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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這是——

    神魂不止回到了原本的模樣,還變得更加脆弱了。

    不然也不可能被威壓一壓就全都消散了。

    賀卿宣心下微緊,能做到這一步的咒法可不多。

    如若對方只是將那些由殘魂強行“起死回生”的前輩們一掌拍死,賀卿宣說不定心下還會淡然一點,但這將已經重新煉制出身體的亡魂變回殘魂,他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與時間有關。

    時間法則從來都是修行中最難參悟的法則,在修真界中也近乎完全消失傳承,可對方不僅參悟了,還施展在了他的面前。

    作為同樣由幽魂之身,重回少年時的賀卿宣很難不慌,手中動作都險些失了方寸。

    早些時候賀卿宣也想過自己會不會是黃粱一夢,又或者他完全回到了少年之時,就連身體靈魂也是那時,不過是多了一點飄蕩百年的記憶,可前面的身體與靈魂開始產生不契合,不得不讓他承認他已經死了,如今的他不過是重回很多年前,無意間將原本的自己奪舍了。

    奪舍之人最怕的除去那爭對奪舍的各類秘法法寶,便是這時間之法了。

    賀卿宣神情的些許變化很小,但這也足夠讓妖皇留意到。

    妖皇飄于虛空,負手而立,目光危險地看向賀卿宣,空氣中無形的威壓再次出現,恐怖威壓如同要碾死一只螞蟻般地向著賀卿宣壓來。

    賀卿宣直面驟然扭曲的空氣,充分感受到了化神巔峰與渡劫期之間仍是存在不少的距離。

    化神之軀怎可與渡劫大能對抗。

    那么當年的長臨仙尊是如何做到?

    賀卿宣腦子快速運轉,竟是剎那間就發現了應寒衣被長臨仙尊封印哪哪都透著詭異。

    他并非當年的長臨仙尊,也無來自妖皇的魂血,只身一人的他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憑仗,還受制于手中的煉制,連逃跑也不能。

    他便如同那甕中之鱉。

    此般看來,他還真是可憐。

    “全靈之體。”妖皇輕聲呢喃了一聲,隨后笑開,“安心上路,本皇會好好利用你殘留的記憶完成大業。”

    一語罷,妖皇手中不再留情,他雙指并攏,一道飽含天地之勢的妖刃向著賀卿宣而來,在他肉.體被攪碎的第一時間,想來妖皇便會將他殘魂吞噬,以奪他的記憶。

    冥帝前面一直沒有開口,此時此刻,她喃喃吐出一句,“你完了。”

    這一擊看起來并不如何,但只要身臨其境,便能感知到其中的死亡氣息,這是一道逃無可逃的攻擊。

    可就是這樣的一道攻擊竟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攔了下來。

    妖皇眼眸微瞇,那不是屏障,而是一個人,一個渾身透著詭異的人。

    那人乍一看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擁有著姣好的面容,但其臉上手上但凡是露出的皮膚上全都刻著繁復的符文,而她的眼眸更是詭異,竟是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好似空洞的深井。

    女孩不過是一指就抵住了妖皇的攻擊,沒有血色的嘴唇冷漠吐出一個“破”字。

    隨著女孩的一聲,妖皇的攻擊竟是猛然炸開。

    妖皇險些受到反噬,目光復雜地看向那個小女孩,“看來全靈之體敢煉化域外領域也是有所憑仗。”

    妖皇淡淡的目光看得人渾身不適,賀卿宣加快著手中的煉制,并未搭理。

    妖皇輕笑一聲,沒再馬上攻擊,而是與那小女孩搭話道:“你是妖族?”

    小女孩歪頭,似是有些懵懂,過了好一會才緩慢給出回應,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你認識我?”

    “并不認識,但曾聽聞過妖族有一鳳族血脈,十歲金丹,百歲化神,千歲渡劫,乃是妖族當之無愧的天才,可惜其還未等到飛升便消失在了域外領域。”

    鳳族百歲相當于人類的一歲,也就是說眼前這位鳳族小女孩在相當于人類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是渡劫大能。

    天才這東西便是這般,隨便做點什么,在他們看來再平常不過的事,也是他人一生都難以祈求。

    小女孩似乎因為妖皇的話找回了一些過往記憶,眼眸都不如之前那般空洞。

    “曾經的妖皇,統領整個妖族的鳳祖竟是淪落到被人控制的地步,還真是可悲可嘆。”

    小女孩眼中的清明更多了些許。

    賀卿宣暗道不好,這也是起死回生最大的弊端,這秘法雖然逆天,但是到底是重現對方當年的輝煌,既然要對方的實力,那必然得記得過往,而這些擁有過往記憶的人是極易反撲的。

    在小女孩為自己的身份而迷茫,隱隱要脫離賀卿宣掌控的時候,那股感覺再次來了,那種讓神魂都震顫的,能夠逆轉殘魂時間的咒法再次從妖皇的口中吐出。

    本來還在掙扎的小女孩瞬間清醒過來,她口中同樣念動法咒,前面不過是照面,就能將他那些殘魂大軍打回原形的妖皇這一次并不如之前那般容易,果然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時間法則并不如賀卿宣想象中那么逆天,恐怕其還有諸多限制,不然前面妖皇為什么不直接對著膽敢欺騙他的賀卿宣用。

    想明白其中關鍵,賀卿宣放松了許多,如今這情況已不是他焦慮就能扭轉的了。

    賀卿宣就這么心態很穩地繼續煉制域外領域,他越是如此,越是讓人憤怒,就仿佛被他輕視一般。

    妖皇應接著小女孩的攻擊,險些動了火氣。

    這人居然只是鳳祖的殘魂所煉制而成,但好歹擁有鳳祖的大量記憶,她甚至清楚自己如今是什么情況,壓根就不給妖皇把那招用出來的機會。

    鳳祖生在盛時,不然修為也不會增長得那么快,正是處于盛時,她身邊從不缺少各種仙階功法,就算是由殘魂煉制的她也能與妖皇打得有來有回,甚至隱隱更勝一籌。

    妖皇嫌少打這種很憋屈的架,直接被氣笑了。

    “鳳祖實力當真了得。”

    “過獎。”小女孩淡淡拂去身上塵埃,她看起來不過半大少女的模樣,說起話來卻分外老成。

    “不過……既已是亡者,就好好做你的孤魂野鬼,也敢在本皇面前放肆。”

    妖皇說著竟是將一件裹滿血煞之氣的東西丟了出來。

    那東西轉啊轉,竟是將那小女孩完全地壓在了塔下。

    食魂寶塔!

    賀卿宣要完,這次是真的要完了。

    食魂寶塔這東西本就是爭對魂體的,對活人能起到攝魂震懾等作用,對待鳳祖這樣本該死去的人和打回原形也沒多大區別了。

    鳳祖大抵是在里面掙扎,發生了巨大的聲響,食魂寶塔都依稀可見那被從內向外打出的一道道凸起,但這根本起不到絲毫用處,對方壓根不可能從中出來。

    妖皇不允許還有絲毫的變故出現,直接就向著賀卿宣再次出手,可這一次他的攻擊依舊是沒有落到實處。

    妖皇都要被氣笑了,或許一開始他就該干脆利落地動手,而不是給了賀卿宣喘息的時間。

    “你來了。”

    妖皇連頭都沒有回,就已經知道來者是誰,實在是這樣的魔氣當今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胸膛被洞穿的感覺并不好受,妖皇卻還是能如同在和多年未見的友人打招呼一般地與應寒衣說話。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應寒衣。

    他無聲無息的出現,一出現就是將妖皇捅了個對穿。

    長劍猛然從妖皇體內拔出,應寒衣不顧飛劍起來的血液,微笑道:“本尊不來找你,你倒是先找上他了。”

    從應寒衣出現開始,妖皇的計劃就已經失敗一半,卻也算得上成功大半。

    他捂著自己破了一個大洞的胸口,還有心情笑得出來,“全靈之體本就是本皇耗費心力才弄出來的,本皇讓他物有所值不是很正常嗎?帝尊生什么氣?總不會是真的如同傳言一般地喜歡上這個小家伙了吧,他的水可比帝尊你想的還要深,就連冥帝都死在了他的手中,帝尊覺得自己會是這個例外。”

    “這算是你死前的挑撥離間?”應寒衣反問。

    妖皇冷呵一聲,他雖受傷,卻也還有一戰之力。

    兩人就這么打了起來。

    且不說那邊是如何的昏天黑地,賀卿宣這邊總算是來到了最后的收尾環節,他從一開始就為此次的煉化準備的良好,這最后的收尾進展的十分順利,就在賀卿宣起身,打算去幫幫應寒衣的時候。

    一道寒芒從眼角余光閃過,賀卿宣心下驟然一縮。

    只見那寒芒是直直向著應寒衣的命門而去,而此時應寒衣正是斗法的關鍵的時候,不論他發沒發現這道寒芒,躲還是不躲,結果都已注定。

    對方不是死于這不知為何物的寒芒,就是死于妖皇之手。

    有時人的身體真的比腦子還要更快,賀卿宣這邊還沒想出個什么,他就已經幫應寒衣攔下了那道寒芒。

    化神期圓滿的修為并不能讓賀卿宣阻斷這道蓄謀已久的攻擊,因為發出這道攻擊的人與他同樣是化神圓滿,甚至還多了許多沉淀,但他的身體卻能夠將其阻斷。

    妖皇身體的又一次重創,與那尖銳銀針穿入賀卿宣皮肉是同時進行的。

    應寒衣前腳傷了妖皇,后腳就摟住了驟然向前踉蹌了一大步的賀卿宣。

    應寒衣抬眸,只捕捉到了一道一閃而過的黑影,就這短短時間,妖皇與那放出暗器的人全都趁機跑了。

    那人是子書望?

