，也覺得對對方有些不公平。
巫知折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亦沉默抬手，回抱了上去。
這是一場無聲的告別，也是他們最后的默契。
【我送你上去吧。】巫知折在秦宿松開手的那瞬，便也順勢收回了手。
秦宿嗯了一聲，“麻煩了。”
【不麻煩。】
巫知折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活膩歪了，還會對一個小朋友動心，所以這一切，都是他甘心情愿的：
【如果哪天你對那些人灰心了，可以帶著戒指來蝕骨地喚醒我。】
這是他送秦宿出去的最后一刻，給出的第二個承諾。
“好。”秦宿不管需不需要，這回都沒拒絕。
巫知折看了秦宿的眉眼幾秒，【別委屈了自己。】
他說完，也沒等秦宿回應，便一揮手，把秦宿安穩送到了山頂。
然后緊接著，許老等人便感受到了一股微涼的寒意。
【再見了，各位。】
巫知折沒露面，但他話音落的那一刻，原本封印下方的巨大黑洞便隨著一起消失了。
而同一時刻，之前一直卡在最后一點、無法修復的封印，也重新有了進展。
許老此時的臉色很難看，似乎已經到了最后的極限，但秦爺爺從始至終都沒出過手，他等秦宿一回來，便把秦宿拉到面前：
“你是不是忘記我們家祖訓了？”
他語氣嚴厲卻也心疼。
“……沒有，怎么會。”秦宿其實就是被繞進去了，不然也不會攪和的這么深。
秦爺爺氣得不行，但也清楚，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他仔細打量了一遍秦宿，“你的劫過了？”
“是啊。”秦宿沒有說太多，但他給爺爺遞了一個無聲的眼神，那意思是說，等會再跟他細講。
秦爺爺見此有些微妙的看了秦宿一眼，便換了個話題，“那個男生跟你很熟嗎。”
他看了那邊想上前又似乎有點顧忌的謝盡淵一眼。
“怎么了？”秦宿知道爺爺問來不會問沒由頭的話。
秦爺爺只是覺得有些不妙，“他看起來很擔心你。”
“……”秦宿往謝盡淵那邊看了一眼，然后跟之前一樣，“咱們回家說吧。”
免得大庭廣眾下挨罵。
秦爺爺這回沒那么好哄了，他直接掐指算了一下，繼而臉色一變，“我們家只有你一根獨苗苗了，秦宿。”
他連名帶姓，感覺牙齒都在發抖。
第60章
秦宿聽到這話，回頭看了眼已經修復好的封印，心中沒有太多情緒，因為在巫知折的諸多囑咐里，秦宿知道許老和小綠葉還是小看對方了。
這個封印對巫知折的威脅非常小，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則巫知折想出來的時候還是可以出來。
畢竟最后巫知折都提醒他了，如果過得不好，可以拿著這個戒指來喚醒他。
要是之前，秦宿可能會把這個消息轉達出去，但是現在，他的想法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所以在看到雙方都全手全腳之后，秦宿便拉著秦爺爺提前下山：
“我們邊走邊說。”
秦宿知道爺爺大概是算出了他身后不會有子孫后代，但性向這件事，爺爺應該還是沒想到的。
故而秦宿先把重點放在了前者：
“當時我太想回家了，又沒有人幫忙，所以才不得已習了一些禁術。”
“哦，想回家，家里是有什么皇位等著你繼承嗎？”秦爺爺記得自己應該不下千次的跟秦宿提過，沒結婚前，不要實踐，也不要接單子，但是對方一脫離他的視線，便什么禁忌都破了。
秦宿：“……那不是怕你擔心嘛。”
此時他也后知后覺反應了過來，第一次聯系爺爺的時候，對方破防大罵，估計不是因為他消失不見，而是他碰了不該碰的禁術。
秦爺爺聽到這話，心情老復雜了，他既覺得欣慰，又覺得秦宿這一步走得太不值得了，“擔心是必然的，但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嗎。”
所以秦宿遇上了什么事，他一算就知道。
“要不是在你身后看到了殃，我最起碼還得過幾個月再來。”秦爺爺用自己做法打例，“其實只要你活著，至于在哪活，真的不重要。”
他這話說得是很理智，但秦宿清楚，如果不是爺爺提前做了準備，是不可能這么快趕到的。所以對調一下，秦宿認為，要是爺爺遇到同樣的情況，估計比他好不了多少。
但這話他只能在心里過一遍，不能真的說出來，畢竟他是晚輩，還是需要維護一下上輩的面子。
因此表面上，秦宿認同了對方的說法：
“使用禁術只是原因之一，我的性向也有點問題。”
性向？
秦爺爺本來還以為有辦法補救，但秦宿這句話一出來，他頓時感覺眼前一黑：
“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男的嗎？”
他記得秦宿拒絕了不少啊。
“現在應該是喜歡的。”秦宿邊說邊把擋在路上的一根枯樹枝踢開。
秦爺爺被打擊的不輕，“我們家要絕種了。”
如果只是禁術的問題，他尚且可以根據秦宿的使用次數，想辦法把反噬降到最低，但要是性向出了差錯，他是一點招都沒有。
“剛才你不是說了嗎，我們家沒有皇位要繼承。”秦宿眼看爺爺走路都好像沒勁了，便返身扶住了他，“想開點，爺爺。”
秦爺爺：“……”
他一時半會很難想開。
而落后十幾米的謝盡淵，看著秦宿的背影，眸底無光：
“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這種感覺在秦宿出來的那一刻，他便察覺到了，雖然有秦爺爺來的一部分原因，但以他們的熟悉度，應該不至于連頭都不點一下吧。
