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 21 第十三鏟:送上……
靳泡泡明顯感覺從外邊回來的靳崇鈺和孟眠之間的氣氛不一樣了。
無法準確形容, 但能準確感受到。
火鍋咕嚕嚕冒著泡,靳泡泡咬著筷子,一只腳踩在椅子上, 一只腳直接踩在地板上,她目送孟眠進了房間,過了許久, 她搖搖頭, “不對, 我覺得情況不對。”
趙樨拿著漏勺在鍋里找到了剛下去的蝦滑, 放到了靳泡泡的味碟里,邊說道:“哪里不對?”
“我有義務解答你的困惑嗎?”靳泡泡扭過頭, 瞇著眼睛, “我解答你的問題, 誰來解答我的?”
趙樨:“”您開心就好,真的。
孟眠洗了澡,抱著電腦靠在床上,玩植物大戰僵尸。
每次遇到事情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 她就會從網站里隨便打開一個游戲玩。
植物大戰僵尸,她都已經能將所有植物的名字和功能一個不落的給背下來了。
沒玩幾分鐘。
孟園就打來了電話。
孟眠眼睛都沒眨一下, 直接調高了音量。
但來電鈴聲在耳邊鍥而不舍,在空闊地房間里異常刺耳。
孟園之前從來不這樣打電話。
“喂?”孟眠一只手操作著鼠標, 一只手拿著手機。
“阿水, 我明天來召南, 我來看看你。”孟園的聲音溫和, 即使隔著手機,好像都能聞見她身上十年如一日的別致的蘭花香。
孟眠反應了一會兒,慢慢吞吞地說了句“好的。”
反正孟園和她說任何事情的目的都不是為了詢問意見, 而只是例行通知。
“你是住在前段時間你給我發的那個地址那里嗎?”孟園輕聲說道,“正好小鷗也高一了,她來看看召南大學怎么樣,你當姐姐的,要不要帶妹妹一起逛逛學校?激勵激勵她?”
“柳夏鷗也來?”孟眠怔了一下。
她和柳夏鷗不是很合得來,雖然都是從孟園肚子里出來的,可孟眠的父親只是一個滿腦子只有愛情的空想主義者,而柳夏鷗的父親,是在新臺那樣有錢有名望的富豪。
柳夏鷗向來是瞧不起孟眠的,只不過沒有表現得太明顯。
“我要上課。”這算是不太直接的直接拒絕了。
升高中也是明年的事情,況且距離高考還有將近四年,真沒必要這么早就來看大學。
“阿水”孟園腔調拖長,帶著水鄉女子特有的溫軟綿密,“媽媽拜托你了,好不好?”
“不止小鷗,柳夏璟也會來,弟弟也很想你。”
柳夏鷗和柳夏璟是一對雙胞胎,比孟眠小四歲多點兒,孟眠下個月就二十了,這對雙胞胎也快十六了。
孟眠從來沒把他倆當過自己的弟妹,同理,這對雙胞胎也從未把她當過姐姐或者親人。
她對于整個柳家而言,都是一個外來者的身份。
更何況,孟眠從上大學后就沒再回去過了。
“我明天真的有課。”孟眠一個不留神,讓一個僵尸吃掉了一株向日葵的腦袋,向日葵還在一晃一晃的,根本不知道疼。
“那明天我在你們學校里找個地方等你?你下課了給我電話?”孟園語氣溫柔,但孟眠已經在其中察覺到了不悅。
掛了電話之后。
孟眠看著罕見被自己輸掉的游戲,心里亂成一團,原來之前到家時候的心情不是很差,甚至應該是很好,有了對比,她才知道自己最近原來那么開心和輕松。
其實只要孟園和柳家的人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別時不時來打擾自己,她不會記得對方帶給自己的傷痛與背叛感,她那么小就穿上了鑲著水晶的公主裙,戴上嵌有大顆寶石的王冠,所有人都在說她的好日子來了。
殊不知,從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肆意在孟園身邊撒嬌哭鬧的資格,叔叔雖然不喜她,但也給她請了最好的家教老師,物質上,她沒有經受任何虧待,所以孟眠也不能產生任何的不滿,她要對柳家的每一個人感恩戴德,對做了正確選擇讓自己過上了富家千金的好日子的孟園感激涕零。
一旦她表現出不情愿不樂意,所有人都會指責她,難聽的,不難聽的,她都聽見過。
白眼狼。
窮鬼的命。
像她那個沒出息的爹。
唉,到底不是柳家的血脈,看看小鷗和夏璟。
對孟園的期望和依賴,早就在漫長的時間里慢慢碎掉了,變成灰,變成空氣,不知道被帶到了世界上哪個角落里。
她離開了家里,她一點都不想再看見以前那些人。
不管是孟園,還是柳夏鷗和柳夏璟。
這對雙胞胎的名字,夏是叔叔和孟園相遇的季節,鷗和璟則充滿了父母對子女的期待和愛意。
好沒勁。
沒勁透了-
孟眠第二天是早八。
她很早就起床了,洗臉刷牙,視線在落在柜子上那個小化妝包上邊的時候,她頓了一下。
客廳里還像是晚上似的,落地窗的窗簾拉得密不透光,孟眠努力將動作放輕,背著書包在門口換鞋。
彎腰系鞋帶的時候,眼前的燈一下子亮了。
孟眠的鞋帶也剛好系完,她站起來,看見睡意惺忪的靳崇鈺,對方估計還是稍微弄了下頭發的,只是依舊還沒醒,睡衣外套很潦草地套了件長的棉服,他看見孟眠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今天怎么化妝了?”
