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賀卿宣。”妖皇冷然道,話語中滿滿都是危險的氣息。
就好似已然發現他所有的陰謀詭計。
活傀儡當有反應嗎?當然應該有,畢竟活傀儡之所以叫活傀儡便是他本質上還是活著的,可又會不受控制地受他人控制和擺布,如同提線木偶般。
賀卿宣緩緩抬起頭,等待著妖皇的下一步指令。
妖皇手指搭上賀卿宣的后頸,在他手搭上賀卿宣的同時,一條血紅色小蛇猛然出現在賀卿宣的頸側,小蛇冰涼的鱗片劃過賀卿宣的脖子,緩慢地纏繞,將他的整個脖子都緊緊纏在細長的身軀之下。
繞完兩圈之后,這條血紅小蛇蛇頭向后,冰涼的豎瞳死死盯著他。
如同狩獵前的蓄力,這條有著尖尖毒牙的蛇猛然向著賀卿宣的頸動脈咬去。
幽靈王蛇,毒物之首,就算是化神被咬也急需九品解毒丹。
可賀卿宣面對已經要咬到脖子上的毒蛇,卻依舊是一動不動,好似這并不是什么大麻煩。
疼痛襲來,在咬住獵物的第一時間,幽靈王蛇就注入了全部的毒液。
面對幽靈王蛇的慷慨,賀卿宣如同進入自動防御狀態,無知無覺的他終于動了,抬手拎起那蛇猛然將其向外甩去,小蛇撞上僵硬的石壁,一時血肉模糊。
妖皇輕笑,在賀卿宣直直看向他的目光中,將手收了回來,“本皇的小寵物有些太熱情了。”
毒素順著血液流動,賀卿宣那片皮膚已經快速紅腫發烏,向外擴散。
妖皇嘖嘖看著那片血肉模糊,“全靈之體也太過兇殘,如今這幽靈王蛇可不好找。”
賀卿宣緩慢地歪頭,抬手摸向那腫了一大片,疼痛難忍的地方。
他像能感受到疼痛,卻又完全不會規避疼痛,這便是活傀儡該有的模樣。
妖皇略微滿意,送了一顆解毒丹到賀卿宣的面前,“吃了它。”
賀卿宣極緩慢地看了妖皇一眼,眼中沒有半點情緒流動,就好似悲天憫人的謫仙,無端透著一股傲慢。
一眼過后,他垂眸接過漆黑丹藥,毫不猶豫地將之吃掉。
妖皇又是輕笑一聲,“你現在這般,本皇倒是有些懷念前面見到的你了,也罷,進入正題,瞧瞧這太上兩儀卷。”
揮手間,虛空上方再次出現無數殘卷。
賀卿宣在殘卷出現好一會才動作緩慢地看向上方。
他抬眸看了好一會,動作起來,先是將之前看過的殘卷打開,隨后又將兩卷沒有打開過的殘卷相應打開。
元嬰期與化神期本質的不同便是,他不再因為看了太上兩儀卷就眼眸干澀疼痛難忍,反倒是游刃有余,能不緊不慢地打開那些寫滿晦澀金文的殘卷。
一卷又一卷,將所有殘卷打開之時,賀卿宣的眼睛再一次變得干澀起來。
他直直望向那些殘卷,如同被吸走魂魄。
瞧著再一次從賀卿宣眼角滑下的血紅,妖皇皺眉。
那血仔細看分明還含著一點暗色,剛剛被壓制下去的毒素竟是再一次翻涌而上。
以防人還沒參破太上兩儀卷,人就先被毒給毒死,妖皇再次遞給了賀卿宣一顆解毒丹。
不同方才的七品解毒丹,此乃一顆八品解毒丹。
瞧了一兩息,賀卿宣捻起妖皇手中的那顆解毒丹吃了下去。
視線再次回到太上兩儀卷上,他每次都要看很久才會挪動一下其中一個殘卷的位置,果然在賀卿宣挪動位置后,一股玄妙的氣息更濃了。
饒是妖皇此時都有些收斂不住神色,頗為緊張地看著前方。
可賀卿宣的速度太慢了,這樣的挪動每次都要過上好一會。
妖皇聚精會神的看著,一道傳音符卻是飛了過來。
傳音符自動打開。
【妖皇陛下不好了,滅虛帝尊打來,如今已到萬妖森林外圍。】
在接收到傳音內容后,妖皇面色微變,冷聲傳訊了回去,“守住。”
賀卿宣還在自己的緩慢工程中,經過反復確認,他將最邊緣的一張殘卷拖到了偏中間的位置,殘卷金光微震,玄妙的感覺越發濃郁。
就在這過程中,每過一小會便會有一道傳音符飛來。
【滅虛帝尊已攻破外圍】
【滅虛帝尊已攻破內圍守護,向著妖殿而來,柳大人已前往阻攔】
【阻攔失敗,柳大人與宵湟妖王殞命】
應寒衣攻打的速度太快了,妖皇面色陰沉,再次傳訊,“所有妖王盡數出動,攔下他。”
又是過了好一會,一道又一道不好的消息傳來,應寒衣壓根就是瘋了,為了全靈之體已然和他們妖族完全撕破臉皮,半點情面也不留。
知道這些妖王就算合力也不可能再拖住應寒衣多久,妖皇抬手欲要收起殘卷,先與應寒衣比劃比劃,就見賀卿宣再一次挪動殘卷位置,這一次不僅玄妙之感更強,甚至虛空中開始出現金色蓮葉與蓮花的異象,耳畔似有旖旎之聲。
賀卿宣參破太上兩儀卷儼然是關鍵時候,此時收起殘卷,還不知賀卿宣下一次能不能達到這般地步。
這種以肉.體凡胎參破天機,帶來的影響顯然是不可逆的。
妖皇只是稍微猶豫,就將殘卷留了下來,不過在走前又布下無數道禁制。
在察覺到人徹底走后,賀卿宣手下的速度比起之前快了許多,原本只出現了幾片蓮葉與一朵蓮花的虛空,隨著賀卿宣的動作出現的異象愈發多起來。
而此時他從空間中拿出了一個與虛空之中殘卷一般無二的東西。
這正是原本被應寒衣從宣儀宮帶走的殘卷。
第52章
妖皇的殘卷其實再如何看也就那般,畢竟它還差一張,就算是藏寶圖,如果差上至關重要的一角,也難以尋到寶藏的下落。
更何況這太上兩儀卷沒人知道它具體是什么東西。
賀卿宣手中的正是最后缺的殘卷。
出自應寒衣。
應寒衣。
賀卿宣晦澀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某人在他身上上的當應當也不算少了,怎地就還是這么放心將太上兩儀卷交到了他手中,畢竟這東西傳言觀之便可獲無上法門,原地飛升。
賀卿宣將自己手中的殘卷拋上虛空,再用念力將其打開,只是簡單的收集起所有的殘卷,虛空中就再次發出不一樣的氣場。
所有殘卷之間交相呼應,確定每一個殘卷的位置變得愈加簡單起來。
在大長老口中太上兩儀卷是一個就算正道隕落也不該重新收集起來的東西,因為它的出現永遠伴隨著血流成河和災難,可如今他由賀卿宣這個仙道弟子親自打開。
賀卿宣連半點遲疑都沒有,他的動作很快。
將所有殘卷放在該在的位置,再激發殘卷并不是一件難事,不過轉瞬,上方的太上兩儀卷便金光閃閃,融匯在一塊。
一時虛空后方顯露出奇景,如煙霧一般的池水,金蓮齊齊開放,又凋謝露出其中蓮蓬,仙音渺渺,微風輕搖,吹淡濃霧,露出其中的小橋樓閣,往后似一望無際的天際,有仙鶴飛過,那卷軸化作的金字就隱在天際之上。
賀卿宣想要突破那霧氣去看清天際上方的金字,但那煙霧竟是就連全靈之體的眼睛也壓根看不清。
不絕于耳的仙音變得悲涼,蓮蓬蓮葉盡數枯萎凋零,霧氣再一次消散了許多,后方天際的之術清晰了許多,賀卿宣在瞧見那字跡之后微微一愣,過于艱澀難懂的字符卻是讓賀卿宣連帶著靈魂都微微顫了一下。
他眼眸微瞇,抬手想要觸碰天際的字跡,他的手壓根就沒摸到那些金字,可這些字全都化作流光涌入了賀卿宣的身體。
太上兩儀卷是什么東西?
此時此刻賀卿宣得到了確切的答案。
它是天地之間的規則之力,亦是法則,想要飛升上界,這些東西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旦境界達到,擁有太上兩儀卷,可不就等于原地飛升。
可如今的修真界,真的承受得住原地飛升嗎?
