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有沒有想過我們的
極樂……極樂……
謝長生面紅耳赤。
他想從桌上站起身,可顧緋猗偏偏不讓他起來。
不光不讓他起來,還帶著謝長生的腿一直往他腰上蹭。
直到把謝長生蹭得渾身發熱,顧緋猗把手從謝長生褲腰伸進去,笑:“哦,看來小殿下又要咱家幫忙了。”
謝長生:“……”
他覺得這根本就不叫幫忙,而叫添亂!
被顧緋猗冰涼的手碰著,謝長生只覺得頭暈腦脹。
偏偏抒發一次后,顧緋猗仍不肯松開他。
他舔咬著謝長生的耳垂,把舌往謝長生耳孔里探:“小殿下,再來一次。”
謝長生渾身戰栗著,心里卻浮起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總覺得……
顧緋猗像是在撩撥自己。
好像一定要逼他自己說出“想要”似的。
但偏偏顧緋猗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明日啟程趕路,咱家不會讓小殿下在路上受苦的。”
謝長生抖著聲音:“顧緋猗……”
他想告訴顧緋猗你這行為簡直就是在員工加班到凌晨四點的時候,告訴員工我們公司加班很少的企業家。
但剛一開口,顧緋猗像是知道他要掃興一樣,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唇貼在謝長生的耳朵上,溫和柔軟的嗓音傳入謝長生耳中。
“小殿下,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洞房夜?”
見謝長生亂七八糟地搖頭,顧緋猗伸手把他一縷亂發別到耳后,卻道:“咱家想過。”
“咱家想過。”
顧緋猗的聲音啞了,他開始每說一句話,都低頭吻一下謝長生。
他道:“要走完六禮,要在一個不會有任何事發生的、靜謐的夜里,要嘴對嘴地喂小殿下吃了酒,讓小殿下的聲音啞到再也說不出話,咱家會抱著小殿下,一下一下撞,咱家會把小殿下仔仔細細地清理干凈……”
說著,他又和謝長生接吻,突然顧緋猗發現自己嘴里不知什么時候又多出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他不在意地抿掉舌尖上漫出來的血,問謝長生:“咱家日日夜夜都想著這件事,小殿下可知道么?可會覺得咱家在癡心妄想?還是覺得咱家齷齪?”
話一出口,顧緋猗自己都覺得好笑。
分明他與謝長生講好了,他來當謝長生的主子。
可現在他卻有種反而是自己被拴住的感覺。
“……你想象力還怪豐富的……”
謝長生虛弱道:“獎勵你去當營銷號,造謠一條五毛錢。”
顧緋猗:“……”
他輕笑一下,驀地加快手下速度。
這下謝長生真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光乍現時,他身體不由自主地弓起,報復性地咬住顧緋猗肩膀。
他聽到顧緋猗在他耳邊舒爽的嘆氣聲-
謝長生被顧緋猗清理好身體后,趴在椅背上呆坐了很久。
顧緋猗給他喂了些糖水,見他恢復了些力氣后,又叫人送來了飯菜。
飯菜均是謝長生的口味。
偏硬些的飯,多肉少菜,帶一些甜口。
顧緋猗道:“時間太晚了,吃多容易積食,小殿下少吃一些。”
可偏偏他往謝長生口中喂飯的動作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等謝長生把飯菜吃光后,顧緋猗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
顧緋猗等下還有事要忙,叫了軟轎送謝長生回宮。
守在門口的陽蘿正百無聊賴地和馮旺搭話——說是搭話,其實也只是一個說、一個沉默。
等聽到里面動靜,陽蘿松了口氣,心道自己總算是不用對著悶葫蘆念經了。
一回頭,卻嚇了一跳。
她家的漂亮小殿下已經從頭到腳換了一身出來。
身上的衣服褲子,竟全都是顧緋猗的。
大了一圈的衣褲,松松垮垮地掛在謝長生身上,像被別人擁抱在懷里似的。
謝長生解釋道:“剛才有個八十歲的老頭闖進來,吐了我一身,我沒辦法,才換了衣服。”
陽蘿:“……”
她眼睜睜看著站在謝長生身后的掌印大人臉黑了一圈。
陽蘿忙讓謝長生上了軟轎,又仔仔細細地轎子周圍的簾子全都掩了起來。
等回宮后,陽蘿收到了顧緋猗讓馮旺送來的一個盒子。
方方正正的,檀木的,盒子。
陽蘿臉都白了。
——掌印這是什么意思?
聽說有地方的風俗是人死后,將人燒成灰,裝在這么一個小盒子里。
因她見到了掌印和小殿下的事,所以才送了她這樣一個裝骨灰的盒子?
她該感慨掌印的貼心嗎?竟送了她最愛的檀木。
陽蘿眼淚都要掉下來時,謝長生卻好奇地湊過來。
他將盒蓋取下,緊接著,長長地“哇”了一聲。
那竟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一盒金錠子。
“好多啊。”
謝長生用指頭數:“一、二、三、四、哥、爸、爹、爺……”
陽蘿:“……”
還有這種計數方法?
她又激動又開心,簡直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一時也忘了禮數,抓起兩只沉甸甸的金錠子就要往謝長生手里塞。
謝長生強忍著扯開自己口袋,讓陽蘿把金錠子放進去的沖動,戀戀不舍道:“我要瓜子,不要金子!”
陽蘿噗嗤一笑,倒真的毫不客氣地往他手中塞了一把瓜子。
謝長生嗑完了那一大把瓜子,摟著歲歲倒在床上。
感覺還沒睡著,就聽外面傳來走動的動靜。
陽蘿叫他起床:“小殿下,準備出發了。”
謝長生是沒想到自己穿越了還要早八。
他痛苦地從床上起來,爬著吃了早餐,爬著上了軟轎,又趁著老皇帝沒來,在宮門口爬著撞向百官。
把人都撞得人仰馬翻后,謝長生的精神狀況總算是變得良好了一些。
謝長生正坐在地上平復呼吸,卻聽有人叫自己。
“小傻子。”
謝長生回頭,看到謝鶴妙和方綾。
今日天氣好,兩人都穿著春日便服,一紫一藍,一雍容一清朗,說不出的養眼。
謝鶴妙伸手,拎著謝長生的后領把他提起來:“你怎么又在亂爬?”
謝長生道:“自己的睡眠不足固然失敗,但別人的精神飽滿更讓人揪心。”
謝鶴妙:“……”
方綾:“……”
謝鶴妙笑著松開謝長生,順手給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揪亂的衣領,對方綾道:“瞧瞧我家小傻子這境界,都能去和方老夫人常夸的那位高僧論禪了。”
方綾:“……”
他竟認真思索了一下,繼而搖頭:“還是算了吧,那位高僧都快九十歲了,還是別折騰他老人家了。哦,對了。”
方綾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只桃子,別著臉拋給謝長生:“給你的。”
謝鶴妙“唰”的一聲打開扇子,搖來搖去,瞇著眼看看方綾,又看看謝長生,再把目光落回到方綾身上。
他笑道:“哦,原來本王沒有。”
方綾又摸出一只桃子遞給謝鶴妙:“有的。這是二殿下的。”
“不了不了,”謝鶴妙的扇子搖得更歡了,他睨方綾一眼:“不愛吃桃子,甜,太甜。”
方綾聽出謝鶴妙似乎話里有話,收回桃子,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裝死。
謝長生看謝鶴妙,突然問:“二哥哥,今天有那么熱嗎?還是你扇扇子只是為了耍帥?”
謝鶴妙:“……”
他收起扇子,順手在謝長生頭頂用力敲了一下-
又等了一會后,謝澄鏡和其他留在京中的臣子前來送行。
謝長生是真有點舍不得謝澄鏡了。
掛在謝澄鏡后背上,一口一個大哥哥地叫。
謝澄鏡也看出來謝長生的不舍,笑著安慰他:“等你們回京,大哥親自……”
謝長生忙捂住他的嘴,止住了謝澄鏡的話后,他長長松了口氣。
謝澄鏡、謝鶴妙和方綾三人都奇怪地看著謝長生,不知道他這個舉動是有何意。
“大哥哥,我剛剛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嗎?!”
謝長生拍著胸脯:“我幫你拔掉了flag!”
謝澄鏡茫然了一瞬。
“哦,還有。”謝長生補充:“除了flag,剛剛還不小心拔掉了大哥哥你兩根頭發。”
眾人:“……”
四人湊在一處說說笑笑了一會,老皇帝和皇后便乘龍輦來了。
顧緋猗就跟在他們身側,目光掃視一圈后,定在謝長生身上。
謝長生朝他招了招手,顧緋猗便挑著嘴角笑起來,對他和另外三人點了點頭。
老皇帝急著去找他的江南美人,連禮官送行的話都只聽了個開頭,便催促眾人動身。
謝長生再次對謝澄鏡告了別,鉆到馬車里,摟著歲歲補覺。
正睡得香,一人卻掀開車簾,上了車。
謝長生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歲歲拼了命地要從自己懷里往外爬。
于是謝長生便知道了,來人是顧緋猗。
顧緋猗走到謝長生身旁,把他的小腿抬起來,給自己騰了個位置,又把謝長生小腿搭在他腿上。
坐穩后,他伸手掀開謝長生領子看了看,笑道:“玉凝膏還是好用,昨天剛留下的印子,今天就看不太清了。”
謝長生問他:“所以玉凝膏的專利能到底能不能給我?不能也沒關系,過了這個村,我在下個村等你。”
顧緋猗:“……”
他失笑,拿過旁邊的毯子蓋在謝長生身上,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謝長生的腰:“再睡會吧。”
謝長生打了個哈欠,閉上眼,又泛起了迷糊。
卻聽外面突然一陣騷亂。
馮旺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爺,陛下遇刺。”
謝長生一下子就支棱了。
他彈跳著坐起,捂住嘴巴。
顧緋猗應了聲,卻什么都沒說。
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謝長生反而著急了。
他掀開車簾,身體越過顧緋猗的腿,問馮旺:“有……有康復的可能嗎?”
顧緋猗:“……”
馮旺:“……”
顧緋猗拍了拍謝長生因跪坐而翹起的屁股,道:“陛下不會有事的。”
護衛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就算對方是驍勇善戰的游騎兵,也要打上一會才能攻破。
單單一個刺客,哪有那么容易能殺死老皇帝?
顧緋猗問馮旺:“刺客呢?”
馮旺道:“已被當場斬殺。”
顧緋猗嘖了一聲。
能做出當街刺殺皇帝一事的人,雖有勇無謀,卻也值得一聲“膽量驚人”,若還活著,顧緋猗一定會收攏此人。
馮旺又道:“只是陛下受了驚嚇,臉色煞白,不肯再走,急著要見掌印。”
顧緋猗笑一下,卻伸手拿過一塊梅花酥,細細嚼著。
他慢悠悠吃完了梅花酥,才道:“咱家現在過去。”
下了馬車,看著前方停下的龍輦,顧緋猗心中道了一句可惜。
也不知是在可惜那死掉的刺客,還是在可惜老皇帝沒能死成。
亦或是兩者都有。
他朝龍輦走,又想起來什么,吩咐馮旺:“別忘了給那刺客收個尸。”
馮旺應下。
第 62 章 紅色,代表著毀滅
因當街遇刺,老皇帝受了不小的驚嚇。
他蒼白著臉色,想到剛剛那持著匕首、滿臉猙獰,口中大喊大叫著臟話朝自己刺過來的刺客——他手中的尖刀都已經舉到自己身前,險些就要劃破他的衣袖。
雖說曾經在戰場上時也曾有過九死一生的時刻,但現在他的心境早已不一樣。
自從有過身體虛弱疼痛到躺在床上怎么都起不來的經歷后,他只想煉出仙丹,長命百歲地活著。
回憶著剛剛的驚險時刻,老皇帝越想越后怕,心中竟萌生了退意,大有直接打道回府的意思。
可……
這才剛出宮,還不到一個半時辰呢。
雖之前也有過因他心情或身體不佳,各類儀式突然取消的先例,可顧緋猗早已聯絡好了各地行宮,還有這百官……
老皇帝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丟了面子。
且。
老皇帝實在想去江南,找到屬于他的絕色美人。
不然他實在不甘心。
正想著,卻見一暗紅人影朝自己走來。
老皇帝忙抬頭看向來人:“緋猗……”
顧緋猗掃了一眼老皇帝臉色,看他面色蒼白、卻緊抿著唇,便知道老皇帝停下的理由和他猜想的一樣——既害怕,又賊心不死。
顧緋猗心底輕呵一聲,面上卻分毫不顯。
“陛下,”顧緋猗示意老皇帝懷中的那位美人退下后,走上前,輕聲對老皇帝說了什么。
老皇帝聽著,眼睛愈發亮了。
等顧緋猗說完,老皇帝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蒼白的臉也重新有了血色。
他撫掌道:“好,好好!就按緋猗說得做!”
又道:“賞黃金千兩!”
顧緋猗笑著謝過-
不遠處。
謝長生從車窗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見南下的隊伍重新開始移動起來,倒沒什么意外。
原書中寫過,老皇帝南巡,也正是顧緋猗的機會。
他借著老皇帝南下,在整個京城進行了一次大換血。
皇宮內外、太子府上、謝鶴妙的王府、文武百官……
這么難得的機會,必然不能輕易就讓老皇帝回到京城。
只是謝長生很好奇,老皇帝都害怕成那樣了,明顯已經萌生了退意。顧緋猗到底是怎么勸說的老皇帝,讓老皇帝同意繼續南巡的?