    應寒衣一垂眸,對上的便是賀卿宣慘白的面容,毒素發作得實在有些過于快了,應寒衣攬住賀卿宣的手都微微發著顫,另一只手直接把上了賀卿宣的脈門,如應寒衣所想,那銀針中有著劇毒。

    他面容冰冷,動作卻是肉眼可見的慌張,以往殺伐果斷的手竟是連解毒丹的瓶子都險些握不穩,多次要倒丹藥出來,丹藥卻是從手中滾落,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冷靜下來,一連給賀卿宣喂了好幾顆九品解毒丹,竟是都不見好,賀卿宣的身體正在快速的失去生機。

    賀卿宣對此倒不算太意外,對方既然敢用這種東西對付應寒衣,那便是料定了應寒衣解不開。

    應寒衣還在往外拿著各類寶貝,想將這些東西全都塞進賀卿宣的嘴里。

    賀卿宣拉著應寒衣的衣袖,輕微搖頭示意不用,“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告訴你,我奪舍是真的,只不過我不是別人,而是來自百年后的我,能夠回到死之前,改變許多東西,我已是……分外高興。”

    賀卿宣艱難地將自己煉制好的域外領域核心交給應寒衣,他沒再說什么,但意思已經足夠明顯。

    “本尊不用你幫忙。”男人過了許久,才近乎咬牙切齒地擠出這么一句。

    賀卿宣緩慢眨眼,表示自己知道。

    他真的知道,知道應寒衣或許不需要他的幫忙,可當時的情況實在是危險。

    這種生命流逝,隨時都要完全消失的模樣,著實讓應寒衣怕了。

    他冷聲道:“既然并不喜歡我,又何必這樣,莫非你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

    賀卿宣笑了,很淺很淺的笑,“因為……我更想你……沒事。”

    應寒衣愣怔,隨后冷笑出聲,“死吧,等你死了本尊就將你煉制成傀儡,日日與你行那茍且之事,讓你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寧。”

    賀卿宣嘴唇蠕動,應寒衣從那輕緩的動作中讀出了“你不會”的意思。

    應寒衣將手中的手握得更緊了一點,極輕極輕地道,好似懇求。

    “別死好嗎,我不會再纏著你,只要你別死,我可以不再出現。”

    第62章

    應寒衣何時求過人,賀卿宣聽得極為難受。

    高高在上的人就該一直高高在上,而不是為某個人放下自己的驕傲。

    如果可以,賀卿宣當然也不想死,可他的生死此時哪里是他可以控制的。

    他無力地用手握住應寒衣那在他身上到處點,試圖尋找到讓他繼續活下去的手,他眼眸微瞇,這么做完全是因為他的眼前已經開始發黑,看不清東西,他企圖用這樣的方式看清應寒衣最后一眼。

    人在死前總該交代一下遺言。

    他的遺言是什么好呢?

    “幫我救一下玄天九州界”,又或者是“為我報仇”,再則也該回顧一下往生。

    賀卿宣腦子里想了許多東西,最后說出的也只是,“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從他還是一個麻木又怯生生的小幽魂開始。

    賀卿宣不清楚自己還有沒有說什么,那時候他的意識已經快不清了,甚至能夠清晰感受到意識的消散。

    最后的觸感便是一滴滴落在臉上的雨滴。

    人死后該是如何?賀卿宣自認對此還是很有經驗了,所以當他再次變成幽魂后,賀卿宣連作為幽魂的迷茫也沒有。

    他第一時間看向了死去的自己,以及應寒衣。

    此時哪里下雨了,他感受到的那點雨滴分明是應寒衣的一滴眼淚,對方臉上都還掛著淚痕。

    這也實在太過于魔幻,應寒衣哭了,為他?

    賀卿宣抬手想要摸摸應寒衣的腦袋,別傷心啊!又不是他的錯。

    應寒衣臉上掛著淚痕,面上表情卻極冷,好似流下那滴淚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他抱著懷中的尸體,直到尸體的血液都涼了后,他才抬手取出材料煉制了一個黑木棺材,并用血液畫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符箓,隨后才將賀卿宣的尸體小心翼翼地抱了進去。

    招魂鈴,陰沉木,賀卿宣算著這些東西,得出了對方并不是想將他煉成傀儡,而是想復活他的結果。

    復活啊!

    賀卿宣不由想到了冥帝,在很早很早以前,冥帝的初心便是救回她的族人,她花費了那般多的精力尚未成功,更不要說應寒衣了。

    這么說,賀卿宣倒是有些對不起冥帝了。

    他探尋著周圍,竟是找到了一道微弱的魂體,那魂體對著賀卿宣投來恨鐵不成鋼的一眼,便飛走了。

    對方如今這般虛弱連奪舍他人都做不到,只能找那種將死之人附身,延續生命。

    知曉對方難以借此造殺戮,賀卿宣也懶得管對方的去留了。

    上一世他從未離開過應寒衣身邊,是因為他被一股力量困在了那里,這一次賀卿宣冥冥之中知道他或許是可以離開的,但他卻是連嘗試也無,心甘情愿地留在應寒衣身邊。

    他看著對方將所有能夠持續他身體生機的天材地寶都給用了,又用上了所有能夠招魂的寶物。

    可賀卿宣就在身體附近,那些東西壓根起不到任何作用。

    應寒衣看著棺木中的賀卿宣良久,用指尖捏了捏他的指尖。

    “將你煉化的域外領域核心給本尊,你可真是不怕本尊自己給吸收了,借此飛升。”

    還真沒往這個方向想的賀卿宣:“……”

    應寒衣自顧自地捂臉笑了笑,“與你開個玩笑,莫要當真,讓本尊想想,第一步先去做什么,不若先為你報仇好了,魔尊子書望,呵!”

    賀卿宣的棺木被人合上,說實話作為一個魂體看自己的肉.身被放進棺材里還挺稀奇,雖說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但上一次可沒有棺木這個待遇。

    期間賀卿宣有嘗試也躺進去,可惜就算有無數聚魂的寶物,他的魂體也依舊沒辦法回到身體。

    賀卿宣輕輕嘆氣。

    如今這般已經很好了,他多活了兩年,還做了許多前世并沒有做到的事,如今不過是又回到小幽魂的狀態,算不得什么,可賀卿宣就是有那么點傷心。

    尤其是看見應寒衣那連半點情緒也無的臉。

    應寒衣的喜歡是什么樣的呢?是見色起意,是就算喜歡也依舊想殺他?可對方做的事卻又與口中的想殺他不太相同。那賀卿宣自己呢?對于一個不喜歡的人何至于做到這般,可若說喜歡,他怎么會喜歡應寒衣那樣的人。

    賀卿宣呆呆愣愣地跟著應寒衣,眼睜睜看著對方打入魔宮,卻是撲了個空。

    應寒衣笑了,不是那種愉悅的笑,而是真正暴怒后的笑容。

    子書望以防應寒衣報復,早就跑了,可一個人真的要殺另外一個人,那可真是天涯海角都不愿意放棄。

    賀卿宣瞧見子書望被應寒衣找到,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掉,眼前的應寒衣血腥恐怖,與記憶中掙開封印的人有了七分相似,不過上一世的應寒衣是陰戾殘忍的想要拉整個玄天九州界滅亡,這一次卻更像是瘋了。

    他不顧子書望的怒罵求饒,將對方的肉一片片片了下來,殘忍兇戾,令人望而生畏。

    “應寒衣你不得好死,活該你被封印,與飛升絕緣,活該你痛失所愛,活該你被我們耍得團團轉——”

    聲音戛然而止,應寒衣割開了對方的喉管,讓人只能發出嘶啞難聽的嗚嗚聲。

    子書望痛得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偏偏應寒衣還吊著他一條命,讓他難以死去。

    “妖皇呢?”

    很顯然應寒衣下一個人是打算找妖皇。

    子書望壓根無法回應應寒衣的問題,應寒衣問出來也本來就不是為了得到回應。

    “沒事,他總會來陪你的。”

    就連子書望都能猜到應寒衣來找麻煩,妖皇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甚至比子書望更會隱藏自身的蹤跡,就好似這么個人完全消失在了修真界一般。

    應寒衣沉默不語,沒再將時間浪費在找人上。

    他再次來到了蒼陰山。

    蒼□□人正在煉制新的傀儡,驟然感受到自己地盤上出現的強大力量,還有些意外,他笑吟吟地出來迎客,一見到應寒衣后聲音都險些拐八個彎,“帝尊好久不……誒,你身上的同生共死道侶契居然解開了。”

    應寒衣冷冷應了一聲,“他死了。”

    “……你殺的?”

