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全天下的男人都喜
接下來的三日,謝長生都跟著顧緋猗去應酬。
每天回到行宮的時候,謝長生渾身都沾滿了煙酒的味道。
就算食物很好吃,謝長生也仍覺得又累又無聊。
何況這三日中有兩日,顧緋猗留宿在含章別苑,檢查謝長生的功課。
答錯一次,便打幾巴掌謝長生的屁股,幫謝長生泄一次身。
謝長生對此的態度當然是不滿。
可每每他想要為自己據理力爭時,顧緋猗便會溫吞吞地和謝長生接吻,把手指探到謝長生耳孔中,揉謝長生敏/感的腿根。
還會用薄唇貼著謝長生的耳,用越來越輕、越來越啞的語氣對謝長生道。
“乖乖的別動,小殿下……”
謝長生便犯了暈乎。
犯暈的后果就是翌日一醒來,謝長生全身都是軟的。
嗓子也是啞的。
雖說這三日他確實跟著顧緋猗學了點官場上的東西。
但謝長生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又不考研,還是決定提出抗議。
顧緋猗再來到含章別苑找他的時候,謝長生高舉手臂:“知識是死的!人活著就行!拒絕996!拒絕連續加班!拒絕連續出差!還壓榨員工!”
顧緋猗問:“何意?”
謝長生卻沒立刻回答。
顧緋猗今日穿著一件華貴的白長衫,外罩著軟煙羅銀色輕紗。
頭發則用銀色絲綢半束半垂著,手中一把折扇,腰間掛著青玉與羊脂白玉。
活脫脫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謝長生發呆地盯著顧緋猗瞧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要回答問題。
在顧緋猗擰起的幾乎能夾死蒼蠅的眉頭中,謝長生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只泥人,告訴顧緋猗:“就是、就是我不要出門!不要去吃飯了!”
謝長生甚至使用了多種語言來強調自己的訴求:“Idn'teat!我滴,西西滴,大大滴不要!吃飯,西八!”
顧緋猗:“……”
他看著披散著頭發、盤腿坐在床上用力揮舞手臂的謝長生,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先無奈還是先好笑。
但最終顧緋猗還是選擇先走上前,從謝長生手中拿走那只泥人,又給謝長生擦了擦手。
看到謝長生的手心總算干凈后,顧緋猗皺起的眉頭才放松下來。
他擰了下謝長生的臉:“小殿下,別總把這些掉渣的丑東西往床上塞。”
謝長生搖頭,痛心疾首的語氣:“忒沒格局!美并不是客觀存在的東西!審美是多元的!美是沒有邊界的!哈哈哈哈我的泥人美美美!哈哈哈——咳——”
因嗓子干澀,謝長生大笑到一半,咳嗽了一下。
顧緋猗:“……”
他拍著謝長生的背,幫問謝長生:“小殿下不愿出門?”
謝長生堅決道:“不出去!不出去!”
顧緋猗問:“若是出去玩呢?小殿下可愿出去?”
于是,謝長生即將說出口的話,轉了個圈。
“可是話又說回來,”
謝長生道:“難道運動不是對人的身體有好處的嗎?所以我要出去玩。”
顧緋猗揚了揚眉,一副早就知道會是如此的表情。
他問謝長生:“陛下今日沒有舉辦宴席,而是便裝出宮,去了城郊,小殿下可知道為何?”
謝長生一覺睡到剛才才醒,他甚至不知道老皇帝已經出宮了,更不可能知道老皇帝出宮的理由。
他卻點頭,信誓旦旦道:“因為他想出門!所以出門了!對吧?”
顧緋猗:“……”
真是好一段不能再廢話的廢話。
他告訴謝長生:“因今天是上巳節。”
謝長生茫然地搖搖頭。
顧緋猗凝了他一會,笑道:“便是年輕男女互相結伴,去水邊游玩,春日相歡的節日——咱家今日本就沒和旁人約局,是要帶小殿下去玩的。”
他告訴謝長生:“春和景明,年輕男女今日會在河邊游船泛舟、沐浴蘭水、鄰水飲宴的佳節。”
謝長生聽得有趣:“我去,二哥哥去,方綾哥哥去,歲歲去。”
顧緋猗面上笑容更深。
他只道:“二殿下和你的方綾哥哥今日都有事要忙,看來小殿下只能和咱家,還有歲歲同游了。”
謝長生問:“什么事要忙?”
顧緋猗不答,只是指背蹭蹭謝長生臉頰:“起床吧,小殿下。”
謝長生洗臉的工夫,看到顧緋猗出去了一趟。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包裹。
他將包裹放在桌上,玉白的手指慢悠悠地解著上面的繩結。
謝長生有些好奇,一邊胡亂擦著臉,一邊湊到旁邊看著。
包裹被解開后,謝長生看到里面的東西。
是一套衣服。
準確的說,是一套女子款式的衣裙、配飾。
輕紗的桃粉羅裙,腰間鵝黃系帶。
丁香色的輕羅小扇旁是兩只通透水潤的的玉鐲。
包裹角落里,還有幾個盒子,應是胭脂與青黛的盒子。
謝長生問顧緋猗:“你要穿裙子?”
顧緋猗:“……”
他道:“是小殿下穿。”
謝長生后退一步,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叉:“我不要!”
顧緋猗卻道:“上巳節本就是年輕男女同游的節,分明小殿下聽咱家說過了,卻還要答應下來,這難道不是同意扮作女子?”
“而且,”顧緋猗笑著補充:“咱家上次不是已經和小殿下打過招呼了?讓小殿下扮作女子,扮作咱家那未過門的妻。”
謝長生:“……”
依他看,顧緋猗很適合去寫那些app登錄時彈出的用戶協議合同。
把霸王條款都藏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
還很適合去開發搖一搖廣告。
用戶喘個氣,都能飛出去10個app。
這挖坑水平,真是一坑一個準。
謝長生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就打算往外跑。
但顧緋猗直接把手臂橫在他腰上,把謝長生半扛了起來。
謝長生:“……”
他癱在顧緋猗肩膀上思考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
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過,罵也不敢罵。
且,不就是穿個裙子么。
俗話說得好,男人就要穿女裝。
俗話又說得好,人總不能為了尊嚴不穿衣服吧?
總之,謝長生飛速認輸。
他站在原地,叉開雙手,放空著思緒和眼神,讓顧緋猗幫自己穿上了裙子、換了鞋襪。
穿戴整齊后,又被顧緋猗帶著坐在銅鏡前。
顧緋猗拿出妝粉,在謝長生面上輕拍,又為謝長生描了眉、點了唇。
又為謝長生挽了云鬢。
有趣的是,不論是為謝長生穿衣,還是為謝長生梳妝。
顧緋猗都不太熟練。
羅裙系歪了兩次,眉畫粗了一次。
胭脂太紅了一次。
云鬢剛挽好就松了,插好的簪子,謝長生一搖頭,差點掉下來。
好在顧緋猗領悟得快,到底還是很快結束了對謝長生的打扮。
顧緋猗收回為謝長生染唇的手指,含在口中細細抿著。
直到指尖的胭脂只剩下淺淺一抹紅,他后退一步,目光落在謝長生身上。
謝長生本就生得漂亮、男女莫辯。
現下,羅裙穿在身上,紅妝點綴。
因妝粉而變得更柔和的輪廓,倒讓謝長生看起來真的像個女子。
“不枉咱家這幾日一直在費心鉆研女子的服飾和妝容。小殿下的扮相果然好看。”
顧緋猗緊了緊謝長生的腰帶,滿意道:“小殿下呢?覺得如何?”
謝長生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臉。
他有點小害羞,又有點小心動地喃喃道:“覺得有點理解了納西索斯,我也喜歡上自己了。”
顧緋猗輕呵了一聲,彎下腰。
他把謝長生垂在身前的腰帶在手腕上繞了一圈又一圈,薄唇碰了碰謝長生的唇,又微微抬頭,隔著銅鏡和謝長生對視著。
謝長生注意到因為方才的吻,顧緋猗的下唇上也染上了一點點胭脂的紅色。
“窄羅衫子薄羅裙,小腰身,晚妝新。”(注①)
有文化的流氓顧緋猗說完,看著鏡中的謝長生,又開玩笑似的語氣:“若小殿下真是女子,全天下的男人都會喜歡上小殿下的。”
頓了頓,顧緋猗伸出舌尖,把自己唇上的胭脂一點點舔了干凈。
他收了笑,又重復道:“全天下。”-
出門前,顧緋猗在謝長生頭上扣了一頂帷帽。
只不過,饒是有面紗遮面,謝長生也仍覺得別扭——他怕出門碰到人。
可走了兩步,卻又放心了。
許是顧緋猗的安排,從含章別苑到行宮門口的路上,除了垂眸的馮旺與驚訝的陽蘿,謝長生竟一個宮人都沒見到。
他一手摟著歲歲,
一手捂著自己涼颼颼輕飄飄的裙子,跟在顧緋猗身后一路小跑,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駛向西湖邊。
行宮距離西湖并不遠。
馬車拐了幾個彎后,速度便慢下來。
隔著車簾,謝長生聽到外面傳進來的越來越熱鬧的講話聲。
他將車簾拉起,帶歲歲一起往外張望著看熱鬧。
路邊果然有許多年輕男女,漲紅著臉結伴而行。
謝長生注意到不少人手上都拿著一支嫩綠的枝條。
像是知道謝長生在好奇什么一樣,顧緋猗解釋道:“是香草。互贈香草,寓意著祝福對方身體康健,也有表達好感之意。”
謝長生懂了——就是玫瑰花。
馬車又行駛了一會,微微一頓。
馮旺的聲音在車外響起:“爺,小、小殿、小公、夫……呃……”
馮旺一口氣為謝長生換了好幾個稱呼,總算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叫法:“爺,姑娘……前方路窄,進不了馬車了。”
顧緋猗似是覺得有趣,重復了一遍馮旺未說完的某個詞:“夫人……呵……”
待兩人下了馬車,走入人群后。
兩人立刻被許多目光包裹了。
這些目光多數是落在顧緋猗身上的。
姑娘們用小扇遮著臉,看一眼、飛快地挪開目光,再紅著臉把目光慢悠悠地飄回顧緋猗臉上。
顧緋猗彎唇笑著,笑容里卻有些嘲諷。
若這些人知道他是誰,知道他是個身有殘缺的閹人,還會用這般愛慕的目光看他嗎?
答案是不會。
不光不會,還大多會惱羞成怒。
這事早已發生過不止一兩次了。
但他不在乎。
把面上嘲諷的笑收了些,顧緋猗看到謝長生一直在盯著旁邊的風箏攤瞧。
他帶謝長生走了過去,拿起一個燕子形狀的風箏打量著,剛打算問問謝長生有沒有喜歡的樣式,卻見一支蘭草被人從旁邊遞了過來。
那是個丫鬟打扮的女孩。
丫鬟紅著臉:“公、公子,我、我家小姐想請您收下這支蘭草……”
又道:“我家小姐是曲員外家的千金,她、她……”
小丫鬟的話還沒說完,顧緋猗卻抬了抬扇子,打斷了她。
“我已有心悅之人了。”
顧緋猗看了一眼沒什么反應的謝長生,輕嘖一聲,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出自張泌〔唐代〕《江城子》
第 72 章 已有心悅之人
聽顧緋猗這么說,那小丫鬟的臉色頓時灰暗下去。
她朝顧緋猗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只見她回到一個穿著月白裙子的女子身旁,說了什么后,竟又折返回來。
小丫鬟的臉看起來比方才更紅了。
她結結巴巴地問顧緋猗:“公子……我、我家小姐想知道公子的姓名……”
顧緋猗再看謝長生一眼。
謝長生這會兒正拿著一個蓮花形狀的硬翅風箏比劃著,像是在研究風箏能不能飛高一樣。
專心致志的樣子。
顧緋猗心里有些煩躁。
他平靜著語氣,慢悠悠地對那小丫鬟道:“我姓顧……顧緋猗的顧。”
小丫鬟悚然地看著顧緋猗。
她幾乎要被嚇傻了——
這公子長得這般華貴,言談舉止更是風度翩翩,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可他怎么敢在街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呼掌印太監顧緋猗的大名?!
若是之前也就算了!
可現在人來人往的,人多口雜,難免不會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更何況,現在顧緋猗確實在江南。
若是因此牽扯到她家小姐……
小丫鬟嚇了一跳,謝長生在旁邊聽著,以為顧緋猗要自爆身份,也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拽住顧緋猗袖口,聽到顧緋猗的最后幾個字時又安心松開。
只是看著那小丫鬟煞白的臉色,謝長生忍不住感慨——
原來顧緋猗的名字光是聽到就這么嚇人。
他于心不忍地安慰那小丫鬟:“哈哈!其實是顧得白的顧!”
因為想到自己還穿著裙子,謝長生怕露餡,還特意掐起了嗓子說話。
效果挺好的。
確實聽不出是男生聲線了。
就是有點像老鼠。
小丫鬟:“……”
她看看敢當街說顧緋猗名號的華貴男子,又看看有著奇怪嗓音的遮面女子。
匆匆行了一禮后,轉頭跑了。
那背影頗有一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顧緋猗收回目光,把一塊碎銀扔給風箏攤攤主,拿起那只蓮花風箏遞給謝長生。
謝長生伸手去接,顧緋猗卻沒立刻放手。
借著風箏的遮掩,顧緋猗的指尖慢吞吞的蹭了蹭謝長生的指腹。
謝長生聽到顧緋猗問自己:“有沒有想過,剛才那小丫鬟會怎么看我們?”
顧緋猗愉悅地低笑出聲:“許會在心里罵一句‘瘋夫癡婦’罷。”
謝長生:“……”
他不理解顧緋猗為什么要對這種事情感到開心。
他使勁搖頭:“拒絕捆綁!拒絕捆綁營銷!拒絕捆綁炒作!拒絕黑紅!拒絕污名!”