此乃末法時代。
高修者越來越少,隨之而來的將是整個玄天九州界的衰落,也許不久后的將來就連化神尊者都將再難有。
身處末法時代,化神之下很難感受到這種變化,可化神之上卻是不同,前面他知曉了仙道永無飛升之路,是他察覺到仙道飛升的那條道路完全斷裂,除非有仙界的人反過來修復這條路,可那時的他并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況便是末法時代的一種象征,一條飛升之路被關閉,那其他的飛升之路呢?總有人想要飛升,如妖皇,又如冥帝,那么該如何飛升?
顯然他們想了一個不錯的方法,僅僅只是四處搶奪資源靈脈算什么,他們直接設計封印了當時最有望飛升,堵死他們飛升之路的應寒衣,又借長臨仙尊受傷,合作對付了仙道,一方勢力的完全落敗,氣運便會發生改變,妖族,鬼族,魔道飛升的可能性自然也就高了。
賀卿宣覺得有些可笑,他們不過是他人飛升的犧牲品。
規則之力的涌入讓賀卿宣隱隱摸到了突破渡劫期的邊緣,可他的心境,以及身體都還沒到可以接受渡劫期修為的地步,一旦真的突破,要么他的皮膚被強大的力量撐破,又因為強大的修復能力快速修復,維持在一個要被撐破又堪堪沒有的狀態,要么就是跟炸開的血肉一般。
強行壓制下修為的突破。
賀卿宣終于有心情去聽冥帝的喋喋不休。
“你將太上兩儀卷據為所有了!!”
“你還好嗎?說句話!”
“賀卿宣?”
一聲又一聲,女子的聲音分外急切。
賀卿宣應了一聲,“我還好。”
聽到他的回應后,冥帝反倒是沒那么急了,“太上兩儀卷到底是什么東西?”
“你看不見?”
冥帝郁結,“就算本座在你識海,但并不證明本座會看見你所看見的東西。”
“這般啊,太上兩儀卷中的東西也算不得什么,我得到它,它也并沒有幫我飛升不是。”
冥帝對此十分懷疑,“當真沒什么,若真沒什么怎么會這么多人為它爭搶,死在太上兩儀卷上的人可太多太多了。”
“正是因為死的人太多,所以大家都覺得它應當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但這種加成也不過是我們的所以為。”
“說來說去,你也不過是不想本座知曉罷了,如此看來,你前面提的想要合作也薄弱得緊。”
顯而易見的激將,賀卿宣對此表情淡淡,連半點情緒起伏也沒。
“應寒衣來了。”
“你說什么?”
“應寒衣來了,也有我在,其實我們兩個也足以對付妖皇,冥帝您的幫忙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
“哈?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見識到妖皇這人的厲害,他可是在妖皇的位置坐了幾萬年,你以為他憑的是什么?”
冥帝拋下一個足夠讓人在意的消息后,就不再言語,反倒是等著賀卿宣后悔自己的不知好歹。
賀卿宣輕笑一聲,“我以為我們能好好相處的,我距離渡劫期只差一線了,一旦我不再壓制修為,直接突破,便會有九天神雷降下,渡劫期的雷劫總是那般的嚇人,想來冥帝大人如今的殘魂是很難存活下去,我為冥帝大人強行壓制住將要突破的修為,可冥帝大人反倒是反過來威脅我,也罷,妖皇若真這般厲害,我還是趁著帝尊對付妖皇的時候,趕快突破好了。”
“等等!你以為應寒衣就是好相與的?”
“哦?”賀卿宣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句。
“本座從未見過像應寒衣這般狠的人,他前面可是宣儀宮弟子,是比起長臨仙尊還名聲遠揚的一位仙尊,可他不過是為了飛升,便說轉修魔道就轉修魔道了,那會的他可是還殺了不少前來討伐他的正道人士,這樣的人,你以為他對你就是真心。”
賀卿宣似乎有些不太滿意,“還以為你會說什么呢?人都來討伐他了,他又不是什么信男善女,莫非還要站著等他們打嗎?”
“你!”
“要是以前我也覺得我們正道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可正道不過是所修道法,我們中也不乏虛偽狡詐之輩,就連我自己如今不也入魔了,他頂多算是當斷則斷,選了最適合自己的道路,反倒是你們各種陰謀詭計,長臨仙尊與滅虛帝尊的一戰,想來冥帝也沒少幫忙。”
“果然,我還是該現在就突破渡劫期,你在我識海我心難安。”
說著他竟是真的要放開壓制修為的閥門。
“等等等!!”
在冥帝及時的組織下,賀卿宣姑且止住了手下動作。
“現在冥帝愿意和我分享一下這其中的小秘密了嗎?”
*
妖皇趕到妖殿之外時,入目的滿是滿地血腥,殘肢斷臂數不勝數。
他掀起一邊的嘴角笑了笑,“倒是頭一次見滅虛帝尊這般暴躁兇殘的模樣。”
“將他交出來。”
“他?是誰?本皇實在不知道帝尊在說什么,反倒是帝尊直接打上門來,不知是何用意。”
“賀卿宣,他在不在這里,沒有比本尊更清楚的人了,你最好快點將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本尊不講情面。”
“都說了沒有,不過帝尊這般在意,莫非這全靈之體是帝尊的什么人不成。”
應寒衣眼眸微瞇,不再多說,本就洶涌的魔氣愈發兇殘可怖。
妖皇也不畏懼,他從背后抽出脊骨,那脊骨化作一把堅不可摧的利劍。
兩位渡劫期大能的戰斗是肉眼難以捕捉的,地上躺了一個又一個的妖怪,小妖怪早就死了,還能茍延殘喘的全是大妖怪,可就連這些大妖怪都看不清兩人間的動作。
快,太快了,他們能看清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的殘影,以及兩相交手時引起的巨大爆炸聲,兩位大能交手間天地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異景,雷霆交錯,冰雹酸雨,那些飛濺的火花掉落在地都能引起一場巨大的火焰。
白衣妖修在一眾妖修中顯得不算太過于顯眼,他沒有斷胳膊斷腿,畢竟他已經死了一次,他隱藏在死尸之中,等待著生命逝去再次重來的漫長過程。
有人停到了他的面前。
白衣妖修前面傷得實在是太重了,視線都模糊到只能瞧見些光影了。
隱隱約約間他判定這是一個身形消瘦,五官清秀漂亮的人,在他認識的人能快速對號入座的只能是那只兔子了。
“白屠?你怎么來了?”
沒有得到回應,白衣妖修自顧自又說了一句,“快帶我走。”
那人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似在認真打量他。
白衣妖修有些惱怒,隨后他聽到了一聲輕笑。
這聲音并不是白屠!
“你是誰?”
“我應當也算是妖王的熟人了。”
“全……靈之體!”
“答對了。”賀卿宣的聲音中含著些許的笑,“其實我等這一天等了許久。”
“你想殺我。”
“妖王是個很聰明的人呢,不知道你信不信有前世今生呢,在前世我很輕易就被妖王你抓到了呢,你每次輕飄飄下達的命令總是會讓我不太好受,那會我最想要的便是死亡,其次便是殺死你這個下達命令的人,可時間實在是過的太久太久了,痛苦在遺忘,恐懼在消退,就連恨意似乎也如此。”
“你在說什么?”
“在說一個虛無的夢境吧。”
賀卿宣將手中的劍毫不留情地送入白衣妖修的胸膛,將對方的心臟攪碎。
對方會因此而死亡嗎?
賀卿宣不知道,九尾狐有九條命,對方到底用掉了多少次他不得而知。
也許這就是對方的最后一條命,對方完全死亡,也許這一次不是,不久后對方就會再次復活,但不管如何,他現在取回了對方前世欠他的那一條命。
賀卿宣拔出劍,冷漠地瞧著白衣妖修的再次死亡。
“你這般倒是比本座還像個復仇的鬼修,背負無數血仇的亡魂再次回到還是活人的時候,如此看來,你比本座幸運啊。”
賀卿宣并沒有搭理冥帝的話,他向著另外兩人打得不可開交的地方走去。
瞧見他的出現,妖皇與應寒衣都停下了手中動作,不過一人是驚疑不定,一人是暗暗松了口氣。
賀卿宣笑著向虛空揮了下手,“帝尊,許久未見。”
幾乎瞧著賀卿宣冷著臉到處殺的冥帝:“?”
不是,這人原來還能笑得這么陽光明媚的嗎?!
第53章
“嗯,好久不見。”
應寒衣神色發生了細微變化,舒展的眉目不過是轉瞬就再次皺在了一起。
賀卿宣故作思考,“帝尊這般總不會是不想瞧見我吧,或者該說是不想瞧見現在的我?”