    在應寒衣沒有感情的眼眸下,陰鬼道人默默收回了自己方才的話,“當我沒說,那你尋我是……”

    “復活他。”

    陰鬼道人臉一下子就垮了,苦大仇深地道:“此乃逆天而為。”

    “那便逆天而為。”

    “這,何必呢,帝尊總不會是想復活人然后自己親自殺吧。”

    應寒衣沒有說話。

    陰鬼道人心中隱隱有了另一個答案,他喃喃地重復了一遍,“此乃逆天而為啊!”

    “我知道。”

    第63章

    蒼陰山是極冷的,作為幽魂的賀卿宣卻是感受不到這點冷。

    他沒什么正形地坐在自己的棺材上,看著遠方掛在枯木上的圓月。

    圓月是陰氣最盛的時候,此時月亮的光輝達到極致,月華中蘊含的陰氣精華正是鬼怪們修煉的好東西,所以應寒衣將賀卿宣的棺材也給放了出來。

    賀卿宣坐在棺材上,還能閑適地與應寒衣聊著天,“今天的月亮很圓啊,應是十五了,大長老最愛在十五的時候抽查我的功課,你不知道大長老每次都要給我布置好多的課業,我幾乎都沒睡覺的時間,還有我的二師兄,他可是個大才子,最愛拉著我們這些師弟師妹們與他對詩,我哪會對詩啊,早些年拿先人的句子搪塞了一下他,他就一直以為我是天才,每每都要煩著我。”

    或許是太過于習慣幽魂狀態下的自己,賀卿宣不自禁地又開始與應寒衣絮絮叨叨。

    可是應寒衣哪里聽得到他的話。

    殘魂分明是能捕捉到的存在,但或許正是因為他是全靈之體,就連應寒衣這樣的渡劫期大能也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前一世如此,這一世依舊如此。

    應寒衣臉上并沒有什么傷心落寞,他只是靠在一片葉子也沒有的枯木上,淡淡看向遠方,眼中無波無瀾,如若不是他還有生命體征,賀卿宣都要懷疑此時的應寒衣是個雕像了。

    男人冷硬的臉龐好似最無情的線條,可就是這樣的人靜靜守在一個棺材旁。

    月漸下梢,夜幕沉沉。

    賀卿宣就如同受不住這樣死一般的寂靜,開口打破了平靜。

    “應寒衣,你真的喜歡我嗎?”

    另一個人聽不見,自然便也就沒有回應。

    賀卿宣又自顧自地說道:“那喜歡到底是什么呢?”

    許多人都會記錄喜歡,他們甚至會稱之為愛,如話本故事中喜歡總是讓人刻骨銘心,如人與妖的跨種族戀愛,如富家女與俠客仗劍天涯的快意,又或者清冷尊上為自己唯一的女弟子瘋魔,喜歡似乎總是透著不理智,又似乎總是與怦然心動臉頰變紅有關,那便是心動的號角。

    可心跳加快也能是緊張害怕,臉頰變紅也能是單純的害羞窘迫。

    就連那些不理智似乎也不該從應寒衣身上看到,所有的一切都與應寒衣不適配,就連他喜歡上誰都顯得匪夷所思。

    應寒衣此時只是靜靜地陪在他尸體的身邊,目光都并未在他尸體上停留,但這一次賀卿宣卻自己給出了這個答案,應寒衣喜歡他。

    又過了良久,天邊隱隱翻起魚肚白,應寒衣垂眸要將棺木關上,卻感到一股微風撩過,就好似誰用手輕輕摸過了他的臉頰。

    應寒衣動作微頓,試探地叫了一聲,“賀卿宣?”

    “嗯?”賀卿宣尾音拖得長長,透著點驚喜。

    有那么瞬間他以為應寒衣瞧見他了。

    應寒衣沉默等候了片刻,還是將棺木關了起來。

    陰鬼道人對奇門遁甲之術感興趣,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有涉獵,早年也曾研究過起死回生之術,但起死回生怎么說呢,往往復活的都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好的話還只是復活的人失去了記憶,壞的話人可能性情大變,都算不得之前的那個人了。

    知道應寒衣并不是好惹的,陰鬼道人還有意勸勸。

    “您又何必呢?當年冥帝那般折騰都沒有將她的族人復活,帝尊又怎敢確定自己能夠做到,又怎能確定復活后的人是你想要找的那個人?”

    應寒衣淡淡瞥了陰鬼道人一眼,“不試試又怎么知道最后的結果,不過為何找不到他的魂魄。”

    “這個,也許,我是說也許哈,也許他的魂魄早在身死時就跟著一同消散了。”

    “不可能。”

    應寒衣這話說得太過于篤定,就好似自己親手確認過。

    賀卿宣在旁邊飄啊飄的,也感到了些許苦惱。

    聚魂香不要錢地點著,賀卿宣一開始還沒留意到這香的特別之處,能感受到身體內不斷有能量涌過來時,賀卿宣后知后覺地想起這東西的妙用,連忙快速吸收著。

    這聚魂香其實還有一個作用便是能夠讓鬼魂入夢,但是應寒衣壓根就不睡啊,他怎么入夢?!

    只能干瞪眼的賀卿宣罵罵咧咧,一直用魂體狀態在應寒衣身上穿來穿去。

    聚魂香點了一支又一支,賀卿宣吃香都吃撐了,應寒衣也沒有要睡的意思。

    他左等右等,好歹是等到應寒衣一個打坐的時間,賀卿宣連忙往應寒衣身體里沖,用著這將他吃撐的力量,強行讓應寒衣陷入了淺度睡眠。

    成功入夢的賀卿宣興奮到原地轉圈,結果一飄過去,竟是瞧見了一身白衣單手持劍的應寒衣。

    應寒衣手中握著的劍正是十四霜,他口中念動咒語,手中長劍向前一劈,立時將前方山脈劈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一劍斬完,應寒衣將劍背到身后,目光森冷地瞧向突然冒出來的賀卿宣,“你是何人?”

    賀卿宣愣了愣,對方話語中的殺意險些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換了一個形象,但瞧了瞧應寒衣此時的狀態,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你是宣儀宮的應寒衣嗎?”

    應寒衣眉梢微抬,“不然呢?那你是什么?此處的游魂野鬼。”

    賀卿宣不太高興,“說誰游魂野鬼呢,你這樣以后都沒人樂意來你的夢境了,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宣儀宮賀卿宣,還有吧,你現在是做夢,我就是想和你說,別想著復活不復活的事了,逆天而為你還真不想飛升了啊!你幫我將玄天九州界和域外領域融合一下,拯救一下我們岌岌可危的玄天九州界,然后該飛升就飛升,我會自己去轉鬼修的。”

    賀卿宣絮絮叨叨了半天,見應寒衣沒反應,還不確定地問道:“你聽見了嗎?”

    應寒衣笑了下,“我為何要聽你的?”

    賀卿宣險些倒抽一口涼氣,“這……等你醒了就知道了。”

    賀卿宣本來是不想說的,但糾結了一下還是別別扭扭地道:“欸,不要對我身體動手動腳,做不好的事啊,我就在旁邊看著呢。”

    “你真的能轉鬼修嗎?”應寒衣不答反問。

    夢境的自我認知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賀卿宣也不確定應寒衣現在是想起來了,還是生性多疑,他極為篤定地道:“當然,你放心飛升就好。”

    應寒衣低低笑了一聲,“可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飛升了啊,看來你的身體注定只能被我動手動腳了,小仙君——”

    第64章

    賀卿宣倒抽一口氣,為對方的厚顏無恥。

    其實應寒衣并沒有做什么太過于過分的事,他至多便是摸摸他的臉,勾著他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對于躺入棺材里的賀卿宣他連個吻都沒有,說是動手動腳都是基于應寒衣喜歡他的前提,但就是這么簡單的動作,應寒衣硬生生做出了繾綣的味道。

    雖說有些不自在,但賀卿宣還是抓住了應寒衣話語中的重點,“為何不能飛升?”

    應寒衣垂眸低笑了一聲,“因為舍不得仙君。”

    賀卿宣有點開始生氣了,“我不太喜歡別人糊弄我,如果只是因為我,你不可能說一輩子都不可能飛升的話。”

    “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仙君,不過當真是一些不重要的陳年舊事。”

    話說到這般,稍微有點邊界感的人都知道不該再問了,但如果賀卿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話。

    “在不久前我也領略了一下化神圓滿對上渡劫期是如何感覺,我雖沒有妖皇魂血,但也感受到了之間的差距,長臨仙尊重傷封印你的事實在是透著詭異。”

    “比起這個,本尊倒是更想與仙君談談仙君不久前的舍己為人。”

    很好,剛剛還理直氣壯的賀卿宣莫名開始心虛起來。

    欸,不是,他可是為了救應寒衣才落到這般下場的,他心虛啥啊!

    心虛不到兩息,賀卿宣再次讓自己理直氣壯起來,“這件事不重要,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哦?”

    簡單一個語氣詞,賀卿宣的底氣瞬間消失。

    “就算是現在沒法子,等我再飄一會總會想到的不是。”

    應寒衣無奈嘆了口氣,“你一直在我身邊?”

    “嗯?很好猜?”