趙容舟覺得自家老板在秦宿的事情上，有些太敏感了，“他們是親人，又很久沒見了，肯定要先聊聊的。”
“話是這么說。”但謝盡淵追了秦宿那么久，對對方的性格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變得疏離了。”
就好像突然劃了一條線，將他們分為了兩個世界，那種距離感，是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趙容舟聞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實話說，“他們這行，一直都很難打交道的吧？”
之前為了請秦宿，他們也磨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對方才勉強答應的。
謝盡淵腦子有點亂，“不一樣的。”
他們正說著話，山頂乍然傳來一聲龍鳴，緊接著就看見一團什么泛光的東西，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從山頂垂直而下，徑直鉆進了秦宿的身體，猝不及防的一股溫度在秦宿血脈里炸開，原本扶著秦爺爺的一雙手也頓時變得滾燙。好在他的身體素質還不錯，即使這股不知名力量，來的兇猛又充滿著獸性，秦宿愣是沒有露出異色，也及時調動了力量來中和、調節。
而這時候，秦爺爺察覺到不對勁，也第一時間采取了措施，就這樣，在爺爺的幫助下，秦宿花了小幾分鐘，才把這股烈性抵抗了下去。
“是龍元嗎？”
他恢復常態的下一秒，便跟秦爺爺確認。
“是的。”秦爺爺一時忘了之前要問秦宿對象的事，“這個世界挺分裂呀？”
既有普通人，還有殃、龍等等。
“是有點。”秦宿之前除了許老的身份待確定，其他人的身份他都知道了，所以這個出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許老。
但是剛才他們離開的時候，許老看著不怎么好，但也沒不行的地步，秦宿想到這，便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劉叔。
對方接電話的速度非常慢，直到電話快要掛斷的時候，劉叔才接通了電話。
“秦宿？”
劉叔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
秦宿嗯了一聲，“龍元是許老的嗎？“
他直接問。
“是的。”劉叔見他來問，便解釋了一下許老的想法，“因為單單修復封印，效果不大，所以族長就用自己的神魂加持了一下。”
秦宿聽到這話，好一陣沉默。
而劉叔見他沒開口，以為對方也在為族長的付出感到傷心，所以他又補充了一點：
“族長沒有多少日子了，而且以后也沒有這種好機會。”
“好機會？”秦宿明知對方說的是什么意思，但還是問了一句。
劉叔，“是啊，這個任由封印的機會，可是前所未有的。”
“……”秦宿聞言一時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反正前后都不太舒服，“許老為什么把龍元給我？”
是又一個坑，還是有什么要求。
劉叔說，“因為許老強行把你拉了進來，所以這個是道歉禮。”
“就這樣？”秦宿莫名覺得對方的話還沒說完。
劉叔繼續道，“他還把四靈古鎮送給你了。”
“是送還是讓我保護？”秦宿反應特別快。
劉叔難得沉默了一秒，“是送也是保護。”
“……”秦宿就知道許老不會做無意的事，“我知道了。”
他說完，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秦爺爺真不是吹，方才秦宿簡明扼要的樣子，還真有幾分氣勢，他略感驕傲的開口，“你在這里成長了不少。”
以前秦宿在家，隨和的簡直不像秦家人。
“沒辦法，到處都是陷阱。”秦宿說。
秦爺爺對于自家孩子的情緒，還是很敏感的，“你不想管四靈古鎮？”
秦宿暫時沒回答，他先問自家爺爺，“咱們不回家了？”
“可回可不回。”秦爺爺心說那個世界已經熟透了，哪有新鮮地的好。
秦宿聽這意思，就是不想回了，“那行吧。”
他沒再說什么，繼續帶著爺爺沿著之前的標記往下走，就這樣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秦爺爺聽著后面不遠不近的腳步聲，忽然想起秦宿還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你對象是誰呀？”
這句話問得，似乎已經接受了秦宿的性向。
“……回去再說吧。”秦宿現在的心情有點亂。
秦爺爺有點無語，“這也要回去說。”
“是啊，有點復雜。”秦宿之前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在謝盡淵堅持的追求下，確實打算松口了，但是因為巫知折的這一遭，他現在對喜歡這個詞的感受又有些不一樣了，故而沒搞清楚之前，他不會再跟謝盡淵接觸。
秦爺爺聽到復雜這兩個字，頓時正了神色：“我們家對待感情很專一的。”
拋去性向問題，這個也很嚴肅。
“……我知道，你別想歪了。”秦宿就是為了對自己、對別人的人生負責，才需要理一理情緒的。
秦爺爺見他清楚，也沒再多說，“還有多遠？”
“一個小時左右，”秦宿說。
秦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