平時孟眠都是素面朝天的,有時候甚至能看見頭發都只用梳子很隨意地扒拉了幾下。
今天卻將頭發都弄到了腦后,戴著一個寬絨面的綠色發箍,妝容沖淡了她平時的那點兒安靜乖巧,本就冷淡的神情變得更加張揚,甚至能感覺到那么點兒攻擊性。
又穿靴子,踮踮腳都能和他比高了。
孟眠看見對方的時候,回憶起昨晚的事情,她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別處,“你也去上班?”
“我在家里辦公,”靳崇鈺邊說邊換了鞋,拿了鑰匙,“我送你。”
他率先開了門,孟眠不好不跟著走。
她背著書包跟在對方身后,看著對方寬闊的肩背,后腦勺的頭發還有幾縷沒打理服帖的,估計也是趕著時間出來的,孟眠眼眶忍不住微微發熱。
已經很久沒人送她去過學校了。
她很小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阿姨和司機,擁有那些的那天起,她也徹底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靳崇鈺進電梯轉身按樓層的時候,恰好看見了孟眠發紅的眼睛。
滿眼的水光,很顯眼。
“怎么還哭了?”靳崇鈺偏著頭打量著孟眠,“沒睡好?”
孟眠的回答是悶頭不語。
她沒哭。
她只是覺得有些心酸。
快二十歲的人,竟然因為上學被人送感動到差點哭出來。
在系安全帶的時候,靳崇鈺提醒她:“頭發,弄到嘴里了。”
孟眠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傾身過來用手指輕輕挑開了那縷發絲,指腹從臉頰無意間蹭過,引起一陣像電流一般的酥酥麻麻的感覺。
還是昨天那輛車,還是昨天那個人。
到學校的時候,距離上課只剩十分鐘,孟眠說了聲謝謝飛快跳下車,背著書包往教學樓跑。
靳崇鈺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在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很奇怪,為什么起了個大早只是送了對方上學也會之產生滿足感啊。
女生的發梢揚起來,將冬日凌冽的冷空氣一掃而空。靳崇鈺認為,如果不出意外,他等會還會來接孟眠放學。
孟眠在教室里,那個女生主動找上來,孟眠告訴她昨天的照片可以使用。
陸啾朝她眨眨眼睛,“什么照片主角嘛,我都知道了,那是我們學長靳崇鈺,昨天晚上群里就有人給我做了科普,不過話說,他都畢業了,為什么會和孟眠你在一起啊?”
孟眠苦思冥想自己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現在和靳崇鈺的關系是朋友不像朋友,情侶也談不上。
曖昧期吧。
接著她后知后覺地發現陸啾只是在明知故問,她故意的。
見孟眠發現了,陸啾嘻嘻笑著跑開了。
下課后,孟眠微信上就收到了陸啾的好友請求。
[啾啾:美女姐姐加個微信吧,貼貼。]
同意了好友申請之后,孟眠才看見半個小時之前靳崇鈺給自己發的消息。
[下午我來接你,會比你下課時間遲一點,在咖啡館等我。]
還附贈了一個不太符合靳崇鈺儒雅溫和人設的摸頭動作。
孟眠把消息盯著看了一會兒,一頭磕在了桌面上,發箍掉下來,她抬手推上去,心想完了完了-
不過在下課的時候,孟眠先看見的是孟園。
她站在路口,穿著杏色的羊絨大衣,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圍巾,頭發挽在腦后,溫柔的打扮之中出現了以前不曾有過的凌厲和干練之色。
孟眠上一次見孟園還是一年之前,在機場匆匆見了一面,孟園本說和她一起去吃個飯,但臨到出發,家里忽然有事,她又回去了,她回去一周不曾和孟眠知會一聲,孟眠在自己的房子里待滿了整個假期之后,也沒有知會孟園,直接回了召南。
柳夏鷗和柳夏璟一個坐在車里,一個站在孟園的旁邊。
柳夏璟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了,孟眠剛離家的時候,還是一個被家教老師哄著上課的不足一米七的小男孩子,現在身形長開了許多,目測應該快一米八了。
他穿著棒球服,少年氣很濃,但高高在上的少爺姿態也很明顯。
孟園和柳夏璟站在一起,富太太和富二代的組合,吸足了眼球。
孟眠感覺自己頭皮都在發麻。
她腳步頓了幾秒鐘,才走到孟園面前。
“連媽媽都不叫了嗎?”孟園微笑著看著面前的女孩子。
孟眠動了動嘴唇,最終淡淡道:“母親。”
叔叔很早就“建議”她不叫媽媽了,叫母親,顯得端莊而又尊重對方。
可柳夏鷗和柳夏璟都是叫的媽媽。
孟園笑了笑,伸手想摸她的頭,孟眠不動聲色地把頭偏了過去。
看見她的動作,坐在車里的柳夏鷗不悅地皺了下眉。
她出落得很漂亮了,和孟園很像的五官與神情,長發柔順,衣著是適合她這個年紀的,但每個細節都透露著傲氣和尊貴。
“我等會還有事,不能陪你們了,”孟眠雙手揣在兜里,背著深顏色的書包,素凈學生氣的模樣與他們格格不入,“下次吧。”
孟園嘴角的笑淡了些,“課業太重了嗎?”