應寒衣連短暫的靜默都沒有,賀卿宣這邊剛剛話落,他就已經給出答復,“沒有,你沒事就好。”
賀卿宣唇角上揚,笑了起來。
他這模樣實在是太過于靈動,哪是活傀儡能夠做出的動作,妖皇立時便知曉自己被人騙了。
“全靈之體,倒是本皇小瞧你了,你與冥帝做了什么交易?”
賀卿宣輕“唔”一聲,“自然是妖皇與冥帝做了什么交易,我便與冥帝大人做了什么交易。”
妖皇暴怒,冷聲:“愚蠢。”
賀卿宣臉上的表情還是笑吟吟地,道:“妖皇也莫要這般說冥帝,有沒有可能冥帝已經死在我的手中了呢,這才背叛了你。”
賀卿宣說出了真實的答案,妖皇反倒是不信起來。
“憑你也想殺冥帝?”
一句反問,賀卿宣選擇笑而不語。
妖皇此時也算是完全反應了過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計謀,你是故意被本皇抓來,為的是本皇收集的太上兩儀卷!!”
說到最后妖皇已然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賀卿宣殺之而后快。
賀卿宣聞言贊揚點頭,“的確。”
“該死!”
隨著妖皇這聲厲喝他的攻擊已然過來。
那速度快得如同瞬移,讓人避無可避,尖利的爪子就在眼前。
賀卿宣眼眸不動,輕吐出一股白煙。
發絲被勁風帶到后移,他在白煙之后笑意盈盈。
果然,攻擊沒有掠過白煙。
據冥帝所言妖皇此人曾在一蛇妖手上吃了這白煙一個大虧,對待這種煙霧向來警惕,本該直達面門的攻擊,快速收回,轉為了其他攻擊,賀卿宣要的就是妖皇心神上的那一絲失守,他口中快速結咒,與識海中的冥帝共同吐出一連串晦澀繞口的咒言。
冥帝敢孤身與妖皇合作自然也是有所屏障的,思來想去冥帝的憑仗大抵便是她公孫家家主的身份,正是覺得對方可能會有能夠對付妖皇的東西,賀卿宣才將這位的神識留了下來。
咒法一念,虛空之中就已然有一道力量降下,此乃上古咒術的一種,專為斬殺妖族而存,賀卿宣與冥帝都未曾在妖殿布下輔助咒術的陣法,但大能之間的打斗有時只是一點微弱差錯,便會萬劫不復。
賀卿宣一邊急身后撤,一邊加快咒言的運轉,如不是有距離限制,賀卿宣還真不想與妖皇靠得這般近。
死亡的氣息在向他靠近。
妖皇在賀卿宣念出那晦澀咒言的時候,就好似已然知道這是什么,竟是毫不講風度向著賀卿宣猛攻過來,對方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不到短短一息的時間,竟是已經有數道攻擊砸下。
冥帝都要為這驚險驚呼出聲。
但別忘了賀卿宣不止有他一個人,在妖皇向著賀卿宣攻擊的時候,應寒衣同樣向著妖皇攻擊過去。
兩面受擊,妖皇不慎被魔氣穿透了大半個肩膀,整個人顯得愈發恐怖起來。
他率先對付起威脅性更高的應寒衣,兩人再次交起手來。
被忽視的賀卿宣口中繼續念動咒言,這種除妖的上古咒術玄之又玄,光是感受到那股氣息就已經足夠妖皇難以維持理智,在與應寒衣的對決中,妖皇陛下成功為自己再添了幾處新傷。
如此交手,不過一個時辰妖皇身上就已然多上了許多傷。
這般繼續下去,不出意外,至多也就一天,堂堂一代妖皇將會隕落。
渡劫期大能的確是足夠厲害,但如果與他對上的另一個人也是渡劫期大能呢,還是一個數千年前就已經達到渡劫期的大能。
妖皇的身上添了許多傷口,血液一直在往下流。傷口會影響人的反應,失血會讓人麻木,妖皇敗勢已定。
在應寒衣指尖的魔氣直接洞穿妖皇心臟時,妖皇直接仰天大笑起來,隨著他的笑聲,厚厚的云層褪去,露出其后的血月。
血月當空,妖皇的實力竟是再一次得到提升,被魔氣灼傷腐蝕的傷口竟是在快速修復,而他的速度更快了,好似全然不受咒術的影響了。
妖皇再次與應寒衣交手,賀卿宣雖說不能直接與妖皇一對一的打,但他可是化神圓滿啊,就算是奪的修為,那也能發揮出化神巔峰的威力。
他放開修為,十四霜不動聲色地給妖皇后背來了一劍。
妖皇回眸看了賀卿宣一眼,那一眼無疑是看死人的眼神。
賀卿宣早就將妖皇得罪狠了,完全不介意這恨意再濃郁一點。
有他從旁騷擾,時不時來一個助攻,妖皇略微扳回的優勢再一次喪失。
血月再一次被烏云籠罩,而妖皇的身影竟是就這么憑空消失了,徒留他的話語,“好極好極,他日相遇,本皇必要一雪今日之恥!”
賀卿宣收回手中長劍,今日都算是打妖皇一個措手不及了,這樣都讓對方給跑了。
冥帝澆涼水:“這就是我為何說你們壓根殺不了他,如今他算是將本座也記恨進去了。”
“你都死了還怕被記恨?”賀卿宣在識海中與冥帝對話。
冥帝大抵是又說了些什么的,應該,只是他完全沒有聽進去。
應寒衣向著他走了過來,對方的腳步很沉,就連臉上的表情也算不上溫和友善。
賀卿宣心生退意,下意識有那么一點心虛。
這點情緒剛升起來,又被賀卿宣自己給否定了,他心虛什么啊!
應寒衣是冷著臉來的,等靠近了,瞧見賀卿宣那想要逃避的小表情,反倒是嘆了口氣,他手指輕輕拂過對方柔軟的發絲,像是撫摸什么容易受驚的小動物。
他低聲問道:“疼嗎?”
賀卿宣愣了一下,想要說不疼,可最后說出口的卻是,“有一點疼,我是說一點。”
第54章
賀卿宣不是那種喜歡示弱的人,平日里那種半開玩笑的也就罷了,如今這般屬實不應該。
應寒衣抬起他的手,指尖捏著指尖,很輕很柔,話語也是有那么點輕柔,“哪里疼?”
賀卿宣眨眼,試探給出一個答案,“哪里都疼。”
應寒衣應了一聲,魔氣在周身蕩開,以往兇殘的魔氣竟是擁有了修復的能力,他一只手還捏著賀卿宣的指尖,另一只手卻是碰上了那被毒蛇咬過的地方。
“小仙君不若與本尊說說這里是怎么了?”
賀卿宣順著手指的動作向著自己的脖子看了過去,只憑借肉眼人是很難看見自己脖子的,賀卿宣自然什么都沒看見。
他放出神識再看,不出意外瞧見了兩個淺淺的牙印,因為余毒并未完全消退,那一片瞧起來竟是還有些紅腫,牙印配上紅腫,那處放在脖子上實在有那么些曖昧。
賀卿宣微微皺眉,前面的七品解毒丹自然是沒辦法去掉毒素,原本那里還積攢著一大片毒素,瞧著極為可怖,以免某人說他自作主張自食惡果,賀卿宣可是特意用了點小手段,讓自己眼角再次流出鮮血,誰想他都這般努力了,妖皇給出的八品解毒丹竟是連個牙印都沒有去干凈。
賀卿宣支支吾吾了片刻,給出一個相對靠譜的答案,“被蟲子咬了一口,沒什么大事。”
“的確是沒什么大事,幽冥王蛇罷了,我們的小仙君這不還活得好好的。”應寒衣笑得兇殘,手下力度稍微有些沒控制住。
賀卿宣輕“嘶”一聲。
應寒衣連忙將手挪開,“抱歉。”
賀卿宣其實也沒覺得疼,單純是不想面對此時有那么些嚇人的應寒衣罷了,見應寒衣眼含擔憂,眉心緊鎖的模樣,賀卿宣有那么些不忍心騙人了。
“小事,我前面有吃解毒丹。”
應寒衣也不再興師問罪,他取出一小巧青玉瓶遞給賀卿宣,“幽冥王蛇的毒向來霸道,你如今身上的毒并未完全解開,再吃上幾顆。”
應寒衣說的是再吃上幾顆,賀卿宣便也就當手中的瓶子是八品丹藥,畢竟這幽冥王蛇的毒再如何厲害也是一顆九品丹藥便能解決的,所以當扒開瓶塞,藥香撲鼻的時候,賀卿宣明顯愣了愣。
就連這他都還只是懷疑妖皇是不是給他吃了放了很久,藥效有所流逝的丹藥,所以當玉瓶中倒出五顆九品解毒丹時,賀卿宣都不是震驚了,而是麻木。
他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應寒衣,“帝尊竟是這般財大氣粗?”