等當天晚上抵達了行宮的時候,謝長生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他吃過了飯,正在行宮住處的小院子里邊溜歲歲邊舒展自己因坐了一日馬車而疲乏的身體。
顧緋猗來了。
他手中拿著一個包裹,示意謝長生隨他進屋。
進屋后,顧緋猗屏退了周圍伺候的宮人,把手中包裹遞給謝長生。
謝長生沒立刻打開,興致勃勃地猜起了里面的東西:“你捏的泥人?話本?難道是吃的?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航空母艦!”
顧緋猗:“……”
什么東西?
他伸手打開包裹,
里面竟是一套衣服。
這衣服布料粗糙,
樣式簡單。
甚至謝長生一眼瞧到了袖子上的一個破洞。
謝長生面色茫然地看看衣服,
再看看顧緋猗,
再看看衣服。
顧緋猗最見不得謝長生這幅傻呆呆的表情。
每次見都忍不住想笑。
他狹長眸中笑意加深了一些,道:“勞煩小殿下換上。”
“為什么?”謝長生問:“角色扮演?農夫與蛇?那我要演蛇!”
顧緋猗:“……”
他伸手揉了揉謝長生臉頰上的軟肉:“等下次有機會再讓小殿下咬,今天時間來不及了。”
他一邊替謝長生展開那衣服,一邊解釋道:“因陛下遇刺一事,南巡隊伍恐不安全。陛下決定將南巡隊伍分成兩支。”
一支扮成平民,暗中趕路,微服私訪。
一支則找人扮成老皇帝,大張旗鼓吸引視線。
謝長生這才明白過來顧緋猗是怎么讓老皇帝同意繼續南巡的。
原來是借了“微服私訪”的美名。
謝長生扮傻要求顧緋猗又給自己講了兩遍,正要顧緋猗再解釋第三遍的時候,顧緋猗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別問了,小畜生,給咱家老老實實地去把衣服換了。”
謝長生拿著衣服無聲地罵罵咧咧地鉆到了屏風后。
他一邊研究手里的衣服,一邊終于問出了想問的問題:“那二哥哥和我一起嗎?”
顧緋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二殿下在另一支隊伍里。”
謝長生又問:“那方綾哥哥在嗎?”
顧緋猗聲音中多了些涼涼的笑意:“給你吃甜桃子的方綾哥哥也在另一只隊伍里。”
謝長生:“……”
他道:“那我也要去另一只隊伍里。”
“去陪二殿下,還是去陪方小侯爺?”
顧緋猗輕輕笑起來,謝長生聽到有腳步聲朝屏風的方向走。
謝長生剛胡亂把衣服套上,顧緋猗就繞了過來。
許是因為從未穿過這樣的衣服,一身布衣被謝長生穿得亂七八糟。
布衣樸素,偏偏襯得謝長生那張臉如花一般艷。
顧緋猗幫謝長生整理整齊了衣服,又幫他挽了個普通發髻后,到底沒忍低下頭親親謝長生唇瓣。
很輕柔的力度,柔和的眼神。
可謝長生總覺得顧緋猗好像下一秒要咬上自己一樣。
顧緋猗捏捏謝長生臉頰,笑道:“可惜,小殿下只能在咱家身邊陪著。”-
謝長生只來得及和謝鶴妙、方綾匆匆道了個別,就要離開行宮。
謝鶴妙看著穿著布衣的謝長生,吊兒郎當地笑:“哎呀,這是誰家的小少爺流落在外了?哦,是我們家的啊。”
說著,謝鶴妙又轉頭問方綾:“這么穿還怪好看的,是吧?”
方綾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地裝死。
謝鶴妙解下腰間玉佩,又不由分說拿了一包鼓囊囊的碎銀塞
到謝長生手里,問:“記不記得你變傻以后,二哥第一次帶你出門,對你說了什么?”
謝長生緊皺著眉回憶了一會,啊了一聲:“要跟陌生人走,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謝鶴妙:“…………”
方綾深吸一口氣。
顧緋猗走過來,對謝鶴妙笑道:“二殿下放心,咱家定會好好看護小殿下的。”
說話的時候,顧緋猗的大掌撐在謝長生腰上,用手指揉了揉謝長生腰窩。
謝長生嚇了一跳,心跳驀地快了一拍。
顧緋猗卻已收回手。
在知情人的目送下,微服私訪的隊伍連夜出發。
雖說是微服私訪、一切從簡。
但老皇帝自然是吃不得苦的。
隊伍里共有五十余名護衛扮作家仆,百余名暗衛扮作同路人從旁守護。
老皇帝帶著皇后、洛常在和懷孕的徐美人,顧緋猗扮作謝長生的教書先生。
老皇帝自己則給自己捏造了個被人陷害的落魄富商的名頭。
老皇帝穿著布衣,顯然對微服私訪興致勃勃。
他心情不錯,連帶著和謝長生講話的時候都是帶笑的:“長生,若是遇到人千萬不要亂說話,你……”
老皇帝說一個字,謝長生就哭一聲。
老皇帝還以為謝長生是故意搗亂,皺著眉要訓斥,卻見真的有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謝長生眼睫往下滾。
老皇帝再說話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覺得好心情少了大半,揮揮手打發謝長生回馬車了。
馬車一共只有四輛。
一輛給老皇帝和他的妃嬪,兩輛給官職大的隨行官員,剩下一輛就是給謝長生和顧緋猗的。
謝長生在馬車上坐了沒一會,顧緋猗便來了。
這輛馬車比起謝長生之前的小了不少,比顧緋猗那輛也要狹窄一些。
兩個人肩并肩坐著擠,顧緋猗便讓謝長生坐在他腿上。
坐穩后,顧緋猗捏著謝長生的下巴讓他低下頭來,仔細瞧著他的眼睛。
就掉了那么幾滴淚,眼睛到現在還是紅的。
不止眼睛紅,鎖骨、手腕,和布衣布料摩擦的地方也泛著微微的紅。
“小殿下還真是細皮嫩肉。”顧緋猗調侃道:“被磨一下要紅,被親一下也要紅。”
謝長生道:“紅色,代表著毀滅!藍色,代表著冷漠!橙色,代表著憤怒!白色,代表著虛無!黃色,發給我!”
顧緋猗:“……”
眼看謝長生還要再說,顧緋猗直接吻住謝長生眼睛。
謝長生便安靜下來。
顧緋猗輾轉反側地吻著謝長生的眼睫,直到變得濕漉漉的,這才松開。
他額頭抵著謝長生的額頭,問他:“小殿下很討厭他?”
“誰?”
“陛下。”
謝長生恍然地“啊”了一聲,卻因不知道顧緋猗為什么要這么問,有些拿捏不好自己要怎么回答。
便只有擺出一副呆滯的表情,看著
顧緋猗。
好在顧緋猗也不是真的需要一個答案。
他笑了一下,慢悠悠說出二字,也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謝長生說的:“別急。”-
微服私訪的隊伍趕了大半夜路,來到二十幾里外的一家客棧。
客棧房間只剩了兩間。
皇帝和妃嬪們一間。
謝長生和顧緋猗、以及三位因腰疼實在無法再去別處尋客棧的老臣一間。
謝長生倒是沒什么,顧緋猗臉卻是黑的。
那三位老臣軟聲哄著這位陰晴不定的掌印大人,連聲說自己喜歡睡在地上,讓掌印和小殿下睡床上即可。
那位姓孫的戶部侍郎還特意放低聲音去哄顧緋猗:“掌印,知道您不喜與人同榻,可那位再怎么說也是皇子,委屈您將就一下。”
顧緋猗定定看著這位戶部侍郎,淺色的眸在搖曳的燭火中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孫侍郎出了一身的冷汗,忍著腰疼想要給顧緋猗行禮,卻聽顧緋猗輕笑一聲。
“時間晚了,諸位大人休息吧。”
房內三位老臣互相對看一眼,總覺得顧緋猗這會兒好像比剛才愉悅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顧緋猗:暗爽
長生:暗暗不爽
第 63 章 未過門的
三位大人鋪床的時候,顧緋猗朝謝長生走來。
他道:“咱家只有委屈一下,和小殿下同床了。”
“不行!”謝長生道:“你不能受這樣的委屈!我去地上和爺爺們睡!”
說著就要往床下躥。
顧緋猗:“……”
平時迷迷糊糊的,這會兒倒是怪有邏輯的。
他伸手橫在謝長生腰前,把他攔下。
因顧緋猗是背對著三位老臣,他也沒刻意隱藏臉上的愉悅。
他笑著用指腹揉了揉謝長生唇瓣:“咱家委屈一下,小殿下也委屈一下,我們二人都委屈一下,今夜同床睡。”
謝長生:“……”
他實在不知道顧緋猗有什么委屈的。
在他看來,顧緋猗這波簡直是秦始皇吃花椒——贏麻了。
謝長生后撤一步,關切地看著顧緋猗。
雖未講話,但滿臉都寫著:“你沒事吧?”
顧緋猗面上卻笑容更大,只是道:“咱家伺候小殿下更衣。”
他給謝長生拿了柔軟的寢衣,又用溫水打濕棉巾,幫他擦了手臉。
屋內的三位老臣看著顧緋猗連漱口水都要為謝長生準備好,互相對視一眼。
雖不知顧緋猗做這些事有無深意,是否是在做給他們幾人看。
可權傾朝野的掌印大人竟會伺候那癡傻的小殿下到這種程度,且并無一絲不耐,也實在是令人佩服其隱忍能力。
顧緋猗把謝長生發髻放下后,幫他梳了梳發,又叫馮旺送來了嶄新被褥,鋪在床上,這才調暗燭火,躺到床上。
他見謝長生挨墻躺著,離自己有些距離,下意識嘖了一聲。
接著傾斜身子伸長手臂,下意識要把謝長生摟到身邊。
可手都碰到謝長生肩膀了,卻又想起下面地上還睡著人,又是嘖了聲,沉著臉躺了回去。
顧緋猗躺回去后,謝長生聽到一陣輕輕的、被褥悉索的聲音。
接著,一只冰涼的手鉆到謝長生被窩里,找了兩下后,抓住謝長生的手,指尖蹭了蹭謝長生的指尖后,又反手扣住他十指。
三位老臣勞累奔波了一天,很快打起了呼嚕。
他們的呼嚕聲和窩在墻角的歲歲在睡夢中發出的哼唧聲配合得很好,謝長生聽著也很快就有了困意。
謝長生這一覺睡得無比安心。
畢竟房間里還有別人在,他也不用擔心顧緋猗在他睡覺的時候,突然在他身上留下一串吻痕——不是謝長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這事顧緋猗沒少干-
翌日謝長生醒來,是聽到了雨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他睜開眼,顧緋猗已經不在了,三位老臣還剩了兩個,仍睡著。
應該是時間還早。
謝長生精神不錯,打了個哈欠起了床。
他洗漱一番后,帶著歲歲下了樓。
一樓大堂已有不少人,除去一些正常住宿的客人外,大多是昨夜去了別處的官員和侍從,正在等老皇帝。
見謝長生下樓,陽蘿立刻上前。
“小殿……”說了一半,陽蘿生澀地改口:“小少爺,這里坐,早上吃包子可行?”
謝長生問:“如果外面有一張皮,里面有陷的就是包子,那餃子、餛飩、春卷是不是也可以改名叫包子?”
頓了頓,他又問陽蘿:“那人是不是也能叫做包子?”
陽蘿:“……?”
啊??
不久后,謝長生一邊啃著包子,一邊向外張望著。
春雨順著房檐淅瀝瀝地落下,噼啪砸在地上。
因時間還早,又是陰天,空氣中有些白霧;
在清爽的空氣味道中,有商販推車過來,支起了攤子。
煙火味十足。
謝長生瞧著,嘴角也帶出了一些笑意。
但笑了一半,又擔心起今天潮濕,謝鶴妙會不會腿痛。
吃過飯后,謝長生找陽蘿要了把傘,摟著歲歲舉著油紙傘來到雨中。
他湊到各個攤前,興致勃勃地去看對方賣了什么。
走得稍微遠了一些后,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謝長生還以為是侍衛來告訴自己不要走得太遠,一回頭,卻看到一個面生的男人。
這男人三四十的年齡,面相頗有些滄桑狡詐,卻對謝長生擠出了和善的微笑。
“小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謝長生昂頭,呆呆地看著油紙傘上的花紋。
直到男人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又叫了他幾聲,謝長生才回神:“不是。”
男人又問:“那小公子是哪兒的人?”
謝長生又低下頭,呆呆地看著歲歲毛茸茸的頭頂。
好半天后,他對男人道:“忘了。”
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卻笑得更友善了。
他問:“方才看到小公子在吃包子,包子好吃嗎?”
男人深吸一口氣,已做好了謝長生再發呆良久的準備。
卻沒想到這次謝長生答得很快。
他道:“好吃!”
男人臉上笑容更大:“那你還想不想吃更多比包子還好吃的東西?”
他對謝長生招招手,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叔叔帶你去個地方,有更多更好吃的,你這輩子都沒吃過的東西!”
哦。
謝長生這會兒總算是明白了。
這男人應該是個拐子,看他傻,來騙他來了。
想到那個“少女拐賣了要拐賣她的人販子”的新聞,謝長生有點躍躍欲試。
可是他把這男人賣給誰呢?
這是個大問題。
謝長生絞盡腦汁地想著,這次發呆的時間有點長,男人終于不耐煩了。
他伸手要拉謝長生。
一只手卻從旁抓住他的手。
男人嚇了一跳:“做什么?!”