顧緋猗:“……”
他反應了一會才大致明白過來謝長生的意思。
輕嗤一聲,道:“晚了。”-
一路走,一路逛。
買了不少東西,跟在擁擠的人群中,慢悠悠地移動著,總算來到了湖邊。
看清湖邊的景象后,謝長生忍不住睜大眼。
許多片荷葉從上游順流而下,荷葉上則載著許多雙耳酒杯。
少男少女們伸出手去取,笑嘻嘻地喝了后,又把手伸到湖水中,鞠起一捧水,往對方身上灑去。
謝長生看得有趣,順著臺階也往下面跑。
他雖是女子打扮,但作為女子來說,身量實在高挑。
且,雖以面紗遮面,但從那隱約的輪廓中,不難看出美麗。
懷中還有一只圓滾滾的白狗。
本就足夠引人注目,謝長生這一跑,更是裙角翻飛、輕盈活潑。
不少人都看向謝長生的方向。
顧緋猗涼涼地看著,心中陡然生出了兩種截然相反的念頭。
他想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把謝長生抱在懷里,用力吻上謝長生的唇,教他連呼吸都不能,直到津液徹底順著唇角滴落。
也想把謝長生帶到某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用精美而又沉重的金鏈鎖住謝長生的手腳,叫他余生的幾十年中,眼中再也見不到出了他之外的人。
沉重而暗色的欲/望上涌,顧緋猗用力用犬齒咬著自己的舌尖。
他笑著朝謝長生走,一邊走一邊叫他:“夫人,等等為夫。”-
謝長生取了兩杯酒水,遞給了顧緋猗一杯。
他是學著別人的樣子做的,但真的把酒杯遞到嘴邊,抿了一口后,頓時又不想喝了。
他湊到顧緋猗身邊,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往顧緋猗的杯子里倒。
顧緋猗放低了杯子,讓謝長生把酒都倒了進去。
他仰頭喝干后,握著酒杯看向謝長生,笑道:“這酒可不是白幫夫人喝的。”
每每說到“夫人”二字時,顧緋猗的語氣總是要帶著一些調笑。
這稱呼對謝長生來說到底還是太超過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臉紅,開始慶幸自己現在戴著帷帽。
謝長生往下拉了拉帽檐:“既然你不白幫忙,那我教你一個致富小妙招吧。”
耳根的熱度漸漸褪去,謝長生也逐漸找回了自己的良好的精神狀態。
他深沉地告訴顧緋猗:“你可以找一家充一送一的店去充卡,充一萬變兩萬,充十萬變二十萬,充五十萬變一百萬,只要你有一千萬,你就能白賺一千萬,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顧緋猗:“……”
不,絕對有哪里不對。
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抬起眼,隔著謝長生面前的面紗和那雙微微下垂的桃花眼對視。
他道:“不要這個。換一個。”
謝長生便道:“那就三千塊錢買個電瓶車吧,送外賣也很賺錢的。”
顧緋猗:“……”
他道:“不是要賺錢,我有想要的東西。”
他的目光看向謝長生身后。
謝長生跟著回頭看去,又轉回來:“糖人?我會捏泥人,為什么要去買外面的糖人?”
顧緋猗不語。
片刻后,他拖起謝長生的手,在他掌心放了塊碎銀。
“去,小殿下。”顧緋猗道:“給咱家買支香草回來。”
他不知為何,突然改回了自稱,也突然改回了對謝長生的稱呼。
像是他用回了兩人原本的身份。又以原本的身份,對謝長生討一支香草似的-
西湖邊,到處都是挎著籃子兜售香草的小販。
謝長生隨便找了個人,捏著嗓子問:“多少錢?”
小販被謝長生O鼠一般的嗓音嚇了一跳。
但這是一個很有職業操守的小販,從短暫的驚訝中恢復過來以后,他熱情對謝長生道:“十五文一支,姑娘。”
“十六一支,三十兩支,行不?”
小販一愣。
他擰著眉頭,一臉疑惑地掰著手指算了算,點頭同意了:“行、行吧,那我就虧一點賣給你。”
謝長生把手里的碎銀遞給小販。
小販擺手:“姑娘,找不開……還是說……”
小販看著謝長生手腕的只用一眼就能看出價格不菲的玉鐲,搓搓手,問他:“姑娘你就要兩支,剩下的是給小攤的賞錢?”
“怎么可能!”
謝長生道:“能買多少,都給我。”
——他最理解不了的就是顧緋猗那種不管買的是什么東西,都扔一塊銀子且不要找零的行為。
他還在現代的時候,沒有優惠券不免配送費的店絕對不點。
給晉江充值都要等滿30減1的時候再充。
小販失落地應了一聲,索性把一筐香草都遞給謝長生:“姑娘都拿著吧。”
謝長生一手夾著歲歲,一手挎著草框,哼著“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回去了。
顧緋猗仍站在原地等待,見謝長生提著一筐香草回來,先是因驚訝而微微揚了揚眉,繼而又露出了“不愧是你”的無奈表情。
等謝長生走到他近前,顧緋猗伸手,從筐里取了一支香草出來。
他道:“乖孩子。”
顧緋猗的心情像是突然變得很好。
他用香草尖端處的葉子在歲歲濕漉漉的鼻尖上點了點,換來歲歲迷惑不解的一聲“嗯咕”。
接著,他又彎著薄唇,將那香草在謝長生手背上點了點,卻換來了謝長生的控訴:“啊啊啊!有人在我身上擦歲歲的鼻涕!”
顧緋猗:“……”
他忽覺心累。
他正想讓這不解風情的小畜生閉嘴,卻見有人快步朝自己走來。
來人正是馮旺。
下了馬車后,顧緋猗想到謝長生曾說過馮旺辛苦,便選了幾個護衛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后,讓馮旺自己去轉轉。
按理說,馮旺現在應正在專心致志地給九公主挑選特產。
怎么過來了?
正想著,馮旺已經來到近前。
“爺,”馮旺低聲且急促地道:“我收到消息,陛下正在往這邊來。”
原本正在郊區求子祈福的老皇帝,因聽說了湖邊年輕女子多,興致勃勃地正在往湖邊趕。
馮旺得知消息,立刻來稟顧緋猗。
顧緋猗聞言,看了一眼謝長生,長眸微沉。
他見過蘭妃。
謝長生本就和蘭妃長得像,今日扮了女裝,更是和蘭妃有八/九分相似。
老皇帝剛因他獻上的絕色美人而消停了幾天,可若是見到謝長生現在的模樣……
當然,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顧緋猗笑起來。
他把手伸到謝長生的面紗下,捏了捏謝長生的臉頰肉。
收回手,顧緋猗捻著指尖殘余的細膩手感,往旁邊走了兩步,用只有自己和馮旺能聽見的聲音,吩咐道:“告訴陛下,這里人多,不安全。抬轎的,隨從的,有一個算一個,哪個聽到咱家的話后,還敢不顧陛下的死活往這邊走,直接把腿打斷。”
他把一個牌子扔給馮旺。
——這不是他常戴在身上的太監牙牌,而是號令暗衛的玉牌。
顧緋猗道:“若是陛下犯了糊涂,執意自己要走過來,咱家為了陛下的安全,也只能忍痛斷了陛下的一雙好腿。”
馮旺心里一驚。
他雖也對老皇帝抱著同樣的恨意,可卻也不敢真的在大街上去廢皇帝的腿。
聽顧緋猗這么說,他只覺得后背冷汗直冒。
他抿了抿唇,猶豫再三,問顧緋猗:“為什么不讓……”
馮旺想問:為什么不讓小殿下先回去?分明這樣也能避開趕來的老皇帝。
話還沒說幾個字,顧緋猗就像是知道他要問什么一樣。
他淡淡道:“小殿下還沒玩夠。”
馮旺匆匆走了。
兩炷香時間后,他又匆匆回了來。
他稟告顧緋猗道:“陛下回行宮了。”
——他委婉地對老皇帝傳達了顧緋猗的話,老皇帝雖不悅,但卻也沒堅持,只是嘟嘟囔囔地回去了。
顧緋猗卻笑道:“是么,可惜。”
謝長生根本就不知道這會兒發生了什么。
他聽到顧緋猗說話,奇怪問他:“可惜什么?”
顧緋猗答:“可惜……不能割掉陛下的一雙腿。”
謝長生:“……”
什么恐怖故事?
他忍著想打哆嗦的沖動,裝作沒有聽懂,哈哈哈的笑了幾聲。
顧緋猗卻問:“小殿下以為咱家在開玩笑?”
他微微低下頭,望著謝長生的眼:“知道么?咱家今天早些時候,做了個決定。”
“那就是今天說出口的,要全都是真話。”
想割掉老皇帝的腿是真。
夸謝長生漂亮是真。
說全天下的男人都會喜歡上謝長生是真。
對那小丫鬟說,已有心悅之人,是借口,亦是真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一座老房子徹底燃燒了起來
第 73 章 為夫伺候得夫人舒
接下來,謝長生和顧緋猗又沿著河邊走了走。
在顧緋猗阻止了三次謝長生想要將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入嘴里、兩次險些被沖散在人流中,一次突然放聲大笑后,
兩人的西湖之行終于結束了。
回行宮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
到了含章別苑后,歲歲被陽蘿領去吃飯,而謝長生做的第一件事就趕緊往屏風后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把身上這輕飄飄、涼颼颼的裙子換掉。
只是才剛走到一半,卻被顧緋猗按著手腕抵在墻邊。
謝長生大驚失色,他語重心長地勸說顧緋猗:“慎重啊!據我觀察,現在好像不少人都不喜歡掐腰按墻文學……”
顧緋猗:“……”
他伸出食指,按在謝長生唇上。
待謝長生安靜后,他又后退一步,細細打量著謝長生。
傍晚天涼,雖說謝長生一直說他不冷,但顧緋猗還是取了件自己備在馬車中的披風,把謝長生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這會兒殷紅的披風被謝長生扯松,微微露出一些里面粉色的衣裙。
這讓顧緋猗有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他把謝長生摟在懷里了似的。
顧緋猗眼神發暗,低頭去含謝長生的唇瓣。
也松開了握著謝長生手腕的大掌,轉而去解謝長生的腰帶。
解了腰帶,那冰涼的大掌沿著謝長生的腰線一路向上,最終停在謝長生胸口。
白梅冷香瞬間包圍住謝長生。
只是這香氣和平時的不太一樣。
還染了些香草味道。
謝長生被香得腦子都發暈了。
他虛虛坐在顧緋猗抵在他□□的那條腿上,覺得自己比平時抖得還要厲害。
可能是因為穿了裙子的關系。
也可能是顧緋猗一直在他耳邊,用帶著調笑的聲音叫他“夫人”。
還問他:“為夫伺候得夫人舒不舒服?”
好半天后,一道白光從謝長生眼前閃過。
他虛弱地癱在顧緋猗身上。
顧緋猗把手指放在唇邊舔了舔,又從袖中取出一條帕子,扶謝長生站穩,幫他簡單清理了一下。
他拎著謝長生身上已然濕潤的裙子,笑著嘖了一聲:“咱家好心幫小殿下清理了唇上胭脂,小殿下不滿也就算了,怎么將咱家送給小殿下的這么貴的裙子都弄臟了?”
謝長生:“……”
這可真是HR提離職——不干人事啊。
叫宮人送來了熱水,謝長生泡了個澡,總算恢復了些力氣。
他從屏風后出來時,看到顧緋猗正在桌前站著,手中拿著一個信封。
謝長生便轉身往床邊走。
——雖說現在顧緋猗看奏折、文書時大都不會避開他,但謹慎起見,謝長生從不會亂看亂瞧。
顧緋猗卻叫住他:“小殿下,這是太子殿下送來的信。”
謝長生眼睛亮起。
他立刻朝顧緋猗走,問:“我沒記錯的話,太子殿下就是大哥哥的另外一個名字吧?大哥哥的信?”
他伸手接過信封拆開,仔仔細細地看著。
顧緋猗看了他半天,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接過那張信紙。
只見他把那張信紙先是左右掉了個個兒,又前后翻了一下,道:“還是咱家幫小殿下念吧,要是等小殿下破譯好,沒有十年也有八年。”
顧緋猗的眸光落在紙上,徐徐道:“三弟,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謝澄鏡信中的內容都是些瑣碎小事。
他告訴謝長生,湖水解凍后,他釣上來一條足有十五斤重的大魚;
家中的孔雀不知為何掉了好幾根尾羽,變禿了一些;
又說自己最近身體好了許多等等……
謝長生聽著,甚至能想象的出來謝澄鏡說這些話時會用什么樣的聲音和表情。
以及臉上那永遠很溫和的笑意。
謝長生一時之間有些發呆。
顧緋猗把信收回到信封中,用手在謝長生耳后貼了一下。
謝長生被冰得差點跳起來。
他譴責地看向顧緋猗,卻聽顧緋猗問自己道:“小殿下,想回京城么?”
謝長生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很沒有意義。
就像老板問員工愿不愿意加班,班主任問學生愿不愿意寫作業一樣。
難道他說不想,還能永遠留在江南么?
難道他說想,明天就能回去么?
謝長生振臂:“形式主義不可取啊不可取!”
顧緋猗笑著在他下巴上摸了摸,道:“趁著這幾日咱家帶小殿下多走走,五日后回京。”-
這五日里,謝長生跟著顧緋猗在江南各處轉了轉;
參加了兩次老皇帝的晚宴;
又與謝鶴妙、方綾去了趟據說是江南第一的酒樓后;
便到了回京城的日子。
老皇帝雖還不想那么快就離開,但因顧緋猗勸了兩句,又有美人在側,只覺得這趟江南之行還是值得的。
只是回憶起這一路來時的經歷,老皇帝說什么都不愿意再微服私訪。
他招了更多的護衛、圍在身邊保護。
隔天,皇家隊伍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先行水路,再行陸路。
空氣中的潮濕感漸漸淡去時,在謝澄鏡和百官們的迎接中,皇家隊伍重新回到了京城。
等老皇帝回養心殿后,謝澄鏡急急朝謝長生和謝鶴妙走來。
他身后,本正跟著老皇帝走著的顧緋猗,回過頭來又看了謝長生一眼。
因已走得有些遠了,謝長生看不太清顧緋猗的表情。
只覺得他應該是笑著的。
謝澄鏡細細打量著二人,露出些笑:“二弟三弟看起來都比之前高了些。”
謝長生煞有其事地道:“抓起地上的泥土過篩三遍放在龍井茶里和魚鱗一起燉煮,每天早中晚吃三遍就能長高。如果你吃了半個月還沒效果,就來找我,我就會告訴你這偏方
是我亂說的。”
謝澄鏡失笑:“……”
謝鶴妙用扇柄在謝長生頭上敲了一下,嘆:“小傻子,你呀你呀!”
謝澄鏡笑過,臉上又露出一抹懷念來。
他道:“好像有許久都沒聽過到過三弟這般講話了,倒還真有些想。”
謝長生道:“想,think,現在分詞是thinking,過去式是thught,那么請聽題——請說出thught、thrugh、thugh、tugh這四個單詞分別是什么意思,該怎么記。”
謝澄鏡和謝鶴妙只覺得頭暈。
謝鶴妙按住太陽穴揉了揉,臉上卻露出了個有些神醫的笑來。
他對謝澄鏡道:“大哥,實不相瞞。我好像也許久沒有聽到小傻子這么講話了——不論是在江南,還是在返京的路上,總要和顧緋猗待在一處。”
謝鶴妙用扇子戳戳謝長生手臂:“小傻子,你和那個掌印每天都湊在一起做什么?”
這一刻,謝長生感覺到了這個世界向他傳來的歹毒的惡意。
看著謝鶴妙笑吟吟的眼神,他直接雙手合十搖來搖去:“在研究遠古海洋生物是怎么變成人爬上岸的,如果你對這個回答不滿意那我也沒有辦法,求求你不要再問了你一定要看我掉小珍珠嗎……”
謝澄鏡、謝鶴妙:“……”
謝澄鏡只道:“二弟,再幫我拍三弟一下好了。”
謝鶴妙笑:“好哇,都說太子仁德,竟也學會借刀殺人了。”
話一說出口,謝鶴妙心中便是一驚。
這話實在太沒分寸,且有指責之嫌。就算謝澄鏡脾氣好,這話也實在有些重了。
謝鶴妙正心底懊悔時,卻見謝澄鏡笑起來。
他溫聲道:“二弟與三弟怎會是外人。”
謝長生則在旁幫腔:“揍是揍是!”