“這解毒丹有一味材料近乎絕跡,到時看看各大秘境有沒有,若是尋到,本尊還可以為你煉制。”
賀卿宣都要險些為眼前財富迷花眼了,這九品解毒丹竟是應寒衣自己煉制的,也就是說對方還是九品丹師。
賀卿宣淺淺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初在應寒衣面前煉丹煉器的模樣,算了,還是別回憶了。
他將手中丹藥送了四顆回去,只吃了其中一顆。
他吃完之后還將自己的丹藥往應寒衣面前遞,有讓應寒衣將這丹藥拿回去的意思。
應寒衣魔氣輕輕一推,便又將丹藥送回了賀卿宣手中,轉而問道:“怎么將自己弄成這般模樣了?”
應寒衣放心讓賀卿宣來,其實是給賀卿宣留了底牌的,那便是能保賀卿宣既能升到化神,又不會魔化。
賀卿宣對此笑了笑,“可能是我太貪心了,不僅僅想要化神,還想要化神圓滿。”
“你對著冥帝用了奪修大法。”
賀卿宣頷首。
下一個問題該是“你如何得知的奪修大法了”。
但并沒有。
應寒衣知曉之后,只是無奈道:“你不用這般急的,化神已經足夠,我們可以慢慢來。”
“那我從化神初期升到化神大圓滿需要多久呢?就算我再怎么天賦過人,最起碼都要一百年,可事實上絕大多數化神初期到化神中期都能耗費千年,且這些耗費千年便成功的人還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人物。太久了,太慢了,我不想等太久。”
應寒衣目光幽深,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我讓你感到了壓力,還是妖鬼魔三道的覬覦讓你感到了壓力。”
“帝尊怎地還覺得自己能讓我感到壓力?”賀卿宣笑眼彎彎,想讓話題顯得沒那么沉重。
“因為本尊說過只要契約結束便會殺了你。”
“那你現在還想殺嗎?”賀卿宣笑容中多了許多真情實意,“以我現在的修為加上我是布下的契約的人,說不定我現在就能解開契約呢。”
應寒衣眼眸暗沉了些許,“你分明知道答案。”
“嗯,對啊,我分明知道答案,但就是想要明知故問,那你會告訴我答案嗎?”
“不會,就算是水云秘境結束那會,我們就解開契約,我也不會殺你。”
“帝尊莫不是在誆騙我,那個時候你分明還很想殺我。”
應寒衣抬手摸上賀卿宣的腦袋,又順著腦袋向下滑,將他那雙過分明亮的異瞳遮住,“小仙君要不要猜一下本尊為什么在第一眼見到你時沒有及時殺你。”
以應寒衣的實力遠程殺一個人太容易了,就算他被封印。
賀卿宣之前契約應寒衣最大的一個風險便是他還沒開啟契約,就已經先被應寒衣殺了。
此時此刻,對方的話好似落入水面的巨石,驚起驚濤巨浪。
“你……”賀卿宣想要說點什么,但又實在說不出。
應寒衣就這么看著對方的耳朵越來越紅,紅得有些不像話。
少年人的臉紅勝過一切,讓人心馳蕩漾,讓人想要……完全占有。
應寒衣靠近賀卿宣的耳朵,問道:“聽懂了嗎?”
“啊?”賀卿宣裝傻。
應寒衣不依不饒,“嗯?所以聽懂了嗎?”
“這個……”賀卿宣動了動腦袋,下意識想向其他方向看去,如果應寒衣沒有遮住他的眼睛,這大概就是一個很完美的顧左右而言他了。
應寒衣靠得更近了,灼熱的呼吸完全噴灑在敏感的耳廓,“小仙君好像沒聽懂,那我說得更直白一點好了,我對仙君你一見鐘……”
“停!”賀卿宣連忙叫了停止,這下子他不僅是耳朵紅,就連整個脖子根和臉上都帶著好看的紅。
應寒衣笑了,低低的笑聲像是帶著小鉤子。
他就跟笑得直不起腰一般,頭靠在賀卿宣的肩上,對著他的耳朵笑個不停。
錯亂的呼吸總是不知何時會打在他的頸側耳廓,視覺被遮擋,聲音與觸感愈發明顯起來。
賀卿宣有些惱了,打開了應寒衣的手,露出了那雙眼尾帶紅的眼眸。
應寒衣呼吸微頓,這人怎么蒙住眼眸好看,松開之后更好看了。
賀卿宣現在整個人都在發燙,他不用神識探查,都能知道自己現在必是臉紅到如同一個被調戲的小姑娘,對上應寒衣那雙含笑的眼眸后,賀卿宣更是不快。
他反過來一手蒙住了應寒衣的眼眸,柔軟藤蔓攀附而上,將應寒衣的手腳牢牢捆住,以免對方輕易將他掙開。
黑紅色藤蔓在人身上游移,本只是為了束縛,可對上應寒衣那嘴角上揚的囂張弧度,莫名有種別樣的色氣感。
讓人有點想要狠狠的……欺負。
“小仙君就這點能耐?”
黑紅色藤蔓驟然收緊,太過突然的動作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
賀卿宣沒去靠近應寒衣,而是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曖昧地勾住纏繞在應寒衣脖子上的藤蔓,隨后猛然拉進。
驟然的拉扯,造成了令人心悸的窒息感。
賀卿宣垂眸,慢條斯理地問道:“寒衣哥哥好玩嗎?”
賀卿宣何時這般喊過哥哥。
應寒衣素來沉穩的神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他瞳孔微顫,卻還是故作輕松,笑著回了一句,“好玩。”
第55章
賀卿宣輕笑出聲,那勾住藤蔓的手指松開,滑過應寒衣的脖子,在人脆弱的喉結處按壓,那動作時輕時重,讓人摸不清他的下一個力度。
未知向來是讓人恐懼的,可應寒衣有恃無恐,就好似人哪里會怕有著粉色小肉墊的貓咪。
賀卿宣狀似意興闌珊,松開了那按壓人喉結的手。
在應寒衣都覺得他的落點不會再是脖子時,那驟然的施力成功逼出了一聲悶哼。
低低的聲音含著兩分沙啞,平白多了一分忍耐。
“仙君?”
賀卿宣沒有應聲,手指沿著曲線下移,落到一點,又時輕時重地點弄著。
前面還說好玩的應寒衣心生退意,會有意避開賀卿宣的手指。
“賀卿宣?”
在人紊亂的呼吸中,賀卿宣手指微頓,施施然收回了那只作怪的手,“看來帝尊也覺得沒那么好玩,那,為什么又覺得不好玩了?”