謝長生回過神,招呼道:“馮旺叔叔。”
又看向男人身后的那個人:“顧……哦,顧夫子。”
男人回頭,便看到一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地方,冷玉一般的容貌,臉上帶著冰冰涼涼的笑意,狹長的眸落在自己臉上。
雖是穿著布衣,但這長相,這身量,這氣度。
只一眼,便能瞧出不是尋常人家。
男人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冷汗浸濕了。
只不過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事。
他撐著笑:“我只是見這位小公子生得水靈,心中喜愛,所以才忍不住……”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顧緋猗嗤笑一聲。
他連話都不想和男人多說一句,只是伸出手。
那只大掌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玉白的肌膚下是淡色的青色脈絡。
中指上則戴了個略顯粗糙的,綁著紅繩的黃銅戒。
那只手像是趕蒼蠅一樣,隨意揮動了兩下-
一個時辰后,老皇帝已經醒來,并吃好了早飯。
微服私訪的隊伍在雨中出發。
馮旺給顧緋猗送來了一大堆文書,又告訴顧緋猗:“早上那人是當地有名的賭鬼,把父母的棺材本都輸光了后,便動了拐人賺錢的心思。”
在謝長生之前,這人已經得手兩次。
一次是將一個九歲的女孩賣到了歌樓當歌女,一次是將一個剛滿一歲的男孩賣到了旁邊縣城的老爺家當兒子。
這次盯上謝長生,也是因為看謝長生長得好、人也呆,覺得容易得手且能賣個好價錢。
……至于怎么問出來的?
簡單得很,宮里的手段,那男人根本就連第一招也沒撐下去。
指甲還剩了兩個的時候,就已經全都說了出來。
得知了那兩個孩子的事情后,馮旺便叫人去把那兩個孩子接了回來-
聽馮旺說了一半,顧緋猗便沒什么興趣地打斷了他。
“殺了么?”
馮旺點頭,卻有點心虛:他知道顧緋猗一定想讓那男人走得再痛苦些,可那男人叫得實在難聽,他不堪其擾,到底給了他個痛快。
顧緋猗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
揮退馮旺,顧緋猗重新上了馬車。
拉開車簾,顧緋猗見到謝長生好奇的目光。
他不覺得自己算是做了件好事,也不覺得這些事應該告訴謝長生、以免他反應過來,后怕。
只是把謝長生拉到他懷里摟著,笑著在他耳邊吹了吹氣:“小殿下獨自出門才不到一盞茶功夫,也能招來旁人搭訕。”
謝長生歪了歪頭,避過耳邊來自顧緋猗的氣息。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要被那男人拉住的時候,顧緋猗含著笑往男人身后走的樣子。
走的倒是挺好看的。
和男模似的。
謝長生收回思緒:“哈哈哈哈!!今天多一份拼搏!明天多八個男模!!”
顧緋猗:“……”
“那是什么?”
話一問出口,顧緋猗便開始后悔。
沒等到謝長生回答,顧緋猗的頭已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果然,不出意外的,謝長生嘰里咕嚕地吐出了一大串他聽不懂的話。
顧緋猗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只覺得頭越發痛了。
他見謝長生沒有住口的意思,索性把謝長生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隔著褻衣咬了咬謝長生的胸口。
謝長生猛地安靜了。
顧緋猗的目的達到,笑著抬頭。
卻在看到謝長生緊閉的雙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尖、隱約泛紅的面龐時,眸光暗了暗。
顧緋猗不甚明顯的喉結微微滾動,卻顧忌著被旁人發現,不去吻謝長生的唇,溫涼的唇舌在沿著謝長生脖頸附近徘徊著。
因親吻吮吸而通過唇舌發出的濕潤聲響中,響起了顧緋猗含糊而柔軟的聲音。
“小殿下生得當真好看,也難怪有人來搭訕。”
“要么小殿下扮個丑吧。”
“在臉上貼道傷疤,或是用灰抹在臉上。”
“……不不,咱家想到了。”
顧緋猗道:“小殿下扮作女人吧……穿上羅裙,梳起云鬢,絕不會有人發現的……”
顧緋猗似乎有一瞬間陷入了他的想象中。他變得有些興奮,呼吸也有點急促起來。他用唇舌一點點潤濕了謝長生的衣服,又在恰好能夠被領口遮掩的地方吸咬出來了一個小小的紅痕。
謝長生聽到顧緋猗帶著些調笑的聲音:“若是旁人問起來,咱家就說……小殿下是咱家未過門的妻……”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4 章 討個吻,竟然如此
謝長生臉上的熱度一下就燒起來了。
他板住表情,呆滯看向顧緋猗:“你真有文化,說了好多字,小伙子你是不是要考研啊?”
顧緋猗:“……”
謝長生往后退了退,頓時感覺到自己前襟被舔濕的衣服傳來一陣涼颼颼的感覺。
謝長生用力用衣服攏住自己,總算平復了那怪異的觸感。
他忍住再管顧緋猗叫歲歲的念頭,又道:“我有辦法了。”
顧緋猗眉梢揚了揚,問謝長生:“什么辦法?”
“我可以演一個五十歲的阿姨!”
呆滯和興致勃勃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在謝長生臉上卻融合得很好。
他那雙下垂的眼睜得比平時更大了些:“背景故事我已經想好了!哈哈哈哈!我單身帶一個娃,逢人就說其實我有三個孩子,只是因為吃花生,三個孩子噎死了倆!我真傻,真的……”
顧緋猗:“…………”
他一時無言,卻偏偏莫名其妙被謝長生逗笑了一下。
顧緋猗伸手掐了一下謝長生側腰,點評道:“小畜生,慣會一派胡言。”
掐了謝長生一下,手卻沒拿開。
顧緋猗隔著粗糙的布料,伸長了手指去丈量謝長生的腰。
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眼神卻有些放空——
剛剛對謝長生說的話,雖是出于調笑逗弄,顧緋猗卻忍不住在腦海里描繪了謝長生扮作女子的模樣。
想必會很好看。
……先讓人去做幾套裙子好了。
等回去后,再讓謝長生換給他瞧。
這邊,謝長生不知道顧緋猗在想什么。
只知道顧緋猗的目光突然沉了下來,狹長的眸盯著他,像是野獸在盯著一塊鮮肉。
好在那目光并沒有持續太久,顧緋猗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伸手拿起一份馮旺送來的文書,垂眸看了起來。
雖顧緋猗并未避諱謝長生,甚至就把那文書擺在他和謝長生臉前,
但為了不讓顧緋猗起疑,謝長生還是把臉轉了過去,尖尖的下巴支在顧緋猗肩膀上。
他聽著外面的雨聲,又一次想到謝鶴妙的腿。
還想到了留在京城的謝澄鏡。
雖原書中寫過,太子謝澄鏡留在京城監國,并未出現一點差錯,只是因太忙碌,中途咳過一次血。
但畢竟現在的劇情和原書變得有出入了——
被更換過兩次的皇后、原書中未曾出現過的懷孕的徐美人。
謝長生怕出現什么變故,捂著越思考越發熱的腦袋想了半天,突然開口:“顧緋猗。”
顧緋猗放下手中文書:“嗯?小殿下?”
謝長生沖著他呵呵傻笑了半天,直到顧緋猗因他這莫名其妙的笑伸手來擰他的臉,謝長生突然大聲喊:“我好想大哥哥啊!”
他睜大了一些自己那無神且混沌的眼,問顧緋猗:“我不在,萬一大哥哥遇到危險怎么辦?”
他緊張
兮兮地掰著手指:“萬一大哥哥被蛇咬了、被熊啃了、被隕石砸了、被外星人帶走做實驗去了怎么辦?”
顧緋猗:“……”
“小殿下的擔心真是毫無道理。”顧緋猗失笑:“太子殿下怎么可能遇到這些事?”
謝長生“噢”了一聲,緊張的情緒被成功安撫下去。
他松了口氣,重新要往顧緋猗肩膀上枕,又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
他伸出小指,對顧緋猗道:“拉勾。”
顧緋猗看了看謝長生翹起來的小指,被逗笑起來。
他輕呵一聲,也伸出尾指,在謝長生小指上勾了一下-
午膳時,老皇帝吃著隊伍里御膳房廚子給他做的山珍海味,其余人則全數去了附近一家酒樓用餐。
這家酒樓并不算大,但因開在官道旁,店里生意很熱鬧,各色菜式花樣也多,店主和伙計都很會說話,待人和善。
謝長生伸手去拿饅頭,卻被顧緋猗攔下。
他雖不好當著眾人的面喂謝長生吃飯,卻開始為謝長生布菜。
每一口吃什么、吃多少,全要經由他手。
等謝長生吃飽,顧緋猗遞了帕子給他擦嘴。
謝長生伸手接過手帕的時候,顧緋猗捏了一下他掌心,輕聲:“說‘謝謝夫子’。”
謝長生也學著他的樣子,輕聲:“不客氣。”
顧緋猗:“……”
他在桌下不輕不重地踢了謝長生一下。
“我可真討厭你們這些打不過就揚沙子的人!”
謝長生嘟囔了一句,道:“謝謝夫子。”
顧緋猗滿意道:“聽話。”
謝長生拿了幾塊自己剛剛就看中的肉骨頭,準備回車上喂歲歲。
他以為顧緋猗就跟在自己身后,可直到他把肉都喂歲歲吃完,顧緋猗也還沒回馬車。
人呢?
謝長生把頭探出車窗,卻剛好看到顧緋猗走過來。
四目相對,顧緋猗笑起來:“小殿下,探頭探腦地做什么呢?”
謝長生問:“就憑你喜歡扮演夫子,不準我喜歡扮演成紅外攝像頭?”
顧緋猗:“……”
他上了馬車,讓謝長生坐在他腿上。
他用手揉著謝長生的后頸,久久無言,似乎在想著什么;直到馬車緩緩發動,才突然叫他:“小殿下。”
謝長生看向顧緋猗。
顧緋猗笑著,可這笑容卻和平時的有些不同。
更大了些,也更真情實感了一些。
顧緋猗道:“方才在酒樓,有一位富商向咱家搭話。”
“那富商說,看咱家照顧小殿下,實在是個細心耐性的人。要把自家女兒許配給咱家。”
謝長生眨眨眼:“啊,然后呢?”
“然后……”
顧緋猗彎起狹長的眼:“咱家告訴他,咱家有婚配了……咱家那未過門的小妻子慣愛吃醋。”
謝長生又慢吞吞地“啊”了一聲。
顧緋猗盯了一會謝長生,見他一副呆滯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突然輕哼了一聲。
他不滿道:“咱家是沒想到和小殿下討個吻,竟然如此費力。簡直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他也不拐彎抹角了,按著謝長生的后頸,直接把他壓向自己:“小畜生,給咱家滾過來。”
一連幾天趕路,都是到半夜才停下住宿。
這個時候的客棧通常沒剩下幾間房間,留一間給老皇帝后,其余人只能拼拼湊湊地住,或是再去找其他客棧。
一連五天,謝長生和顧緋猗都是和最開始那三位腰疼的老臣住在同一間屋子里。
這天晚上也是五人拼在一起住。
有另外三人在的時候,顧緋猗不會對謝長生做出太親昵的舉動。
也因此,謝長生通常能一覺睡到天亮、睡眠質量大大提高。
為表示感謝,他在三位老臣一人枕頭邊擺了個泥人,又和他們聊天。
“你們說,人吃了狗屎再拉出來,狗再吃了,狗在這個過程中算生產者還是消費者?”(注①)
“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前世五百次擦肩而過,換來今生一次相遇,這是否是一種量變引起質變呢?”(注②)
三位老臣:“……”
三位老臣本就不知道怎么回答謝長生的提問,只覺得稍一思考便開始頭痛欲裂;
有時候被謝長生逗笑,剛想笑,卻又感受到顧緋猗那邊傳來的涼颼颼的視線。
這下誰都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額頭和身上的冷汗都在狂冒。
直到顧緋猗鋪好了床,沉聲叫謝長生去睡覺,謝長生離開后,三位老臣才長長松了口氣,渾身疲軟地倒在了枕頭上-
顧緋猗幫謝長生換好了寢衣,和他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
謝長生很快便睡了,顧緋猗卻睡不著。
不摟著謝長生,總覺得臂膀空落落的,再加上屋子里有旁人在,他無法安睡。
這段日子以來,他都是晚上看書、白日馬車上補眠。
因睡不好,眼下已出現淡淡的青色。
也因此,總覺得心里壓著一股無名火。
他借著燭光翻看著手里的書冊,手指捻著書頁,突然謝長生打了個滾,手背碰到了一些他的腰。
顧緋猗揚了揚眉,低頭看向謝長生的手。
他掀開床幔,看了眼睡在地上的三位老臣,見他們確實已經睡著,便拉著謝長生的手,一點點把他拖過來,教他的手纏在自己腰上。
感受著謝長生溫暖的手臂,顧緋猗心地那股無名火下去了一些。
但很快又燒得更旺。
顧緋猗煩躁地輕嘖一聲。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和謝長生獨處,想要使勁吸咬謝長生的唇瓣,唇舌舔遍謝長生的身體。
聽他斷斷續續、悶悶的輕哼聲。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回憶著白日里兩人躲在狹窄的馬車交換的那清淺的親吻解悶。
分明他不喜與人接觸的。
顧緋猗重新舉起書,空著的手落在謝長生散落在枕頭的頭發上。
他拎起一縷放在唇邊舔了舔,又一點點把謝長生烏黑的發繞到自己手指上,動作慢吞吞的,動作中流露出來的黏膩感讓顧緋猗自己都覺得心驚-
趕路枯燥,老皇帝開始不爽。
皇后、洛常在和徐美人他早就看膩了。
馬車也顛簸得他渾身疼。
吃不好、睡不好、沒有美人。
老皇帝心煩意亂,只說要去附近的行宮歇息擺宴,修整兩日。
這會兒老皇帝倒是忘了自己為什么要扮成落魄富商了。
他既開口,眾人自然沒有不聽的道理,微微調整了方向,朝著行宮趕路。
許是大家都累了,鉚足了勁頭想要盡快抵達行宮歇息,兩天的路程,直接用了一天多的時間便到了。
剛一進去,謝長生便聞到一股奇異的,很熟悉的味道。
見他抽鼻子,顧緋猗解釋:“這是硫磺氣味。這處行宮雖地方不算大,卻引來了溫泉水,小殿下晚些可去泡一泡。”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②:來自網絡
第 65 章 溫泉池
抵達行宮時是傍晚。
簡單休整了一下后,老皇帝張羅著要設宴。
只是這晚宴比起之前,實在有些寒酸。
略顯狹窄擁擠的正殿,眾人緊湊地坐在一起,沒有樂師彈琴、沒有美人跳舞。
只有洛常在一人賣力唱歌。
看洛常在賣力彈唱的樣子,謝長生有種看一百個老頭老太用點機放歌跳廣場舞的心酸感。
食物和酒水倒是管夠,只是因匆忙,少了分精致。
老皇帝神色沉沉,明顯不滿極了。
謝長生倒是開心。
坐馬車坐太久,能有個平地歇上兩晚,心里無比開心。
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兀自低頭、專心吃飯。
期間,顧緋猗為他送了一次乳茶、一次石榴。
等吃飽喝足后,謝長生抹著嘴抬頭,卻發現有不少人都在看自己。
那目光均帶著些考量-
眾臣這幾天跟著老皇帝趕路,晝伏夜出、顛顛簸簸,都被折騰得不輕。
現在靜下來,頭腦也總算都清醒了些。
一清醒,便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比如顧緋猗和謝長生。
兩人究竟是什么時候關系變得這么好的?