孟眠不會撒謊。
孟園是最了解她的人。
孟眠揣在兜里的手逐漸緊握成拳頭。
“阿水!”
靳泡泡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那一刻,孟眠的肩膀陡然松懈下來,她緊繃的神經在那一刻開始發軟發漲,不再處于高度戒備狀態。
靳泡泡也穿得很好看,藍色頭發搭配她白色的棉服,她一路跑過來,從后面給了孟眠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看向孟園,眼睛大大的,“您是阿水的媽媽嗎?您真好看。”
“阿水有您這樣的媽媽,也太幸福了吧。”靳泡泡一只手夸張地捂住嘴巴,另外一只手又蓋住捂住嘴巴的手,加重“這樣的”三個字的語氣,如果不是傻子,一定能聽出來靳泡泡可沒有在稱贊孟園。
孟園始終微笑,“阿水,這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我是阿水的親人。”靳泡泡收起夸張的表情,把孟眠往身旁一拽,“哦不對,不止我,還有靳崇鈺。”
孟園若有所思地看著孟眠。
“母親,”孟眠開口說話了,她語氣很冷淡,“我現在過得很好,您不用擔心我了,我也已經成年了,當年您能帶著我撫養我,我很感激您。”
“我希望您別掛念我了,過自己的日子。”也不用特意帶著雙胞胎過來看姐姐,沒人想看見她。
她說完后,拉著靳泡泡就走。
孟園是愛她的,不然當初不會拼著命和爸爸搶自己的撫養權,不會一年四季,四季不落地給她訂衣服訂珠寶首飾甚至給她準備個人財產,可這種愛一定未能超過她愛自己。
孟眠尊重她,沒人規定母愛必須是無私與偉大的,那是教科書,她這里是生活,也是現實。
靳泡泡牽著孟眠的手往前走,她小聲說:“我哥去停車了,他讓我先來找你,主要是吧,他怕你不等他一個人先跑了,我也沒想到竟然會碰見阿姨。”
“不過說真的,阿水,你媽真好看,就是比我媽差點兒,”靳泡泡腦子里靈光一現,“阿水,要不這樣吧,過年我們不去奶奶家,我帶你去我家,見我媽,我媽好看!”
孟眠側頭看向靳泡泡。
她眸子沉靜,瞳孔透亮,像塊琉璃,靳泡泡被她看得心里一緊,難道心懷鬼胎的自己被發現了?不可能啊,她演技很棒的。
“泡泡,”孟眠之前的不愉快被沖散,她伸手捏了一下靳泡泡的臉,笑了一下,問道:“你是靳崇鈺的僚機嗎?”
22. chapter 22 第十四鏟:我很……
靳泡泡是個嘴皮子相當利索的人, 但是在此刻卻大腦當機,嘴巴生銹,嗚嗚啊啊半天,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個,”靳泡泡抱住孟眠的手臂開始耍賴,“坐在車里的那個, 是你的妹妹嗎?她跟你有點像。”
“像嗎?”柳夏鷗聽見這個話肯定是要在心里詛咒靳泡泡了, 她最討厭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是和孟眠相像的。
靳泡泡點頭, “特別是眼睛, 只不過她的眼神要目中無人一些,她看我的時候是那種, 從上往下瞥的那種, 阿水~我在學校是校花呢, 她那樣子看我,你快哄哄我。”
孟眠忍不住笑,頰邊隱約露出梨渦,“她太過分了。”
“是吧?”靳泡泡很好哄, 或者是孟眠的語速總是慢慢的,語氣總是淡淡的, 帶著和她哥說話似的一點兒漫不經心,讓她覺得, 孟眠根本也沒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她心里就舒坦了。
某種意義上, 靳泡泡和靳崇鈺是同一種人, 喜歡被特別對待, 特別是這種明顯的差異,令人覺得心里舒坦。
靳崇鈺從路口出現,穿得比早上要考究多了,
不過孟眠差點沒認出來。
靳泡泡靠過來,小聲說:“那是他大四時候的棉衣,他說要顯得年輕點兒才行。”
孟眠:“”
僚機的業務也包括拆臺嗎?