賀卿宣說話不特意上揚后,少了許多少年氣,反倒有點冷冷淡淡,像清冷珠玉輕輕落入盤中。
沒有等到答案,但并不妨礙賀卿宣自說自話,“因為帝尊不喜歡這種被捉弄,被掌控的感覺,剛好,我也不是很喜歡,所以前面的事,我當做沒有聽見好了。”
“賀卿宣。”應寒衣這次的聲音沉了許多,同樣叫名字,此時的含義與方才可就大不相同了。
賀卿宣的手指還覆蓋在應寒衣的眼上,就連血紅色小藤蔓也沒受到半點外力的掙脫,他知曉應寒衣那聲更多是警告,便也耐下性子,好脾氣地道:
“帝尊若真是第一眼就有所動容,那想來比起帝尊口中的那個詞,見色起意會更適合一點,修真界多是美人,今日帝尊因為容顏見我心喜,他日也會愛上其他的好容顏,紅顏美色最是說不清的東西,你我后續相處中,多是帝尊時常相助,我似乎做的多是小人行徑,威脅,脅迫,這般看來也實在是沒什么讓帝尊喜歡的點。”
“你不是本尊,又怎知本尊是何想法。”應寒衣嗓音發啞。
賀卿宣前面亂動的那只手輕輕點在應寒衣的唇上,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帝尊可以聽我說完,姑且也算是聽聽我的想法,就像方才一般,受制于人如果只是調情一般的嬉鬧,那對于帝尊來說是情趣,可若行為過火,失了方寸,對于帝尊來說便是冒犯了。”
賀卿宣說到這無聲笑笑,他的神色稱得上溫柔,他也的確是心平氣和地在說這件事,“你不喜歡被掌控,這很正常,上位者都不喜歡被人掌控,而我,其實也不喜歡,不喜歡受制于人,也不喜歡被他人掌控。”
賀卿宣這次就連放在應寒衣臉上的手都松開了,他笑眼彎彎,就好似剛剛說出這些話的人不是他一般。
“帝尊大人,我在妖皇那里得到了完整的太上兩儀卷,其最核心的地方便是此方天地的天道法則,只要你想,我可以幫助你看見太上兩儀卷的內容,以你修為想來原地飛升也不算難事,這同生共死道侶契,前面也并沒有與你開玩笑,如今的我能解。”
應寒衣眸色暗沉,“以如今玄天九州界的地脈來說,只夠一人飛升,在這人飛升后,所有飛升上界的通道都會關閉。”
賀卿宣頷首,他對飛升上界,成就大道的執念沒那么強。
“如果要選一個人飛升,帝尊會是我最期望的人選。”
“什么話都讓仙君說完了,仙君還真不怕本尊惱羞成怒。”
賀卿宣微笑,“帝尊在我看來是極好的人,想來是不會因為這件事便與我生氣。”
“哦,其實本尊是很小氣的。”
賀卿宣這下是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如今就連飛升都像是他想與應寒衣分隔兩界才提出的。
滅虛帝尊何等驕傲,何時受過這般侮辱,他短暫沉默之后,干脆利落地道:
“既然你說能解開契約,那便解吧。”
賀卿宣微愣,點頭應下。
在應寒衣明顯生氣的情況下解開同生共死契無異于找死,但賀卿宣還是依照應寒衣的意愿,開始著手解開契約。
耗時五天五夜,繁復的契約終于被人一點點理清,從而解開。
漫長的時間中,應寒衣并未與賀卿宣說過一句話,解開契約后也沒翻臉無情要對著賀卿宣喊打喊殺,他就這般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了。
賀卿宣望著那點流光,駐足了許久。
“本座有點看不懂你了,說你喜歡應寒衣吧,你又能如此絕情,說你不喜歡吧,你又好像挺在乎他。”
冥帝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他在我生命中所占的時間太長了,人總是會對陪伴自己許久的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冥帝以為他說的是應寒衣破開封印,出來的這一段時間,輕嘖一聲,“那不也沒多久。”
賀卿宣并沒要與人深說的意思,語調微沉,“我不太喜歡我的私事被外人看見。”
冥帝凜然,這小子想殺她。
她第一時間就警惕了起來,可賀卿宣并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他還看著應寒衣離開的方向。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在一起的時候覺得稀疏平常,等分開之后卻又有點不習慣。
他輕嘆一口氣,收回那點思緒。
“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冥帝問,實在是賀卿宣朝的這個方向有那么點奇怪。
賀卿宣沒有回答,同樣化作一抹流光,向著他早前便想好的方向而去。
在他消失后,另一抹流光緊隨其后。
魔宮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該說魔尊子書望最不想瞧見的人便是這位。
他揚起客套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妖皇陛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就不知妖皇陛下是為何事而來。”
“本皇前面就與魔尊說過應寒衣回來了,魔尊當時拒絕了本皇想要合作的提議,如今,本皇又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
子書望似笑非笑,“什么消息?”
“冥帝死了。”
子書望的表情有一瞬間失去了管理,他驚疑不定地瞧著妖皇,隨后笑了,“妖皇陛下何必拿著冥帝的安危來尋我開心。”
“冥帝死了,本皇的太上兩儀卷落到了應寒衣手上,魔尊覺得本皇會拿這些事與你開玩笑,那個全靈之體如今的修為可就是化神圓滿。”
“你是說全靈之體將冥帝的修為奪了?”
妖皇笑容可怖,“誰知道呢,不過冥帝的確是死了,在本皇尋你之前,特意走了一趟冥界,上一個是冥帝,上上個是焚天尊者,魔尊覺得下一個會是誰呢?”
子書望是不想卷入這攤渾水的,他還在猶豫,“就算你我聯手,也不過是相同的戰力,應寒衣太過深不可測了。”
“魔尊不必擔憂,本皇這次是抱著絕對的誠意而來。”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子書望那點想要合作的心思立馬收了回去,他自認當初的事他是參與的最少的人,只要他不主動招惹應寒衣,他被找麻煩的可能性很小。
“妖皇陛下還是請回吧,在下實力低微不想參與到諸位的斗爭中為好。”
妖皇眼眸猩紅一閃而過,“魔尊還在猶豫什么呢,應寒衣可是被封印了五千年,足足五千年,他留給魔尊的陰影竟是讓堂堂魔尊都不敢與其對上嗎?”
子書望眼眸微瞇,“妖皇不若說說你的計劃。”
“如今這形勢,要么應寒衣飛升,你我一輩子無緣飛升,經歷天人五衰,要么你我先下下手為強。”
“應寒衣為了飛升都轉入魔道了,得到太上兩儀卷肯定馬不停蹄地就要準備飛升。”
“這可不好說,”妖皇下了一劑猛料,“我們對他來說可是還有當年的算計之仇。”
“這……”
“來吧,共你我之力,讓他萬劫不復。”
第56章
賀卿宣對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極為清晰。
末法時代,說到底還是靈氣枯竭,下界已經不足夠溝通飛升上界的多個通道,一旦有人再次飛升,靈氣枯竭的現象便會更加明顯。
當務之急,要么讓自己成為第一個飛升的人,以絕永無飛升的可能,要么修復地脈,將靈氣慢慢養回來,但這個過程實在是太過于漫長,也許窮盡一生,都無法等到飛升通道再次打開的機會。
賀卿宣對此倒是看得比較開,飛升這件事以前是離他太遠了,如今離得近了,卻也實在沒什么執念,飛升上界不過是進入一個全新的環境,而他也不是非要這個新環境不可。
之所以想要修復靈脈,更多還是因為靈氣枯竭之后,修真界必定會降下許多天災,傳承輕則受損,重則消失,長此以往,此后再無修士能感受天地靈氣修煉。這顯然并不是賀卿宣想要看到的。
可惜修復地脈一事哪是那么簡單,玄天九州界是很難找到能夠讓其起死回生的東西,不然世界核心早就自行將那東西吸收,修復地脈了。
如今想要修復地脈,也就兩個方向。
一是將小世界的核心抽出,補充玄天九州界規則。小世界賀卿宣手中正好有一個,只不過問題出就出在玄天九州界太過于遼闊,枯竭已久,他就算用上自己的小世界,也怕是杯水車薪,而想要支撐整個玄天九州界,又得要多少個小世界,此舉看似不難,實則約等于一條死路。
另一個方向便是在域外領域找到能夠修復玄天九州界的東西,此乃上古古戰場,會存在什么東西,誰也說不清,一旦找到規則類仙器,地脈便會為這種特殊的仙器起死回生。
簡而言之也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冥帝對于賀卿宣孤身一人前往域外領域的事極為不滿,尤其是賀卿宣還正兒八經去的商行,走流程啟動的域外領域的傳送陣。
過于明目張膽,就好似生怕妖皇等人不來找他一般。
冥帝的不滿積攢了好一會,等到賀卿宣將神識放開,開始探尋起域外領域后。
她開口了,“你總不會是想在這偌大域外領域找一個仙器吧,仙器這東西早就被我們那些先輩們撿完了,不可能有遺留,我們打掃域外領域都多少年了。”
“總得試試不是。”
“有功夫試試如何找仙器,倒不如先給本座找個身體。”
“我倒是覺得我可以先試試突破渡劫期,畢竟修為越高越好找不是。”
此話一出,乍一看沒什么,實則滿滿都是威脅之意,冥帝如今的殘魂狀態哪里受得住半點天雷。
“你這般……”冥帝欲言又止。
賀卿宣微笑示意,“冥帝大人有話直說便可。”
“應寒衣是怎么受住你這性子的,莫非你在應寒衣面前是乖乖的小綿羊?”
應寒衣喜歡一個人已經夠驚奇的了,喜歡的還是這樣帶刺的人就更奇怪了。
“也許。”賀卿宣答得模棱兩可。
冥帝不打擾某人的尋寶大業了,她沉寂了下去,賀卿宣就這般走走停停尋找著仙器的蹤跡。
如此十余日過去,前面一刻不停的賀卿宣坐在一塊浮石之上,遠遠看著遠方的眾多浮石,一看便看了許久。
“你在看什么,是覺得找仙器遙遙無期,所以打算放棄了嗎?”
“我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覺得這域外領域算是一片有別于其他世界的特殊空間嗎?”
“當然算。”
“是不是像另一方世界。”
“嗯?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既然如此那么我為什么不能嘗試去煉化它呢,比起去找不知道存在何處的仙器,我倒不如直接將域外領域煉制,如此,它便能為我所用,而這般上古遺留下來的虛無空間,若是取出它的核心來修復玄天九州界……”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冥帝出聲打斷,“別想了,不可能!你在開什么玩笑?煉制域外領域!”