前有掌印帶小殿下赴宴、后有掌印當眾送食物。
這是否是一種暗示?
乳茶……
乳、通辱。
“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中的辱字,釋有“埋沒”之意。(注①)
石榴又素有“吉祥平安”之意。
難不成……
掌印是在暗示,他看好的不是太子,而是這位被埋沒的,癡傻的小殿下?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體弱的太子固然好掌控,可一個年幼的癡兒,不是更能讓掌印一手遮天?
可如果掌印真的想扶謝長生上位,又為何不趁機讓謝長生和老皇帝打好關系,而是放任他們生出間隙呢?
或者,其實是他們理解錯了。
“乳”,通辱。
不是埋沒,其實只是侮辱的意思。
顧緋猗曾被謝長生當眾抽鞭辱罵,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送給謝長生石榴,也只是因為石榴有血一般鮮紅的顏色。
所以其實掌印是在提醒他們,他現在對小殿下好,只是因為日后想要折辱他。
讓他們不要誤會。
眾臣緊抿著唇,目光中慢慢都是思索。
顧緋猗站在上首,將眾人臉上或惶恐,或思忖的表情盡收眸中。
他只覺得好笑,輕輕勾起薄唇,對身旁小太監道:“去,再給小殿下送盤葡萄。”-
謝長生則完全不知道這其中暗流涌動。
他只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伸手拿了一顆顧緋猗送來的葡萄。
把果肉放在盤子里,把皮吃了。
就這么津津有味地吃了四顆,突然他滿臉驚恐,揮舞著雙
手大叫:“吃錯了!”
眾人:“……”
啊……這……
還沒等眾臣反應過來,謝長生又一拍桌子站起身。
走到旁邊一個臣子桌前,拎起一塊肉,吃了。
再走到另一個臣子桌前,把他手中的筷子奪下來,扔了。
有人吃了一半的菜,被謝長生換到另一個人面前。
有人空著的酒杯,被謝長生揣到他懷里。
做完這一切,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謝長生的動作堪稱行云流水、絲滑無比。
眾人怔怔地還什么都沒反應過來,謝長生就已經正襟危坐地回到了座位上。
還一臉氣定神閑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只葡萄皮。
眾人:“……”
眾臣瞪眼的瞪眼,扶額的扶額,忍笑的忍笑。
還有人學著謝長生,小口咬了一下葡萄皮,被澀得皺眉的。
上首的老皇帝直到這會反應過來謝長生剛剛都做了什么。
他只覺得丟臉,正要拍桌子讓謝長生滾出去:“你……”
卻突然見門口跑進來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通報道:“皇上,二殿下來了。”
小太監的話音剛落,就見一穿著紫衫的人此起彼伏地走了進來。
正是謝鶴妙。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臉上帶著些笑。
謝鶴妙給老皇帝請了個安,沒等老皇帝問他怎么來了,謝鶴妙已經開口。
他笑著:“兒臣聽說父皇來行宮,怕父皇覺得無趣,連夜趕來給父皇送一份禮。”
他手一揮,立刻有樂師、舞女歌女輕盈入內。
樂聲響起、美人們舞成一團。
“好!好好好!”
老皇帝的眼頓時亮了,他細細打量著謝鶴妙,好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鶴妙有心了。”
謝鶴妙謙虛幾句,走到謝長生旁邊。
謝長生左側是無人的,右側則不遠不近地坐著一個穿紫衫的年輕臣子。
謝鶴妙不坐無人的左側,偏偏要坐在謝長生右邊。
他在中間加了個桌子,把那臣子擠走后,望向謝長生。
他問:“小傻子,二哥方才瀟灑么?我可是聽到父皇要訓你,連傳召都沒等,立刻進來的。怎么樣,是不是救了你?”
謝長生使勁點頭。
把自己點頭到頭暈后,他又向謝鶴妙道謝:“救命之恩,涌泉相報!二哥哥請我吃全家桶,再請我吃冰激凌,再送我兩箱金子,再……”
謝鶴妙:“……”
敢情他救了人,還要他來涌泉相報啊?
謝鶴妙又氣又好笑,抬手在謝長生頭頂敲了一下:“可快閉嘴吧,別把你二哥氣死了,小傻子。”
謝長生哦了一聲,但沒有閉嘴。
他問謝鶴妙:“方綾哥哥呢?”
謝鶴妙揚了揚眉:“方綾要是知道你這么關心他,會不會半夜躲在被子里面偷笑出聲?”
又道:
“他沒跟著一起來,怕人太多引人注目,就只有我一個過來了。”
說著,謝鶴妙突然又想起來什么,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問謝長生:“對了,小傻子,你的信我倒是收到了,關鍵是寫的是什么啊?”
謝長生給了謝鶴妙一個既呆滯又鄙夷的眼神,伸手接過那封信。
他展開,用手指點著上面的一個個小黑點,給謝鶴妙念:“二哥哥,我想你了,現在在下雨,你的腿疼嗎?”
謝長生念完,謝鶴妙卻安靜了。
他抿著唇,看向謝長生。
他那雙和謝長生有些像的下垂眼中流露出了一些感動和溫柔的情緒。
但很快,那些情緒被謝鶴妙不自在地隱藏下去。
種種情緒過后,謝鶴妙的表情最終定格成皺眉疑惑、哭笑不得。
他問謝長生:“小傻子,你二哥是腿不好,不是眼睛不好!這信紙上只有四個墨團,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字!”
他這問題似乎把謝長生問住了。
謝長生發呆地看著信紙上的四個墨團,沉思良久后,深沉地告訴謝鶴妙:“簡練了……魯迅先生說過:濃縮的都是精華。”
謝鶴妙:“……”
聽不懂。
兩只耳朵都聽不懂。
謝鶴妙伸手拿回那封信,小心地裝回到信封中,又揣回袖子里,對謝長生無奈嘆氣:“算了,二哥讓讓你,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皇帝吃飽喝足、耍起了酒瘋,胡亂說著自己當年在戰場上殺敵的事情。
謝長生聽得頭痛,不愿多待。
謝鶴妙看出他的煩躁,只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二哥在這就夠了。小傻子,去玩吧。”
謝長生感動地再次向謝鶴妙道謝:“救命之恩,涌泉相報!二哥哥請我吃全家桶,再請我吃冰激凌,再送我兩箱金子,再……”
謝鶴妙:“…………”
所以說,這不是報恩,而是報復吧?
謝長生躲過謝鶴妙打過來的手,起身溜出大殿。
他找到守在外面的陽蘿,從她懷里接過歲歲,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小肉排給歲歲吃。
等歲歲吃飽后,謝長生帶著歲歲散了散步、消食。
他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小院里。
這處小院不知是做什么的,只是有些像是安妃的住處——有幾顆桃樹正開了滿冠的花,灑了一地的花瓣。
謝長生遠遠看到有一抹深紅的身影朝自己走。
他從地上撿了朵花,藏在身后。
等顧緋猗過來的時候,他道:“伸手。”
顧緋猗看著謝長生,緩緩把手掌在謝長生身前攤開。
他笑著問:“可是小殿下要給咱家的信?小殿下這信送了一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輪到咱家。”
謝長生把那朵粉白的桃花放到顧緋猗掌心,神秘道:“這是能讓你隱身的法寶,好了,現在我看不到你了,你快脫光衣服跑一圈。”
顧緋猗:“……”
他看起來有這么好騙?
他低頭掃一眼那朵小花,
遞至唇邊,
又輕又快地碰了一下花瓣,
又抬手別到謝長生耳邊。
顧緋猗笑道:“小殿下的身子生得好看,
還是小殿下來脫吧。”
謝長生:“……”
他搖搖頭:“什么脫啊脫的,聽起來好不文明,罰你再給我兩箱金子。”
顧緋猗面上的笑容加大了些。
“好。”他道:“等回去咱家就送給小殿下。”
他微微伏身,唇湊近謝長生耳邊,輕輕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氣:“既是給小殿下下聘禮,要多少箱金子,咱家都有。”
又咬了下謝長生耳尖:“溫泉已經收拾好了,勞駕小殿下移步。”-
把謝長生領到溫泉池的房間里,顧緋猗有事先離開了,謝長生讓所有人去門外等著,自己獨自一人留在了房間里。
他打量了一下。
這行宮的溫泉比起現代的溫泉,要小許多。
由雪白的玉石砌成的橢圓形的一個小池子,滿打滿算,估計最多也就能容十人。
但布置得很漂亮。
氤氳溫暖的水汽中,屏風、紗賬層層疊疊。
角落里有翠竹、花瓶里插著一枝粉桃花。
謝長生一件件把自己衣服脫下來,擺在旁邊矮凳上后,模仿跳水運動員,筆直地蹦到了水里。
溫泉水熱度正好,恰好介于有點燙和快要能把人燙熟了之間的巧妙溫度。
溫熱的泉水在瞬間包裹住了謝長生的全身。
謝長生只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全身的疲勞都被洗刷一空。
謝長生舒服的長長長長的嘆了聲氣。
他坐著,扭著身體趴在岸邊,吃著宮人準備的放在岸邊的葡萄,渾身上下都有股說不出的輕松。
正覺得泡得差不多,準備出去時,卻聽屏風外傳來了腳步聲。
謝長生大叫:“有刺客!”
一道柔軟的聲音打斷他:“小殿下,是咱家。”
謝長生便換了個叫法:“有顧緋猗!”
顧緋猗:“…………”
顧緋猗不辨息怒地輕笑了一聲,繞過了屏風。
看清了謝長生的打扮后,顧緋猗瞇了瞇眼。
他問:“小殿下怎么穿著褻褲泡?”
謝長生扯了扯自己的褻褲,神乎其神道:“哦,這是我新發明的方法——既然洗澡后要穿衣服,那么我為什么不穿著衣服洗澡呢?”
顧緋猗:“……”
“是么?”
顧緋猗輕笑一聲,蹲下身,伸手托住謝長生下巴。
他用了些力氣,冰涼的手指扣在謝長生下巴的軟肉上,讓謝長生感受到了微微的痛意。
顧緋猗瞇著狹長的眼睛,笑:“那咱家也試試。”
話音落下,他松開鉗著謝長生下巴的手,站起身。
接著,顧緋猗竟然連外袍都沒脫,直接踩著石階,一步步走到了溫泉水中。
溫泉水幾乎是瞬間浸濕了顧緋猗的衣袍。
那深紅的蟒袍變
成了黑紅的顏色,映照在顧緋猗的眸底,也為顧緋猗狹長的眸帶出了一絲紅色。
謝長生不可置信地指責著顧緋猗的行為:“污染公共環境!你這是污染公共環境!南極的北極熊就是因為你這種行為變少的!”
顧緋猗又笑,他伸手,勾著謝長生的褲腰,把他勾到自己懷里。
撥掉謝長生披在肩膀上的棉巾,顧緋猗冰涼的手按在謝長生后背上,逼他靠近自己,又低頭去吻他。
他用力咬著謝長生的濕漉漉的唇瓣,又貼著謝長生的耳朵問他:“小殿下可還記得,小殿下和咱家有多久沒有這樣用力親吻過了?”