    賀卿宣覺得不應該啊,應寒衣前面的表現怎么看怎么也不像知道他就在他的身邊。

    “看見你后猜到的,本尊這般修為很難打坐時入夢。”

    賀卿宣只能表示這的確是自己的手筆,許是應寒衣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賀卿宣順便交代了一下,自己本來就早該死去的,再則飄飄蕩蕩什么的他十分熟練,前世一飄就是百年,他對這個狀態接受度良好。

    “所以你前世一直在我身邊?”

    “嗯。”

    應寒衣欲言又止,正是太清楚自己那時可能會產生的想法,可能會做出的行為,他似乎有點知道賀卿宣為何會回避他的感情。

    “我一般不會如此。”應寒衣好歹為自己解釋了一句。

    “我知帝尊并不是那般弒殺之人,前世那般必也是有所原因,但天下蒼生總歸還是有美好的地方。”

    應寒衣失笑,“本尊可不是好人,滅世這種事還真是我能做出來的,且在滅世之前我還會一路殺過去,宣儀宮該不會也是滅在我手吧。”

    賀卿宣搖頭,“等帝尊破開封印之時,玄天九州界已無宣儀宮。”

    應寒衣垂眸,賀卿宣所言種種甚至是有那么點驚世駭俗,奪舍尚可,重生便略顯詭異了,但應寒衣很快便將其消化,并思考了其中的合理性,得出這的確是后續可能會有的發展。

    他伸出手,很輕易地戳到了賀卿宣的臉。

    賀卿宣:“?”

    “你怎么這么可憐呢,前世年紀輕輕就沒了,這一世還如此。”

    “喂!”賀卿宣這下是真的要生氣了,他這樣是為了誰。

    “你乍一看像只兔子,仔細看又覺得像只狐貍,可等好好查看后才發現還是只蠢兔子。”

    這人怎么還帶罵人的,可賀卿宣實在是很難真的生氣。

    “算了,不想和你說了,回見。”

    賀卿宣說著就要脫離夢境,他的手卻是被人虛虛拉住了,是稍微重一點力氣就能甩開的力度。

    “這件事我本來是不愿意提的,不過仙君既然都與我分享了秘密,我便也與仙君分享分享這個秘密吧。”

    賀卿宣直覺是自己方才想要知道,但應寒衣并沒有正面回答的問題。

    “從我年少第一次修煉起,我便知道我的目標是飛升,而飛升對我來說也并非終點,可事與愿違,仙道飛升的通道已然關閉,如你所知,我毫不猶豫地轉入魔道,哪怕因此眾叛親離。”

    這些的確是賀卿宣都所知曉,接下來的將是一個困擾他許久的,來自應寒衣的過往。

    “你這般看著我,我都想稍微修飾一些措辭了,不過說來說去也就那般吧,我已到了能夠飛升的地步,卻發現一旦我飛升玄天九州界便會崩塌,我便強行壓制住修為,想要修復玄天九州界,后更是為了穩定強行剝去了那讓玄天九州界崩塌加快的仙骨,之后的故事你也知曉了,我被封印,怨天怨地,如仙君前世般出來后就帶著整個玄天九州界一同毀滅了。”

    應寒衣是用著一種較為輕松的語調說著,賀卿宣卻是聽得心頭越來越緊。

    “不是怨天怨地,而是不甘心,換誰都不會將之輕輕帶過,帝尊只是處理的方法過于極端。”

    應寒衣莞爾,“仙君,這可不是你一個正道弟子該說的。”

    賀卿宣點頭,的確這些話不該由他這樣的正道弟子來說,但是吧,但是吧……

    “可能我的心已然偏向帝尊,所以我覺得帝尊沒有錯,反倒是其他人對不起帝尊。”

    “偏心于我嗎?仙君可莫要這般與對你有非分之想的人說話,他可能會誤會。”應寒衣嘴角噙著笑,話語中滿滿是為賀卿宣憂心的模樣,表情卻并不是如此說。

    賀卿宣莫名有種被人牽著走的錯覺,應寒衣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現在是幽魂。”他提醒。

    應寒衣笑著點頭,“我知道,都已經確定你就在我身邊了,總歸不會讓你繼續飄著。”

    賀卿宣又是沉吟,后他張開手臂,竟是給了應寒衣一個擁抱。

    一個不含絲毫情欲的擁抱,就好似一個安慰。

    應寒衣盯著已然從他夢境中消失的賀卿宣,摩挲了一下手指,輕輕笑了。

    第65章

    賀卿宣曾經問過冥帝的初心是什么,那么他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呢?

    活著真的能算是他的初心嗎?在身死之時,賀卿宣是恨過是怨過的,十七歲,這實在是一個過于年輕的歲數,少年人心智并沒有他人想象中那么堅定,在折磨中,他也會怨天尤人,甚至厭惡起自己全靈之體的體質。

    什么都看不見的他就好似被關在了一個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那里潮濕陰暗,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有毒蟲爬過,將他血肉當做食物。

    在陽光下長大的人哪里受得了這樣的黑暗,他被折磨一年后,就那樣死了,除去身體不堪重負,更多是因為他不想活了。

    如果活著只是無盡的痛苦,為何還要活著呢?

    可當真正生命流逝時,他又想起了他的宣儀宮,那些對他嚴厲,滿含期望,卻也同樣慈祥的長老們,對他永遠熱切友好的師兄師姐們。

    他感到了不甘心。

    不甘的靈魂飄飄蕩蕩,來到了他命運的轉折點,無底深淵。

    一切的一切從他這個能再次看見的小幽魂開始,幽魂失去了自由,卻見到了一個與他同病相憐的人,就連應寒衣的陰鷙沉默也成了情有可原,他被折磨一年都覺得要瘋,應寒衣這位曾經的大人物可是被足足封印了五千年,那得是多少個日日夜夜,那如同要割人骨肉的罡風可不比他當年輕松。

    賀卿宣一直說應寒衣是不一樣的,那到底具體不一樣在哪里?

    那會他滿心孤寂,如果非要說,應寒衣算是他的一點寄托。

    這種情緒算是喜歡嗎?自然不能是,精神寄托怎能與喜歡掛鉤,可如今賀卿宣還能自信滿滿地說出他對應寒衣絕無這方面的感情嗎?

    已經從應寒衣夢中出來的賀卿宣皺著眉頭盯著虛空未知的一處發著呆。

    在賀卿宣主動從夢境中出來后,應寒衣不過轉瞬就睜開了眼眸,向著四周掃視著。

    不過是幾息的功夫,應寒衣竟是就將目光放在了離得最近的一顆枯木上,有那么瞬間賀卿宣都險些覺得應寒衣能瞧見他了。

    應寒衣壓根不可能瞧見他,可如今兩人的視線就是對上了。

    對方看向的方向完全就是他的所在。

    “賀卿宣。”應寒衣低低喚了一聲。

    有那么剎那賀卿宣的心跳亂了,他似乎也終于感受到了話本中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不像話本中那般被男主英雄救美,也不是醉意朦朧下的意亂情迷,只是因為一個簡單的對視,一聲簡單的呼喚,平平淡淡到讓人不知道心動的點究竟在哪。

    賀卿宣靜了許久,才緩緩應了一聲“嗯”。

    應寒衣同樣沉默了許久,給人一種錯覺他是聽到賀卿宣這聲回應,才開始說下一句話,“抱完人就跑,仙君也就這點膽量了。”

    賀卿宣也不惱,竟是笑了一聲。

    似乎真的有點不太一樣了。

    他慢慢悠悠底用幽魂狀態繞著應寒衣轉了一圈,果然,對方壓根就瞧不見他,只是他篤定賀卿宣就在那,而賀卿宣竟是真的就在那。

    繞完之后,輕飄飄的幽魂趴在應寒衣的肩上,和人小聲道:“這不是怕你感動哭了,不放我走。”

    應寒衣若有所感,大抵也是知道賀卿宣會反駁他,他空出一點賀卿宣能夠回答的時間后,便又緩緩道:“如今的情況不容樂觀,你的魂體似乎與尋常人不太一樣,連招魂鈴都感受不到你的存在,許是與你全靈之體的體質有關,我打算走一趟冥界。”

    賀卿宣在人肩頭頷首,表示了贊同。

    冥帝的老巢的確是能去看看的,賀卿宣從冥帝手上學到的起死回生之法是不能用的,這種看似是復活了,但又不是之前的人。

    如現在賀卿宣的幽魂狀態,其實都算好的了,記憶感知等都還是正常,最大的阻礙就是應寒衣瞧不見他,可瞧不見也算不得事,他這不是還能入夢嗎?