“我帶你們去吃飯。”靳崇鈺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順手將帶過來的熱水袋塞到了孟眠的手里,那么隨意又自然。
孟眠抱著熱水袋,左邊是靳崇鈺,右邊是靳泡泡。
很少有下課的時候,她不是一個人-
他們在大學附近的一個商場里吃飯,靳泡泡嚷著要吃燜鍋,燜大蝦燜魷魚,她喜歡熱鬧。
擠入熱鬧里,就容易沾上煙火,沾了煙火,就有了人氣兒。
這里靠近學校,逛商場的學生不算少,又正是飯點兒,餐廳里的位置幾乎都是滿的。
靳泡泡有心想要知道孟眠家里的事情,孟眠也覺得告訴她沒什么大不了,靳崇鈺則一直在給兩個人夾菜,實際上聽得比靳泡泡還要認真。
柳夏鷗和柳夏璟比孟眠小四歲多點兒,柳夏璟偶爾還會叫一聲姐姐,但柳夏鷗是打死都不開口的,三個人的關系打小就非常一般,而孟園礙著孟眠是自己和前夫的女兒,平時也是要將偏心擺在明面上的,這樣對孟眠也是一種維護。
孟眠自己也清楚,孟園有很多不得已,她的人生不應該被前夫以及和和前夫的女兒束縛住,站在人的立場上,孟眠知道自己應該理解她,但是站在女兒的立場上,說不失望和難過是假的。
靳泡泡也知道了阿水后爸家是開發軟件工程的,旗下還有一個挺大型的游戲,最近在年輕人群體中挺受歡迎,正好還和孟眠的專業對口。
“那你畢業了進自家公司?”靳泡泡吃蝦不吐殼,一口把頭咬掉吐出來,剩下的部分直接塞到嘴里,嚼得咔嚓咔嚓響。
靳崇鈺看了孟眠一眼,將剝好的兩只蝦夾到孟眠盤子里。
孟眠受寵若驚地說了聲謝謝。
“不會。”孟眠很淡定地說道,實際上叔叔有過這個想法,私人感情歸私人感情,他是生意上,客觀上他還是很欣賞孟眠的,寵辱不驚,性子冷靜,成績優異,以后要是進家里公司,必定是不可多得的一名人才。況且,孟眠已經獨立門戶了,就算進了公司,一個小員工和董事長,也不可能總是見面。
孟眠早就拒絕過叔叔一次,工作上,她不想打感情牌。
“那阿水你可以進趙樨他哥的工作室啊,也很厲害的,超超超級牛逼!”靳泡泡夸張地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也是做游戲的,《神獸》就是他哥工作室開發的。”
孟眠很真誠地說了句“哇塞”,神獸還是她高中時候很喜歡玩的游戲,幾乎是沉迷其中了,開發這款游戲的是天晟工作室,孟眠當時的夢想一度是做出一個比肩神獸的大型游戲。
靳泡泡的注意力逐漸轉移到了趙樨頭上,罵趙樨怎樣怎樣不是人。
孟眠聽了一會兒,瞄了一眼手機,上邊看見了孟園發過來的消息。
[明天周六,出來和媽媽吃個飯,我不帶小鷗和夏璟,好嗎?]
孟眠很快速地回復了一個好。
吃完飯后結賬,靳泡泡說她請客,讓靳崇鈺和孟眠出去等,她掏出手機沖去了收銀臺。
“要不要喝什么?”靳崇鈺問孟眠。
孟眠搖搖頭,過了幾秒鐘,又說:“靳泡泡應該會喝,她看起來就是那種走路的時候手里一定要拿著奶茶的女孩子。”
靳崇鈺:“你很了解她。”
孟眠笑了笑。
她朝店內看進去,餐廳的裝修用的是落地窗,孟眠一眼就看見了靳泡泡的衣袖被人拽住,以及靳泡泡十分惱怒的表情。
孟眠幾乎沒有猶豫地就跑了進去。
“怎么了?”沒進來之前,孟眠不知道人有這么多,她感覺自己小手臂上的汗毛慢慢騰騰地豎起來了。
靳泡泡甩開店員的手,沖孟眠抱怨道:“他們給我們那桌多算了兩盤菜,但我根本就沒看見過那兩道菜,這個人!他非要我給錢,非說我們吃了!”
“本來就是吃了,我給你們點的單我難道不知道嗎?”他上下打量了孟眠和靳泡泡兩眼,見靳泡泡染著頭發像社會少女,孟眠又是一身學生氣,更加不屑了,“吃不起就別吃,現在是想吃白食嗎?”
“吃不起?草你媽的!”靳泡泡伸手就推了店員一把,把人推得摔在了玻璃上,半個餐廳的人都看了過來,靳泡泡叉著腰,另外一只手指著天花板,“別說你這兩盤菜,就是你這家店,我也能給你盤了。”
孟眠感覺到靳泡泡現在有些惱羞成怒了,她拖著靳泡泡的手臂到自己身后,呼出一口氣,這輩子第一次在這種場面上替人說話。
“報警吧。”孟眠說。
店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兩盤菜,你要報警?”
孟眠的不理解沖散了她的緊張和惡心感,“不可以?”她的茫然簡直是寫在臉上了,對人的殺傷力簡直是沖到了百分百。
“不行!”靳泡泡掙脫孟眠,紅著眼睛,“我沒吃就是沒吃,調監控,叫你們老板來,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然后再報警!”