不等謝長生回答,顧緋猗已經自顧自答道:“十一天。”
他按著謝長生的后頸,把他壓向自己,更用力地去糾纏謝長生的唇瓣。
像是要把這十一天里欠下的親吻都補回來似的。
謝長生被他揉著后腰,身體漸漸開始發軟。
他無力地坐在玉石臺階上,感覺到顧緋猗在水下握住自己雙腿。
他有一瞬間的驚慌,去捂自己的褻褲。
可顧緋猗沒有想要脫他褲子的打算。
他只是握著謝長生的腿,一下下把謝長生往他腰上撞。
謝長生輕飄飄、晃悠悠地浸在水中。
微微發燙的溫泉水包裹著他的肌膚,只有顧緋猗的手,和他身上掛著的幾塊玉石和牙牌是涼的。
冷熱交替間,謝長生的全身都發抖起來。
他不明白。
分明褻褲還好好穿在身上。
分明沒有像之前那樣被撫摸。
可謝長生竟覺得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令人戰栗。
良久后,謝長生揪著顧緋猗濕漉漉的衣襟,蜷起身體,斷斷續續地悶哼出聲。
顧緋猗緊緊盯著謝長生的臉,也閉了閉眼,舒暢地從胸腔呼出一口濁氣。
他湊到仍沉浸在余韻中的謝長生臉前,給了他一個充滿安撫意味的吻。
又撫摸著謝長生因急促呼吸而用力起伏的后背,將唇湊到他耳邊。
“咱家知道……”
顧緋猗道:“小殿下穿著褲子,大抵是為了防著咱家。”
他笑起來:“可小殿下卻不知道,穿著衣服有穿著衣服的快活法。”
顧緋猗把一縷濕掉的頭發從謝長生臉上撥開,只覺得這十幾天燒在心間的那股無名火總算消散了些。
他又從胸腔中嘆了一口氣出來,親昵地用臉頰蹭了蹭謝長生的臉,啞聲問謝長生:“小殿下,怎么樣?可快活么?”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媽媽說要我變成鳳凰。
現在我果然又瘋又黃。
ps:收留無家可歸的營養液(鞠躬)
第 66 章 ……令人心生遺憾
從溫泉池里出來以后,謝長生整個人都是暈的。
許是因為泡得太久。
又也許是因為剛剛的事情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刺激。
濕漉漉的布料,隨著顧緋猗的動作,飄在水里,又隨著顧緋猗的動作,大力撞在他雙腿上。
反而像是多出來了一雙手,在撫摸他似的。
謝長生腦海里又閃過最后時刻,顧緋猗那認真又隱忍的表情。
他甩了甩頭,把手掌當成扇子,給自己扇了扇風。
謝長生躲在屏風后,等臉上和身上的溫度都降下來了一些后,邊舀了水擦干凈了自己雙腿,邊對顧緋猗放狠話。
“你惹怒了一頭雄獅!氣憤的我以后只會吃飯!永遠不會吃菜了!”
屏風外傳來一聲輕笑,和悉索的布料摩擦聲、玉石撞擊的聲響。
但除了笑那一下,顧緋猗半天沒說話。
謝長生下意識探頭出去看了一眼。
他看到顧緋猗的背影。
顧緋猗也正在換衣服,濕漉漉的蟒袍搭在一邊的架子上,那頭長發被放了下來,發梢濕漉漉地垂落在腰眼。
透過墨黑像絲綢一樣的頭發,謝長生隱約可窺見一些顧緋猗的身體。
寬肩窄腰,玉白的皮膚。
不斷有水珠沿著顧緋猗流暢的身體線條慢慢低落下來。
顧緋猗低著頭,手正搭在褲腰上。
看樣子是要脫掉褻褲。
作為一個害羞到醒了都不敢從被窩里出來、上課都不敢看黑板只敢趴在桌子上睡覺看的人,謝長生趕緊又縮回了屏風里。
顧緋猗似是覺察到謝長生的動作,屏風外又傳來一聲笑-
換好了衣服后,謝長生的頭仍有一點點發暈。
他一邊揉太陽穴、一邊往外走的動作被顧緋猗看到。顧緋猗問他:“怎么了?”
謝長生道:“惡心,出汗,高血壓,咳嗽,喉嚨痛,渾身無力,食欲不振……”
隨著謝長生的話,顧緋猗擰起眉,朝他走了兩步,伸出手就要探他額頭溫度。
謝長生卻突然話鋒一轉:“好奇怪啊,這些癥狀我都沒有。”
顧緋猗:“……”
他伸出去探謝長生額頭的手,改為在謝長生眉心彈了一下。
謝長生雙指捏在一起,比劃了一個不太尊重韓國男人的手勢,道:“我的頭,有一點點,暈。”
“頭暈?”
顧緋猗反手扣住謝長生手腕,垂眸沉吟片刻,眉頭終于舒展了些:“應只是在熱水中泡了太久,又那般快活地泄了身子,沒力氣了。”
謝長生:“……”
他反應了一下顧緋猗話里的意思后,驚了。
他是沒想到顧緋猗會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謝長生撲通一下趴在地上,雙手合十搖來晃去:“大師!大師!你醫術太好了!能不能幫我把秦始皇復活了?是,我承認這有點難度,但你有沒有考慮過秦始皇的感受?做人不能太自私!你……”
顧緋猗:“…………”
他也覺得自己開始頭暈了。
顧緋猗沒理會謝長生,兀自把他留在身后嘟嘟囔囔,自己則坐在后方矮榻上。
他拿了個軟墊,拍得蓬松了一些后墊在腿上,叫謝長生:“小殿下,過來。”
謝長生禮貌且胡亂地道謝:“謝謝,我不吃。”
顧緋猗又是一陣無言。
許是他意識到再說下去只是在和謝長生做無用功,索性起身,拽著謝長生的手腕把他拉到身旁,又按著他躺到自己腿上。
謝長生枕在他腿上,起初還有點不自在。
但被顧緋猗用冰冰涼涼的手指揉著太陽穴,他只覺得舒服。
那種頭暈的感覺也漸漸消失了。
謝長生閉著眸,卻不知道顧緋猗正在垂眸看他。
顧緋猗的目光在謝長生臉上描繪了一遍又一遍。
本來只是像觀賞書畫一樣欣賞著,可剛剛謝長生在溫泉池里,最后的模樣卻浮上了他的腦海——
濕漉漉的面龐,烏黑的頭發在水中飄蕩著。
紅艷艷的唇,紅艷艷的耳尖。
緊蹙著的眉頭,分明已經快活到了極點,卻只發出斷斷續續的輕哼聲。
顧緋猗回味著,只覺得奇妙。
——分明他身有殘缺,無法像尋常男子那樣感受到快活。
可謝長生泄身的時候,他竟也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暖流順著兩人相貼的唇齒流淌至四肢百骸。
接著,是一陣令人舒適的,愈發心癢難耐、逼得顧緋猗忍不住想要嘆息的戰栗。
令人難忘,令人上癮。
也有些……令人心生遺憾。
顧緋猗輕嘆了口氣,垂下眸,看到謝長生正用那雙無神的雙眼望著自己。
似是在發呆,又似是在關心他為何嘆氣似的。
顧緋猗隱去自己思緒,抓起謝長生的手,將他指尖放入口中,用唇舌纏繞著。
又彎下腰,湊近了謝長生,笑:“小殿下今夜好好休息,睡飽了精神。明日咱家再來伺候小殿下泡溫泉。”
謝長生:“……”
謝長生只覺得一股熱流往臉上涌。
他猛地翻身坐起,伸手使勁拍顧緋猗的肩膀:“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新中國沒有奴隸!”-
老皇帝一共在這處行宮住了兩日。
第三日時,老皇帝戀戀不舍地重新整裝上路。
謝鶴妙要回另一個隊伍里,但也不急著走,而是要等老皇帝他們走了再出發。
謝鶴妙靠在行宮門口,一大早便舉著煙管吞云吐霧,為眾人送行。
他問站在他旁邊的謝長生:“小傻子,昨晚沒睡好?怎么困成這樣?可別站著睡著了。”
別說站著睡著了。
托顧緋猗昨天在溫泉池里纏了他一夜的福,謝長生懷疑自己現在甚至能吃著飯睡著、走著路睡著。
謝長生困倦地揉著眼睛,煞有其事地告訴謝鶴妙:“二哥哥,我是在養生。難道你不知道熬夜有很多好處嗎?”
謝鶴妙很有興趣地揚了揚眉:“哦?說來聽聽?”
謝長生打了個哈欠,掰著手指開始胡扯:“第一,能讓人成熟——人一直不睡覺,看起來老了,當然會變成熟。”
“第二,沒有煩惱。不睡覺,記憶力會消退,什么都記不住,當然也沒有什么煩惱了。”
“第三,預防近視。瞎了就不會近視了。”
“第四……”
謝鶴妙:“……”
謝鶴妙起初還認真聽著,待到反應過來以后,狠狠嗆了一口煙。
他用力咳嗽著,好半天才緩過來。
止住咳嗽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煙管去敲謝長生頭頂:“這時候你倒聰明了。”
兩人鬧了一會,便到了出發的時間。
顧緋猗送老皇帝上了馬車,又走到謝長生與謝鶴妙近前。
他問謝長生:“小殿下,可以出發了嗎?”
謝鶴妙止住話頭,往謝長生臉上吐了口煙:“去吧,小傻子。二哥有機會再來找你玩。”
謝長生應了一聲,跟著顧緋猗往馬車上走。
但還沒走出去兩步,卻聽謝鶴妙叫顧緋猗:“掌印。”
顧緋猗頓住腳步,回過頭去:“二殿下。”
謝鶴妙板著臉:“照顧好本王的三弟,若是渴到餓到,掉了根頭發,本王唯你是問。”
顧緋猗笑起來:“二殿下放心。”
馬車緩緩發動后,謝長生摟著歲歲一起往外面看。
直到再看不到謝鶴妙身影,一人一狗這才縮回來。
顧緋猗讓謝長生把歲歲放在車板上,又把謝長生抱到腿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輕笑出聲。
顧緋猗笑道:“二殿下還說讓咱家照顧好小殿下。昨夜要不是咱家幫小殿下趕蚊子,想必小殿下的脖子已經全是蚊子包了。”
說著,他伸手,把謝長生的領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點紅痕-
又行了半月陸路后,就在謝長生覺得自己被顛簸得渾身都要散架的時候,老皇帝卻先受不了了。
他咒罵著,說什么都不肯再走。
直說自己要回京城。
顧緋猗對此毫不意外,也不慌亂——
他的人已成功為京城換了一波血,現在不論老皇帝是回京還是繼續南下,對他來說都不造成任何影響。
只是謝長生看起來似乎很想去江南看看。
每每老皇帝提到江南風景如何,即便他不喜歡老皇帝,也會支棱著耳朵聽著。
若什么都沒看到便回去,謝長生許是會失望吧?
這么想著,顧緋猗便決定再哄著老皇帝繼續南下。
他道:“陛下若是馬車坐膩了,我們不妨改行水路,坐船去。”
老皇帝擰著眉思索了很久。
其實就算吵擾著要回京,老皇帝心中也覺得不甘。
難不成真要折騰了這么久,卻連一個美人都沒見到,就要打道回府了?
不甘心啊!
顧緋猗的提議不光深得老皇帝的心,還給了老皇帝一些靈感。
他突然一拍桌子:“有了!”
他告訴顧緋猗,不讓顧緋猗包船,而是要替他隱藏身份,讓他像尋常百姓一樣,同坐客船。
顧緋猗聽了這話,只覺得嘲諷。
他當然知道老皇帝這么說,是想要在客船上尋求艷遇。
可他偏偏不想如老皇帝的愿。
從老皇帝的房間退出來后,顧緋猗叫來馮旺。
“去買船票。”顧緋猗嘴角噙著一絲愉悅的笑意:“多給船家塞些銀錢,告訴他們,余下的票只賣給老婦老翁。”
作者有話要說
長生:好哇,顧緋猗你學壞了!我直接封你為我徒弟!
第 67 章 人帥手藝好,一看
一日后,微服私訪的隊伍又被拆出了一半。
隨著老皇帝上了南下的客船。
老皇帝撫著胡須,坐在客船側方的桌椅上,越看上船的人,臉色就越沉。
……怎么都是小孩、老翁、老太婆?
他在心底怒罵,臉色幾乎黑成鍋底。
徐美人摸著微微鼓尖的小腹,依偎在老皇帝身旁,柔聲說著什么。
顧緋猗站著,取出茶葉給老皇帝泡茶。
而謝長生雖就坐在老皇帝對面,卻對面前發生的事不太關心。只是摟著歲歲,探頭去看窗外的湖水,再看上船的人。
扛著包裹的老婦人、手扯著三個小孩的老夫妻、自言自語碎碎念著“東西不能壓壞了否則兒媳吃不到”的婆婆。
盡管他們坐得地方并不顯眼,但只要有人上船,他們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在謝長生和顧緋猗臉上轉上一圈、再轉上一圈。
謝長生保持著隨時隨地發瘋的良好品格。
他大喊:“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我其實是馬上要出道的愛豆!合影一張十五握手一次二十,大家排好隊!”
老皇帝惱怒道:“長……”
他竟一時忘了自己給謝長生取的假名,反應了一會后,才想起來。但再喊出來的時候,氣勢已經明顯比方才弱了許多:“長命!你又在亂說什么話?!”
而那些剛剛還在看謝長生的人們,聞言皆是一愣。
人們互相看看,先是驚訝,但在看到謝長生那呆滯無光的雙眼時,都面露恍然。
繼而又有些感慨。
……又有誰能想到這么一個漂亮水靈的小少年,竟是個傻子?
真是命運無常。
再看謝長生。
他只覺得沒過癮,還要再喊些什么。
一個小男孩卻在經過謝長生身邊的時候,因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一個踉蹌。
謝長生眼疾手快地撈住這個小孩子。
“謝、多謝你。”小男孩一本正經地對謝長生道謝。
謝長生則滿臉深沉地問他:“會不會這個世界上其實大多數人都是色盲,色盲的人才是視力正常的人?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本來是什么顏色的?”