謝鶴妙先是一怔,繼而心中一暖。
那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竟讓他那條無時無刻不在泛痛的右腿都好轉了許多。
他垂著眸笑了一下-
謝鶴妙去拜見了安妃后,和謝澄鏡、謝長生去宮外吃了頓飯。
因心情不錯,他喝了不少酒,只覺得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了,眼睛看東西都帶了重影,耳朵也好像被裹了棉花,有些聽不清東西。
饒是如此,謝鶴妙也不用人扶,自己下了馬車。
卻見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匆匆向自己走來。
那人一臉焦急地說了什么,謝鶴妙卻沒聽清,勾勾手指讓小廝湊到自己耳邊。
接著,謝鶴妙聽到小廝一字一頓、大聲的話砸在他耳朵里——
“王爺!那個人、那個人逃跑了!”
呼延遼逃跑了?
謝鶴妙的酒倏地醒了。
他問:“你們什么時候發現人不見的?找了多少?可有可疑的人出入?”
“就剛剛,小的去給那個人送晚餐,卻見到綁鐵鏈的那根柱子斷了,人也不見了,小的……”
謝鶴妙打
斷小廝的話,只道:“找。”
自己則往臥房的方向走——
他那只鸚鵡可能是聽到過他的喃喃自語,不知怎么就學會了“西胡國”、學會了“狗皇帝”和“終有一日”,有事沒事地叫著。
但那鸚鵡也跟著謝長生學了點胡言亂語,聽著倒也有趣,謝鶴妙不忍它死,便放在臥房里。
若是被呼延遼拿去作為證據……
謝鶴妙面上帶著輕松的笑意,卻加快了些腳步。
來到房門前,謝鶴妙先屏住呼吸,安靜聽了片刻。
屋內有鳥雀撲閃翅膀的聲音。
謝鶴妙又潤濕了窗紙,從那小孔洞中向屋內看去。
借著微弱的月光,謝鶴妙沒看到人影,也不覺得像有人進來過。
謝鶴妙推門欲進。
身后的小廝卻攔住謝鶴妙:“王爺,讓小的先進去探探。”
謝鶴妙看他一眼,點了點頭,后退一步。
那小廝走進屋里,點燃了蠟燭,環視一圈后,松了口氣,對謝鶴妙道:“王爺,不在房里。”
謝鶴妙點頭,又問侍從要了把匕首,拿在手中走進屋里。
腿剛跨入門檻,卻見金籠內的鸚鵡突然瘋狂地撲閃起了翅膀。
“呼延遼——呼延遼——!”它撕心裂肺地叫。
與此同時,一個冰冷的東西抵在了謝鶴妙頸間。
男人低沉的嗓音距離謝鶴妙很近的地方響起:“二殿下,把手里的刀子扔了。”
謝鶴妙眼神閃爍幾番,最終,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落到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那個小廝,篤定道:“你被收買了。”
小廝從未見過謝鶴妙如此鋒利的目光,他一時無措,低下頭避開了謝鶴妙的眼神。
謝鶴妙問:“你要什么?”
“二殿下真是個爽快人,”呼延遼道:“我要回西胡國,我要回我的國家。”
說起自己的國家,呼延遼的聲音變得低沉。
頓了頓,呼延遼的呼吸再變沉了些:“我會帶著二殿下一起走。”
謝鶴妙的王府看守實在太嚴,憑他一個人絕對無法出去。
但若是挾持謝鶴妙,那就不一樣了。
他是皇子,是王爺。
除了皇帝、太子、還有那個該死的顧緋猗,現如今這世上,還沒幾個人沒人敢不為謝鶴妙讓路。
呼延遼讓謝鶴妙為他準備了一匹快馬,找了遮臉的斗笠、足夠的干糧和銀錢后,拽著謝鶴妙上了馬。
馬兒在夜色中疾馳著,很快出了城,來到郊外。
謝鶴妙聽到身后的呼延遼松了口氣。
接著,謝鶴妙聽到呼延遼問自己:“二殿下是不是沒想到,自己養的兩條狗竟然會暗中勾結?”
謝鶴妙聽著,沒回答。
卻突然扭過頭,對呼延遼笑了一下。
謝鶴妙生得華貴風流,又因喝了酒,面上有些醉態。
這一笑,雖說呼延遼只能瞧見謝鶴妙半張側臉,卻忍不住呼吸一滯。
這段時間來,謝鶴妙幾乎成為了他的夢魘。
不,不能說是夢魘。
而是變成了他夢中的一只鬼。
他恨謝鶴妙捉住自己,讓自己當了狗。
每天每天,他都會在心里咬牙切齒地想著謝鶴妙。
想他看自己時薄涼的眼神,想他懨懨的神情,走路時一瘸一拐的姿態。
越想越恨,越想越愛。
恨到恨不得咬下謝鶴妙的一塊肉,愛到恨不得咬下自己的一塊肉塞到謝鶴妙嘴里逼他吞咽下肚。
那些愛和恨最終匯聚在一起,越發火熱地在他身體中跳動著。
這還是謝鶴妙第一次對呼延遼露出笑意,呼延遼好半天才從謝鶴妙這笑中緩過神。
他捂著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干澀地叫他:“好主人……”
話剛說出口三個字,呼延遼卻驚訝地低下了頭。
一把細小的匕首已刺入他的胸口。
呼延遼愣愣的,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深紅的血跡在自己胸前蔓延開來,好半天后,他復又抬頭,顫抖著瞳孔看向謝鶴妙。
謝鶴妙用呼延遼剛剛問自己的語氣,反問他:“是不是沒想到,本王扔那把匕首,只是做樣子給你看的,其實袖中還藏了另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想要在不涉及劇透的前提下,簡單說一下二哥哥和呼延遼
1.呼延遼喜歡二哥哥喜歡到發瘋
2.呼延遼是推動劇情的配角
3.二哥哥心里只有親情沒有愛情,不會和呼延遼在一起
4.呼延遼一時當狗只能永遠當狗
嘿嘿
家人們放心的啦,我可是甜文作者啊!不論是身心都不會虐的啦(紅臉遞玫瑰)——
第 74 章 好一個下等的姻緣
又過幾天,老皇帝修養了幾日,養精蓄銳足了,上了早朝。
由顧緋猗出面,將老皇帝南巡這段時間,東南西北所發生的事挑出來幾件,或賞或罰。
顧緋猗那柔軟的聲音傳入耳中,帶著一股森森然的味道。
百官們低垂著頭聽著,越聽越覺得心驚和慶幸。
驚的是許多事顧緋猗知道的未免太詳細,仿佛置身現場一般。
慶幸的則是還好他們一直把腦袋拴在腰帶上,兢兢業業的不敢有半分差錯。
賞罰完了,再處理了幾件急奏后,眼看著就要下朝。
百官們均松了口氣,卻見一直斜斜歪歪靠在龍椅上的老皇帝突然坐起了身。
他問:“鶴妙,脖子怎么了?”
頓時,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了謝鶴妙。
只見謝鶴妙的頸部不知怎么受傷了,一道細長蜿蜒的血痕,格外扎眼。
謝鶴妙抬手摸了摸。
這是昨晚呼延遼挾持他時,不小心在他頸子上留下的劃痕。
他也是回王府后才發現。
一想到呼延遼,謝鶴妙的心就微沉了下去。
難怪這人曾被稱為“草原上的鬣狗”,蠻夷的體能實在令人心驚。
那天晚上,他分明將那把匕首刺入了呼延遼的胸口。
雖說那把匕首刃短,但謝鶴妙還是擰了好幾下手腕,讓那刀子把呼延遼的血肉攪成一團。
饒是如此,呼延遼卻還有力氣將他推下馬,縱馬逃走。
腿腳健全的人尚不能追上快馬,更何況是謝鶴妙。
他跛著足朝王府的方向走,沒過多久后遇到迎面追來的心腹。
他吩咐了人去追呼延遼,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侍從們打著火把沿著星星點點的血跡找去時,卻只在河邊發現了那匹快馬,四處都不見呼延遼的身影。
謝鶴妙的心腹推測,呼延遼應是想要過河,卻不慎落水,被急流沖走。
收回思緒,謝鶴妙笑著稟老皇帝道:“兒臣只是被只小狗抓了一下。”
話音落下,老皇帝“哦”了一聲。
站在謝鶴妙右側,偷偷閉著眼睛打瞌睡的謝長生卻猛地抬起頭。
他壓低聲音和謝鶴妙說悄悄話:“二哥哥,你什么時候養狗了?”
“不是我養的。”謝鶴妙道:“是條野狗。”
謝長生哦了一聲,感慨:“竟然能跳起來抓傷二哥哥的脖子?那是挺野。”
謝鶴妙被逗笑,卻搖了搖頭:“不過是一條只會嗷嗷叫囂的狗罷了。”
頓了頓,謝鶴妙又問謝長生:“小傻子,聽說你今天早上不想起床,還是那位掌印親自去叫的……他可有說起過什么?”
聽他這么問,謝長生臉上露出一絲憤懣來。
他氣道:“顧緋猗說我睡得死,若是把一百只公雞同時放在屋里,九十九只喉嚨都會啞。”
謝鶴妙怔了怔。
他抬頭看向老皇帝身側那抹緋紅修長的身影,沒想到顧緋猗
那雙充滿了薄涼和嘲諷的唇齒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敢情顧緋猗私下里就是這樣和謝長生相處的?
謝鶴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糾結再三,他只對謝長生道:“告訴顧緋猗,別把那么多只雞放你屋里,味兒的慌。”-
下了早朝,顧緋猗先將老皇帝送回了養心殿。
老皇帝一手摟著他的江南絕色美人,一手攬著腹部已經隆起明顯幅度的徐美人。
在這個臉上摸一把,在那個嘴上親一口。
絲毫不知道他剛剛隨口關心了謝鶴妙的傷口,會讓多少朝臣覺得別有深意,又會讓多少人以為那是顧緋猗對老皇帝的授意。
蠢。
顧緋猗在心底輕飄飄地嗤笑了一句,揮手叫了一個小太監上來。
那小太監雙手舉著一只托盤。
托盤上,整整齊齊地疊著一件里衣。
看那花紋、樣式,應是謝長生的。
但又不是謝長生的。
——自從給老皇帝出了給徐美人謝長生貼身物件的主意后,再給謝長生做的衣服,都是一式兩件。
一套送到毓秀宮中,另一套則放在他住處的柜子里。
每從謝長生拿取一件貼身衣物,顧緋猗就用柜子里的換一件。
漸漸的柜子的衣服全變成了謝長生的。
只要是顧緋猗一人睡覺時,總會取出一件,蓋在身上。
嗅著上面殘余的香氣,方能睡著。
老皇帝卻不知道托盤里的衣服是贗品。
他上前拿起,小心翼翼地裹在了徐美人腰上。
他把臉貼在徐美人的小腹,渾濁的雙眼中寫滿了狂熱。
他喃喃:“皇子,皇子,皇子……好人兒,給朕生個兒子吧。”
又道:“好兒子,只要你是帶把的,朕就廢了太子,立你為太子!”
蠢。
顧緋猗面上噙著笑,又在心底罵了一聲。
他實在看不下去,對老皇帝說了一聲,轉身要離開。
身后,傳來老皇帝的聲音。
“緋猗,別忘了去……”
顧緋猗道:“咱家知道。”-
紅昭寺。
紅昭寺雖是郊外小寺,卻香火不斷。
原是因為這寺里的送子觀音靈驗、求姻緣靈驗,自然被附近百姓口口相傳,說是佛法超然。
有不少貴族王爺、豪門小姐,遇到有所求之事時,也會過來坐坐。
本濟和尚盤坐在蒲團之上,口中不停誦經,雪白的長眉在臉龐一飄一飄。
兩位小徒弟一左一右地跪在本濟身側,互相看看,都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但見本濟神容莊嚴,要說出口的話猶豫再三,還是吞了回去,老老實實地跟著師父背起了經。
聽到兩位小徒弟的誦經聲后,本濟掀開眼皮,左右看看,松了口氣。
實則,本濟知道兩個小徒弟為什么在緊張,想要對他說什么。
——他也緊張。
因為今日,顧緋猗要來!!
這紅昭寺雖小,確實來過一些名門望族,但卻從未招代過顧緋猗這樣有大身份的人物!
而且,本濟還聽說,顧緋猗這幾日一直在走訪京城附近的各個寺廟、道觀里。
他派小徒弟去打聽,卻一無所獲,因沒人敢把顧緋猗到底去做什么說出來。
本濟只能靠自己來想。
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顧緋猗要做什么。
是求仙問卜?
可掌印那樣的高位,呼風喚雨,就連皇帝都是他的傀儡,又怎需要求仙?
又或是突然想參禪?
這就更奇怪了。
掌印多智近妖,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又有什么道理是他參悟不透的?
又或者,只是單純的,突然看他們這些禿和尚不順眼,先親自來踩點,然后屠門?
這倒是有可能了。
本濟越想越覺得迷茫、心驚。
他摸摸被他縫在袖子里,從不離身的一兩黃金,正尋思著要不要安排小徒弟去給自己置辦個品質不錯的檀木棺,卻聽外面傳來了動靜。
“來了來了,師父,掌印來了!”
本濟匆匆起身,帶著寺里的小徒弟們出門迎接。
這邊剛站穩,便見一輛暗青馬車從小路緩緩駛來。
待馬車在紅昭寺面前停穩后,一直玉白的手從內伸出,緩緩撩起車簾。
顧緋猗從中走了出來。
這是本濟第一次見到顧緋猗。
比起臭名昭著的權宦,那張臉,和本濟見過的所有太監都不同。
反倒更像是矜貴清冷的仙人。
也難怪隔三差五的,總有姑娘來紅昭寺,口中小聲念著顧緋猗的名字。
本濟險些忘記低頭,直到顧緋猗靠近時,腰上那亮晶晶的紅色墜子和其他玉石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本濟這才回過神來。
他合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將顧緋猗請入紅昭寺中。
他為顧緋猗準備了茶點,顧緋猗卻只是開門見山地道:“咱家是來為陛下求子的。()?()”
本濟一愣,繼而恍然大悟。
怪不得所有人都對顧緋猗造訪各個道觀、寺廟的緣由三緘其口。
原是這個原因……
本濟立刻道:“紅昭寺供奉的送子觀音一向靈驗,若陛下有需,貧僧愿日日為在觀音像前誦經祈福。”
顧緋猗應了一聲,又讓人拿了件雕刻著送子觀音的翡翠,讓本濟擇日開光。
本濟忙點頭應了。
他悄悄地松了口氣,心道顧緋猗是個大忙人,正事做完了,這位掌印也該走了。
顧緋猗卻沒像本濟預想的那樣離開。
他用手指撥弄著角落里那顆栽在方盆里的小松樹,半晌無言。
室內一時之間竟靜謐到連香灰掉落的聲音都聽得到。
本濟摸不透顧緋猗的用意,心里又驚又怕,一陣風吹過時,才驚覺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然被冷汗浸透。
他
真想告訴顧緋猗:掌印大人您有什么話想說就快說吧,貧僧都這把年紀了,實在是不禁嚇啊……
也不知道顧緋猗是不是聽到了本濟內心的吶喊。
只見他突然松開捏著松針的手,伸到袖中。
接著,他拿出了一個什么東西。
本濟生怕顧緋猗拿出一把刀子朝他刺過來。
他悚然地睜大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著顧緋猗的舉動,七旬老人已然做好了化身短跑健將的打算。
卻見顧緋猗從袖中拿出的是一張信封。
他把信封遞給本濟。
本濟戰戰兢兢地接了,拆開。
里面只有短短兩行字。
是兩個人的生辰。
本濟奇怪地捧著信紙:“掌印……”
“勞煩高僧算一下他們的姻緣。”
顧緋猗打斷了本濟的提問,用那雙薄涼的狹長眸子看著本濟的眼。
他輕笑著告訴本濟:“好好地算,認真地算。實話實說地算。”
本濟忙點頭應了。
他低頭,認真瞧著這紙上不知名二人的生辰。
他念念有詞地算了半天后,抬頭看向顧緋猗。
顧緋猗問:“如何?”