賀卿宣卻是半點被打擊到的模樣也沒有,他甚至興致勃勃地思考起可能性。
域外領域乃上古遺留的古戰場,此前說不定是一個可與上界堪比,更有可能其此前是一個比上界更靈力充裕的地方,此處慘遭上古大戰,又歷經混沌,形成如今這般的域外領域,但其從本質上來說是一個世界,是一個本該滅亡,但卻自我修復到如今這般地步的世界。
若是煉化它,將它的核心移到玄天九州界,兩者融為一體,處于末法時代的玄天九州界地脈是否也會修復。
賀卿宣眼睛很亮地看著眼前的虛無空間。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如何煉制這么一個空間。
第57章
想要煉化一個小世界就已經不易,上一個水云秘境若不是天時地利,他恐怕也難將之煉化。
如今想要煉化整個域外領域無異于癡心妄想。
冥帝現在與賀卿宣綁定,最是關心賀卿宣安危,見賀卿宣就這么坐在一塊浮石上思考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有些急了起來,“域外領域就算如今再如何,那也是上古空間,不可能被煉制,你就算與滅虛帝尊分道揚鑣,也好歹找一個安全地方。”
賀卿宣如今這般,妖皇遲早會找上來。對方對付不了應寒衣,莫非還對付不了一個奪人修為才來到化神圓滿的人嗎?
賀卿宣身死是小,她被牽制進來事大,冥帝實在是不想被賀卿宣拖累。
“域外領域還不算安全的地方嗎?”賀卿宣笑問。
冥帝大抵是對賀卿宣的話嗤之以鼻,連個回應也無。
“其實我前面倒有些好奇冥帝大人是如何復活的長臨仙尊。”
“這恐怕與你沒什么關系吧。”
“單純好奇一下也不行嗎?畢竟長臨仙尊都死了那般久了,為何剛好如今就復活了,那個人是長臨仙尊嗎?長臨仙尊死時應當魂飛魄散了才是,就算有骨灰殘留想來也是極為稀少,可就算這樣冥帝還是弄出了一個長臨仙尊,可見冥帝大人“起死回生”的技術相當高超。”
冥帝的語氣冷了下來,“你想要說什么?”
賀卿宣輕笑,“你嘗試過復活你的族人,大抵還嘗試過無數次,所以你能在長臨仙尊魂飛魄散的情況下將其“起死回生”,可那個人不是長臨仙尊,冥帝大人復活的族人也不是你的族人,對吧。”
靜默良久,冥帝語氣危險地道:“你想要說什么?”
賀卿宣輕嘆一口氣,“何須說得那般明白呢,冥帝大人看似完全弱于妖皇,但卻還是與妖皇合作了,你會是寄托于妖皇的誠信嗎?當然不是,你的自信來源于你的實力,那究竟是什么實力讓冥帝大人如何仔細,自然是你能將某些早該死去的人“起死回生”,多么可怕的能力。”
這下子冥帝真正感受到頭皮發麻是什么感覺,不論是她的修為,她如今存在于賀卿宣的識海里好似都是這個人的算計。
這一次的沉默不是憤怒,而是她感到了久違的害怕。
“把那能將人起死回生的手段教于我吧,也不要急著拒絕我,畢竟你對于我來說也就這點用處,主動教給我,我會稍微顧念一點傳授之情。”
賀卿宣這話說得輕飄飄的,是威脅,但壓根沒有威脅到位,冥帝險些覺得就算自己拒絕也不會如何,但心悸感縈繞不去,一直提醒著她不要做出讓自己后悔的決定。
莫非她拒絕了賀卿宣,對方還真敢現在就突破渡劫期不成?
未知遠比明確知道威脅內容更加可怕。
冥帝冷聲,“那本座又如何知道你會不會卸磨殺驢。”
賀卿宣應了聲,“你這般說也有道理,我不強求,冥帝大人可自行考慮。”
“若是我拒絕了,你打算作何?”
賀卿宣笑而不語。
冥帝仍是不愿就這般將自己鉆研數千年的東西傳出去,她又問:“若是我拒絕了,你打算作何?”
賀卿宣輕嘆,“冥帝大人若真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攝魂,將你的這殘留的神魂完全吞噬掉不就全都知道了。”
冥帝:“……”
不管是不是威脅她都把自己所知道的“起死回生”之術傳給了賀卿宣。
這是一個近乎完全陌生的領域,精妙絕倫到讓人眼前一亮,賀卿宣將冥帝告訴他的東西反復推導,判斷是否有漏洞,可不論怎么看這一套手段都十分合理,很難找出其中暗埋的刺。
賀卿宣不確定冥帝是否將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了,但有這個程度的也算足夠。
他嘗試了一些召回一個前不久被他斬殺的魔修,為此他特意留了一點那魔修的殘骸,結果自然是成功了,他獲得了一個擁有魔修容貌實力,與一定記憶,但卻又完全聽命于他的傀儡,這人是之前的魔修,又不完全是。
賀卿宣微有滿意,順著自己剛剛煉制的過程重新調整了一下,一連又煉制了好幾個,其中有成功的,更多的卻是失敗,就連那個成功的也是半成品,癡癡傻傻,形成鬼魅。
冥帝瞧著一位身穿白衣,潔白無瑕的前仙道弟子如今把弄起這些來,比她還順手,竟是覺得有些詭異。
“你如今這般還算正道嗎?”
“我記得冥帝大人以前也是正道,那轉鬼修的你覺得自己還是正道嗎?”
“你不想回答人問題的時候總是喜歡把問題拋回來,與你說話實在是一件很容易讓人生氣的事。”
賀卿宣笑笑,倒是好心回答了冥帝的問題,“我如今應當不算正道,畢竟我奪你修為,連他人殘魂都不放過,但我或許也還算正道,我的劍還有著浩然正氣。”
說著賀卿宣將手中劍甩出一道劍刃,劍刃飛掠,遠處的多塊浮石炸裂開來,其劍中蘊含的赫然是浩然正氣。
什么東西!
憑什么全靈之體就算是入魔也能使出仙家正氣。
“你……”冥帝語氣又驚又急,“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賀卿宣對此表現淡淡,“算不上怪物吧,頂多算是——仙魔雙修?”
賀卿宣為自己如今的狀態想了一個詞,卻自己先被自己笑到了。
“公孫月,你的初心是什么呢?”
冥帝如果還有實體,她一定會白賀卿宣一眼,“那你的初心是什么呢?”
“活著,和宣儀宮一起好好的活著。”賀卿宣十分的好說話。
冥帝詫異。
這還能算是初心?
奇奇怪怪的初心,奇奇怪怪的人。
賀卿宣將目光從極遠的地方收了回來,摩挲著手中的劍,“我們去試試能不能召回什么實力高超的真怪物吧,這域外領域曾死了不少人,想來是一個極為不錯的復生場地。”
冥帝許是想要輕嘖,卻是如同猛然發現了什么,不可思議地道:“你這劍是應寒衣的劍?”
不怪冥帝現在才認出,這劍應寒衣從入魔后就再沒用過。
“嗯,怎么了?”
冥帝已經從驚疑不定中稍微回過神來,語氣古怪地道:“你不知道?還是你已經知道了?”