小男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雙手抬起,捂住自己不知道怎么開始發痛的腦門:“……啊?”
謝長生剛想再問,卻聽到“篤”的一聲。
他抬頭,看到顧緋猗把一杯清茶放在自己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二人目光相對,顧緋猗道:“小少爺,用茶。”
謝長生慢吞吞地應了一句:“知道了,夫子。”
顧緋猗盯著謝長生的手從那小男孩手肘上移開,轉而拿起茶杯,面上笑容更大了些,不知是因為謝長生松了手,還是因為謝長生叫了他夫子。顧緋猗道:“應該的,小少爺。”-
又等了半個時辰后,老皇帝見船上全上來的人非老即弱,帶著徐美人咒罵著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一走,那些同行的大臣、護衛們氣氛立馬輕松了下來。
謝長生聽著他們說說笑笑,和幾個自己剛認識的小孩子湊在一起玩游戲。
說是游戲,其實只是從船板上隨便找了幾塊小石子,拋起來再扔下,比誰手里抓得更多。
小孩子們都有些性格,沒一會就吵了起來。
頭頂羊角辮的小女孩道:“你們欺負我!剛剛我抓住了!是你們搶走的!我爹爹力氣可大了!讓他打你們!”
留著老鼠尾巴似的小辮子的男孩則道:“我爹是縣令護衛!讓他把你們抓起來!”
謝長生則道:“我哥哥還是太子呢,他命令你們不許吵了!”
小孩子指著謝長生,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謝長生低頭,用只有自己和歲歲能聽到的聲音,小聲感慨:“唉!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了!”
小孩子們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沒過多久又笑鬧著地聚在一起玩了起來。
小半個時辰下來,謝長生共贏了他們一千零四十塊小石頭。
要不是時間晚了,小孩子的家長們叫他們去吃飯,謝長生都不舍得停下來。
——這種制霸幼兒園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不過謝長生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沒機會再制霸幼兒園了。
因為他看到那些小孩子們回去后,他們的家長都在叮囑他們:“別和那個傻子走得太近,當心他發瘋打人!”
天地良心啊。
他可是連蟑螂都敢踩十下的嬌弱男大生,怎么敢打人呢?
不過聞著其他人吃飯時的味道,謝長生也卻是有些餓了。
謝長生回過頭,找到正在和馮旺低聲說著什么的顧緋猗。
顧緋猗今天似乎有些忙碌。
老皇帝回客房以后,顧緋猗就一直在和幾位大臣以及馮旺低聲說著什么。
這也是為什么謝長生都快和小孩子玩瘋了,他也沒來管謝長生。
謝長生從地上爬起來,朝顧緋猗走。
靠近顧緋猗時,謝長生手中滿滿握著的石頭掉了一顆下去,謝長生一腳踩上去,只覺得腳痛,踉蹌著往前跳了一下,卻因沒收住腳步,直接撲在顧緋猗背上。
周圍,聊天的官員們、侍衛們,驀地安靜了一瞬。
顧緋猗頓了一下,回過頭來。
他面上仍是那副謝長生看得很習慣的漫不經心的淺笑:“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謝長生臉上,嫌棄地嘖了一聲:“怎么只玩了這么一會,變成花貓了。”
他拉著謝長生坐在他旁邊椅子上,用手帕沾了些杯中茶水,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擦謝長生臉上的灰。
隨行的官員們見狀,先是一驚,思索起顧緋猗動作中的深意。
又覺得顧緋猗真是細心,為了扮演夫子,竟會親自替謝長生擦臉。
這么久以來,謝長生倒是已經習慣了顧緋猗的照顧。
他一邊瞇著眼讓顧緋猗替他擦臉,又怪聲怪調道:“餓了餓了餓了餓了餓了餓了我餓了!”
顧緋猗道:“他們已經借用了船上的廚房,小少爺稍等片刻。”
說著,顧緋猗收回手。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帕子。
沾了不少泥灰,他本是想直接扔掉的。
但掃了一眼船上的其他人,覺得未必不會有其他人覺得這帕子料子好,撿回去洗洗繼續用。
光是想到有人可能去用謝長生擦過臉的帕子,顧緋猗便覺得一陣反胃。
他垂眸,將那帕子疊了好幾折,到底揣回了袖中-
吃過飯后,謝長生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洗了個澡出來,剛好聽到有人敲門。
不輕不重的,頗有規律的敲門聲。
謝長生知道來人大概是顧緋猗。
他走到門邊,玄妙莫測地壓低嗓音:“誰?氫氦鋰鈹硼的下一句是什么?答出來我就放你進來。”
門外一陣沉默。
接著是顧緋猗的聲音,隔著門板響起:“小殿下,是咱家。”
謝長生一邊拉開門,一邊告訴顧緋猗:“下一句是碳氮氧氟氖,一定要記住啊,不然怎么考清華呢?”
顧緋猗:“……”
顧緋猗也沒理會謝長生在說什么,把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給小殿下帶了些乳酪和蘋果。”
謝長生禮貌道:“謝謝你,不客氣,這是我應該謝的。”
顧緋猗:“……”
他用銀叉叉了塊蘋果塞到謝長生口中:“噤聲。”
謝長生咬著蘋果,剛想問顧緋猗怎么來了,卻見顧緋猗的目光落在他剛剛洗澡時放在床邊的外袍上。
顧緋猗伸手翻看兩下,嘖了一聲:“怎么破了?”
破了?
哪里?
謝長生湊過去,順著顧緋猗手指的地方,果然在小臂的地方看到了一個小破洞。
可能是下午和那些孩子玩的時候,不小心掛到的。
謝長生心疼地伸手摸摸。
他還挺喜歡這件外袍的。
顧緋猗看了謝長生一眼,站起身出去了下,再回來時,手上多出了個小棉包。
他將那小棉包打開,里面竟是針線和碎布。
顧緋猗選了一塊同色的布,竟開始給謝長生補衣服。
謝長生驚訝地看著顧緋猗熟練的動作,給他鼓掌:“人帥手藝好,一看就是大領導!”
顧緋猗:“……”
顧緋猗被逗笑,抬頭看了眼謝長生,復又低頭縫補。
他玉白的手指捻針的樣子,在夜色與燭火的襯托下,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顧緋猗動作很快,不用一盞茶時間便已補好了衣服。
謝長生湊近了瞧,卻連一個針腳都沒看到。
顧緋猗看得有趣,伸手在謝長生耳朵上捏了捏:“小殿下覺得咱家針線活如何?”
見謝長生點頭,顧緋猗道:“咱家當年進宮,還是個小太監的時候。”
“總有人看不慣咱家,翻咱家的白眼、剪碎咱家的衣服、踢翻咱家的飯菜。”
謝長生點了點頭,心中生出一些了然——
怪不得手藝好,原來是當年的衣服都是自己縫補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卻見顧緋猗頓了頓,薄唇湊近謝長生耳邊。
他輕笑著:“咱家就用針,把他們的眼皮縫了起來……”
謝長生:“……”
不是。
他以為這是個勵志故事來著。
怎么是個恐怖故事啊?
他忍著打哆嗦的沖動,看向顧緋猗,悠悠道:“你說你靦腆好騙,其實是我聽錯了,原來你是在緬甸詐騙。”
顧緋猗:“……”
雖未聽懂,但總覺得不是什么好話。
謝長生又吃了兩塊蘋果,聽到窗外傳來的越來越熱鬧的聲音。
他好奇地推開窗戶,趴在窗邊去看。
天已完全黑了,水面卻在岸邊與往來客船的燈火的映照下變得很亮。
明亮的水面上,只見有不少小舟,不知道什么時候圍在了他們的客船附近。
小舟上的人都是商販,吆喝著自己船上的貨物,從水果蔬菜、再到吃穿用度、可謂是應有盡有。
若是有人想要,吆喝一聲,船家便撐著長長的竹竿在水里劃上兩下,湊近客船,又把東西掛在竹竿頭上,遞給要買的客人。
熱熱鬧鬧的一片,光是看著都讓人開心。
謝長生看得興致勃勃,不忘了招呼顧緋猗:“嗟!來看!這里有船和船和船和船和人和人和人……”
顧緋猗:“……”
一陣沉默后,謝長生聽到顧緋猗的腳步聲向自己靠近。
接著,一雙手從后面攬住了謝長生的腰。
謝長生被癢了一下,下意識要躲。
卻被顧緋猗捏住下巴,轉過臉去。
窗戶被一只手拉下來的同時,一雙微涼的薄唇含住了謝長生的唇瓣。
顧緋猗的舌舔過謝長生上顎,又一點點描繪著謝長生唇的形狀。
因沒有旁人在,顧緋猗毫不掩飾地發出比平時更用力的代表了親吻的聲響,但其實,這個吻卻比平時溫吞了一些。
他用舌緩慢地摩擦糾纏著謝長生的舌,直到謝長生徹底呼吸不過來,才終于將謝長生放開。
他用手指抹去謝長生唇上水漬,又用緋紅舌尖舔了舔手指。
接著,他湊到謝長生耳邊:“小殿下……”
他問謝長生:“那個時候,怎么突然撲到咱家背上?小殿下就這么想和咱家親近?”
顧緋猗含咬著謝長生耳垂,摟在謝長生腰上的手也更用力了些。
謝長生剛想告訴顧緋猗,他是不小心摔過去的,卻聽到顧緋猗柔和的聲線在自己耳邊響起。
顧緋猗道:“咱家……很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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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長生擺在這里,每送一瓶營養液就可以掐一下長生臉蛋兒,嘿嘿嘿
第 68 章 妒夫罷了
謝長生一怔。
他看著顧緋猗唇角的笑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把自己其實只是被石頭硌了一下,所以才撲在他身上的真相告訴顧緋猗。
謝長生有點不自在地抓抓耳朵。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加快了語速,問顧緋猗:“在我們的英語交流中,總是想到開心腦袋里只有一個happy這個詞,下面是幾個可以替換happy的詞語,請一定要牢記……”
顧緋猗:“……”
話還沒說完,卻聽顧緋猗輕嘖一聲。
謝長生看著顧緋猗黑如鍋底的臉色,識趣地閉上了嘴。
顧緋猗臉色這才好轉了些。
他伸出手,不輕不重地在謝長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罵:“不解風情的小畜生。”-
翌日,謝長生正睡著,被一陣顛簸晃醒。
他一邊疑惑著難不成湖上會發生海嘯嗎,一邊探頭出去看。
才發現原來是客船靠岸。
船員們補充著補給,船上的乘客們則下船活動腿腳、看碼頭的小販們攤上的東西。
謝長生本也想下去走走的,但才剛從房間出去,便遇到了從隔壁房出來的顧緋猗。
“正準備去找小少爺呢。”
顧緋猗伸手理了下謝長生衣領,像是知道謝長生在想什么一樣,問他:“船要靠岸半個時辰,小少爺要下去走走么?”
謝長生不停點頭。
把歲歲夾在胳肢窩下,謝長生和顧緋猗下了船。
謝長生和顧緋猗二人雖穿著樸素,但碼頭上的小販們見一見到二人長相氣度、走路姿勢,對視一眼后,紛紛用力吆喝起來。
“公子,給弟弟買個甜糕吧!”
“公子,來看看掛墜吧!”
“小弟,吃個糖人不?”
謝長生一一回應:“要甜糕,看看掛墜,不吃人。”
顧緋猗:“……”
他給謝長生買了幾份點心,讓謝長生拿在手里吃,又帶著他走到賣飾品的小攤前。
他嫌棄地瞥了眼一個粗糙的扇墜,轉身便想走。
謝長生卻駐足。
他挑挑揀揀了四只墜子,問店家:“多少錢。”
顧緋猗看了一眼謝長生手里的東西。
漂亮廢物。
他一邊嫌棄地評價著,一邊把一塊碎銀扔給店家。
卻見謝長生把那把漂亮廢物中的其中一個紅色的遞給他:“你的。”
顧緋猗低頭看了一眼那墜子,鄙棄地咋舌一聲,又伸手把自己腰間那塊赤如雞冠的和田紅玉扯了下來。
他道:“給你夫子戴上。”
謝長生拒絕了幾次,顧緋猗卻伸手勾住他腰帶。
大有謝長生不幫他戴上,他就在路上和謝長生一直僵持的意思。
謝長生一邊嘟囔著“這孩子從小就倔”,一邊上前。
他系墜子時,顧緋猗伸出手,涼涼的手指搭在他后頸上,以旁人不細看便不能發覺的幅度,用指尖細細
摩挲著謝長生后頸的碎發。
那攤主收了碎銀正開心,見狀恭維道:“小公子和夫子關系真好!”
顧緋猗瞇眼笑笑。
謝長生把那掛墜在顧緋猗腰上打了個亂七八糟的死結,后退了一步。
卻聽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小弟,慢些,當心撞到。”
謝長生回過頭,看到一個三十出頭、面目儒雅的男人。
二人目光對上,男人對謝長生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來。
又在岸上轉了轉,待開船時間到了以后,謝長生跟著顧緋猗回到船上。
小孩子們又聚在一起玩著搶奪石子的游戲。
謝長生正準備帶著自己的得力干將歲歲和他們一起玩,卻聽有人在身后叫自己。
“小弟。”
謝長生回過頭,才發現叫住他的又是那個剛剛在碼頭上見到的男人。
男人道:“在下陳涯,不知小弟姓名?”