本濟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顧緋猗道:“高僧只管實話實說就是。”
本濟咬了咬牙,便道:“回掌印,這二人……這二人乃是下等婚配。”
本濟硬著頭皮說完,去看顧緋猗的反應。
見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面容笑容加大了些。
顧緋猗走到門邊,抬手敲了兩下門。
立刻有個面無表情的太監推門走了進來。
本濟嚇了一跳,卻見那太監把一托盤的白銀放在了自己面前,又給顧緋猗遞了什么后,悄無聲息地下了去。
顧緋猗笑道:“給咱家詳細講下。”
本濟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盤白銀,松了口氣,解釋道:“上面這人,六親緣淺,命犯孤辰寡宿,遺世獨立,天生便是孤獨的命。”
“下面這人,年、日伏吟,若要婚配,也是要和歲數相近之人……”
顧緋猗面上的笑容再加深一些。
他重復了一遍:“所以這二人是下等姻緣。”
本濟應了一聲,聽到顧緋猗的腳步聲靠近過來。
當啷一聲,一塊銀錠被砸到托盤里。
顧緋猗道:“高僧果然是高僧。”
又當啷一聲,這次是一塊金錠被人砸到托盤里:“高僧果然沒有騙人。”
再當啷一聲,一只比拳頭小不了太多的夜明珠被扔到本濟懷里:“好一個下等的姻緣。”
本濟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顧緋猗雖是夸贊的語氣,臉上也帶著笑,還給了他許多錢。
但……
但本濟總覺得不對勁。
他低頭看看面前那白花花的銀子,突然福至心靈。
掌印他……
分明強調了要他實話實話,卻偏偏又砸錢給他。
不松口,卻遞了好處。
其實,其實掌印想從他口中聽到的是“好姻緣”吧。
這樣一來就什么都說得通了——難怪掌印跑了那么許多寺廟。
應是只想求到一個好姻緣的說法。
可惜其他僧人都不如他事故,應是根本就沒懂的顧緋猗的暗示。
所以這些日子,掌印才跑了這么許多寺廟道觀。
也難怪剛剛掌印半晌不語。
原來,算八字姻緣是假,因他早已知道答案。
聽到想聽的話,才是掌印本意。
本濟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掌印,剛剛是貧僧算錯了。”
他看著顧緋猗的眼,道:“這二人乃是上等的好姻緣、天仙配。”
顧緋猗臉上的笑容不變。
但那雙狹長眸中,卻第一次出現了笑意。
“既是好姻緣,”顧緋猗的聲音都變得愉悅起來,他問本濟:“依高僧之見,應選哪個吉日來成婚?”-
從紅昭寺出來,坐回到馬車里。顧緋猗輕呵一聲。
他是不信神佛的。
若世上真有神佛,他娘那樣好的人,理應好好活著。
老皇帝那樣的畜生,理應早就全身潰爛地死去。
而他,他的雙手也早就不干凈,他自然也不配活著。
可他還是活了。
這世上是沒有神佛的。
沒有神佛,更沒有什么命定的姻緣紅線。
許是馬車內光線不佳,顧緋猗的眸子暗得驚人。
深處,藏著一些瘋意。
就算他與謝長生,真是“極下等的姻緣”,那又如何?那又怎樣?
金銀珠寶,捆住手腳的鎖鏈,或是極致的歡愉快活。
不論多卑劣的方法,他要謝長生留在他身邊。從活著到白骨,謝長生都只能是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顧緋猗: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一些氪金改命現場。
(彩蛋:其實這里的姻緣算的是原主的啦!所以才不合適的。小顧和長生的就是天仙配!)-
第 75 章 生辰后一天
雖說入了夏,但京城現在溫度正好。
太陽光落在身上,散發著令人舒適的暖意,偶爾有微涼的清風吹過,更是讓人愜意。
謝長生閑不住,跟著謝澄鏡往山里跑了兩天。
第一天的時候,謝澄鏡擺弄他的水稻,謝長生和歲歲就在旁邊揪草葉子玩。
第二天的時候,謝澄鏡依舊擺弄他的水稻,謝長生則拿上了顧緋猗在江南的時候送自己的風箏,在旁邊放風箏。
晚些的時候謝鶴妙和方綾也來了。
方綾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個油紙包扔給謝長生,謝長生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打開,里面果然是一包糕點。
謝長生道謝:“謝謝方綾哥哥!只要我每天切一半下來吃,這樣我就一直都有點心吃了!”
此言一出,謝澄鏡和方綾都擰起了眉。
思索良久后,兩人均默然了。
唯有謝鶴妙贊嘆道:“天才!咱們家小傻子就是八歲會說話,十歲會走路,十五歲能自己吃飯的天才!”
謝澄鏡、方綾:“……”
還能這么拐著彎損人?
再看謝長生,卻根本就沒聽出來有什么不對似的,還給謝鶴妙鼓起了掌。
方綾看著,忍不住嘆了口氣。
嘆謝長生的可愛。
也嘆自己逝去的底線。
他抿著唇走上前一步,把手落在歲歲毛茸茸的腦殼上。
方綾又問謝長生:“我聽說你那這幾天都很熱鬧。”
謝長生啊了一聲,點點頭。
他的生辰要到了。
作為派對達人老皇帝·前·最受寵的小兒子,謝長生的生辰宴規模自然是相當浩大。
全皇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忙碌著準備他的生辰宴。
后宮中的妃子們、各路朝臣也紛紛送來禮物或是名帖。
——謝長生變成癡兒后,朝臣們亦能感覺到老皇帝對謝長生越發冷淡的態度。
又見謝長生幾乎聽不懂人講話,便都疏遠了謝長生。
可去江南時,顧緋猗又是帶謝長生去玩,又與他同床共枕,又帶他結識各路富商……恨不得把謝長生拴在褲腰帶上,他們也全都在看在眼里。
便趁著謝長生的生辰,紛紛送來名貴禮物。
面上是為慶祝謝長生的生辰,實則,要么平時在顧緋猗那兒說不上話、有事相求的,要么是想給顧緋猗留個好印象的。
收了這么多禮物,謝長生雖開心。
但也確實頂不住這么多人,連著好幾天從一大早上一直吵鬧到入睡。
害他當女媧分媧、捏泥人的時間都沒有了。
更何況其實他們慶祝的,其實不是謝長生的生日,而是原主的。
說來神奇。
謝長生和原主名字一樣、樣貌一樣、嗓音一樣;
甚至就連掌心的紋路、指甲上的月牙、肋骨上那顆淡色的小痣都一樣。
偏偏是生辰不一樣。
——謝長生的生日是在原主的后一天。
不過……原書中提到過,原主命格不好、克祖輩親人、刑克配偶、有早逝之象。
不和原主同一天,對謝長生來說,反倒不是什么壞事。
正想著,謝長生懷里的歲歲發出“嗯咕”一聲,原來是方綾拿開了揉著它頭的手。
歲歲用兩條后腿站在謝長生胳膊上,伸長了爪子去抓方綾,示意他繼續摸自己。
謝鶴妙看著,揚起眉,呵呵笑了一聲。
方綾無奈,只得又給歲歲抓了兩下頭頂。
他目光專注地看著謝長生的頭頂,壓低了一些聲音,對謝長生道:“我、我娘他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等你生辰的時候給你送過去。”
謝長生應了一聲,繼續蹲在地上搓泥球。
搓著搓著,他抬高聲音道:“我請你們吃飯吧!吃好吃的!就在生辰宴的第二天!”-
回了毓秀宮后,謝長生看到顧緋猗。
天色已經黑了,顧緋猗卻并未燃燈。
只是靠在桌前,手中散發著微弱綠色光芒。
謝長生嚇了一跳:“鬼火!”
顧緋猗:“……”
“什么鬼火?”顧緋猗笑了一下,把手掌伸向謝長生,大掌中心赫然躺著一顆小球:“是夜明珠。”
他伸手,把那顆夜明珠遞到謝長生手里。
謝長生接過來。
沉沉涼涼的手感,表面有一些凹凸不平,除了會發光,摸起來時候的手感倒和普通的石頭差不多。
顧緋猗伸手,涼涼的手指將謝長生耳邊一縷碎發別到耳后,道:“這是韓大人給小殿下送來的賀禮,小殿下喜歡么?”
謝長生點頭:“喜歡,和沒有彈力的夜光彈力球似的。”
顧緋猗:“……”
分明是這么名貴的東西,怎么放在謝長生口中,聽起來卻好像變得分外不值錢了?
他取回謝長生手上那顆夜明珠,又道:“去,小殿下,把衣柜門打開。”
謝長生“哦”了聲,抬手把桌上的筆筒拿起來了。
顧緋猗看著,只覺眼角抽搐了一下。他重復道:“柜門。”
謝長生又哦,轉過身,把椅子抬起來了。
顧緋猗抬手按住額角。
他抬起長腿,在謝長生屁股上輕輕踹了一下:“小畜生,別裝糊涂了,快去。”
謝長生被顧緋猗的用詞嚇得一激靈,還以為他看出自己是在故意搗亂。但用余光掃了一眼顧緋猗的神情,見他只是和平時一樣的淡笑,便又松了口氣。
謝長生捂著屁股,佯裝不服,嘴里嘟嘟囔囔地走到衣柜前。
剛一拉開柜門,卻見有什么東西爭先恐后地砸了出來。
謝長生根本來不及躲,那些東西就沒過他的腳面。
謝長生嚇了一跳,低頭去看,卻在看清那些東西是什么的時候睜大眼睛。
金燦燦的金條,沉甸甸的銀錠子,色澤漂亮的珍珠玉石;
這些金銀玉器,在無數顆比剛剛顧緋猗拿在手里的那顆不知道要大多少倍、亮多少倍的夜明珠的包圍下,閃爍著閃閃的光芒。
謝長生回過頭,看向顧緋猗。
顧緋猗笑:“咱家給小殿下的,喜歡么?”
謝長生一時有些愣愣。
發愣,倒不是因為沒見過這么金銀珠寶——畢竟他也是逛過幾次周O福的。
但逛周O福是一回事。
周O福店員突然走過來告訴你:店里面的所有金子都是你的了,又是一回事。
謝長生捂著額頭:“男人有錢就變壞,我是壞男人了。”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一只大掌從后面伸過來,按在謝長生的腰上。
顧緋猗用力一帶,謝長生便靠在了顧緋猗胸膛上。
一只冰冰涼涼的手托住謝長生的下頜,逼他抬起頭。
顧緋猗則低頭,吻住謝長生唇瓣。
只是吻還不夠,還要把手指也一起探到謝長生口中,和謝長生的舌一起糾纏著。
直到謝長生再也承受不住,胸膛難受地大幅度起伏著,津液都順著唇角滴落。
顧緋猗慢條斯理地將謝長生唇上的水漬都舔了干凈,這才把他松開。
他把一張卷起來的宣紙一點點塞到謝長生的腰封里。
腰上的軟肉被這樣隔著衣服,若有似無地觸碰著,謝長生覺得有點癢。
他呵呵笑了一會,顧緋猗見狀,眼中也跟著漫出一點笑意來。
他笑著吐出三字:“訂婚書。”
謝長生猛地想起,顧緋猗之前確實提過一次,說要走完三書六禮的流程。
卻原來那并不只是意亂情迷時的隨口說說。
聽到“訂婚書”三字,謝長生先是一怔,繼而,一股驚人的熱度涌上了謝長生的頭臉。
幸好顧緋猗并未燃燈,房間里還是昏暗的。
謝長生有些不知道做出什么反應。
他朝左轉了一圈、朝右轉了一圈,又朝右轉一圈、再朝左轉一圈。
和鉆木取火的木棍擬人了似的。
轉了一會兒圈后,謝長生把手往腰間伸:“寫了啥?讓我看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那頁紙的時候,顧緋猗卻先一步又將那紙抽了出來。
他道:“沒什么好看的,等聘書和婚書,再讓小殿下仔仔細細地瞧。”
說完,顧緋猗伸長了手臂,將那卷訂婚書放在了柜子最上方的格間里-
為了能把“下等姻緣”改成“天仙配”,找出一個吉日成婚,本濟想了許多辦法都不行,最終,只得硬著頭皮將謝長生的生辰向后延了一日。
卻沒想到,這往后一延,兩人的八字也合了,吉日也選出來了。
顧緋猗是不想讓謝長生看到訂婚書上那偽造的生辰。
明明把訂婚書塞給了謝長生,卻不讓他看。
顧緋猗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揉了揉謝長生的臉頰軟肉,回過身想要去燃燈。
但走出兩步,卻又停下了腳步——謝長生拉住了他袖子。
“小殿下?”
“顧緋猗,”謝長生呵呵傻笑,如往常一樣平直的語氣:“生辰后一天,我要和大哥哥,二哥哥,方綾哥哥一起吃飯,你也過來嗎?”
顧緋猗揚了揚眉,問他:“為什么是生辰后一天?”
“為什么這個世界上長壽的都是老人?為什么孕婦和孕婦打架不算群毆?”
謝長生深沉道:“本來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沒有道理的,等你到我這個歲數就明白了。”
顧緋猗:“…………”
他揉了下隱隱作痛的額角,卻仍揚著眉,看著謝長生。
直到把謝長生看得莫名其妙,雙眼寫滿了茫然,這才突然低低笑了一聲。
他扯著自己的袖子,把牽著袖子另一端的謝長生一點點拽到了自己懷里。
他用下巴蹭蹭謝長生頭頂,問謝長生:“讓咱家和太子殿下、二殿下還有方小侯爺一起吃飯,小殿下是真覺得這頓飯他們能吃得開心?”