    只要靈魂不散,他還能像前世那樣陪著應寒衣,時不時入夢與人聊聊天什么的。

    可這對于一個喜歡他的人來說實在有些太殘忍了。

    要不是不想離開應寒衣太遠,賀卿宣自己都想走一趟冥界。

    應寒衣向來雷厲風行,這邊剛剛與他說了要走一趟冥界,招呼都沒與陰鬼道人說一聲的便帶著他前往冥界了。

    冥界這地方要不是陰氣濃郁,是極為適合陰魂修煉的地方,恐怕沒誰愿意呆這,實在是這邊的環境太差了,大片大片的白霧繚繞,到處亂飄的陰魂野鬼,目之所及乃是一望不到頭的黑水河。

    死一般的寂靜中,應寒衣行走在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中,這種漂亮的花朵不僅沒讓此處景色變得美一點,反而透著股糜爛。

    來到河邊,趴在應寒衣肩上的賀卿宣探出腦袋,為河里的場景輕嘖了一聲。

    這黑漆漆的水面飄著不少頭骨,還有面容恐怖的鬼臉,那些白森森的骨頭架子更是堆了不少在河灘上,那骨頭架子中隱隱可見躲在暗處的毒蟲蛇蟻。

    這也是賀卿宣明明能自己飄,但還是仗著應寒衣不知道,趴應寒衣身上偷懶的原因。

    臟東西太多了,趴應寒衣身上總歸要好受許多。

    那黑河是冥界極為著名的一條河,此河名為黑水河,名字簡單粗暴,卻是號稱活人不可能通過的一條詭異之河。

    賀卿宣當初能那般輕易進入冥界,完全是因為有冥帝帶著,后能出來那也是有鬼王的傳送陣,如今他想與應寒衣來這冥界,壓根走不了傳送陣,只能從這黑水河過。

    都說冥界有黃泉路奈何橋,但這冥界可不是凡人話本中轉世投胎的那個冥界,這里的鬼魂一個個窮兇極惡,他們喜歡吞噬生靈的靈魂,卻又不愿生靈進入他們的地盤。

    應寒衣沒有仗著修為,冒然渡過,而是盯著那河觀察了片刻。

    揮手打出數道材料,要煉制出一道橫跨整個黑水河的橋,然而那些擁有靈氣的材料不過是剛剛飄到黑水河的上空竟是就猛然向下降落,落到了黑水河之中,一眾鬼臉蜂擁而上。

    眼前場景瞧著賀卿宣倒抽一口涼氣,有點被惡心到。

    實在是這些鬼長得也太丑了,他們總不會是因為常年呆在這黑水河,也沒人瞧,就隨便長長吧,怎么能丑成這樣,尤其是這些本就丑的鬼魂們張大嘴的模樣。

    賀卿宣這邊嫌棄著黑水河里的鬼丑,應寒衣都已經又展開了好幾次試煉,白骨之中穿梭的蟲子毒物,就連那些在岸上虛空中飄的鬼都被應寒衣丟了過去,可這些東西竟全都沉入了黑水河之中。

    這哪里還是不讓活人過,分明是鬼魂都過不了,難怪這黑水河上方壓根沒有鬼。

    應寒衣面上沒多大的表情變化,耐心嘗試著各種東西。

    結果不論是丟什么東西黑水河都照單全收。

    地上的惡鬼們什么都吃,唯獨不吃的東西便是河灘外的烏黑泥巴,也是,若是黑水河里的惡鬼們連這都吃,那這黑水河的占地應該更加廣闊,那河水靠近邊緣的地方也當有許多惡鬼才是。

    在發現黑水河的弱點之后,賀卿宣就放下了心,繼續當自己的漂浮掛件。

    只要這泥土這些惡鬼們不吃,過黑水河的方法一下子就多了起來,賀卿宣自己都想了許多,如用這泥土加固一座橋,一艘船什么的,總歸都是不錯的方法。

    賀卿宣是萬萬沒想到,應寒衣竟是動用魔氣挪動了小半冥界,硬生生將那黑水河給填了。

    他眨動了一下眼睛,仗著人瞧不見他,小聲“哇哦”了一聲。

    第66章

    這黑水河曾幾何時吞吃了多少人的生命,如今竟是就這么被應寒衣給填了。

    不過也是,前往冥界對于他人來說或許是千難萬難,但對于應寒衣當真算不得什么,任何危險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總是顯得不堪一擊。

    賀卿宣全程當掛件,飄在應寒衣的身上看熱鬧。

    應寒衣剛一踏上那被他挪過來的土地,賀卿宣耳邊就傳來無數厲鬼哀嚎的聲音,過于凄慘的哀叫讓人情不自禁地心頭一緊。

    賀卿宣不確定應寒衣有沒有聽到這些聲音,被魔音貫耳的他仔細辨別了一下那些哀嚎。

    “痛,好痛,我的臉!”

    “啊——這都是什么東西。”

    “嗚嗚嗚我看不見了,我的臉蛋啊!”

    賀卿宣若有所思,這些聲音竟是下面的那些鬼臉發出來的嗎?

    他下意識看了應寒衣一眼,以對方的性子若是能聽到,必然已經開始著手讓他們閉嘴,但現在應寒衣什么都沒有做,也就是說這些聲音只有他聽到了。

    賀卿宣饒有興趣地探出靈魂觸角,與下方的鬼魂們嘗試溝通。

    【你們能聽見我說話嗎?】

    一聲勝過一聲的哀嚎終于出現了短暫地停頓,一道女子的聲音冒了出來。

    “誰在說話?”

    女子的聲音一出,短暫出現安靜的聲音,再次變得嘈雜起來。

    “聲音是從上面傳來的。”

    “是新生的鬼魂?”

    “就是將我們埋起來那人身邊的幽魂,你們沒瞧見嗎?”

    “幽魂,幽魂?什么幽魂。”

    “一個與我們不太一樣的幽魂,就在那人背上。”

    太多聲音同時發出,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但這些對于賀卿宣來說已經足夠了,這些只有鬼臉的鬼魂竟是能瞧見他。

    賀卿宣作為鬼魂這一世還沒怎么飄蕩,可當時在應寒衣突破封印,大殺四方的時候,他可是跟著應寒衣去了許多地方,那些稱霸一方的強者們可沒一個人能夠瞧見他。

    賀卿宣嘴角揚起了些許笑意。

    瞧得見才好呢,怕就怕所有人都瞧不見他。

    他肆無忌憚使出靈魂威壓,下方的鬼臉們再一次陷入詭異的寂靜之中。

    【諸位,為何你們能瞧見我,而他卻不能看見我呢?】

    賀卿宣的話語中笑著笑意,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卻沒一個人敢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這些問題對于鬼臉們來說顯然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下面沉默了許久,在賀卿宣再次加大威壓之后,才有一老者的聲音傳來,“亡靈與生靈之間本就已是兩個世界。”

    【這般嗎?可不是有那么多的人在死后轉為鬼修,又或者奪舍重生。】

    賀卿宣笑意盈盈地質疑著,唯獨靈魂壓下的威壓一點也不客氣。

    “這,為何呢?”

    鬼臉們顯然也想不通,七嘴八舌地再次說了起來,亂糟糟的聲音聽得讓人頭痛。

    賀卿宣感到些許煩躁,正要再次壓下,就聽到有一道聲音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因為是全靈之體!!全靈之體超脫五行之外,當然沒辦法轉鬼修。”

    全靈之體嗎?

    賀卿宣皺眉,既然如此,那他為何能夠奪舍重生,雖說奪舍的是多年前的自己。

    在應寒衣成功渡過黑水河后,那些雜亂的聲音也跟著盡數消失。

    黑水河過后,又是陰氣森林。

    路上的鬼魂與先前所見又是不同,他們多是已轉為鬼修的魂魄,但這些擁有靈智,能夠自主修煉的鬼修們,竟是無一人能夠瞧見賀卿宣。

    應寒衣前行的速度很快,小鬼們連來嚇唬應寒衣的膽量都沒有。

    這一路上的所遇對于賀卿宣來說倒也還算有趣,他時不時會發出點聲音,只可惜另一個人聽不見。

    其實過快地前往冥界也并非全是好處,畢竟在前往的過程中是飽含希望,那么抵達后就完全是等待審判了。

    起死回生到底是逆天而行,而這本就逆天而行的事碰上他這與其他魂體不同的全靈之體后,更是難上加難。

    賀卿宣一直都讓自己維持在一個比較放松的狀態,以求在冥界找不到法子,還能反過來安慰一下應寒衣。

    其實就應寒衣闖冥界的模樣,活脫脫一惡霸,尋常惡鬼壓根就不敢靠近,那些個鬼王許是在應寒衣暴力填河的時候就跑路了,他們一路走來竟是都沒遇上個化神之上的鬼修。

    應寒衣對此并不如何在意,他們剛剛才又經過了一個惡鬼環繞的地方,那處惡鬼比之之前黑水河的鬼臉有過之而無不及,饒是應寒衣都微微皺了皺眉。

    “沒嚇到你吧?”