陳涯?
謝長生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總算記起來這人是誰。
這人是來自江南的富商,做的是絲綢生意。
原書中,因陳涯熟悉江南風土人情,顧緋猗曾讓他幫忙引薦江南其他商人。
事成后,顧緋猗還賞了陳涯一個官職。
謝長生朝他呵呵樂:“我叫蝶影·琉璃·茉莉·冰泉·葬愛。”
陳涯一愣,又笑起來:“小弟真是妙語連珠。”
說著,他朝謝長生伸出手,猝不及防揉了一把謝長生頭頂。
一只手猛地抓住陳涯的手,生生把他的手抬離了謝長生頭頂。
馮旺沉聲:“陳公子自重。”
而馮旺身后,顧緋猗坐在桌旁,手指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腰間的紅色掛墜,正笑著看向這邊。
陳涯被那蛇一樣陰涼的目光看得一驚,只覺得后背生寒。
這人,真的只是個夫子?
他朝著顧緋猗笑了一下,后退一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謝長生。
他一向喜歡漂亮的年輕男孩,謝長生男女莫辨的面龐正中他的心意。
在碼頭看到謝長生時,陳涯只以為是場艷遇,現在在顧緋猗的目光下,卻萌生了退意。
陳涯再可惜地看了一眼謝長生,后退走開。
他隨意吃了個飯,打算回房間休息。
卻沒看到自己留在門口守門的侍從。
他低聲罵了一句侍從光吃飯不干活,推門進去,卻看到自己房間里有兩個人。
黑暗中,一人坐著,一人站著,窗外的湖水夾著月光,波光粼粼地落在兩人身上。
陳涯認出來這兩人,正是白日里那小公子的夫子和侍衛。
陳涯嚇了一跳:“二位有何貴干?”
兩人都沒回答他。
顧緋猗看著窗外風景,馮旺則上前一步,抓住陳涯的右手,用力一卸——
只聽“咔吧”一聲脆響,陳涯的右手便軟趴趴地垂在了身側。
陳涯疼的瞬間冷汗從額
頭冒了出來。
他咬著牙,卻一聲都沒喊疼,生怕因為自己的叫喊引起這二人對他的殺意。
他又疼又怕又驚,連帶著聲音都在發抖。
陳涯努力鎮定下來,問那冷玉一般的男人:“公子究竟是什么人?所求何事?若是要錢,在下多少都出得起!”
顧緋猗笑笑。
他想告訴陳涯,他只是不爽別人用手碰自己的小寵,可話到嘴邊,卻又把小寵二字收了回去。
既不再是主從,更不可能是干爹與養子,那他與謝長生又是何關系呢?
這問題簡單又不簡單,顧緋猗很快想出了答案。
他終于回過頭,垂眸用手指撥弄了一下腰間亮閃閃的,被他稱作漂亮廢物的掛墜,又勾起了薄唇。
他甚是愉悅地告訴陳涯:“咱家只是個妒夫罷了。”-
在船上飄飄蕩蕩了十余日。
期間,在謝長生經歷了“和小孩子成為一生的摯友”
、“因為反悔了兩顆棋而被當成一生的敵人”
、“因為一塊點心被奉為小孩子們的大哥”、“因大哥算不明白六加八等于幾而被卸任”等一系列驚心動魄的事件以后——
南巡的隊伍總算是抵達了江南。
行陸路的謝鶴妙已經提前兩天到了。
他帶著江南總督、各地巡撫、富商,在護衛的包圍下等老皇帝。
浩浩蕩蕩的隊伍,一眼幾乎見不到頭。
碼頭附近的商販、往來行走的路人,見這么多穿著官袍的人,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才有這么大的陣仗,但還是好奇地紛紛駐足,伸長了脖子看。
隨著時間推移,岸邊瞧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人們紛紛壓低聲音,小聲議論著。
“怎么回事?這幫官老爺到底杵在在這做什么?”
“抓逃犯吧?”
“胡說!抓逃犯要站得這么恭敬?”
“那就是有別的比他們還大的官兒來了。”
“大官?誰?”
“那個比總督站得還前面些的男子又是誰?”
“嗐!別問……!你沒看到他走路的模樣?”
“噢,原來是……怪不得長得那么好看貴氣。所以他們要等的人是……”
兩炷香時間后,一艘客船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駛來。
老皇帝的腳剛一邁出甲板,看到的就是跪倒了一岸、山呼萬歲的人們。
虛榮心得到滿足,老皇帝只覺得這幾日胸間憋悶的情緒一掃而空。
他看著站在最前方迎接自己的謝鶴妙,只覺得越發滿意。
于是,老皇帝笑著朝謝鶴妙伸出手:“鶴妙!來朕這!”
老皇帝享受著兒子的恭維與眾人的朝拜,卻不知道人們的目光大多落在他身后的顧緋猗身上。
人們早就好奇這位掌印太監的模樣。
見他和傳聞中一樣,貌若謫仙、喜怒莫測,一時之間既心悸,又心驚。
顧緋猗注意到眾人視線,卻只是后退一步,把身側正在發呆的謝長生讓了出來。
他微微俯身,幫謝長生把脖子上的長命鎖擺正,又伸出手臂,示意謝長生把手搭在上面。
官員權貴們見狀,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
總算平安無事抵達了江南,老皇帝立刻住進行宮,大設宴席、招選秀女。
只半日不到,便招到了數十名秀女。
其中一位最合老皇帝心意的女子生得相當漂亮——窈窕的身段、潔白如雪的肌膚、仿佛浸滿了春水的眼。
實在配得上絕色二字。
他摟著自己的絕色美人,不停對顧緋猗稱贊。
顧緋猗笑著:“恭賀陛下喜得美人。”
他知道老皇帝大抵是存了一些想對自己炫耀的心思。
可老皇帝卻不知道,這女子也是他按照老皇帝的喜好,找來給他的,只是為了斷掉老皇帝的念想。
老皇帝更不知道,在顧緋猗眼中,早已沒有任何絕色再比得過謝長生。
他看了一眼下方正和謝鶴妙湊在一處說著話的謝長生,步下臺階,給謝長生送了壺果漿。
他給謝長生倒了杯葡萄汁,遞到謝長生手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低聲道:“美人,明天隨咱家出門見人。”
謝長生接過果漿。
他用電話客服一樣的聲音,棒問顧緋猗:“這位客人,您要選擇哪種出門套餐?像個人樣的話酬金一箱金子,認真穿衣服的話酬金兩箱金子,要是還要洗頭的話,酬金五箱金子。”
顧緋猗:“……”
他的氣息溫溫的撲在謝長生耳上,低笑出聲:“咱家倒不知道小殿下什么時候變得越發財迷了,看來,聘禮要再多加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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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弟妹,還是弟夫?
翌日。
盡管已經和顧緋猗說好今日要出門。
但謝長生還是先去找了謝鶴妙。
因謝長生這幾日一直忘記把自己買的墜子給他了。
這會兒謝長生總算想起來了。
他拎著那顆亮閃閃的紫色掛墜來到謝鶴妙住處。
謝鶴妙剛起床,正沒骨頭一樣靠在門邊,借著水盆架洗手洗臉。
見謝長生把什么東西遞給自己,謝鶴妙打個哈欠,使壞地往謝長生臉上撣了點水:“你這空口白話地糊弄了我好幾天,總算拿過來了。”
他伸手接過,打量了一眼,神情卻是一僵。
謝長生這幾日一直念叨著說什么給他買了個好東西,是價值連城的寶石。
謝鶴妙雖并未完全相信,可真將這墜子拿在手里時,卻知道謝長生是完全被坑了。
他把那顆紫色的小墜子掛在了自己煙管下方,先是對謝長生道謝:“我喜歡。”
接著,又頗為憂愁地叮囑謝長生:“小傻子,以后你再出門,這類珠寶首飾就別買了,我聽說染色的石頭戴著對身體不好。哦,當然沒有說你這顆石頭,哦,你這顆寶石是染色的意思。”
“還有,古董什么的也千萬別沾。景王就是碰了這東西,宅子都變賣了,到現在還天天摟著那幾個前年燒成出土的假文物睡覺。”
“對了,吃的什么也別亂買,萬一不干凈。”
謝鶴妙說著,突然一拍自己額頭:“得,我不說了,我覺得我被老大附體了。”
謝長生打算祝他一臂之力,伸手在空中亂抓:“老大來,老大來,老大從四面八方來!”
謝鶴妙:“……”
倒也不必這么配合。
說起謝澄鏡,謝鶴妙問謝長生:“你給大哥也買了石頭,哦,寶石掛墜沒?”
謝長生點頭,又道:“方綾哥哥也有。”
說著,謝長生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又拎出一顆小墜子。
他把小墜子遞到謝鶴妙手上:“二哥哥幫我給他。”
謝鶴妙卻笑著攏起手,說什么都不肯接:“什么幫不幫的,你自己給。二哥現在就幫你把方小侯爺叫來。”
說著便抬高聲音,喚來一位腿腳利索的小太監,讓他跑著去叫人了。
不多時方綾來了。
他匆匆入內,額頭上都是汗,劍眉緊皺:“太醫怎么說?”
話音落下,方綾卻看到舒展著四肢躺在地上的謝長生。
他一怔:“你沒事?”
謝長生雖不知道方綾在問什么,但他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回答的機會。
他模仿著學校領導周一講話時的模樣,大手一揮:“我們不得面對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有事的定義和沒事的定義,眾所周知,沒有相對運動,只有絕對靜止,經過我日日夜夜的深思熟慮,我們終于能得到關鍵問題的關鍵結論:所有的雞蛋,竟然都是母雞生的。”
謝鶴妙:“……”
方綾:“……”
兩人揉揉額頭,都沒接茬。
謝鶴妙對方綾笑了下:“這不是三弟著急見你,我便編了個三弟手被砸了一下的謊,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方綾重重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來。
他看向謝長生,往他那邊靠近了兩步,問:“你,找我?”
謝長生把給方綾買的那個掛墜遞給他:“不客氣,不客氣。如果你不喜歡,你對我道歉。”
方綾:“……”
他也沒細看,把那掛墜收在袖子里,板著臉道謝:“東西還可以,謝了。”
兩人身側,謝鶴妙“唰”的打開折扇,慢悠悠地搖晃著。
方綾對謝長生動心,這事實在出乎了謝鶴妙的預料。
但仔細想想,許是一切都有跡可循。
謝鶴妙對此倒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他只覺得有趣。
只是剛剛看到方綾方綾因他編的謊而大汗淋漓地跑來時,還是忍不住有些敬佩。
若謝長生真要和誰在一起,那人也應該是這樣。
把謝長生的事放在首位。
不止如此,還要正直,善良,心思純凈。
對了。
若是女子也就算了。萬一真是個男的,那他到時候,該叫謝長生的那位是弟妹,還是弟夫?
謝鶴妙思忖起來-
從謝鶴妙那出來,馮旺不知什么時候來了。
見到謝長生,馮旺道:“掌印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小殿下隨奴才來。”
謝長生哦了聲,跟在馮旺身后,來到行宮出口。
一輛不算起眼的馬車靜靜等在墻下。
謝長生才剛上了車,便被顧緋猗拉到他腿上坐下。
顧緋猗右腿固定著不動,左腿則微微晃動著,用膝蓋去蹭、頂謝長生的腿彎。
他問謝長生:“和二殿下,方小侯爺都聊了什么?”
他安插在謝鶴妙身側的探子還未能把三人交談的內容送給他。
顧緋猗雖早就知道三人聊天的內容無非就是閑聊,但顧緋猗不喜歡這種謝長生的事在他這里出現斷缺的情況。
一點都不喜歡。
謝長生卻不知道顧緋猗心中想法。
他還以為顧緋猗是在試探,也不隱瞞:“我今天早上,起床后,想到之前買的那個墜沒給二哥哥,就想給二哥哥送去。”
“我左腳先下了床,穿了鞋,然后右腳下了床,穿了鞋,我走了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終于走到水盆那,洗了臉。”
“嘖。”
顧緋猗嫌棄地咋舌,膝蓋又撞了一下謝長生腿彎:“小殿下怎么不從盤古開天地說起?”
“你要聽?”謝長生便道:“很久很久以前……”
顧緋猗:“……”
他伸手,不客氣地在謝長生腰間軟肉上擰了一下:“小殿下,直接從你到二殿下住處說起。”
謝長生哦了一聲,抬頭想了半天,復又開口:“我到了二哥哥的住處,左腳先進去的,然后是右腳。但是我又出來了,因為二哥哥往我臉上灑水,我擦干凈以后,重新進去,這次是右腳先進去……”
顧緋猗:“……”
他又嘖一聲,倒沒再出聲打斷謝長生。
只是身體微微后仰,手撐著額頭,闔眸、一臉淡然地聽著。
當謝長生像個拼命繞路的黑車司機,翻來覆去地終于說到方綾進門時,已是大半個時辰以后。
身下的馬車倏地頓住。
窗外傳來馮旺的聲音:“爺,到了。”
顧緋猗應了一聲,卻仍坐在原地不動。
他摟在謝長生腰上的手,戳了戳他的側腰:“小殿下怎么停了,正說到關鍵的時刻,繼續啊。”
謝長生猜,顧緋猗既然說了要帶他見人,那么就說明肯定有人在等顧緋猗。
明明有人在等,顧緋猗還不緊不慢的。
謝長生很佩服顧緋猗穩坐泰山的心態。
不像他,睡過頭上課遲到的時候,只會滿懷愧疚如坐針氈地……繼續睡。
謝長生到底怕顧緋猗約的人等太久了。
他像是一個突然良心發現的黑車司機,終于減少了繞路。
但他說完,顧緋猗仍沒動。
他突然問謝長生:“小殿下,可知道各朝各代的皇帝為何總要南巡?”