“不過……”
顧緋猗彎起薄唇,調笑道:“夫人這是要把為夫介紹給兩位殿下和小侯爺?那這頓飯,咱家倒是會很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第76章
謝長生生辰宴當日。
送禮的人,登門道賀的人來得更多了。
謝長生一大早便被外面傳來的細碎的說話聲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扭過頭向側面看,卻沒看到昨晚留宿的顧緋猗。
應是已經去忙了。
謝長生打著哈欠坐起身,卻是一愣。
他低頭看向身上,發現自己褻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解開了。
胸口周圍,赫然是斑斑點點的梅花印。
謝長生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先害羞還是先驚訝。
他趕緊趁著還沒人進來,把衣服帶子系好。
等到陽蘿聽到動靜進來的時候,謝長生已經自己穿好了衣服。
“小殿下……”
陽蘿用滿是欣慰的眼神看著謝長生,她雙手不自覺地在胸前握住,贊嘆道:“既能自己穿衣服,又能乖乖吃飯,出去玩還能自己找回來,小殿下當真是長大了一歲,現在可真真是厲害極了!”
謝長生:“……”
雖說因為這點芝麻大點的小事,陽蘿就把他夸成這樣,讓謝長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但對于陽蘿的精神,謝長生還是很贊同的。
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決定把自己的人生信條傳達給陽蘿:“條條大路通牛馬,能呼吸就已經很好了。”
話音剛落,卻聽屋外由遠及近地傳來謝鶴妙的笑聲。
隨著笑聲,穿著紫衫的謝鶴妙潮漲潮落地走了進來。
他身后則跟著謝澄鏡和方綾。
前幾日謝長生在山上陪謝澄鏡時,謝澄鏡大多只穿著方便活動的衣服,袖子上沾滿濕潤的泥土。
今日倒是為了謝長生的生辰好好打扮了一番,溫潤風雅的公子,讓人眼前一亮。
謝鶴妙笑道:“小傻子,怎么只盯著大哥看,不和小侯爺打聲招呼?方綾可是特意去做了件新衣服……”
方綾一愣。
果然。
果然謝鶴妙已經看出了他對謝長生不那么清白的心意。
方綾一時之間手足無措,眼見著謝長生要看過來,索性直接背過了身去,只留給謝長生一個背影。
做完,卻又懊悔起來,只覺得自己像個毛頭小子。
謝鶴妙將方綾的反應、動作盡收眼底。
他之前是說過,對于方綾喜歡謝長生一事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但現在嘛……
看這兩人湊在一起,小動物一樣隔著老遠互相嗅著對方的味道,竟也覺得有點意思。
謝鶴妙想著,“唰”的一聲打開扇子,微笑著搖晃兩下-
謝澄鏡、謝鶴妙和方綾是在路上遇到的,合計著反正都是來給謝長生送生辰禮的,便一起來了。
宮人們把三人送的整整六大箱東西搬了下去后,就準備去赴謝長生的生日宴了。
歲歲這會兒正被陽蘿帶去吃飯,謝長生急著見歲歲,走路速度快得像要飛起來。
謝澄鏡正要追上,卻見謝鶴妙
突然停下腳步。
謝澄鏡奇怪地回頭看去,卻見謝鶴妙攔住在旁邊負責清點記賬的小太監,壓低聲音,笑瞇瞇地問:“對了,那位掌印大人給你們小殿下送了什么?”
謝澄鏡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二弟……”
謝鶴妙攤手,幽幽道:“攀比之心,人皆有之……我這當哥哥的都沒在小傻子寢殿睡過覺,想知道把這兒當客棧的掌印大人出了多少房費還不行么?”
謝鶴妙一番話,聽得謝澄鏡開始嘆氣。也不知道是被愁的還是被氣的。
亦或是兩者都有。
正想上前把謝鶴妙拉回來,卻聽那小太監回話道:“掌印早些時候送來了五十箱金銀,方才又送來了五箱翡翠,還有名家書畫、古籍,聽說還有幾箱東西在路上……”
謝澄鏡和謝鶴妙均是一愣。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茫然。
“大哥,”
謝鶴妙擰著眉,不解問:“……就一個生日……顧緋猗不至于送小傻子這么多東西吧?還是說,是咱們送得少了?”-
謝長生的生辰宴,可謂相當熱鬧。
朝臣,親王,妃子,老皇帝,都來了。
老皇帝今日心情看起來不錯,臉上是很少見很少見的,有些柔和的笑意。
像個真正的父親一樣,他關心了一下三個兒子,還有他尚能記住的幾位公主的近況。
但都被謝長生哼哼哈哈地敷衍過去了。
老皇帝被謝長生的態度氣得微微慍怒,但并未發火,很快又被朝臣們的恭維哄好。
他又開始談起了自己早些時候在軍隊中的經歷。
謝長生覺得這些事情自己都快要背下來了。
他不想再聽,隨手扔了兩個盤子飛出去,又趕在老皇帝發怒前飛快地跑了出去。
路過九公主的位置時,謝長生特意停了一下腳步,從袖子里摸出一盒糖,遞給了小丫頭。
九公主看他的眼神頓時更崇拜了。
洗了把臉透了透氣,出來時,謝長生發現馮旺不知什么時候等在自己身后。
謝長生興高采烈地招呼他:“馮旺叔叔!”
馮旺的嘴角上抬了三四個像素點,又很快放下。
他對謝長生道:“小殿下,隨奴才來。”
謝長生猜到應該是顧緋猗要找自己。
但剛剛顧緋猗和他一起,同在生日宴上。
他離開之前,顧緋猗還正在老皇帝身側,為老皇帝布菜。
難道是他溜走之后,顧緋猗也溜了?
謝長生搖頭嘆息——顧緋猗一看就是沒上過大學的。
否則,他就會知道:
逃課,不能一起逃。
要分開逃。
今兒你逃,明兒我逃,見錯開來逃,老師才不會發現。
謝長生一邊回味著自己的大學生活,一邊垂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馮旺身后走。
直到馮旺的聲音喚回了謝長生的思緒:“小殿下,到了。”
謝長生恍然回
神。
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馮旺帶著來到了顧緋猗之前的住處。
謝長生哦了一聲,一邊推門進去一邊嚷:“顧緋猗!你逃課被老師抓住了!老師讓你趕快回去并給我兩箱金子!”
顧緋猗側對著謝長生,正站在桌前研墨,悠閑的姿態。
他聽到謝長生的嚷,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他放下手中墨塊,走到謝長生身邊,抬手將謝長生方才沒關嚴的門關攏,拽著謝長生的腰封把他拽到自己懷里。
顧緋猗用手指撥弄了一下謝長生頸間的長命鎖。
紅寶石互相碰撞,發出微弱而又清脆的聲響。
顧緋猗又將那紅寶石含在口中吸吮片刻,等終于過夠了口舌之欲,他終于開口說話了:“貪心。還問咱家要錢?百箱金銀還不夠?”
“啊?”謝長生問:“什么百箱金銀?”
顧緋猗打量謝長生一番,見他是真的茫然,思索了片刻,了然笑起來:“小殿下是不是又賴床了?”
謝長生對顧緋猗的用詞很不滿:“我心中有自己的早晨,時間到了自然會醒。”
顧緋猗:“……”
很好,很有禪意。
他突然有一種把謝長生送到紅昭寺,讓他和本濟和尚參禪的沖動。
他擰了一下謝長生耳尖:“咱家今天早上派人送去了百箱金銀,百件玉器,百幅字畫,千匹綢緞。”
謝長生聽得傻了。甚至都不用偽裝,表情都變得呆滯,他不可置信地問:“……這、這么多?”
顧緋猗看起來很滿意謝長生的反應。
他低頭,用鼻尖蹭蹭謝長生的鼻尖,告訴謝長生:“給小殿下的聘禮,自然要足夠多。”
聘禮。
光是一聽到這兩個字,熱度又開始往謝長生臉上涌。
他習慣性地開始原地轉圈散熱。
但才剛轉了一圈,卻被顧緋猗按住肩膀。
像是為了打斷謝長生的團團亂轉似的,顧緋猗低下頭,含住謝長生的唇瓣。
顧緋猗的舌柔和地舔舐著謝長生的上顎,帶起一陣奇異的、酥麻的感覺。又像是故意的一樣,毫不掩飾地發出親吻的聲音。
謝長生下意識揪住顧緋猗的前襟,只覺得自己本來就在發暈的大腦更暈乎了。
顧緋猗卻突然收回了唇舌。
謝長生茫然了一瞬,嘴巴還濕漉漉地張著,隱約能窺見他口中微微卷起的舌。
顧緋猗看著,彎了彎唇。
平日里謝長生的話有多密,和他親熱時謝長生就有多寡言。
一旦被吻住,謝長生便會變得安靜。
就算再舒服,再動/情,也只會從鼻腔里發出悶悶的輕哼聲。
乖得很,討人喜歡的很。
顧緋猗伸手,用冰涼的拇指一點點擦去謝長生唇上的水漬。
可擦到一半,卻又忍不住使壞,加大了一些手上力氣,去揉謝長生的唇瓣。
那唇便變得紅腫了些。
顧緋猗嘖了一聲。
他本是想著等下謝長生還要回生日宴,方才親吻時才刻意收了些力氣。
謝長生的唇卻到底還是紅了。
倒不如方才直接親個過癮。
顧緋猗想著,又不耐地嘖一聲。
收回手,舔了舔濕潤的拇指,嘗到一些甜絲絲的味道后,這才覺得心中的燥意褪下去了些。
他又慢悠悠開口:“咱家突然想起來,還差了個東西,六禮才能成。”
謝長生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覺得自己這會兒總算清醒過來了。
他找回了狀態,問顧緋猗:“什么?蟋蟀的尾巴?黑雞血?黑驢蹄子?巫婆的眼淚?”
顧緋猗:“……”
又不是要陰婚,他要那些那些東西做什么?
他笑著告訴謝長生:“是聘書。”
“咱家方才研好了墨,卻沒紙了,這又如何是好?”
顧緋猗眼神如蛇,在謝長生身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他道:“哦,咱家知道了。咱家可以將聘書寫在小殿下身上。”
顧緋猗面上笑容愈發愉悅,頓了頓,道:“小殿下,脫衣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營養液!
甩出加更!
第 77 章 一紙婚書,上表天
聽了顧緋猗的話,謝長生只覺得不可置信。
他睜大眼,目瞪口呆了一會,又快步朝著窗臺下面的青花缸走,比比劃劃地指著里面那些成卷成卷的宣紙。
他想說什么,卻因被顧緋猗的無恥鎮住,啞巴著急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憋了半天,他終于能說話,問顧緋猗:“你糊弄傻子呢?!”
顧緋猗:“……”
可不就是么。
他目光順著謝長生的手,掃過缸里宣紙,瞇著眼笑了一下,也不解釋,只道:“小殿下,過來。”
謝長生自然沒動。
顧緋猗也沒指望著謝長生能聽話,緩步靠近謝長生,一點點將謝長生退到角落后,直接一手摟住謝長生肩膀,一手伸到謝長生腿彎,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謝長生低呼一聲,嘴里嘰里咕嚕地冒出了一串兒讓人頭暈的話來:“顧緋猗!沒想到你眼睛不好心腸也還是壞的!兩點間必可連一條直線!凡直角皆相等!凡……”
顧緋猗聽得頭暈,又見謝長生鯉魚打挺一樣的掙扎,索性直接停下腳步,把謝長生再抬高一點,低頭去吻謝長生。
這回他沒再收著力氣,舒舒服服地吻了個過癮才將謝長生松開。
謝長生便果然又安靜了。
趁他還在犯迷糊,顧緋猗將他放在書桌上,垂眸看他。
因今日是謝長生的生辰,陽蘿給他準備的是一套頗繁雜的衣服。
殷紅的挑花內襯,用燦燦的金線繡著壽山福海與云紋,外罩一件寶藍色褡護。
頭上、腰上更是叮叮當當地帶了許多寶石配飾。
漂亮歸漂亮。
只是,既然要作宣紙,自然是用不上這些外物的。
顧緋猗抽出謝長生腰帶,在謝長生手腕上繞了幾圈、綁住。
謝長生一怔,竟不自覺從喉嚨里溜出來一聲悶哼。
在江南的時候,有幾天顧緋猗借著提問查功課的名頭,總是這樣綁他,讓他面對面地坐在顧緋猗腿上,胸膛貼著胸膛。
顧緋猗的大掌不輕不重地落在他屁股上,他吃疼,只得向前坐,但卻因此和顧緋猗貼得更緊,緊到顧緋猗衣服上的花紋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這會情景重現,那些事情就又回到了謝長生的腦海里。
謝長生咬了咬唇,挪動著自己被綁在一起的雙手,抓過一角衣服,蓋在自己的已經開始發熱的臉上。
顧緋猗看著,倒也沒阻攔,反而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暫時停下去摘謝長生腰間配飾的動作,俯下/身,笑著問謝長生:“小殿下,難道不知道人的五感都是相通的?據咱家了解,許多有眼疾的人聽力、觸覺都會較常人更敏銳些。”
謝長生安靜了一會,悶悶的聲音從布料下傳出:“哦,我知道。我有個朋友叫夜魔俠,他就是個盲人,但是盲久了他就誕生了超級觀感,簡而言之就是像蝙蝠一樣有超聲波……”
顧緋猗:“……”
又在說人聽不懂的
話了。
顧緋猗笑著,隔著那薄薄一層布料咬了咬謝長生的臉,由著謝長生碎碎念念著,自己則繼續去解謝長生的扣子。
等衣服褲子都松松飄落到地上,謝長生便收了聲。
顧緋猗又隔著那層衣料親了親謝長生唇瓣,眸光落在謝長生身上。
纖細勻稱的身體,躺在長桌上,因別扭而微微側過身,竟真的像一張潔白的宣紙。
還不等人提筆去畫,這張宣紙上已有其他點綴——
頸間金燦燦的,墜著紅寶石的的長命鎖項圈;
胸前,他今早趁著謝長生睡著時留下的紅梅印。
只是……不夠。
顧緋猗將手伸到懷中,從貼著皮膚的胸膛中旁拽出一條細小的,墜著流蘇與鈴鐺的腰鏈。
他捏著腰鏈感受了一下,確認這條鏈子已經被他的體溫捂暖,這才拍拍謝長生:“小殿下,抬抬腰。”
給謝長生掛好了腰鏈,顧緋猗伸手撥弄了一下那上面的鈴鐺。
聽著那鈴鐺發出的脆響,顧緋猗笑:“咱家當初說什么來著?這鏈子光著身子戴一定好看。”
謝長生撩起蓋臉的衣服看了一眼,又重新把自己蒙住。因隔著衣料,謝長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甕聲甕氣的:“那你還說,只讓我戴一次的呢。”
顧緋猗笑著沒答,伸手摘下了謝長生頭上的玉簪。
頓時,黑發如瀑一般散落下來。
黑,紅,金。三種漂亮的顏色同時出現在謝長生身上。
顧緋猗指腹輕輕摩擦著謝長生的腰線,像是在捻紙一樣的動作,笑:“真是少見的好宣紙,灑金熟宣,棉韌緊密,手感潤柔、光滑細膩,書畫皆宜。”
說罷,顧緋猗抬手去取毛筆。
但卻不急著蘸墨,而是用柔軟的筆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謝長生身上打起了轉兒。
那筆尖很快便變得濕漉漉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筆尖已經徹底濕潤了。
那蒙臉的衣料下傳來謝長生斷斷續續的悶哼聲,那輕輕的哼聲和細細的鈴鐺聲混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動聽。
顧緋猗猛地扯開謝長生擋臉的衣料,看謝長生的眉頭緊緊蹙起著。
顧緋猗俯身,安撫地把自己的舌喂到謝長生口中。
直到謝長生的眉頭舒展下來了,顧緋猗才直起身,去取了手帕幫謝長生擦拭了身體,又用毛筆去蘸墨。
他沉吟著落筆。
筆尖剛觸到謝長生胸口,謝長生就是一抖。
顧緋猗將一縷亂發別到謝長生耳后:“很快就好。”
可話雖這么說,連著幾次,都只是落了一橫后,便被顧緋猗皺眉擦去。
如此反復了幾次后,謝長生問顧緋猗:“兄啊,搓澡呢?還是鉆木取火呢?”