    突然的話語讓賀卿宣下意識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覺應寒衣是在與他說話。

    哪怕知道應寒衣或許聽不到,賀卿宣也回了一聲,“沒有。”

    這些東西對于他來說頂多是看著不舒服,嚇到倒是不至于。

    應寒衣伸出手,“若是害怕可以牽著我。”

    賀卿宣盯著應寒衣的手瞧了片刻,笑了,“誰會害怕這些啊。”

    幽魂拂過人的發梢,賀卿宣嘴里嫌棄,但還是飄到應寒衣身邊,虛虛搭上應寒衣的手,只能是虛虛的,畢竟一旦真的用力,他的手便會穿過應寒衣的身體。

    應寒衣蜷縮起手掌,低聲道:“仙君應是沒有拂我的意。”

    賀卿宣笑了笑,“帝尊好生自信啊。”

    賀卿宣語調是帶著些愉悅地說出這話,但沒有得到回復后,才后知后覺應寒衣壓根就聽不到,就算應寒衣表現得再如何像能看見他,能聽見他說話,但對方壓根就看不見聽不到也摸不著。

    生與死的區別總是如此的明顯。

    賀卿宣臉上的笑依然在,但笑意卻未達到眼底,淺淺的讓人摸不清其具體在想什么。

    應寒衣毫無掩飾自己來了冥界,那些個鬼王們也怕對方喪心病狂,跑得匆忙,很多東西都并未帶走,應寒衣對其余東西都沒什么興趣,唯一感興趣的也就是那些與靈魂轉生又或者靠生靈修煉等有關的禁術。

    這些東西應寒衣大致看一下便知有沒有用,他篩選的速度很快,甚至沒用上多少時間,他就打入了冥帝曾經所在的住所。

    冥帝收藏何其之多,早前也是真的去研究過起死回生之術,此番前來,主要為的也是冥帝可能會留下的相關古籍。

    她也不愧是曾專研過此道,一來到她曾經的居所,便發現不少與起死回生,招魂等有關的東西,但這些東西乍一看好像很厲害,其實很多都不過是前人妄想,經不起多少推敲。

    賀卿宣其實早前也是有所猜想,冥帝要真研究出了那等厲害的秘法,也不會一直沒能真正復活自己曾經的族人。

    尋常修士死亡,要么魂飛魄散,靈魂消逝,要么靈魂完整,可利用天材地寶煉制一個身體,再注入靈魂即可。只要靈魂完好,又神魂強大,就算是沒有人幫忙煉制身體,也還有奪舍一步可走。

    如靈魂殘破,又或靈魂殘留不多者,想要復活便要復雜許多,乃真正的逆天而為。應寒衣前面必然也是覺得他靈魂被那毒針所害,消散于世間,可事實是賀卿宣靈魂還挺完善,但他連被人瞧見都不行,偏偏黑水河中的那些鬼臉能夠瞧見他。

    古怪就古怪在這里。

    賀卿宣不得不去思考全靈之體到底是何東西,真如傳聞中所說一般嗎?

    應寒衣搜尋一圈后,也察覺到這些東西其實對于賀卿宣用處不大,他眉頭微蹙,對著虛空安慰了一聲,“無礙,就算他人那尋不到法子,我也能為你想一個出來。”

    賀卿宣戳了戳應寒衣,本來是想入夢安慰一下他,沒想到竟是先被他安慰了。

    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全靈之體,本不該出現。

    而他的出現具是因為一個人。

    第67章

    末法時代,靈氣枯竭,此般狀態下玄天九州界不應該孕育出一個全靈之體。

    可他這個全靈之體還是出現了,偌大玄天九州界獨獨有一人急需全靈之體,那便是妖皇。

    賀卿宣早就猜想過他的出現也許與妖皇有關,但并未想過他的重生也許也與那位脫不了關系。

    時間法則,奧妙無雙,對方既然能讓靈魂回到原本潰散的模樣,那能否讓當時的他重回死亡之前?

    上一世他眼睛被剜,他這個全靈之體一開始就沒了用處,后面的各種折磨也許并不是他們真的想要奪舍,而是想要再次制造出一個全靈之體。

    后整個玄天九州界被應寒衣報復,妖皇數千年計劃落空,對方真的不會拋開一切地去扭轉局面嗎?

    沒有往這里想的時候,還不覺得,可一旦這般想了,又似乎一切都說得通。

    這是一個過于大膽的想法,就連賀卿宣都為自己的猜想笑了一聲。

    可事到如今,這居然是最為合理的解釋。

    妖皇啊!

    賀卿宣有意去找妖皇,既然能讓他回到時間線前一次,那是否也能讓他回第二次。

    左右應寒衣也瞧不見他,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去找妖皇,就算失敗,也是能悄悄飄回來的,但,如果回不來了呢?

    賀卿宣不是那種喜歡做什么事之前還要與人匯報通知一聲的,但這一次他卻耐下性子,尋找到了一個可以入夢的時機,與人好好說一聲。

    驟然的困意若是以往完全會被應寒衣祛除,但如今知道賀卿宣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與他聯系后,應寒衣完全沒有抵擋。

    入目是觸手可及的浮云,遠處是綿延山脈,應寒衣幾乎不用辨認,就已經認出這里是哪里。

    宣儀宮的望月山,此地吸收日月精華最為上佳,乃是內門弟子大比前三才能進入的地方。

    應寒衣不過是多看了兩眼,就將視線放在了后方。

    來人一身白衣,面容比起初見已經少了許多青澀,卻一如初見時清雋漂亮。

    賀卿宣眉眼彎彎,笑著與應寒衣打招呼,“沒想到居然會在你的夢境中瞧見宣儀宮,這算起來也快兩年沒回宣儀宮了,還怪想念。”

    “想你的大長老,還是師姐,又或者你那位二師兄?”

    賀卿宣眨眼,唇邊笑意愈濃,“都很想念呢,若不是帝尊是個大魔頭,實在不合適出入宣儀宮,我都想你捎我一同回去了。”

    “不過是些資質平平之輩,你就算沒有大量天材地寶堆砌,但只要好好修煉,都能在百年間超過他們所有人。你們早晚有生離死別的一天,何必如此掛心。”

    “可是最先死去的不是他們,而是我。”賀卿宣笑了笑,好似沒有瞧見應寒衣驟然皺起的眉頭,自顧自地道,“我不僅想念長老同門他們,也很想念那些沒被我霍霍完的靈果樹木,宣儀宮的烤仙鶴不知道帝尊有沒有嘗試過,味道一絕。”

    應寒衣“嗯”了一聲,聲音略微拖長,“嘗過,不過那都是剛入門那一年,還沒有辟谷時的事了,很久很久之前了。”

    賀卿宣有些驚奇,“帝尊瞧著可不像是會烤仙鶴的人。”

    “那的確另有其人,是我當時關系不錯的友人。”

    “什么樣的人呢?感覺不止關系不錯。”賀卿宣是真有些好奇了,他居然有些很難想象應寒衣有朋友的模樣,如陰鬼道人,對方與應寒衣看似也算朋友,但絕對沒有如朋友那般交心,兩人說是朋友,更多是利益關系的牽扯。

    “一個整天不知道開心什么的人,那會我的同期可沒有一個還活著,所以仙君不要對太多人投入感情,不然最后傷心的只有你。”

    賀卿宣極緩慢地眨動了一下眼,“原來帝尊是這個意思嗎?”

    “仙君以為?”

    “以為帝尊想要我眼中只有你一人。”賀卿宣半開玩笑。

    應寒衣手指撩起賀卿宣的一絲發絲,“那小仙君也沒猜錯。”

    賀卿宣這下是真的樂了。

    兩人間氛圍過于輕松,賀卿宣一時間竟是都有些不忍心提出那件事。

    倒是應寒衣先問了,“說說吧,找我什么事?”

    “就不能是我想與帝尊說說話。”

    “如此甚好。”

    賀卿宣嘆氣,“好吧,其實你猜中了,我想要去找一個人,一個也許是我復活轉機的人,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回來,總覺得該與你提前說上一聲。”

    應寒衣若有所思,吐出那個名字,“妖皇。”

    賀卿宣失笑,“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帝尊。”

    應寒衣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如果我不同意呢?小仙君是去還是不去。”

    第68章

    賀卿宣笑而不語,答案已經明了。

    應寒衣眉頭緊皺,“是信不過我?”

    “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賀卿宣的笑容少有的有些溫柔。

    應寒衣不知道賀卿宣想要的嗎?他當然知道,賀卿宣這家伙就算看起來再如何性格溫和,本質上也是喜歡自己掌控主動權的主,比起讓應寒衣幫他尋找可能復生的機會,他更愿意自己去尋找結果。

    短暫沉吟了片刻,應寒衣道:“我陪你去。”

    賀卿宣笑了笑,“你在擔心我嗎?”

    應寒衣再次陷入沉默,就在賀卿宣都覺得應寒衣應當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時,應寒衣開口了。

    “嗯,知道就好。”

    賀卿宣情不自禁又要笑,卻被應寒衣猛然拉近親了一口。

    這一下實在是太突然了,驟然靠近的呼吸,與驟熱的吻,讓賀卿宣險些都要覺得自己是活著的,他緩慢眨眼。

    兇巴巴的一吻后,應寒衣冷聲道:“走吧,敢不回來,宣儀宮就完了。”

    賀卿宣圍著應寒衣飄了一圈,得出篤定的答案,對方才不會真的這么做,但他還是答應了下來,“好。”

    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似乎也該離開了,可在應寒衣那深沉看不清具體情緒的目光中,賀卿宣飄近了點,如方才的應寒衣一般在人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知道了,會回來的。”呢喃一般的話語消失在兩人唇畔邊。

    靈魂體有時還是挺好用的,那便是飄起來挺快,甚至因為死時是化神期圓滿,他還能用靈魂之體撕破虛空,快速挪動著位置。

    從安全角度考慮,賀卿宣完全可以帶著應寒衣一起,但賀卿宣有一種直覺,如果應寒衣在,妖皇絕不會使出那手可能的扭轉時間。

    而賀卿宣要的偏偏是這手時間之法,如果能夠自己學會時間法則就好了,可流傳下來的關于時間的功法實在是少之又少,多是些上不了臺面,根本修煉不出什么的東西。

    子書望的慘死,許是讓妖皇也徹底忌憚了應寒衣,以防應寒衣發瘋,也尋得他報復,他藏得很深,饒是賀卿宣動用上了神魂之力也才堪堪找到對方,神魂都因此而黯淡了一分。

    妖皇藏得的確是尋常人想不到的地方,此乃萬妖森林地底,誰能想到對方竟是如同老鼠一般地藏到地下,白屠在應寒衣的命令下可是到處找著對方,但妖皇算得上就在白屠的眼皮子底下了。

    賀卿宣飄到了妖皇的面前,不出他所料,妖皇能夠瞧見他,并且對瞧見他并不意外。

    “你如今這般尋本皇作何?”