她剛吼完,孟眠就聽見了身后傳來靳崇鈺的聲音。
“我來處理。”靳崇鈺將靳泡泡交到了孟眠手里,“你帶她出去,安撫一下,謝謝。”
孟眠拉著被氣得哽咽的靳泡泡出去了。
沒過一會兒,老板帶著店員出來畢恭畢敬地道歉,并給了靳泡泡以后來都免單的承諾。
靳泡泡不服氣地瞪著店員,一言不發。
“靳崇然。”靳崇鈺在旁邊語氣淡淡的。
靳泡泡把臉往一邊扭去,啞著嗓子說:“去死吧傻逼!”然后拔腿就跑了。
孟眠才知道,靳泡泡只是她自己給自己起的小名,她本名叫靳崇然-
靳泡泡在商場門口的臺階上坐著哭,不是嗚嗚嗚的哭,是哇啦哇啦地嚎啕大哭。
孟眠過去走過去遞給她一個冰淇淋,她淚眼朦朧地哽咽:“謝謝,靳崇鈺從來不會哄我。”
她吃一口,哭一聲。
吃到一半的時候,靳泡泡伸手勾住孟眠的手指,仰著頭,“阿水,做我姐姐吧。”
“只有我家人,才會在外邊護著我,護著我的,就是我的家人。”靳泡泡說道。
這是孟眠第一次想保護一個人。
一個看似張牙舞爪的小女生。
看見靳泡泡看似張狂,實則跟一只紙老虎聲嘶力竭地怒罵的時候,那些什么害怕人群,什么呼吸困難,好像都沒那么明顯了。
特別是靳泡泡站起來抱著她嗚嗚嗚的哭的時候,孟眠竟然覺得自己有些心疼。
回到家后,靳泡泡很早就睡了,也不說話了,孟眠洗好了草莓,她也說不吃了。
靳崇鈺摘了眼鏡,面上出現了一點無奈,“我明天去把店買了。”
孟眠以為靳崇鈺是在開玩笑。
結果看見靳崇鈺是說真的,她呆了呆。
召南是國內的一線城市,一個大型商場的餐廳說買就買,不是那么簡單的。
靳崇鈺朝孟眠勾了勾手指。
孟眠端著草莓,輕手輕腳走過去。
他們距離相近不過半米,孟眠甚至能聞見靳崇鈺身上淺淡好聞的沐浴露味道。
靳崇鈺從盤子里拿了一個草莓,似乎還挑選了一下,然后送到孟眠嘴邊,孟眠伸手要自己拿,被他躲了過去,他要喂孟眠。
孟眠感覺到自己耳根逐漸熱起來了。
她張嘴咬了一口,咬掉了草莓最甜的那一部分,靳崇鈺很自然地將剩下的放進了他自己的嘴里。
孟眠看他咽了下去,眼神不自然地移到了別處。
“阿水,”靳崇鈺說話了,聲音低低的,令人耳朵發麻,“靳崇然有抑郁癥,她情緒一直不算穩定,這段時間和你在一起,她好了很多。”
孟眠看向靳崇鈺。
“今天這件事情,她可能會犯病,”靳崇鈺靠在門框上,垂眼掩住眼里的神色,他是兄長,但他對這種心理病束手無策,“如果情況不好,我可能會把她送回家里,繼續請醫生。”
孟眠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心里漫出酸澀感。
“她上次說她已經好了。”孟眠聲音艱澀地說道,“她說她在這里很開心。”
靳崇鈺知道。
這段時間,靳泡泡的狀態比之前要好了許多,靳崇鈺本來想把家里那些她畫畫的裝備給她搬過來的,現在又得擱淺了。
“再說吧,”靳崇鈺停了幾秒鐘,說道,“靳崇然很喜歡你。”
孟眠一愣。
緊接著,她聽見靳崇鈺又說:“我也很喜歡你。”
23. chapter 23 第十五鏟:我想……
孟眠在看見孟園拿出那本畫冊的時候, 她就知道孟園此次來召南的目的是什么了。
畫冊已經有些舊了,黑色皮面的筆記本,里邊是素描紙, 這是孟眠高中三年的隨筆,她那時候愛玩游戲,夢想就是以后也做出一個全民類游戲, 所以有一個專門的本子用來記錄靈感。
里邊有目錄, 關于游戲的構想, 游戲人物的設計, 世界觀等,都分門別類做好了分類。
這個游戲還只有一個初步設想, 各方面都不成熟, 有很多缺陷和漏洞, 但是這對孟眠而言,是很寶貴的東西。
這些東西,孟眠早就全部搬到了自己在江邊的家里。
孟園有鑰匙,能進屋也正常, 但是對于孟園這種私自翻動自己東西的行為,孟眠感到非常不適。
“是這樣的, ”孟園將本子翻開,推到了孟眠面前, 她笑得很溫柔大方, “你叔叔公司上半年開發了一個游戲, 我意外看見你的構思, 覺得很新穎,便給了你叔叔看,你叔叔也覺得非常符合他本來要開發的游戲的構想, 開發組也很喜歡,于是媽媽就想找你要個授權。”
孟眠看著已經好像經過了很多人的手指翻動的本子,她嗓子干干澀澀,半晌,她抬起眼,“已經,用了?”