什么知道不知道。
賀卿宣皺眉,隱隱的失控感讓他覺得不必多問,可好奇就如同小貓的爪子輕輕撓過心尖,尤其這個好奇的點還是因為那個人。
“是什么呢?”他笑問。
冥帝也笑了起來,“這劍曾是宣儀宮弟子滅虛仙尊的本命靈劍,劍修的本命靈劍只會送給一個人。”
那便是道侶。
第58章
劍修的本命靈劍那得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賀卿宣快速回憶起應寒衣第一次把這劍給他用的時間,以及將這劍送給他的時間。
這時間實在是有些過于早了。
怎么會有人送本命靈劍送得像隨手送了件自己不要的東西一般。
或許想殺他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
賀卿宣只是微微的愣怔之后,神色就已如常,讓人完全看不出多余的情緒。
“看來你是不知道啊。”冥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倒是本座不該了,將之點了出來。”
賀卿宣宛若未聞,出手煉制了一個能感應到強大魂體的探查羅盤,隨后便順著羅盤的指引去尋找強大的魂體。
他這期間尋到了好幾道不錯的魂體,但都不是什么上古遺留下來的魂體,應是后來爭奪仙器等物死去的人。
賀卿宣對此也不心急,上古戰場遺留了許多東西,魂體算是最為少的,實在是時間太過于久遠,就算是原本很強大的殘魂也該在歲月的長流中消散了。而那些沒有消失的將會是極大的助力。
他不心急,冥帝卻是急得不行,生怕賀卿宣的蹤跡被人發現。
賀卿宣在探尋魂體的過程中將自己手中的探查羅盤又做出了幾次改正,更改之后的羅盤對魂體的感應更加敏銳,且這種敏銳還是爭對那種所剩不多,但光是殘留的些許都強大無比的魂體。
在這不斷起死回生的過程中,賀卿宣到底是受到了反噬,一是因為這本就是逆天而為之事,二便是喚醒比自己強大的人,他們幾乎都會反抗受制于人,這樣的反抗如果是一個尚可,可當賀卿宣煉制的魂體已是十個、百個了呢。
受到反噬的賀卿宣喂自己吃下了好幾瓶丹藥,才堪堪將喉頭的腥甜吞了下去。
他若有所覺地看向一個方向。
或許他的確是在應寒衣身邊的時間太長了,以至于他到現在都還有點不習慣,甚至覺得某人的氣息就在周圍。
他放出神識探查,卻又壓根無法察覺到應寒衣的身影。
反噬來勢洶洶,賀卿宣的實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若是這個時間來個化神修為之上的人,他怕是要危險了。
賀卿宣將自己收集魂體的速度放慢了一點,收集魂體時也會稍微避開人群。
這次意外幸運,一路無事。
賀卿宣在三日后調整好受到強大反噬的身體,這次他的目標明確了許多,尋到了域外領域深處。
這域外領域深處竟是有著一座古墓,前面賀卿宣有從這邊經過,但他的探查羅盤并沒有提醒,以至于他連這處的古墓都沒發現,這次卻是不同,被反復調節過的羅盤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同。
就這點細微的差別,賀卿宣一腳踏入了一個虛無空間,眼前浮現一座宏偉古墓。
上古大戰,誰還有心情會在自己死前在戰場修一個古墓,能做到這一步的人不僅是個體面人,還是個實力強大的人,這才能做到揮手成慕,甚至設置了一個讓尋常人無法查詢到這處的障眼法。
障眼法能弄到這般地步,這已經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了。
賀卿宣對眼前的古墓產生了濃濃的期待。
已經安靜許久的冥帝再次出聲,“這古墓如若真是上古古神殘留,你進去那就是九死一生,如若不是,那極有可能便是有人特意留下來的陷阱,進去同樣是九死一生。”
惡意留下如同遺跡一樣的東西,結果里面全是殺陣,以人煉制陣法,渡自己修為的人數不勝數,誰又知道這域外領域中的這個古墓是不是這樣的存在。
賀卿宣伸出手,探出靈力,靈力如箭,向著古墓之中射去。
可化神圓滿的修為竟是連探入其中也做不到,靈力不過是剛剛接觸到古墓就直接消散了。
與其說是消散,倒不如說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將其吞噬了。
賀卿宣還沒給出反應,冥帝就已經輕嘶一聲,“靈力尚且如此,你覺得你進去會如何。”
賀卿宣面無表情,將之前煉化的魂體全都拿了出來。
他就這樣讓這些魂體為他探路,一步一步地向著古墓而去,不過是剛剛進入古墓,他就收獲了十多道新鮮魂體,顯然這些人都是和他一樣發現古墓,然后直接闖進來的人。
其中修為最高者竟還是一個化神巔峰。
賀卿宣有些興奮,就算是找不到上古殘魂,撈一兩個渡劫期也不錯,且這種連化神巔峰都進不了內部的古墓,挺有意思。
賀卿宣并不如直接進門時那般讓煉制的魂體們為他探路,這次他將這十多道魂體煉制好之后,探尋了一下他們的記憶,探尋記憶很容易讓他們的記憶受損,更像是沒有思想的活死人,但賀卿宣不在意,他對此也沒多少敬畏之心,本就是早就死去的人,能留下殘魂的人,也無緣轉世,與其隨著時間直接消散,倒不如為他所用。
一連探尋了十多道記憶,賀卿宣的腦子一陣陣發痛,每一個修為強大的修士,誰不是歷經無數歲月才做到,他這般探尋記憶,就好似腦子中突然塞入了比他經歷還要多上無數年的東西,將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丟掉,他快速過濾著自己想要的信息,還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他繼續深入,這次倒沒直接讓魂體們為他探路,實在是前路竟是陣法,還是一道精妙絕倫的陣法。
賀卿宣本就對陣法感興趣,便耐下性子慢慢的破解起陣法來。
他一開始破解這些陣法,還十分的艱難,等到后面他似乎發現了陣法之中的規律,破解的速度逐漸快了起來,在這期間賀卿宣又煉制了好幾道魂體,實在是每道陣法之后都能有人死在這里。
隨著賀卿宣破解的陣法越來越多,他對陣法上也有了更深的理解,加上能通過每道陣法的,不是實力強大靠蠻力破解,就是本生對陣法上有所見解,查看了他們的記憶也算是豐富賀卿宣的見識,由此他破解的速度越來越快。
一道又一道的陣法破解開來,賀卿宣也終于來到了最后一道陣法的面前,而這道陣法正是第九十九道。
這一道陣法與前面的每一道都不一樣,前面的陣法不論如何總是會有一個陣眼,就算是這陣眼隱藏得再如何深,只要仔細尋找總是能發現其蹤跡,但這最后一道陣法渾然天成,好似沒有任何破綻,別說陣眼,你甚至無法發現陣法布置的痕跡。
賀卿宣微微皺眉,如果只是發現不了陣法布置的痕跡也就算了,偏偏這陣法還是一道殺陣,一旦硬闖便會啟動的殺陣。
更何況此處竟是還有著一個渡劫期大能的殘魂,這必然是對方硬闖大陣,最后被大陣反殺的結果。
莫非真如冥帝所說這古墓壓根不是誰的墓地,而是來自一個大能的惡意。
在將那位渡劫期大能的魂體煉制之后,賀卿宣凝視那大陣許久,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觸碰大陣凝聚出來的光幕。
“你不要命了!”冥帝急聲阻止。
在賀卿宣停下手來,冥帝稍微松了口氣,連忙道:“你如果只是想要擁有強大的魂體,與妖皇對上時有所屏障,此處已有一道渡劫期魂魄。你又何必非得去突破那道陣法,將這渡劫期的魂體煉制,然后離開此處不好嗎?”
冥帝說的很有道理,他完全沒必要涉險。
但正是已經走到這最后一步,反倒是不愿意放棄。
他停頓的手繼續向前探去,在冥帝的尖叫聲中,他的手指探入了那處光幕。
賀卿宣微微松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他竟是就那么穿過了那光幕,來到了古墓的深處。
如他所想,那最后一道陣法太過于渾然天成,壓根找不到任何可以破解的方法,既然如此那便不要破解好了,直接進入。
這實在是一個膽子很大的豪賭,一旦賭錯,他便會與那位渡劫期大能一般無二的下場,幸運的是他賭對了,這古墓最后一關便是一往無前的直接進入。
誰能想到滿是陣法大陣的古墓,最后一道陣法賭的竟是人的膽量。
“你方才到底是在做什么?”冥帝厲聲質問,她從來沒見過像賀卿宣這樣不要命的人。
賀卿宣輕笑一聲,“你該謝謝我選擇的是冒險,畢竟此處可走不了回頭路,前面有人在這古墓中死去,你猜他死亡的原因是什么?是他心生退意,走了回頭路,竟是直接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給抹殺了。”
所以賀卿宣沒有猜錯,這里絕對是上古古神遺留下來的東西。
來到古墓深處之后,此處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奢靡,反倒是有點過于樸素。
在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后,他聽到了一道古樸蘊含大道的聲音。
“吾靜候多年,終是等到有緣人,此乃吾畢生對陣法的見解,贈有緣之人。”
話音落下,一道光點落入了賀卿宣的識海,大量對陣法上的知識盡數涌入賀卿宣的識海,在了解到這些東西后,賀卿宣算是知曉了,那位前輩是留了余地,不然賀卿宣絕對不可能一路破解過來。
他向著古墓中探尋了一圈,此處過于空曠,一目了然,唯一算得上物品的東西便是那擺在最中間的棺木。
賀卿宣上前對著那棺木磕頭拜了一拜,算是謝過對方的傳授之恩。
拜完之后他竟是就向著外處走去。
“你不是想煉制一位古神的殘魂嗎?怎地現在卻又不了。”
賀卿宣腳步微頓,隨后繼續向前走去,“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賀卿宣想要得到的東西是什么?冥帝腦中快速得到一個答案。
那個瘋狂的近乎玩笑的事——煉化域外領域!
第59章
在賀卿宣走后,一道身影閑庭漫步般地來到了古墓深處,他遙遙與那道近乎要消散的神魂對視了一眼,隨后便也轉身將要離去。
“汝的仙骨呢?”
古樸的聲音好似在問什么極為平淡的事情。
那道身影的腳步微頓,隨后繼續順著某道氣息而去。
“既有仙人之姿,為何獨獨失去了仙骨?”