    賀卿宣禮貌地笑了,口吐惡言,“妖皇如今這般實在是狼狽啊,謀算這么多最后滿盤皆輸,我前來笑笑也不行嗎?”

    妖皇極為詭異地笑了,“當真不是因為你發現本皇是你唯一的生路?”

    尋常人若是聽到這話,或許就該被拿捏住了,賀卿宣卻是跟著同樣的笑,“妖皇的確是我唯一的生路,我又何嘗不是妖皇唯一的生路呢?你身上透著腐敗的氣息,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看來鳳祖還是讓您吃了些苦頭。”

    “她為何與其他靈魂不同?”妖皇面色古怪,卻也還是好奇。

    其余亡魂明明只要碰上時間法則就會潰不成軍,為何這鳳祖獨獨不一樣。

    “這個啊,其實也不難猜,魂魄一旦有了肉.身,便有了載體,越是強大的魂體越是需要強大的肉.身,冥帝作為鬼修,她的肉.身最是耗費大量天材地寶,尤其是那身骨頭,連血池都無法腐蝕,我將她的骨頭用來煉制鳳祖的肉身,沒想到竟是讓鳳祖真的擁有了涅槃之力,竟是讓妖皇你落得這般狼狽的下場。”

    “你用了那骨頭?”

    妖皇似乎不可思議極了。

    “怎么?”賀卿宣還是在微笑,“因為那是仙骨嗎?”

    應寒衣曾說自己使用仙骨想要平復玄天九州界的滅亡,就算應寒衣被封印五千多年,玄天九州界的情況也不該如此,那可是仙人之骨,可如果仙人之骨并沒有被玄天九州界完全吸收,而是被人偷取了一部分呢。

    有人為了大義犧牲,也有人卑鄙可恥到讓人牙癢。

    “我前面就已猜想過,你若是對時間之法這般厲害,為何不直接在我奪了你的太上兩儀卷時逆轉,為何不用在自己身上,但思來想去,許是醫者不自醫,也許是你無法對活人使用時間之法,不論如何,這可能都是你最后的機會了,畢竟鳳祖的赤陽之火哪是你這等冰寒之物受得住的。”

    妖皇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甚至覺得自己當時能暫時將鳳祖收住,也是對方算好了的。

    賀卿宣語調輕松,也沒有搞威脅這一套,“其實就算是你不愿意也沒事,我總會自己研究出復生之法的,再不濟自私一點,讓所有人都陷入沉睡,而我入夢,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永生。”

    “既如此,你又何必找本皇。”

    賀卿宣表情淡淡,“因為啊,我也不想有人對我的尸體動手動腳。”

    妖皇:“……”

    經過了些許努力,賀卿宣好歹是騙到了妖皇的時間之法,也沒經歷什么大戰,前面鳳祖這一筆實在用得不錯,這也是賀卿宣前面不愿意讓應寒衣來的原因,總不能讓人知道他理所當然地用了對方的仙骨吧。

    可這仙骨一旦挖出,也不可能再塞回去了,與其仙骨殘缺,造成更大的后果,倒不如維持現狀。

    賀卿宣全程目光都沒有從妖皇的身上挪開過,親眼看著妖皇施展了時間之法。

    其實前面也看過,但這一次與前面有所不同,賀卿宣抱著偷師的想法看著,妖皇大抵是覺得他不可能偷師,大大方方地施展著。

    繁復的手訣之后,妖皇面色肉眼可見的灰敗,賀卿宣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拉扯著,眼前白光一閃,再醒來賀卿宣就發覺有點不對勁了。

    刺鼻的血腥與泥土交融的味道,賀卿宣被這味道熏得有些難受,他想要起來,卻發現身體好似被強行拼湊在一起的木頭,稍微動一下就會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賀卿宣有些難受,十分艱難從地上爬了起來,就這么點動作他的關節就痛得好像支撐不起身體一般,喉間發癢,賀卿宣一時沒忍住,猛然咳嗽了起來,這一咳,他胸口一陣一陣的痛,五臟肺腑如同要散架了一般。

    他遲疑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蒼白無力,雖說一瞧便知是位美人的手,但賀卿宣也是一眼就確定了這不是他的身體。

    他幻化出一面水鏡,眼前的人面容與他有那么兩三分相似,可由于那雙下垂的看著一點精神都沒有的眼眸,莫名顯出幾分陰郁可怖,且這張臉實在是太白了,不是久病未愈的病態白,而是那種死人白。

    賀卿宣眉頭微微皺起,一分的煩躁呈現在這張臉上就是下一秒就要暴起殺人的程度。

    賀卿宣不確定自己到底是被傳到了哪里,為何靈魂會被這個陌生的身體吸入,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被妖皇陰了,對方看似同意了他的要求,實則對他懷恨在心,這才連最后可能得到太上兩儀卷的機會也不要了。

    賀卿宣思考這個問題稍微入了一點神。

    水鏡消失,一身黑衣一瞧就像是魔頭的人在一片斷肢殘骸中垂眸沉思,好似在思考下一個殺誰好。

    “妖魔?”

    熟悉的低沉聲音讓賀卿宣愣了一下,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看見了一個一身白衣,手上持劍,負在背后的男人,男人眉目俊朗,一身氣勢冷冰冰的,看向賀卿宣的眼中也是充滿殺氣。

    驟然看見應寒衣,賀卿宣有些又驚又喜。

    只不過對方這身白衣,妖皇這是將他傳到了什么時候。

    他試圖擠出一個笑,與應寒衣打一個還算友好的招呼,不等他說話,他便偏頭咳了起來。

    撕心裂肺的咳嗽持續了許久,等賀卿宣稍微緩過來,就連他的眼角都掛上了控制不住的眼淚。

    賀卿宣想要發聲,但嗓子嘶啞到不成樣子,就好似被傷到了一般,很難發出完整的句子,至于用神魂說話,那更不要想了,賀卿宣敢肯定,他用神魂發聲,這個不堪重負的身體必然會因為他靈魂的強大給直接散架。

    或許這本來就是一具死人身體。

    賀卿宣這邊咳得腰都直不起來的時候,應寒衣也沒靠近,等他咳完了,才輕嘲一聲,“如今魔道已經派出你這樣的來殺我了。”

    賀卿宣有些摸不清應寒衣如今處于什么時間段,以防這不堪重負的身體真的碎了,賀卿宣連探出神魂去探查應寒衣的修為也做不到,他只能用著那雙含著水光的眼睛看著應寒衣。

    應寒衣手中長劍在手中轉了一圈,似是思考著從哪里下手更好,就在賀卿宣都要因為十四霜的轉動而緊張起來時,應寒衣卻是笑了一聲,“放心,你這樣的還不配我親自動手。”

    被嘲諷了的賀卿宣瞪著那雙死魚眼,很想回人一句“呵”,信不信他當場表演一個骨頭散架。

    第69章

    面對應寒衣的嘲諷,賀卿宣也沒真的生氣,畢竟應寒衣現在壓根不認識他。

    也不知道具體是來到了哪個時間節點,不過對方沒瞧見他這個妖魔便直接動手,就已經很難得了,總不能指望應寒衣對于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還溫柔體貼吧。

    等等!

    賀卿宣突然想起一件事,應寒衣是說過對自己一見鐘情吧,現在這張臉雖然一瞧就是死人臉,但和他本來的面貌還是有幾分相似的,總不會是因為一見鐘情才沒有一照面就動手吧。

    他留心觀察了一下,很快發現應寒衣瞧他的視線中壓根沒有情緒流動,怎么瞧也不像是有一見鐘情的跡象。

    “說不了話?”