孟園的笑終于變得不那么自然了。
她沒想到孟眠這么敏感。
孟眠冷淡的表情不為所動,她伸手指著本子,不斷翻頁,邊翻邊說。
“第一頁上邊的筆記,不是我寫的。”
“這一頁,頁腳有折過的痕跡。”
“這里,”孟眠目光一頓,“寫了,柳夏鷗和柳夏璟的名字?”
孟眠只是在人際關系上遲鈍,除此之外,她的反應都快于常人。
“你想要把這個名,記在他們的頭上?”孟眠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何感受,她心里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過了半晌,她笑道:“叔叔是想營銷天才雙胞胎的人設為游戲造勢么?”
孟眠從未這樣鋒芒畢露過,她一直都是一個很柔順安靜的女生。
前提是沒動到她的逆鱗。
她的心血,就是她的逆鱗。
“阿水,”孟園嘆了口氣,“你這些年,在柳家也過得很好,也理應回報他的啊。”
孟眠腦子里“嗡”地一聲響了起來。
“我沒求著他,是您要帶著我的,”孟眠對孟園不僅是失望了,“我不要了,房子鋪面我都不要了,但是動我的東西,我不允許,如果非要用,簽合同,我只給使用權,作者必須署我的名字,如果您和叔叔非要給柳夏鷗和柳夏璟鋪路,我們就法院見。”
柳夏鷗和柳夏璟以后肯定是要進家里公司的,但是誰會是接班人此時還尚未定下,現在但凡做生意的,都會走一走營銷的路子,雙胞胎外貌出眾,成績優異,再加上天才人設,要是成了,雙胞胎以后在公司也可以靠實力說話,而不是父親,游戲也能打上不忘初心的設計名頭。雙贏。
只有孟眠,被他們踩在腳底下當一塊兒墊腳石。
她看著孟園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冷靜淡漠的語氣,讓孟園心神一震。
“阿水!”孟園聲音凌厲起來,“他們也是你的弟妹。”
“我不稀罕。”孟眠往后靠去,還是那句話,“這件事情沒有商量。”
孟園的眉皺了起來。
孟眠不看她,看向外面的車水馬龍。
她還有話說。
說完這些,以后都不用再說了。
“當初您和父親搶我的撫養權,后來您帶我到了柳家,之后我自立門戶,老師問我是不是孤兒,”孟眠手指沿著玻璃杯的杯壁緩緩轉悠,她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您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愿,我在柳家過得不開心,您也知道,但您當做不知道,因為您現在有了很幸福的家庭,叔叔將您視為唯一,柳夏鷗和柳夏璟從小便出類拔萃,我是您人生中的意外和污點,但您又得對我負責,其實您早就對當初爭我的撫養權感到后悔了,對嗎?”
“我一直覺得,您也應該有自己的人生,所以我理解您的選擇,”孟眠頓了幾秒鐘,清了清嗓子,“所以當時您和叔叔讓我走,我便走了,叔叔給了我房子,還給了我謀生的店面,我很感謝他,他讓我知道幾十萬一晚的山中別墅是怎樣的,讓我知道有錢的確可以解決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我也感恩您生下我。”
“但柳夏鷗和柳夏璟的人生,和我有什么關系呢?”孟眠輕聲呢喃道,“我是您和父親錯誤的愛情選擇,叔叔將對父親的怨恨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理解您為了新的家庭選擇忽視我冷待我,難道現在,還要懺悔和補償嗎?把我的東西,補償給和我完全無關的兩個人。”
“做人要講道理,”孟眠這次停了比較久,她似乎在想之后怎樣說,最終,她看著孟園,眼神不躲不閃,“孟園,東西是我的,我還是那句話,簽合同我給使用權,如果是給柳夏鷗和柳夏璟,那我們之間的情分就當沒有樂。”
“孟園,我是不可能當別人的墊腳石和鋪路磚的。”
“房子車子我都不要了,房子里屬于我的東西我找時間會去拿走,”孟眠伸手將本子拿走,“其他事情,我覺得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
“再見。”
孟眠背著書包,能打車,她卻走路。
在她邁出餐廳的那一秒,黑壓壓的云層里被擠出了雨滴,落在地面,暈開的樣子像大朵的花。
她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孤兒。
孟眠從小到大都沒自怨自艾過,此時此刻卻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她手里攥緊了本子。
她還記得當時畫這些構想的時候的心情,每一筆每一畫都是傾注了心血的,卻被偷盜者當成鋪路磚,孟眠覺得惡心-
頭頂覆蓋了一片陰影,孟眠仰著頭,看見了一柄黑色的傘。
孟眠茫然的回頭,入目握著傘柄的手指冷白纖長,骨節分明。
對方穿著呢子大衣,身形挺括,眉宇溫和。
眼神像沉靜的一片湖面。
“靳崇鈺,你怎么來了?”孟眠吶吶道,“你今天不是去和那家商場談合作了嗎?”