“因為……因為……”
謝長生被問住,捂著腦袋想了半天,突然大喊:“我不知道,都說了我是蘑菇!”
顧緋猗被逗笑,輕笑出聲。
他看著謝長生,緋紅袍子的領口出處,那顆并不算明顯的喉結滾動幾番。
他聽謝長生的嘮叨聽了一路,因急著想要知道他與謝鶴妙、方綾都說了什么,一直忍著沒吻謝長生。
現在卻是有點忍不住了。
他湊到謝長生近前,狹長的眸落在謝長生唇瓣上。
他一點點靠近謝長生,按住謝長生下意識想要后退的身體,與他呼吸相聞。
但想到等下要帶謝長生見人,到底忍住了想要去咬謝長生唇瓣的沖動。
取而代之的,是顧緋猗低下頭,將謝長生項圈上的一顆紅寶石含在口中。
顧緋猗啃咬吮吸著那顆冰冰涼涼的紅寶石,發出牙齒與寶石撞擊的聲音、以及和親吻類似的聲音。
謝長生覺得,顧緋猗似乎把那顆紅寶石當成了自己的唇舌。
他邊用手撫弄著謝長生后頸的碎發,邊深吻那顆寶石,輕笑著發出含糊的聲音:“嗯,小殿下這朵蘑菇倒是好甜。”
謝長生只覺得一股熱氣從自己的腳后跟一路上升到了頭頂的發旋。
他的手在袖子里狠狠捏了自己掌心一下,維持住表情,干笑道:“我知道,這是常用的表現手法,叫擬人。”
好半天后,顧緋猗才緩緩起身。
他掏出一張潔白的用帕子擦拭著那顆濕潤的寶石,突然問謝長生:“小殿下可還記得這塊帕子?”
“記得,”謝長生道:“它叫瑪麗蓮夢露,是我大學同學。”
顧緋猗:“……”
他睨了謝長生一眼,倒沒再繼續帕子的話題:“好了,該說正事了。”
正事?
什么正事?
謝長生正想著,聽到顧緋猗變得正經的語氣。
他道:“皇帝南巡,不論賢明昏庸,無非是為的吃、喝、玩、樂、權。”
“穩固江南百姓民心。”
“疏通漕運。”
“結交文人才子,有識之士。”
“與美人交/媾。”
“還有重要的……從這魚之鄉的富商們身上撈一筆錢。”
顧緋猗伸手,大掌落在謝長生腿上。
他道:“今天咱家就教小殿下怎么撈錢。”
顧緋猗:“等下,小殿下不許走神,睜大眼睛看好了,豎起耳朵聽好了。”
“從那些商人們的名字,到他們的產業多少,再到他們今天說了什么話。”
“咱家回去后可是要考小殿下的。”
“若小殿下記住了,咱家便不計較小殿下把送咱家的東西,也送了方小侯爺一份。”
“若記不住的話……”
停頓了一會后,顧緋猗揉捏了兩下謝長生大腿上的軟肉,面上笑容更大。
“若記不住,回去后,咱家這個做夫子的,可要好好罰一罰小少爺這個不認真的學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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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可準備好領罰了?
謝長生“哦”了一聲。
他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那就是等下進去后,立刻拉著富商們問上一圈,從生辰八字一路問到家中產業,再問問他們打算怎么賄賂顧緋猗。
反正他對外人設是個傻子。
也不會有人和他計較什么。
可顧緋猗卻像是知道謝長生在想什么一樣。
他捏了捏謝長生臉頰肉,笑道:“小殿下只需聽,不許主動去問。”
謝長生:“……”
他嘟囔:“煩死你們這些突然隨堂考試還不開卷的老師了。”
被跑堂帶著進入雅間后,謝長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環視一周,數了數,房間里共有十二個人。
年齡均是在四五十歲,穿著也一個比一個華貴。
謝長生猜他們應該等了有一會了。
但這些人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
反而全是恭維熱情的笑。
他們一口一個“掌印大人”,又說沒想到謝長生會跟來。
他們紛紛夸贊起了謝長生。
說他漂亮機敏、聰明伶俐、妙語連珠、雄才大略。
謝長生都不確定這些人是在夸自己了。
若他真是個傻子,這些人偏偏要夸他聰明機敏。
這不是拍馬屁拍到馬痔瘡上么?
好在謝長生也不計較。
他咧著嘴巴最所有人都露出一個笑容,又對顧緋猗嚷餓。
顧緋猗便道:“落座吧。”
富商們急忙跟著坐下。
他們早已將顧緋猗的口味喜好打探得一清二楚,知他更偏愛清淡口味,還知他不喜別人用女色男色討好他。
入座后,各類清淡食物被端上長桌。
另有幾位穿著素雅的蒙面女子抱著琴走到角落的紗簾后方,彈奏樂曲。
顧緋猗淡笑著道了句“有心”,卻先叫來一名小太監試了菜,又執筷為謝長生布菜。
他看謝長生把一塊糖藕吃到口中,問謝長生:“小殿下,滋味如何?”
見謝長生點頭,他拿出手帕,輕輕擦去謝長生唇上的糖汁。
顧緋猗這動作雖是有意做給旁人在看,但他余光撇到富商們那瞬間露出的訝異表情時,竟從心底生出了一種詭異的快/感。
他胸膛起伏,沉沉從喉嚨中呼出一口氣,面上笑意加深了些。
富商們雖不知道顧緋猗怎么心情突然變好,但也立刻抓住了機會,更加用力、一口一個爺的恭維起顧緋猗來-
眾人推杯換盞,一頓飯已經足足吃了一個半時辰。
謝長生早已吃飽,像之前每次顧緋猗帶他出去吃飯時一樣,蹲在角落發呆。
但也沒太敢真的發呆,而是支棱起耳朵在聽那些富商們都說了什么。
越聽謝長生就越發愁。
這些富商忙著討好顧緋猗,關于自己的事情是只字不提。
到現在,謝長生還是不太熟悉他們,甚至還有幾人認不清名字,更別提家中經營了什么產業。
他正發愁著,卻見眾人已經吃飽喝足,召來跑堂清理了長桌。
話題不知怎么就變成了品鑒名家書畫。
話題圍繞著古書古畫談了一會,突然一位鄭姓的富商對顧緋猗行禮笑道:“草民們早就聽聞掌印大人寫得一手好字,不知今日,草民們能否有幸得到掌印大人的墨寶?”
顧緋猗彎了彎唇。
立刻有人在桌上擺好了上等的筆墨紙硯。
顧緋猗用毛筆蘸了墨汁。
他抬頭看了謝長生一眼,筆尖落在灑金宣紙上。
隨著顧緋猗的動作,一個個龍飛鳳舞的字落于紙上。
一張寫完,富商們立刻連聲贊嘆:“……好好好!掌印大人的字實在漂亮!”-
酒足飯飽后,二人回了行宮。
天色已經晚了。
踩著夕陽,顧緋猗跟著謝長生去了他的宮殿。
在這處江南行宮里,謝長生住的地方叫含章別苑。
顧緋猗進屋看了一圈:“你住了幾天,這地方倒比之前多了些生氣了。”
他問謝長生:“這幾天晚上睡得怎么樣?”
比起遠在京城的毓秀宮,含章別苑也毫不遜色。
屋內,各種漂亮精巧的金銀玉器幾乎讓人眼花繚亂;
屋外,植物豐茂、山水假山更是像畫一樣。
只是有一點謝長生不是很滿意。
含章別苑距離老皇帝的寢殿距離很近。
這幾天,每天晚上謝長生都是聽著從老皇帝那飄來的樂聲睡覺的。
雖說挺好的,但謝長生還是不太習慣聽歌睡覺。
聽顧緋猗這么問,謝長生就邊點頭邊搖了搖頭。
顧緋猗:“……”
這又算是何種回答?
顧緋猗之所以這么問,是因他這幾日都有些忙,除了第一天到行宮時把謝長生送來,都沒能再留宿在謝長生這。
懷里沒了謝長生暖洋洋的身體,他倒是睡得不太好。
謝長生倒不知道顧緋猗在想什么。
他還惦記著顧緋猗要考試的事情,問顧緋猗:“你要考我嗎?”
顧緋猗卻道:“不急。”
他慢悠悠地給謝長生沏了壺茶,又拔掉謝長生頭上的玉簪、給他編了個辮子。
等他終于玩夠,才斜斜依靠在美人榻上,將謝長生抱到腿上,一下下撫摸著謝長生的脊背,問:“小殿下,可知道鄭先生家有幾房妻妾?”
謝長生一怔。
顧緋猗又問:“小殿下,可知道隋庸現居何處?”
顧緋猗說著,湊近了一些謝長生。
他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謝長生鼻尖,又問:“小殿下,可知道曹掌柜的準備把咱家的字掛在哪家店里?”
謝長生:“……”
不是,這根本沒人說過啊。
這和上課時講“1+1=2”,考試卻在讓人證明“為什么每一個除以四余一的素數p都可表為二整數的平方和”一
樣。
謝長生只覺兩眼一黑。
他懷疑顧緋猗是在故意為難他并且他掌握了證據。
謝長生憤怒了。
他抓起顧緋猗的手,在他小臂上啃了一口,又惱怒地指責他:“老婆餅里沒有老婆,你劃的考試范圍里也沒有題!”
顧緋猗笑起來。
他問謝長生:“小殿下以為咱家在刻意為難?”
他舉起手臂,先是吻了吻謝長生留在上面的牙印,又將薄唇貼著謝長生的耳,告訴他——
鄭先生故意對他透露自己置辦了外宅,為的就是讓顧緋猗掌握他養外室的把柄,好有正當理由給他送封口費。
隋庸連道祖父無處養老,是因房子被官府收了去,他望顧緋猗能助他收回宅邸。
曹掌柜則提了兩次城南處的酒樓生意不好,想買個什么東西來鎮一鎮。
他為曹掌柜寫了字,曹掌柜必然要以買賣的名頭,為他送來一大筆白花花的銀錢。
一番話落,謝長生只覺得目瞪口呆。
甚至不需要偽裝,他的表情已經十分茫然。
顧緋猗笑著咬了咬謝長生耳垂:“愿賭服輸……可準備好領罰了?小殿下?”
不等謝長生回答,他已未雨綢繆地尋到謝長生唇瓣,把謝長生即將說出口的所有拒絕的話都堵在了二人交纏的唇舌間。
邊吻著,顧緋猗邊抽出謝長生腰間細帶,在謝長生雙手手腕上繞了一圈。
固定住謝長生手腕后,顧緋猗教謝長生面朝著他,在他腿上跪坐著。
接著,他一手按在謝長生后背,另一手則在謝長生屁/股上拍了幾下。
微微有點重的力道。
謝長生不知為何,沒覺得疼,腰倒是一酸。
他吭了一聲,只覺得一股熱氣涌上臉頰,身體也有了些反應。
因顧緋猗按在他后背上的手掌,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貼在顧緋猗身上,被顧緋猗拍打他屁/股的動作帶得在他身上摩擦著。
謝長生渾身都發起了軟,顧緋猗卻停下了動作。謝長生有一瞬間的茫然。
卻見顧緋猗褪下謝長生褻褲,又扯下他自己的腰帶,綁在謝長生身下。
就這一下,謝長生想要尖叫了。
這感覺實在太新奇也太強烈了。
他暈乎乎地掛在顧緋猗身上,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嗓子,腦海里更是什么都來不及想了。
他胡亂地咬著顧緋猗肩膀的衣服,根本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直到眼前白光閃過,才悶哼著渾身無力地癱坐下來。
顧緋猗把謝長生扯開了一些距離。
他沉沉地凝視著謝長生寫滿了恍惚的面龐,心中閃過令人四肢發麻的快感,一邊把手指遞到唇邊,伸出緋紅的舌尖舔了舔。
他幫謝長生叫了熱水,幫他擦洗了一下身體,又幫謝長生被打到微微紅腫的屁/股上了個藥。
謝長生累到失力,已經站不起身。
顧緋猗將他抱到床上,仔細給他蓋好了被子,又轉身走到鏡旁。
他微微褪下褻衣,看著自己脖頸和肩膀處的牙印。
大多是因聽到老皇帝那邊的樂聲,謝長生為了忍住聲音留下的。
不深,卻令人倍感愉悅。
一想到這些印子很可能過兩天就消失,顧緋猗就一陣可惜。
顧緋猗欣賞了好一會身上的畫卷,這才調暗燭火,朝謝長生走去。
謝長生趴在床上,姿勢活像歲歲,還并未睡著。
顧緋猗躺在床外側,將謝長生摟在懷里,又用下巴蹭了蹭謝長生頭頂。
感受著懷里溫暖的身體,顧緋猗松了口氣。
這幾日,他一直都沒能睡好。
還是要拿出謝長生的褻衣,嗅著上面謝長生殘余的白梅香氣,才能勉強闔眼。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已完全習慣了摟著謝長生入睡。
顧緋猗突然低下頭,親了親謝長生額頭。
謝長生沒什么說話的力氣,使勁兒呼吸了一下,從鼻腔里擠出一聲“嗯?”
顧緋猗薄唇勾起,卻并未說話。
他聽著謝長生均勻的呼吸,突然想到自己早些時候給那群富商寫的第一幅字的內容——
“長生喜樂,無疾無憂,順遂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