    應寒衣提出了一句疑問。

    賀卿宣并沒有給出明確回應,但也算是變相默認。

    其實他有嘗試說話,證明自己不是啞巴,但是不過是剛有說話的想法,喉嚨發出些許音節,就是猛然發癢,險些又控制不住的狂咳不止。

    他十分懷疑自己醒來的這具身體死了至少有兩天了,不然怎么會破敗成這樣。

    應寒衣笑了,手中十四霜一轉,驟然向著賀卿宣的眼前刺去,這動作實在太干脆利落,幾乎讓人反應不過來。

    劍風凌厲,帶來滿滿殺氣,又在距離眼睛只剩那么微不可察的距離時猛然停下。

    “不知閣下是哪位老祖奪舍?可惜你這奪舍的時機實在不太好,竟是奪舍到了我兩日前才殺的魔頭身上。”

    賀卿宣緩慢眨眼,敢情應寒衣是一眼就瞧出他不是原主,擱這試探他呢。

    他也同樣笑了,這樣才對嘛,應寒衣哪是什么毫無警惕心之人。

    他的笑容讓應寒衣眼眸微瞇,愈發摸不清這個奪舍了魔頭身體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也不再廢話,手中十四霜干脆利落地向賀卿宣斬來。

    賀卿宣就好似預料到了應寒衣的動作般,竟是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那道攻擊,接連幾次,賀卿宣都看似艱難,但毫發無傷的躲避開了他的攻擊。

    這該是連應寒衣自己都想不到的事,畢竟這施展的功法中,可是還有應寒衣自創的功法,其中不乏以詭譎著稱的,可這些攻擊賀卿宣就如同預料到了下一步一般,全都躲了過去。

    傳授賀卿宣自己入魔前的招式該是應寒衣最該后悔的事,渡劫期的應寒衣修為大成,招式已到返璞歸真的地步,而化神初期的應寒衣顯然還沒到這般厲害的水準。

    應寒衣自己也很快發現了這有意思的一幕。對方壓根不是反應得如此之快,而是明確知道他劍的下一個走向,被人看破功法,而從做出的應對之策,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往往是同門又或者是其他門派的天才人物仔細研究過另一人的功法才能做到的,但不巧其中有一功法是他近來若有所感所創,絕無除他外的第二個人知道。

    應寒衣手中劍招愈發凌厲起來,卻不是再完全地為殺賀卿宣而動,而是試探對方對他的招式有多了解。

    越是試探,應寒衣越是興味。

    實在是賀卿宣知道的太多了,不論是上到他自創,還是宣儀宮一些流傳下來,外人少有得知的,對方竟是都能精準躲避開。

    最讓人覺得有趣的是,對方竟是沒主動出擊過,多是閃避。

    應寒衣在對戰上有著極高的天賦,他不僅在試探賀卿宣對他功法到底有多了解,還在這過程中設下了一個陷阱。

    面對一個避無可避,必死無疑的境地時,賀卿宣哪怕知道自己現在脆得跟骨頭架子一樣,一碰就散,還是選擇了出手。

    化神期境界的力量在他指尖凝聚,利用巧勁將長劍攔了下來。

    驟然動用力量果然不是賀卿宣這具脆皮身體能夠承受的,胸口泛起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他不顧眼前泛著寒光的長劍,捂嘴彎腰咳嗽起來。

    撕心裂肺的咳嗽幾乎讓人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厥過去,應寒衣目光古怪地瞧著眼前之人,陰惻惻地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前不久才自創的招式不該有人知曉。”

    賀卿宣又是咳嗽了好一會,才找回說話的力氣,聲音喑啞到好像許多年沒有說過話,聲帶受損一般,“來自……未來的人。”

    這話實在過于天方夜譚,任誰聽到都會覺得賀卿宣在說笑,應寒衣若有所思,“未來?那也不該知曉我的自創功法。”

    艱難擠出聲音已是不易,賀卿宣再次陷入咳嗽之中。

    應寒衣已自顧自地得出答案,“要么你擁有讀心之法,要么……”

    說出最后的話時,應寒衣目光有些古怪,卻還是補完了未盡之言,“是我未來的徒兒。”

    第70章

    賀卿宣輕笑。

    應寒衣瞧見賀卿宣的笑,面上也毫無異色,只用著一種冷淡目光看著他,“莫非都不是。”

    賀卿宣頷首,的確都不是。

    應寒衣的目光再次變得危險起來,“那便有些好玩了,我可不覺得我會將功法傳給除我徒兒之外的人。”

    “是……故人。”賀卿宣艱難道。

    他倒是很想與應寒衣解釋解釋兩人的關系,比如應寒衣傳他功法一是那時的他已經不再用劍,二是的確挺想收他為徒,或許還有點別的深意,但以往這些張口就能說出的話,對于他現在的身體來說卻是一件難事。

    正所謂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他這雖然不能說,但能寫啊!

    所以在艱難說出那三個字,應寒衣的目光越發危險之后,他從空間中取出一個刻符箓用的白板,在那玉質小板上快速刻上信息,交給應寒衣。

    應寒衣狐疑接過白板,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些小字。

    【在下宣儀宮第一百五十七代弟子賀卿宣,本是全靈之體,死后靈魂飄蕩,借妖皇的時間之力想要復生,不知怎地回到了數千年前。】

    “借妖皇之手?宣儀宮未來的弟子竟是已經與妖族同流合污了?”

    賀卿宣知道應寒衣對他的話頂多只信了三分,如今這情況,他又不是什么喜歡搞神秘的人,當即用另一塊白板與人好好解釋了一下死亡之后為何找妖皇的緣由。

    這次應寒衣的模樣,瞧著像是信得更多了,“既如此,你如今這般又當如何是好,你這身體怕是遲早都要潰爛。”

    賀卿宣沉吟,思考了一下,才再次用白板刻下自己想要說的話。

    【這倒不勞煩費心,我會自己去尋找方法,在這期間我斷不會做殘害玄天九州界的事,你大可以放心。】

    應寒衣嘴角還是噙著一點笑,也不說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賀卿宣試探地向外走去,在應寒衣沒有阻攔的情況下,他快速跑路。

    能看見以前的應寒衣的確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但他并不想過多的與此時的應寒衣相處,如若真的回到了過去,他是否會因為改變了一些時間節點而影響未來。

    賀卿宣在一開始瞧見應寒衣時有想過去改變應寒衣被封印的節點,但這一改變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他如若肆意改變節點,未來還真的會有宣儀宮弟子賀卿宣嗎?

    賀卿宣不太敢賭這個不確定性,索性后續更多是將自己當做一個看客,甚至有點后悔與這個時空的應寒衣初見時暴露了未來的身份。

    此后數百年里賀卿宣一直都在潛心修煉,研究時間之法,經過多年努力,他時間之法大成,只不過還不太確定能將自己投回正確的時間點。

    賀卿宣打算回到當初自己來到的地方,以此來增高可能性。

    時隔多年,賀卿宣還能活著,還活得好好的,其實都是因為他動用了時間之法,每當身體腐爛衰敗,即將承受不住靈魂崩潰時,他就強行將身體的時間往前調,可就算再如何調,也無法將這身體變得鮮活起來,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再次衰敗,不若如此,賀卿宣都可以直接借用這具身體繼續活下去了。

    他撐著傘,將陽光隔檔在外,整個人蒼白陰沉到不像樣子。

    不過是剛剛靠近那處他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他微微蹙眉,腳步微頓,有些不想多管閑事,卻還是向著血腥味傳來的方找去。

    在瞧見之前,賀卿宣想過許多可能,其中有修士被人暗算坑殺的可能性最高,他獨獨沒想到倒在血泊中的會是應寒衣。

    感受到玄天九州界的氣息變化,賀卿宣就已然知曉是何情況了。

    是以仙骨修復玄天九州界那一次。

    不過幾百年,應寒衣竟是就已經經歷了轉修魔道,渡劫飛升這一步,又為整個玄天九州界放棄。

    賀卿宣知道應寒衣口中云淡風輕的事必不會那般輕易,只是沒想到竟會狼狽成這般。

    強行將仙骨挖出,應寒衣的氣息十分虛弱,已經有不少妖獸被這含蘊強大力量的血肉所吸引,從暗中窺視著那倒在血泊中的人。

    以前既然沒事,那就說明應寒衣絕對是有應對的法子,他只需要回到自己醒來的地方,動用時間之法回到過去便好,不用過多干預,但賀卿宣實在做不到將這樣的應寒衣拋下。

    賀卿宣輕輕嘆了口氣,來到了應寒衣的身邊。

    他氣息內斂,渾身還透著腐敗氣息,那些妖獸前面還有些忌憚他的存在,但應寒衣的血肉實在是太吸引人了,他又這般滿身都是即將腐爛的氣息,那些妖獸竟是試探地開始向前。

    自尋死路。

    賀卿宣周身涌來無數魔氣將那些妖獸盡數絞殺,在這期間,他甚至還感受到了一道視線,那倒視線極為隱蔽,前面隱藏在妖獸中還感受不出來,如今這些妖獸盡數被魔氣吞噬,他瞬間就捕捉到了那股氣息的存在。

    是……冥帝?

    賀卿宣看向那個方向,可在神魂探知過去的時候,那股氣息竟是消失了。

    他沒追過去,而是蹲下身想要查看應寒衣的情況,還不等他的手碰上應寒衣,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給死死捏住了。

    這位置好巧不巧,剛好將他命門狠狠扣住。

    他垂眸對上應寒衣森冷的目光。

    以防自己被誤會成不懷好意的人,他手指動作,想要在虛空中凝聚出一段話,可命門被人扣得更緊了。

    好兇殘。

    賀卿宣只能冒著等下咳得撕心裂肺的風險,強行開口,“剛好……路過,無意冒犯。”

    說完他就悶聲咳了一下,臉色蒼白

    應寒衣唇角很緩慢地扯出一個弧度,“哦,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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