“剛談完,知道你在這邊,順路來看看能不能碰上,”靳崇鈺伸手去握住孟眠的手腕,“走吧,我車停在附近。”
孟眠跟著走了幾步。
他們轉身,剛好遇見孟園從餐廳里出來,孟園的目光投在了靳崇鈺身上,隨之,孟眠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朝孟眠走過來,“阿水,這是你男朋友?”
孟眠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她看向靳崇鈺,“這是我媽。”
靳崇鈺神情沒有半點兒變化,他微微點頭:“阿姨好。”
孟園的視線在靳崇鈺臉上停頓了幾秒鐘,而后笑道:“有時間可以來家里玩。”
靳崇鈺很會應付人,他也笑,笑得恰到好處:“有時間一定來。”
寒暄了幾句話,靳崇鈺帶著孟眠離開了。
孟眠跟著他,走在稍后幾步,她還是往回看了幾眼,看見孟園站在雨里,看著自己和靳崇鈺,她看見孟眠看她,笑了一下。
孟園是典型的水鄉女子,柔軟如上好的綢緞,但是現在這綢緞裹上了刀,成了一柄軟刃。
車上,孟眠的膝蓋上一直放著那本筆記。
靳崇鈺看了幾眼,孟眠主動翻開,說道:“是我高中隨便畫的。”她頓了一會兒,還是將家里的事情和靳崇鈺說了。
“設想挺不錯的,”靳崇鈺開著車,緩緩說道,“可以讓趙樨幫你和他哥說說。”
“至于你家里擅自使用的事情,”靳崇鈺這次停頓得比較久,他眉宇間緩慢地出現一抹戾氣,“我可以幫你找律師。”
孟眠發自內心地說了句謝謝。
剩下的路程一直沒人說話,寧靜得令人安心。
雨勢逐漸大了起來,車窗上淌下來的雨水跟小瀑布似的,外界景物成了一片虛影。
孟眠放在包里的手機連著震動,她拿出來看了一下。
柳夏鷗發過來的。
[你的那些東西,你拿回去就是,爸爸用的時候并沒告訴我,剛剛我媽和我說了,我不會用你的東西,柳夏璟也不會用。]
[那些東西,我也會設計,你不用當寶貝似的。]
[哦,昨天那個女生是你新認的妹妹嗎?真難看。]
孟眠沒有理她,關了手機。
也沒忘回答靳崇鈺,“有需要,我會和你說的。”
她語氣冷靜,和外頭的雨聲一樣,清醒,明亮。
靳崇鈺勾起嘴角,無聲地笑。
阿水的認生是寫在臉上的,她對任何人都差不多是一個樣子,清清冷冷的,保持著顯而易見的距離,能自己解決的事情絕對不會開口讓任何人幫忙,能讓她不拒絕,就已經算是在她心里是很親近的人了。
車停在了地下停車場。
孟眠伸手去推車門,沒推開。
她望向一旁漫不經心看著自己的靳崇鈺。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滿眼都是孟眠。
孟眠心跳在與靳崇鈺對視上的時候停了一瞬,她不太自然地抬手,指了指車門,“開開門。”
靳崇鈺點頭,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提議,他點頭,“可以。”
孟眠試著再推了一下,沒動靜。
“”
可以歸可以,但拒不執行。
“阿水,”靳崇鈺摘下眼鏡,偏頭抿唇一笑,“我想親你,怎么辦?”
24. chapter 24 第十六鏟:未來……
說不清楚是害怕還是緊張, 在面對靳崇鈺的時候,各種情緒混雜到一起,她咽了咽口水, 手指摳住筆記本的封面,“如果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見的話,我覺得”還是不行。
“還是不行”四個字還未出口, 就見靳崇鈺微微側頭, 眸子微亮, 令人容易想起山頂觸手可及的半輪月亮, 他反問孟眠:“如果不是呢?”
孟眠:“\'
車內的空氣逐漸變得綿密起來,停車場里的燈光本就昏暗, 靳崇鈺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將車內的照明燈也關了, 但孟眠依舊可以感覺到對方的眼神精準無誤地落在副駕駛的方向。
她甚至還可以感覺到靳崇鈺的眼神是在移動的, 從自己的臉上到脖子上,到手指上。
每個部位的溫度都在升高。
“好了,下車吧。”鎖開了,孟眠反應極快, 她跳下車,悶頭往電梯里沖。
但她還是得等靳崇鈺一起。
進了電梯。
電梯緩緩上升的時候。
孟眠聽見站在身邊的男人不輕不重, 又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
孟眠一頭霧水,這是在因為目的未達成而感到可惜與遺憾么?
不至于這般明顯吧。
成年人都必須有點演技在身上的。
電梯往上升了三個樓層, 靳崇鈺又嘆了一口氣。
“”
孟眠終于沒忍住, 問對方:“你怎么了?”