顧緋猗:“……”
他瞪了謝長生一眼,毫不客氣地在謝長生這不解風情的小畜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見謝長生瞬間變得別扭的面色,顧緋猗又消了氣。他揉著剛剛被自己打過的地方,解
釋道:“咱家只是覺得缺了點什么東西。”
他用軟帕再次擦掉謝長生身上的墨痕,
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微笑起來。
顧緋猗很少有笑得這樣真情實感的時候,
連帶著那狹長的眼尾都翹起來。
謝長生一時間有些發愣,
卻見顧緋猗撩開深紅蟒袍的下擺,向腰部摸去。
謝長生視線好奇地跟著顧緋猗的動作。
他看到,在重重疊疊的布料間,顧緋猗腰上好像有個綁帶。
他在那后腰的地方摸了一把,手上便多了把嵌著紅寶石的彎刀。
顧緋猗握著那把刀子,將刀子從刀鞘里抽出來,露出薄如蟬翼的銀亮刀片。
下一秒,那刀刃的方向微微向謝長生的方向偏了一瞬。
謝長生嚇了一跳,還以為顧緋猗是要割自己。
他一時間有些拿不準自己該做什么反應,身體卻先于理智,下意識曲起腿,把自己往后挪了挪。
但剛挪出去了還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卻被顧緋猗握住腳腕,又拖回了原地。
顧緋猗揚了揚眉:“小殿下,跑什么?”
他道:“這刀子不是沖著小殿下去的。”
說完,顧緋猗抬手,在謝長生反應過來以前,竟然用那鋒利的彎刀在自己左手掌心劃了一道。
鮮紅的血液從那玉白的掌心潺潺流出。
顧緋猗將手遞到硯臺上方。
一滴,兩滴,三滴……
鮮紅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漆黑的墨中。
可顧緋猗卻像仍覺得不夠似的,還握緊了手,用力攥了攥,把更多的血擠到硯臺中。
謝長生目瞪口呆。
他趕緊去拉顧緋猗的手:“你……玉凝膏,玉凝膏在哪?”
見謝長生像是著急的模樣,顧緋猗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重新把匕首別回后腰,用下巴蹭蹭謝長生頭頂,安慰道:“淺傷而已,等下咱家自然會去上藥,不勞小殿下費心。”
說完,他用染著血的拇指去蹭謝長生的唇瓣,直到把謝長生的唇染紅才收回手。
他再執筆,蘸了那混合著謝長生的體/液與他血液的墨汁,重新落筆。
筆尖落在身上時,謝長生只覺得癢。
又因方才被顧緋猗用毛筆打著轉弄過一次,總覺得身體酥酥軟軟的。
他想笑,卻沒笑出來。
因顧緋猗的神情中竟有種說不出的認真。
因顧緋猗的專注,謝長生也逐漸被吸引了注意力,那股讓他想笑的癢意逐漸淡去后,謝長生微微撐起身體,看顧緋猗落在自己身上的字。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
天地日月為證,山河鬼神作憑。
顧緋猗,謝長生
謹訂與四月十五成婚。”
(注①)
那些字在謝長生眼中都是倒著的,謝長生勉強只認出了自己和顧緋猗的名字,和最后那行字。
四月十五。
謝長生一怔。
……那不
就是明天么?
最后一筆寫完后,顧緋猗后退一步。他像是賞畫一樣,噙著笑看謝長生身上自己寫下的龍飛鳳舞的墨字。
等顧緋猗終于看夠,墨痕也干了,透出一股隱隱的紅色。
顧緋猗伸手將謝長生拉起來。
他先解開了那綁在謝長生手上的腰帶,又撿起地上掉落的衣服。
他一件件幫謝長生把衣服穿了回去,又為謝長生束了個和來時一模一樣的發。
除了謝長生還紅腫著的唇,殘余著一切艷色的面龐,任誰都瞧不出,那整潔的衣服下,潔白的肌膚之上,有他用血寫出的聘書。
哦,還有那串腰鏈。
像之前那次一樣,又被他穿在了謝長生的衣服里。
謝長生每走動一下,緊貼著他身體的小鈴鐺便會發出悶悶的,不仔細聽很難聽到的微弱聲響。
又給謝長生整理了一下衣領后,顧緋猗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捏了捏謝長生的臉。
他擺出一副清風朗月、光風霽月的貴公子模樣,可那眸中閃爍著的卻是一抹壞笑。
他道:“對了,咱家聽說新婚夜前新人不能見面,小殿下,咱家今晚就不過去毓秀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第一句摘自道家婚書
第78章
四月十五。
今日是原主生日的后一天。
也是謝長生的生日。
陽蘿在謝長生門邊徘徊了幾圈。
因她記著謝長生今日要和掌印大人、兩位殿下和方小侯爺一起出去吃飯。
謝長生還特意叮囑她,一定要早點叫他起床,且看到他有賴床的跡象時,一定要毫不猶豫地用正義的鐵拳把他砸醒。
但說是這么說,每次叫謝長生起床,都是一個有些困難的工作。
說什么“已經醒了”、“再睡一會”,實則只是嘴巴比人先醒了,把人糊弄走,繼續倒頭就睡。
也就只有掌印大人能將小殿下瞬間叫起來。
偏偏昨晚掌印大人還沒留宿毓秀宮。
想到謝長生囑咐她時那無比認真的神色,陽蘿深吸一口氣,走到內殿。
進去后卻是一愣:“小殿下,你怎么已經起來了?”
不光已經起來了,還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桌前。
走近一看,陽蘿更驚訝了。
謝長生既沒摟著歲歲玩,也沒拿著泥捏成的人和泥捏成的怪物打架。
這實在有點反常。
陽蘿連聲問:“可是失眠了?還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說昨天剛換的薄床褥太硌?”
謝長生聽到動靜,抬了抬頭,一本正經的語氣:“……我在思考。”
“……思、思考什么?”
謝長生深沉道:“用毒蛇的蛇毒毒毒蛇,毒蛇會不會被毒蛇的毒毒死?”
陽蘿只覺得眼前一黑。
黑完,又松了口氣。
她喜悅道:“太好了,小殿下還是這么正常!”-
今日與幾人的聚餐,是在清祁路那家酒樓辦的。
這是之前去江南前,謝鶴妙帶著眾人去吃過一次的酒樓。
謝鶴妙最擅長吃喝玩樂,這家酒樓味道確實十分不錯。
謝長生去江南時偶爾也會回味一下這家酒樓做的荷包里脊與水粉湯圓,便將生日宴的地點定在了這里。
到了酒樓,來到預定好的包廂,一推門,才發現謝澄鏡已經到了。
他起身迎接謝長生:“三弟。”
“白衣服,”謝長生看他一眼,把手里的歲歲直接塞謝澄鏡手里了:“抱歲歲。”
謝澄鏡一怔,不解地問:“為什么穿白衣服就要抱歲歲?”
謝長生“哎呀”了一聲,扯著自己的前襟給謝澄鏡看:“我的衣服沾上毛很明顯。大哥哥笨。”
謝澄鏡失笑。
不過他也沒拒絕,一手拖著歲歲圓滾滾的肚皮,一手給謝長生遞了杯茶:“今年的新茶,嘗嘗。”
謝長生雙手捧著茶喝。
謝澄鏡看了他一會。
今日的謝長生看起來和平時似乎沒什么不同。
依舊是沒有表情的面龐,放空呆滯的雙眼。
說話、行動也還和之前一樣,要慢吞吞地反應一會。
但……
謝澄鏡突然問:“三弟,可是有什么心事?”
謝長生聞言一愣。
他抬頭看了謝澄鏡一眼,思考了一會后,點點頭,搖搖頭,又點點頭,再搖搖頭。
謝澄鏡:“……”
他問:“這是何意?”
謝長生答:“有一點點點點的意思。”
謝澄鏡哦了聲。
他等了片刻,本是想等著謝長生主動開口訴說心事的。
但謝長生只是把那張看起來比往日都要紅上一些的嘴巴泡在茶水里,咕嚕咕嚕地吹出了一串兒泡泡。
謝澄鏡被這孩子氣的動作逗笑。
他想了想,抬起手,在謝長生頭頂輕柔地撫摸了兩下:“有什么事就和大哥說。”
話音剛落,就見謝鶴妙走了進來。
謝鶴妙拖長聲音:“哦,只和大哥說,不和二哥說?”
謝澄鏡嘆氣:“……曲解。”
謝鶴妙走過來,笑著往兩人面前一人扔了一個被紅繩綁住的油紙包。
謝長生好奇地伸出手,將那油紙包解開。
里面有紅棗、花生、以及冰糖、橘子糖、冬瓜糖、花生糖。
謝長生用指尖扒拉著:“什么東西?哦,大西瓜,小西瓜,西瓜,小小西瓜。”
謝澄鏡、謝鶴妙:“……”
謝鶴妙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咱們家小傻子指鹿為馬的本領是越來越高強了。”
待終于笑夠,謝鶴妙解釋道:“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在發糖,說是掌……”
正說著,卻聽外面小廝來報:“掌印到了。”
隨著話音,一個紅衫人影走了進來。
互相見禮后,謝鶴妙搖著折扇,開玩笑似的語氣:“方才正提到掌印,掌印便到了,還真是巧啊,巧的險些都讓人懷疑掌印在我們身邊裝了眼線。”
顧緋猗淡笑:“二殿下真是會開玩笑。”
他走到謝長生準備坐下,卻看到謝長生面前的茶。
那杯茶因剛剛被謝長生吹了泡泡,而變得有些渾濁。
顧緋猗便拿起茶杯走到一旁,又去給謝長生倒了杯新的,這才坐下。
謝長生看到顧緋猗的左手纏了兩圈繃帶。
他吸溜著茶水,問顧緋猗:“厲害的人的傷口一夜之間就能全部痊愈,你厲害嗎?”
顧緋猗輕呵一聲,答:“咱家還沒那么厲害,不過小殿下不用擔心,過幾日便能好。”
謝鶴妙看著低聲說話的二人,突然想起來什么,繼續說起了剛才未說完的話——
“對了,本王剛剛是想說,來的時候本王遇到了一批奇怪的孩子,說是什么今兒掌印娶妻,正在沿路發喜糖。”
吸溜茶水的謝長生被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顧緋猗看了謝長生一眼,伸出手給謝長生拍了拍背:“小殿下慢些。”
又對謝鶴妙笑道:“哦?竟有此事?咱家倒是不知道了。”
謝鶴妙道:“還挺熱鬧的,本王停轎看了好一會兒呢。”
可不就是熱鬧么?
據路人說,那幾個半大的孩子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一邊嚷嚷著掌印娶妻一邊給人發喜糖瓜果。
周圍瞧熱鬧的人圍了一堆,嘟囔著“太監娶妻,滑天下之大稽”之類的話,卻硬是被那些孩子把喜糖塞到手里,又被逼著別別扭扭地說出一句恭喜。
謝鶴妙總覺得這事奇怪,像是有人在背后授意,但顧緋猗卻還是那句話:“哦?竟有此事?”
這話題便被輕輕翻了過去。
又等了一會后,方綾便到了。
他一來,眾人的目光便都定在他身上。
因現在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晚了些,而方綾向來不是不守時的人,許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
方綾有些歉意的解釋道:“我走時,我姐在和我娘吵架,我攔了半天。”
謝長生好奇:“為什么吵?”
謝鶴妙隔空用扇子點點謝長生:“小傻子,非禮勿問。”
謝長生哦了一聲,改口:“那請問為什么吵?”
眾人:“……”
有禮貌,但不多。
方綾被逗笑了一些,但又很快收了笑。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娘要我姐嫁人,我姐不嫁,就吵起來了。”
謝鶴妙呵的一笑:“今兒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聽到談婚論嫁的話題?”
“許是吉日吧,”顧緋猗答了句,又看向謝長生:“小殿下以為呢?”
謝長生干笑:“哈哈,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既然你問我,那我就發表一下關于今天是否是吉日的看法,但我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回答了,正如我一開始說的,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眾人:“……”
桌下,顧緋猗翹起二郎腿,長腿湊了過來,先用腳尖在謝長生小腿肚上輕輕踢了一下,又用腳背輕輕磨蹭著。
又等了會后,店家便把謝長生點的菜送了上來。
除了謝長生在江南時也仍念念不忘的那幾道菜品,還有一大碗涼面。
謝長生把那涼面端到自己面前,顧緋猗看他一眼,突然把自己面前的盤推到謝長生面前。
“小殿下,分咱家一口。”他道。
謝澄鏡問:“要么再給掌印點一碗?”
顧緋猗笑:“只要小殿下分一口就行。”
謝長生便把自己碗里的面挑了一筷子給他,又問剩下的三人:“你們也吃嗎?”
方綾張了張唇,卻沒說話。
這動作恰好被對面的謝鶴妙用余光掃到。
謝鶴妙心里覺得好笑,只道在戰場上打了好幾年仗、甚至為了守城違抗過軍令的方綾在自家傻弟弟面前竟連一個“要”字都說不出來。
他忍著笑,對謝長生道:“小傻子,我要,也給大哥和方小侯爺分一點去。”-
因是謝長生呼吁的飯局,所以這頓飯并沒有什么其他目的。
沒有恭維,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局勢分析、官場討論。
目的就只是為了吃飽,雖說有個除了謝長生外,眾人都不怎么熟悉的顧緋猗,但整體氣氛還是很好。
閑聊間,謝澄鏡提起自己的咳嗽好了些,可能是最近總待在山里的緣故。
方綾則提起他娘被他姐這么一氣,可能又要去寺廟里住幾天,依他看,那個紅昭寺叫本濟的和尚沒什么真本事,就只是嘴甜會討人喜歡罷了。
謝鶴妙笑起來:“人之常情罷了。誰都喜歡嘴甜的,小傻子嘴也甜,格外討人喜歡。”
方綾眼觀鼻,鼻觀心,裝死。
顧緋猗不辨喜怒地從薄唇中溜出一聲輕呵-
酒足飯飽后,眾人散場。
謝鶴妙目送著謝長生和顧緋猗的馬車朝宮中駛去,剛想也上馬車,卻聽謝澄鏡叫他:“二弟。”
謝鶴妙回頭:“怎么了,大哥。”
謝澄鏡問:“二弟是想撮合方小侯爺與三弟?”