“似乎與你無關吧。”
*
這古墓進來難,出去卻是出奇的容易。
賀卿宣甚至并沒有用多少精力,便成功順著一條通道來到了古墓外面。
或許不該說是古墓外面,那古墓將他傳送到了域外領域外的另一個地方,若是有人追殺的話,光是這傳送就能讓人輕易擺脫身后的追殺。
只不過……
賀卿宣探出神識四下探尋著,面色愈發古怪起來。
那股熟悉的氣息竟是從他出來后,便突兀的消失了。
這實在是太巧了,巧得有些過分。
恐怕前面那股如影隨形的氣息并不是他的錯覺。
賀卿宣心緒復雜,萬千思緒一點一點終是化作了一點笑意。
比起被人跟蹤后的冒犯,更多的反倒是一點那人怎么這樣的無奈。
這種情感的些微不同甚至讓賀卿宣想清了許多事。
他在原地呆的時間有點長,冥帝狐疑問道:“這周圍有問題。”
賀卿宣莞爾失笑,“沒問題。”
“你似乎心情還不錯。”
賀卿宣揚眉:“有嗎?”
“有。”冥帝篤定。
“我反倒覺得我應該不高興的,正常人都該是不高興更多一點。”
“那你現在就是不正常。”
賀卿宣不知道冥帝是否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但兩人的對話竟還真的詭異的對上了。
他手指摩挲過手中長劍的劍柄,給出肯定的答案,“是不太正常。”
冥帝品出了點別的味,有意再多問幾句,可賀卿宣竟是就那么快速地略過那個話題,開始著手起煉制域外領域了。
如此玄幻的事就在冥帝的眼前開展。
真要說起來,其實也不算煉制域外領域,那手法更像是將此處的規則意識與玄天九州界融合。
賀卿宣本就有收服小世界的經歷,加上那重重陣法傳承,他對世界與世界之間有了新的認識。
與其將域外領域煉制,再提取核心修復玄天九州界的地脈,倒不如直接將域外領域與玄天九州界融合。這般域外領域的完整核心也會融合玄天九州界之中,而域外領域也還是之前的域外領域。只不過會比起之前,更像是一個玄天九州界的普通秘境,畢竟將它的核心融入玄天九州界,它必然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有了新的了解與領悟后,賀卿宣的融合煉制之路順暢許多。
不到百日,域外領域動蕩,賀卿宣的煉化之路即將來到尾聲。
賀卿宣算了算時間,大抵只需要七日他的計劃便會成功。
正是距離成功只差一點,他竟是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這一切的起源來自于煉制越到后期越是需要他這個媒介,現在就是由他連接著域外領域與玄天九州界兩個地方,正是處于這個關鍵時候,他不得妄動,若真遇上危險,他還真是半點反抗也不得有。
以防真處于這般尷尬的境地,賀卿宣將自己收起來的魂體全都放了出來,密密麻麻的魂體將他包裹在中間,給予人濃濃的安全感,但他心下還是有些擔心。
冥帝的這一手若真如此好用,那這數千年來就不該是由妖皇獨大,妖皇必然是還有所后手,只是這個后手到底是什么呢。
另一邊。
妖皇手中的須彌鏡亮起了一道道光幕,異彩連連。
他露出笑容,“我們要等的時機到了。”
“什么時機?”
“殺全靈之體的時機。”
“我們光是殺了全靈之體似乎也沒多大作用,我們最大的阻礙不當是滅虛帝尊嗎?”子書望不解。
妖皇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是啊!我們最大的阻礙是滅虛帝尊,不過應寒衣就算是再強也還未擺脫天人五衰,乃是凡人之列,這全靈之體卻是不同,他有了太上兩儀卷,以他的領悟之力真要修行起來,這數千年來第一個飛升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你我再難有飛升可能。”
“你想要將他攝魂,以此讀取太上兩儀卷?”
“怎地說的這般殘忍,本皇也不過是讓有些東西物歸原主罷了。”
“可應寒衣不是六千多年距離飛升就只差一線之差了嗎?”
妖皇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越發高深莫測起來,“那到底是六千多年的事了。”
第60章
煉制越來越接近尾聲,賀卿宣手上有條不紊地繼續著煉制,看起來淡定自若到不成樣子,實際上賀卿宣并不如他看起來這般輕松。
煉制本是一個能夠讓賀卿宣平心靜氣的事,但此時煉制的他心頭莫名有些煩躁不安,這反常絕非平白無故。
正是清楚這一點賀卿宣手上動作反倒是更穩了起來。
無非如妖皇那般的渡劫期大能找上了他,這事最悲慘的結果莫不過死亡,而賀卿宣偏偏還是本該死去的人,現在活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算是白撿來的,那么這條命就算是因此而沒了似乎也沒那么重要。
賀卿宣原本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告訴自己的,但他還是更想什么事都沒有,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
他想活,想再多看看這個世界,想認識更多的人,也想了解一下另一個人的所思所想。
思緒飄飄蕩蕩,不知飄了幾輪。
賀卿宣的煉化終于來到了最關鍵,也最重要的時刻。
最后一日,由于域外領域被煉制引動的玄妙磁場,被另一股更為霸道的氣息所籠罩。
與妖皇表現出的好說話不同,他的氣場一點也不溫和,那種與生俱來的霸道,恨不得將此處的磁場攪碎一般。
與之氣場一同而來的是一股極為恐怖的威壓,強力威壓之下就連周遭的空間都仿佛扭曲變形起來。
賀卿宣勾了勾唇角,扯出一個笑容,直接了當地喚出對方名號,“妖皇。”
妖皇來了也沒有繼續藏著的意思,他笑吟吟地現出了身形,那股恐怖的威壓更強了。
若不是賀卿宣現在已經是化神期修為,恐怕光是對方的威壓都能直接將他壓成肉泥。
實力的差距遠比鴻溝更為可怖。
妖皇從一出現就無半點好意,陡然巨增的威壓讓賀卿宣就連手中動作都險些不穩。
但這對于妖皇來說卻還是太過于淡然了,他盯著賀卿宣煉制域外領域的動作,贊嘆了一聲,“若不是知曉你連雙十的年紀也無,本皇都要以為你是哪位仙尊了,這般姿容氣度,恐怕也就當年的宣儀宮雙驕能相提并論。”
賀卿宣連眼皮子也沒抬,若是他們是來說這些冷嘲熱諷的,他倒是還挺歡迎,只要別來打擾他煉制就行。
只是妖皇此行自然不是為了口頭上的幾句。
果然,不過是這一句贊嘆之后,悠然閑適的妖皇便又增加了一句,“這個時代不該有全靈之體,可你卻出現了,你覺得你是因為什么而出現?”
當今世上,最缺全靈之體的是誰?是如今落敗的仙道嗎?是勉力維持的宣儀宮嗎?是,又或者不是。
賀卿宣之前便想過,其實真正缺他的人恐怕得是手握絕大多數殘卷的妖皇,太上兩儀卷,一個飛升的無限可能。
對方既然都已經為了飛升設下陰謀,算計仙道,封印應寒衣,那么對方為了太上兩儀卷弄出一個全靈之體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他似乎是因對方而生,但賀卿宣對對方依舊沒有絲毫不一樣的情感。
他甚至只是笑了笑,“因為什么而出現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出現了。”
妖皇輕“嘖”一聲,“不識好歹。”
隨著話落這位強大的渡劫期大能終于出手了。
渡劫期出手該是什么樣,自然是天降異象,舉手投足皆可毀天滅地,賀卿宣前世見過太多應寒衣大開殺戒的模樣,如今再瞧見妖皇出手竟是有種莫名的平常心。
他手中動作并沒有因為妖皇的動作而有所影響,妖皇的第一道攻擊已經落下,那是行同于天罰的雷霆,起死回生的神魂金光現場,一連出現了十來道出現于賀卿宣的周遭,他們撐起一道道法力屏障,將其中的賀卿宣牢牢保護了起來。
“沒想到冥帝到死竟是連這點棺材本都沒有守住。”妖皇冷笑。
能夠清楚感受到外遭的冥帝又被氣到,這都什么人啊!
妖皇的手段何止這點。一輪又一輪的攻勢下來,賀卿宣身邊的神魂很快就被斬殺了一半。并不是誰都能像當年的長臨仙尊一般,大多數化神還是很脆的,在妖皇手中一輪都撐不住,但令人意外的是,殺全靈之體,這看起來極為簡單的事竟是一直沒有落實下來。
不論妖皇斬殺了多少阻攔他的神魂,下一秒賀卿宣身遭便又會多出好幾個神魂。
如此這般,令人煩躁暴怒。
妖皇終于被這源源不斷的神魂弄煩了,他低喝一聲,竟是口中吐出三字真言,言出法隨。
這咒法竟是將那些神魂再次變回了之前沒有煉制過的模樣,不過是威壓猛然一壓,竟是便隨風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