謝鶴妙“唔”了一聲:“倒也不是。我只是覺得有趣。大哥難道不覺得有趣?”
謝澄鏡不答,只是帶著一些笑看著謝鶴妙。
謝鶴妙被他盯了一會兒,認輸地舉起雙手:“好了好了,我以后不開他倆的玩笑了還不行?”
謝澄鏡這才點頭。
謝鶴妙撐著自己翻上馬車,心里卻泛起了嘀咕——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老大突然有了當大哥的樣子?
又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他竟然聽起了老大的管?
唉——
謝鶴妙無奈地嘆口氣,伸長了腿,摸出謝長生送自己的煙管,點燃其中煙草,卻又笑起來-
抵達皇宮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謝長生夾著歲歲往毓秀宮走,顧緋猗則慢悠悠地跟在距離謝長生有一段距離的后方。
走著走著,謝長生突然覺得奇怪,回頭看了顧緋猗一眼。
顧緋猗淡淡問:“怎么?”
謝長生道:“你肺部呼出的空氣和聲帶之間已經很久都沒有和口腔產生共振了。”
顧緋猗問:“何意?”
謝長生蹲在地上,用手摳了兩塊草皮,分別把這兩塊草皮換了個位置。
等他辛辛苦苦地忙活完這個根本不用忙活的動作后,謝長生甩了甩手上的土,解釋道:“就是你已經、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顧緋猗笑了一下,卻依舊沒說話。
謝長生有點不適應,怒搓歲歲狗頭。
等到了毓秀宮后,陽蘿從謝長生手里接過歲歲,帶歲歲去吃飯。
謝長生聽到陽蘿問歲歲:“乖乖,是不是又在土里打滾兒了?瞧你這滿頭的土,像是被別人當成擦手巾了一樣!”
謝長生:“……”
謝長生低下頭根本不敢說話,一路小跑回了寢殿。
到了寢殿后卻是一愣。
他的寢殿和他出門時候比起來,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床單被褥都被換成了紅色,紗簾、地毯也都被換成了紅色。
除此之外,地上還撒了些紅艷艷的花瓣。
顧緋猗的聲音在謝長生身后響起:“喜歡么,小殿下。咱家特意讓馮旺來布置的。”
“紅色,喜歡。”
謝長生的表情突然堅定起來:“代表著熱情!代表著奔放!代表著信仰!代表著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紅紅火火!代表著……”
話還沒說完,顧緋猗已經伸手在他腰間軟肉上掐了一下:“小殿下,安靜。”
謝長生被碰到癢處,兀自呵呵笑了會。
笑夠,卻又抬頭看向顧緋猗:“你恢復了。”
顧緋猗知道謝長生指的是他剛剛不說話的事情。
他伸手,大掌貼在謝長生小腹上,用力向后一帶,讓謝長生靠在自己懷里。
“恢復?”顧緋猗笑道:“原來在小殿下眼中,只有咱家罵小殿下、擰小殿下、刻薄小殿下,小殿下才覺得咱家是正常的?”
“咱家可真是個壞人啊,是不是?”
顧緋猗歪頭,將謝長生的耳垂含在口中,細細地舔舐著;
直到那潔白的耳垂被他吮吸到通紅,顧緋猗才放開。
他道:“該罰。罰咱家今夜好好伺候小殿下快活,伺候上一整夜。”-
顧緋猗說完,門外傳來了動靜:“爺。”
顧緋猗松開謝長生,走了出去。
再回來時,他手中多出來了一個托盤。
托盤中放著一只細長漂亮的銀色酒壺,和配套的兩只銀酒杯。
顧緋猗將托盤放在桌上,慢條斯理地斟了兩杯酒。
他拿起其中一杯,盯著謝長生的眼喝了下去,又把另一杯遞給謝長生:“小殿下。”
謝長生禮貌道:“謝謝,我不渴。”
顧緋猗揚了揚眉,臉上的笑變得溫柔了一些。
謝長生立刻改口:“謝謝,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說著,謝長生伸手,接過顧緋猗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這酒的顏色澄黃清涼,味道比謝長生喝過的所有酒都要香,口感也更好一點。
“八十年的花雕陳釀,”看謝長生舔唇,顧緋猗又往他酒杯中斟了一杯:“小殿下若喜歡,就多喝些。”
八十年?
那不是比八十個歲歲加起來都大?
謝長生訝然,又吸溜著把杯中的酒喝了。
誰知剛放下,顧緋猗就又將他空掉的酒杯斟滿了。
謝長生喝光這第三杯酒,眼見著顧緋猗竟然還要再倒,忙攔住他:“不、不用了。”
顧緋猗輕笑一聲,拿下謝長生手中酒杯,低頭去親謝長生的唇。
他少見地沒有用舌頭,只是用唇去貼謝長生的唇,輕輕淺淺,一觸即離。
謝長生被他淺啄了一會,心臟突然開始發癢。
像是有個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抓似的。
謝長生很少見的,主動張了張口。
顧緋猗又和他繞了兩三圈,終于肯將舌喂到謝長生口中。
謝長生滿足的,暈乎乎地“嗯”了聲。
但隱約的,卻又覺得有哪里不對。
謝長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有點不受控制。
或者說,反應變得有些慢。
他想抓顧緋猗的衣襟,但抓了好幾次才抓到。
想咽口水,卻不知為何用不上力氣,只得由著那液體順著唇角滴落。
謝長生以為是酒的緣故。
但這感覺不像是醉酒,反而更像是之前有過的……
顧緋猗微微起身,用手指抹掉謝長生唇邊的水漬。
冰涼的感覺,讓謝長生舒服了許多。
他按著顧緋猗的手,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顧緋猗用指背摩擦著謝長生的臉頰肉,道:“還記得那個老東西在陛下生日宴上喂你喝的那杯酒嗎?”
那杯加了藥的酒。
西胡國的老國王死后,馮旺在他房中找到不少那名叫“暖春”的藥。
怕謝長生今夜害怕,顧緋猗加了些在這交杯酒中。
他抱著謝長生,把已經開始犯暈的謝長生放到床上,又怕他太早撐不住,解下謝長生的腰帶,熟練地在他身下打了個結。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柜旁。
他開柜門,從里面拿出了幾個長長的木盒。
謝長生迷糊地看著顧緋猗的動作,覺得那盒子有點眼熟。
接著他從一片混沌的腦海中挖出了關于這木盒的記憶——這都是當初那個宣城太守孝敬給顧緋猗的東西。
他眼看著顧緋猗打開了盒子,拿了帕子,細細地去擦那些奇形怪狀的玉器。
謝長生分明是有些害怕的,可看著顧緋猗那慢條斯理的動作,身體卻不自覺地開始蹭身下那冰冰涼涼的床單。
他不敢再看,咬著枕巾,扯過被顧緋猗脫在一旁的衣服,蓋在臉上。
他聽到顧緋猗的笑聲:“一葉障目。”
一片黑暗中,謝長生聽到灌水的聲音。
再安靜片刻后,謝長生聽到了顧緋猗靠近的腳步聲。
蓋在臉上的衣服被扯了下去,顧緋猗低頭吻他,與此同時,一個混合著冰涼與溫熱的東西,劃過謝長生的腿根-
顧緋猗垂眸看著謝長生。
因綁在身上那條腰帶,謝長生被顧緋猗折磨得幾乎快要崩潰了。
可顧緋猗卻沒有滿足。
他怎么能滿足呢?
怎么會滿足呢?
他還記得本濟和尚說過什么。
——“下面這人的生辰,年、日伏吟,若要婚配,也是要和歲數相近之人。”
他是不在意的。
可顧緋猗卻沒想到,自己會在自己大婚的這一天,聽謝鶴妙撮合謝長生與他年齡相近的方綾。
想著,顧緋猗將那玉器拔了出來,扔在一旁。
謝長生茫然地“嗯?”了聲。
顧緋猗沒理會,壓在謝長生胸膛上,一字一頓地問謝長生:“小殿下,喜不喜歡咱家?”
謝長生怔怔。
顧緋猗伸手拍拍他的臉,再問了一遍:“喜不喜歡咱家?”
謝長生張了張嘴。
他昨天把自己團在被子里,想了大半夜,就是在想這個問題。
他喜不喜歡顧緋猗。
他想到顧緋猗親昵的親吻,想到顧緋猗為他喂飯,想到顧緋猗讓他坐在他的腿上、說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傷到小殿下。
可他又想到自己桌子上用來計算日期的刻痕,想到原主做過的荒唐事,想到自己的偽裝。
紅燭中,那雙總是呆滯的,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似乎恢復了一些清明。
那雙眼柔和又無措地看著顧緋猗。
謝長生輕輕道:“我怕。”
“怕?”
顧緋猗重復著謝長生的用詞,面無表情的。
他突然輕呵一聲,拿過旁邊的枕巾,蓋在謝長生臉上。
謝長生聽到悉索的布料聲。
接著,一個遠比方才玉器溫熱、遠不如玉器堅硬的,軟綿綿的東西,取代了玉器,硬貼了進來。
意識到那是什么后,謝長生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
就在同時,那條讓他崩潰了很久的腰帶終于被解開,謝長生只覺得眼前白光乍現,不受控制地弓起身體,叫出了聲。
顧緋猗把頭埋在謝長生頸窩里,用力咬住他肩膀,亦在悶悶地哼。
良久后,顧緋猗抬起頭,再次注視謝長生的眼。
那雙眼依舊是混沌的,茫然的。
顧緋猗低頭,親了親謝長生的眼皮。
“怕?這算什么回答?”
顧緋猗的聲音有些氣喘,亦有些啞。
“若不喜歡,為何總要看著咱家發呆。”
“若不喜歡,為何回應咱家的親吻?”
“若不喜歡,為何咱家一進去,小殿下的反應那么強烈?”
顧緋猗笑著,伸手將謝長生被汗水全然浸濕的頭發撂倒耳后。
他的笑容如溫暖的三月春風一般和煦。
顧緋猗篤定道:“小殿下分明是喜歡咱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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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小殿下和掌印入洞房了!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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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無需害怕
謝長生訥訥的,張了張口。
他想告訴顧緋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他不能就這樣不經過他的認可,直接把蓋章定論。
可對上顧緋猗那雙含著一些溫柔笑意的狹長眸子,謝長生不知怎么的,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兩人對視著。
紅燭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燃燒得只剩下短短一截了,云層擋住月亮,配合著搖曳暗淡的紅燭光,為顧緋猗那天賜的清冷絕世的面龐渡上了一層陰影。
待云層緩緩飄去后,明亮的月光重新照亮了顧緋猗的臉。
顧緋猗狹長的眼睛彎起。
他伸手摸了摸謝長生的臉,修長手指上的黃銅戒指冰冰涼涼的硌在謝長生臉頰上。
顧緋猗往謝長生耳上輕輕吹了吹氣,輕笑:“嘴硬的壞孩子。”
語畢,顧緋猗也不再給謝長生反應的時間。
他拽著謝長生的腿,一下下讓謝長生撞過來,直到謝長生因為他那無法行事的殘缺物件再次蜷著身子叫出聲來,才終于停下動作。
他盯著謝長生的臉,那本不能感受到的快意從心臟深處蕩出,傳到四肢,令人頭皮、指尖都跟著發麻。顧緋猗微微閉目輕嘆,又低下頭,撥開謝長生擋臉的亂發,柔和地含住謝長生的唇。
他撬開謝長生的唇齒,把剛剛忍不住又一次咬破的舌尖血一點點全都蹭到謝長生的舌上,又逼著他全都吞咽了下去。
謝長生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太不健康了。
他含糊不清的,很沒有新意地吐出了那兩個字:“……流氓。”
顧緋猗親吻的動作停住了一瞬,突然輕吸了口氣。
他抬起頭,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謝長生的鼻尖:“小殿下,再罵兩聲。”
謝長生:“……”
他覺得顧緋猗真是變態媽媽給變態開門——變態到家了。
他扭過頭,緊緊把嘴巴抿起來,說什么都不肯出聲了。
顧緋猗笑著,復又低頭親吻他。
許是因為喝了酒,許是因為那讓人難受的藥勁已經過去了,又許是因為被玉器折騰了大半夜,或者是因為這個吻實在是過于溫柔纏綿。
謝長生逐漸有些困了,他的眼皮愈發沉重,眼看著就要黏在一起。
顧緋猗卻把他抱起來,讓謝長生面對面地坐在他腿上,又用涼涼的手去冰謝長生的腿根。
“小殿下,醒醒。”
顧緋猗道:“咱家答應了小殿下,要伺候小殿下一整夜的,怎么能現在睡呢?”
他笑:“還有好幾樣玉器還不曾用過呢,難道小殿下不好奇它們的用法嗎?”
謝長生:“……”
“閑著沒事的話可以研究一下無籽石榴。”
謝長生有氣無力地伸手拍拍顧緋猗的肩膀:“你去當科學家吧!我代表全人類和全外星人感謝你!”
顧緋猗:“……”
還能胡說八道,看來是還有力氣了。
他也不答,只是趁勢抓住謝長
生的手,細細啃咬起了謝長生的指尖-
顧緋猗今晚早些時候說過——他要罰自己今夜好好伺候謝長生快活,伺候上一整夜。
謝長生本以為這只是一句調笑的話,卻沒想到自己今夜竟真的沒能合眼。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謝長生嗓子都啞了,身體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顧緋猗才終于肯抽/出手。
他捻著濕漉漉的手指,遞到唇邊,用緋紅的舌尖舔了舔,笑:“好甜。”
他起身去洗了手,叫馮旺送來了水,將謝長生打橫抱起,仔細幫他清洗了全身。
為謝長生擦干頭發后,顧緋猗叫謝長生等在原地,自己則先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床上的玉器,又拿了套干凈的被褥去換。
整理好床鋪后,顧緋猗回頭去尋謝長生。
只見謝長生坐在椅子上,身上唯一的遮擋就是剛剛顧緋猗給他披上的棉巾。
謝長生用一種看起來不太舒服的姿勢坐著,臉上是看起來比平時更懵的表情。
他連拽棉巾的力氣都沒了,任由那潔白的布巾滑落下來,從肩膀一直掉到了手肘。
露出來的小半片胸膛上、手臂、后背上,斑斑點點的全是紅色的印子。
顧緋猗看著,只覺呼吸一滯——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謝長生這樣的表情。
今天晚上,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放謝長生去休息,卻因謝長生這樣的表情,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樣,忍不住一遍遍地去欺負他。
顧緋猗將謝長生抱到床上,細致地為他穿好寢衣,又給他蓋上被子。
幾乎是沾著床的那瞬間,謝長生便昏睡了過去。
顧緋猗起身,借著謝長生用過的棉巾和已然冷掉的水,簡單擦洗了一下身上后,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衣。
——睡是睡不成了,他今日約了東廠的大太監隋安賢問話。
出門前,顧緋猗回到床邊,薄唇極輕地在謝長生額頭上貼了一下。
“無需害怕。”顧緋猗說。
從毓秀宮出來后,顧緋猗一面往宮后門的方向走,一面從袖子里拿出了什么東西,遞給跟在身側的馮旺。
馮旺低頭接過來,低頭看了一眼。
那是個信封。
信封上是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
“可汗親啟”-
天蒙蒙亮起,照亮廣闊草原上的一切。
水、草、帳篷。
熱鬧嬉笑著、充滿了活力的人群。
他們是西胡人,西胡國的人。
但,“西胡國”,是大周皇帝送給他們的名字。
西胡人自己,比起“國家”,則更愿意用“民族”來稱呼自己和同胞。
他們由一個個小的部落團結在一起,騎在馬背上,共同尋找能夠讓族人們能夠生存下去的水草豐美之地。
他們共同擴張領土,抵御外敵,在一場場戰爭和廝殺中割下了許多敵人的腦袋,也贏得了屬于自己的尊重。
一個麥色皮膚、身材高挑的女人從遠處飛快縱馬過來。
她甩了甩頭上的汗水,翻身從馬背上下來。
這女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五官深邃英氣。
她一下馬,周圍便有人和她打招呼。
“呼延真!”
被喚作呼延真的女人點了點頭,大步走進最中間、最顯眼的那頂大帳篷里。
羔羊皮的床上,躺著一個男人裸著上半身,胸前纏著繃帶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壯,有著和呼延真相似的深邃五官。
只是有一道貫穿臉頰的傷痕,讓男人本就兇狠的臉看起來更是嚇人。
“呼延遼。”女人叫他的名字,問:“你終于醒了,身體怎么樣?”
呼延遼睜開眼,看了一眼那女人。
“死不了,姐。”呼延遼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命大著呢。”
被那個只手遮天的掌印關在牢里走了一遭、給瘸腿的二皇子拴著鏈子當了許久的狗、又被狠狠在心窩子里扎了一刀。
就這樣,他都能活下來,還能恰好找到一個善良的人、借著他的身份回到西胡。
可不就是命大嗎?
他對呼延真道:“姐,把藥粉給我拿過來。”
呼延真把一個瓷瓶遞給呼延遼。
呼延遼撐著自己坐起身,解開身上的繃帶。
就因為這幾下動作,他胸前的傷口已經又撕裂流血,但呼延遼就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抓起一把藥粉灑在胸口上,還揉了兩把、讓藥粉滲進去。
他疼的渾身發起抖來,卻忍不住笑起來。
“謝鶴妙。”呼延遼嘟囔了一句,又突然低吼:“謝鶴妙!!”
呼延真看著弟弟驟然猩紅的眼。
呼延遼回來的那天晚上,發著高燒告訴了她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
當她聽到呼延遼說自己在山下徘徊了幾天,心口的腐肉都是他自己撕掉的時候,也理解了他對謝鶴妙的恨。
她問了呼延遼一個這幾天一直沒來得及問的問題:“你要怎么做?”
呼延真抽出腰間彎刀,隨手把玩著:“殺了他?抓了他折磨?”
“對,對對對。”呼延遼眼底的紅色更濃了:“我要抓住他,折磨他,讓他當我的女人,再殺了他。”
頓了頓,呼延遼又道:“不,不對。我不要他死,我要抓著他的手,讓他再捅我一刀。姐,他笑著把那小刀戳進我心窩子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爽么?”
那種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極致的痛楚,在謝鶴妙的笑意下變成巨/大的快感,讓呼延遼每每想起來,全身都忍不住發抖。
又安靜了片刻,呼延遼突然再次改口。
“不,不不不。”呼延遼發抖起來:“我要去找他,我要把那老東西宰了,我要幫他坐上那把椅子……我要把最好的給他……”
呼延真看著呼延遼,嫌棄地撇了撇嘴。
自家弟弟從小就是個瘋子,生死邊緣走了一趟,這瘋病好像又加重了些。
她問呼延遼:“別人捅你一刀,你還要送皇位給人家?你知不知道,
你這樣子實在是挺……挺惡心的?”
頓了頓,呼延真聳了聳肩:“不過,既然父親死了,你現在是可汗,你說了算,我們全聽你的。”
說著話,帳篷外面突然傳來動靜。
一個族人手里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遞給了呼延遼。
呼延遼看了一眼。
中原的文字,中原的信紙。
他問:“誰送的信?”
男人搖頭:“水缸下發現的,沒看到送信人。”
呼延遼將信封撕開。
他看著信上的內容,看了很久。先是狐疑、眉頭緊皺,繼而眼睛發亮。
“是什么?”呼延真問。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哦,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呼延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人想把老子當刀使,但……”
他揮了揮手里的信紙,低低地笑了起來,剛剛上好了藥粉的胸口因為他激烈的笑,再次滲出血來:“這可是能讓我殺了那老皇帝的好東西。”
第 80 章 “腰疼么?”
東廠。
顧緋猗翹著二郎腿,手中一盞清香新茶,閑散的姿勢聽著隋安賢匯報著各地送來的情報。
等他說完,顧緋猗交代了幾句,起身欲走。
隋安賢卻跟在他身后,吞吞吐吐的,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
顧緋猗看他一眼:“還有事?”
隋安賢恭維的語氣:“聽說……聽說掌印娶妻,奴才給掌印準備了一些薄禮……”
“薄禮?”
隋安賢應:“是些市面上少見的器具……”
顧緋猗輕呵一聲。
聽著這聲笑,隋安賢一時心中沒了主意。心中開始暗罵自己莽撞:分明知道顧緋猗一向對男女情事不熱衷,卻還是送了這樣一份禮,真是拍馬屁都拍不好,蠢貨啊蠢……
心中罵自己的話說到一半,卻聽顧緋猗慢悠悠出聲了。
那柔軟的聲音尾調上揚著,彰顯著主人愉悅的心情。
顧緋猗道:“送到車上去。”
隋安賢松了口氣。
他正欲再對顧緋猗說幾句討喜好聽的話,卻見顧緋猗頓住腳步:“對了。”
他喚了一聲,立刻有有幾名小太監從車上搬了兩個沉甸甸的大箱子來,送到了隋安賢面前。
隋安賢打開看了一眼,立刻被里面白花花的銀子銀票閃花了眼。
隋安賢既欣喜又無措。
他隆重地對顧緋猗道了謝,可心底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值得這么大的賞。
難道是因為那些器具?
可、可掌印怎么會提前知道他要送?還提前準備好了回禮?
顧緋猗見他茫然,輕描淡寫地抬起手。
那只手的掌心上纏了一圈繃帶,雪白的繃帶上洇出一點紅色血跡。
顧緋猗毫不在意掌心的傷,伸出修長的食指。
那玉白的指尖從摸著自己的眉骨,一路劃過高挺的鼻梁、薄唇,最后停在下巴。
隋安賢看著,恍然地“啊”了一聲。
——前幾天夜里掌印給他報了個地點,是城北老山下的樹林河邊。
他派人去看,在另一伙人找到什么之前,找到了一個渾身上下都血淋淋的男人。
那男人戴著遮帽、又用泥土糊臉,手下說,這人不肯說話,聽不出是哪里的口音,唯能看清的就是那人臉上有這樣一道傷痕。
顧緋猗沒說那人是誰,隋安賢也不問,只是讓人把對方的行蹤都抹去,又給對方準備了一些盤纏,還給他捏了個假身份把對方送出了京城。
看來自己這事做的是甚合掌印//心意。
隋安賢心底悄然松了口氣。
他再次謝過了顧緋猗,又多嘴關心了一下顧緋猗的手:“掌印,太醫院的鐘老先生等下要過來,可要讓他為您看一下手上的傷?”
顧緋猗淡淡道:“不必。”-
今日一天,
謝長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趴了整整一大天。
除了去解了一次手,連吃
飯都是趴在床上吃的。
陽蘿雖不理解,但足夠尊重。
她只當謝長生是又想出了什么扮鬼的法子,來收碗筷的時候還不忘記夸謝長生:“上次小殿下扮成那個披散著頭發滿地亂爬的鬼,就有些嚇人了,這次只用上肢趴著挪動自己的鬼,更是傳神。”
“啊對對對,”謝長生哪好意思告訴陽蘿自己是腰酸胯痛實在起不來了。
他沙啞著聲音告訴陽蘿:“陽蘿姐姐,你眼力太好了!我就是在練習爬行!這樣等老了癱瘓了,自己爬著要飯吃,不麻煩別人!等八十歲的時候我要當敬老院最獨立的老頭兒!”
陽蘿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在腦海里搜刮了半天,終于想到了要用“未雨綢繆”
這個詞來夸謝長生。
但話還未說出口,卻見一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正是顧緋猗。
顧緋猗如往常一樣,紅衣玉帶,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令人捉摸不透、看著對旁事漠不關心。
但不知為什么看著又和往常不太一樣。
像是比之前更自得了,更悠然了?
更氣定神閑了?
還比往常多了一些愜意。
只掃了一眼,陽蘿收回目光。
——她雖已為自己準備了豐厚舒適、芳香撲鼻的歸處,但也不想這么快就住進去。
她對顧緋猗行了一禮,端著碗筷退出謝長生的寢宮,又招呼著門口的幾位宮人太監隨自己一起離開了-
謝長生看著顧緋猗,突然想起,自己看的里面,吃過那藥的人一般都是迷迷糊糊、從來不記得細節的。
可他卻偏偏記得。
每件事都記得一清二楚的。
謝長生記得顧緋猗是怎么吻遍他全身、又是怎么托著他的后腦讓他也在他肩膀上吮出印子的。
記得他是怎么從難受變得舒適,甚至因為那綁在身上的腰帶急出了一些眼淚,磨蹭著床單、卻被顧緋猗扣住手腕。
還記得灌了熱水的玉器那溫涼的觸感,顧緋猗的手指,也記得那軟綿、奇異的東西的感覺。
像是昨晚發生的事情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謝長生面前閃。
熱度一點點爬上謝長生的頭臉。
其實想過,再見到顧緋猗的時候,一定要保持住自己的人設。
裝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問三不知;
或是一邊大笑一邊熱情洋溢地抬起手:“嘿!老兄!昨兒個晚上累不累?”
但事實證明謝長生根本做不到。
他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熱度瘋了一樣往頭臉上涌,趁著陽蘿出門的工夫,他抓住被角,一點點拽過來,把臉給蒙住了。
一片昏暗的視線中,謝長生聽到顧緋猗發出一聲輕笑。
接著是愈發靠近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小殿下。”
“你……”
謝長生開口,嗓子全然是啞的;
原本干凈清潤的好嗓音
像是沙沙啞啞,像是清晨剛起床時,帶著懈怠和倦意,反而勾的人的心尖都跟著發癢。
他的聲音悶悶地從被子里傳出來:“你好,我叫謝長生。謝是不用客氣的謝,長是身高的長,生是還沒熟的生。我本是家世顯赫的大學生,卻被賊人陷害,要想聽我的復仇故事,請計算出完整圓周率并復活霸王龍。”
顧緋猗:“…………”
他輕笑起來,伸手把蒙在謝長生頭上的被子向上扯了扯,給謝長生留了個可呼吸的孔出來。
顧緋猗又把手從那孔中探進去,探到謝長生的臉,兩根手指擰了下:“胡言亂語什么?要喝些蜂蜜雪梨水潤潤喉么?”
謝長生搖搖頭。
他感覺到自己腰側的被褥下陷了些,是顧緋猗坐了下來。
一只涼涼的,寬大的手掌鉆到被子下,按在他腰上。
謝長生抖了一下,聽到顧緋猗問:“腰疼么?”
謝長生猶豫了一下,老實回答:“疼,有點后悔進化成脊椎動物了。”
顧緋猗又笑一聲。
他沒說話,那只撫在謝長生腰上的手緩緩動了起來。
他開始不輕不重的力道按揉著謝長生的后腰。
肌肉中的酸痛感在顧緋猗的按摩下逐漸變得舒適,謝長生微微放松了身體,道:“再往上面一點。”
顧緋猗應了一聲:“嗯。”
寬大的手掌微微上移了些。
但按了一會后,似乎是知道謝長生舒服了些,顧緋猗開始分心,用指尖去按謝長生脊骨左右的腰窩。
謝長生只覺得癢,漲紅著臉扭著身體想要去躲,同時也不忘啞聲控訴:“老板!老板在哪里?!我要投訴你們家技師!”
顧緋猗斜斜靠了下來,胸膛壓在謝長生的后背上。
謝長生覺得自己像個被擠漏氣的氣球。
他吭哧了一聲,剛想叫顧緋猗起來,卻感覺到那只原本按在他腰上的手緩緩移動起來。
一點點撫摸著劃過他的腰,修長冰涼的手指從身體與床板的空隙探進去,一路向上,最后被壓在謝長生的胸口與床板之間。
顧緋猗身體的重量已經全部壓在了謝長生身上。
他的下巴墊在謝長生肩膀上,聲音隔著不薄不厚的被褥傳到謝長生耳中:“洞房才過了不到一日,夫人就連自家夫君看都不多看一眼了?”
他似乎隔著被子咬了一下謝長生的臉:“把臉露出來,讓為夫瞧一眼。”
謝長生不動,也不吭聲。
那只被墊在謝長生身子底下的大掌動彈了兩下,還故意用中指上那硬邦邦的黃銅戒指硌了謝長生一下。
謝長生想躲,可一動彈,腰又酸起來。
他又喘不過氣又腰酸,還要顧忌被壓在身子底下的那只手。
權衡了一下后,謝長生一點點把蒙在頭上的被子拉了下去。
等謝長生的臉完全露在外面后,顧緋猗上前,薄唇貼在謝長生唇角上,先輕輕的摩挲,又撬開謝長生的唇齒。
他盯著謝長生的
眼睛,看那雙呆滯而含情的桃花眼先是顫動,又垂眸閉上。
那張漂亮的臉比剛剛更紅了,不知道是因呼吸不暢,還是被壓著后背,或是覺得舒適。
又或者是三者都有。
顧緋猗瞧著謝長生愈發沉溺的神情,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眸中突然漫出一絲笑意。
從天亮時分,那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可惜終于淡了許多。
他可惜不能摟著謝長生一同入睡,也可惜謝長生睡醒睜眼時不能第一眼看到他在枕邊。
可惜自己不能真正體會到快活,更可惜,他終究不給謝長生更真切的快活。
他幾乎都有些嫉妒那些玉器與自己的手指。
顧緋猗一邊想著,一邊愈發用力地按住謝長生的后腦,逼他更緊地貼近自己。
謝長生卻突然小幅度地反抗起來。
“手,顧緋猗。”
謝長生好不容易才推開顧緋猗,他顧不上自己濕漉漉的唇,用力深呼吸著了幾下,睜大眼告訴他:“你的手在流血。”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土狗,好愛寫事后
當然我也愛寫事前事中
我寫寫寫寫寫寫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