靳崇鈺的嗓音冷冷淡淡地響起, 他并沒有側頭看著孟眠, 而是從和一面鏡子一樣的電梯門上,望著里頭映出來的人影。
“阿水,我覺得你好像個小孩兒啊。”
正經來說, 只有十二三歲才是小孩兒。
孟眠皺了皺眉,她其實覺得自己挺像個大人的。
“像寶寶,”靳崇鈺聲音又低又沉,他說完,輕笑一聲,趁孟眠出神,抬手將她頭上的發卡扶了一下,瞥見對方發紅的耳廓,忍著笑,繼續揶揄著說:“阿水,我說你像寶寶?”
電梯門開了。
孟眠幾乎算得上是奪路而逃。
她覺得這場較量,輸的那一方一定會是自己,現在敵方步步緊逼,她只是茍延殘喘而已-
廚房里有著趙樨,他聽見開門的動靜,舉著菜刀就跑出來了,他一個滑步,滑到孟眠跟前,壓低聲音說道:“阿水,你去看看靳泡泡唄,她睡在衣柜里不出來。”
孟眠踩進拖鞋里,把書包放在了柜子上,聽見趙樨說的話,愣了一下,“睡在衣柜里?”
“對啊,”趙樨舉著菜刀,一臉懵逼,“她在微信上說想吃糖醋排骨,我一醒來我就去超市買了最好的排骨,還買了一堆菜,結果她給我開了門,說了兩句話,就回了房間,我以為她是睡覺,我剛剛去問她是不是還是要吃辣點兒的,好家伙,床上沒人,我找了一圈兒,發現她睡在衣柜里玩手機。
靳崇鈺按了下眉心,讓孟眠先去浴室洗澡,他自己去和靳泡泡說。
靳崇鈺沒有直接去靳泡泡的房間,他去自己房間里,抱了一個箱子出來。
靳泡泡的房間沒開燈,手機屏幕的燈從衣柜里照出來。
“”
看見靳崇鈺的雙腿出現在視野內,靳泡泡抬起眼皮,懶洋洋地打招呼:“你回來了,姐姐也回來了?”
她頭發亂糟糟的,口唇沒有血色,精神倒沒有特別差。
靳崇鈺在衣柜外邊蹲下,先把手里的幾張紙塞到了靳泡泡懷里。
“我把店買下來了,以后你就是老板,想怎樣都行。”靳崇鈺嗓音緩緩,他不是情緒會外露特別多的人,還戴著眼鏡,像是在談合作的語氣。
靳泡泡眼淚打轉,“那里好貴,我只是說說而已。”
“靳崇然,我和爸媽一樣,只要你開心,不違法不踩道德底線的情況下,我都可以滿足你。”靳崇鈺把旁邊的箱子打開,“你的畫具。”
靳泡泡的眼睛真正意義上的變得明亮起來。
“我的寶,我愛你!”靳泡泡一下子從衣柜里竄出來,這時候,孟眠正好從自己房間出來,靳泡泡看見她,也很開心,“阿水抱抱!”
孟眠主動走過去蹲下抱了抱她。
“姐姐你身上好香。”靳泡泡退開一些,又湊近嗅了嗅,而后將臉轉向靳崇鈺,“你聞聞看,是不是很香?”
靳泡泡聞就算了,靳崇鈺要是也湊過來算怎么回事。
孟眠趕緊說:“只是沐浴露而已。”
靳泡泡順勢靠在了孟眠肩上,“是嗎?那有可能是我太喜歡姐姐了吧。”
靳崇鈺看著這兩人,緩緩起身,他輕聲道:“我出去幫趙樨做飯。”
靳泡泡估計是累了困了,在靳崇鈺走后,她嘟嘟囔囔地說了幾句話就抱著孟眠睡著了,幸好地上有地毯-
孟眠在看學校里的論壇。
她平時其實不太關注這些,但微信上邊突然多了許多好友申請,讓她一臉懵,不過她很快找到了源頭,陸啾告訴她,是今年的元旦晚會加新生晚會在選主持人。
選主持人用的是大眾投票制,在論壇里將提名的人都列出來,然后眾人投票,最后男女票數的各前三名就是主持人人選,學生會會讓干事去聯系入選的人,征求同意,如果對方拒絕了,就按著排名依次往后推。
孟眠點進去,看見自己的票數在第二。
她在學校并不出名,平時很少參加課外活動,低調得像是沒這個人一樣。
入選的照片是有人匿名提供的,就是咖啡館墻上的照片,拍攝角度是-點單的位置,估計是哪個學生順手拍了,又順手把她照片發到了論壇里。
[我們學校的?]
[南苑那家咖啡館的照片墻?確定是我們學校的,我從來沒在學校見過她。]
[真的不是來釣魚的嗎?]
[確定是我們學校的,學的計算機,大三學姐呢!]
[她那件大衣是限量款啊,好多萬的那種,還是富婆哦。]
[也有可能是,有金主啥的,畢竟這么好看,可以靠臉吃飯。]
[樓上+1]
[加你麻痹,孟眠專業課在我們年級是第一,人家富二代好不好,贊成樓上的人是嫉妒得發狂了吧嗚嗚嗚嗚嗚,女人怎么能有錢呢,女人的錢一定都不干凈嗚嗚嗚嗚嗚。]
論壇是匿名制,熱帖底下什么牛馬都出來了,打成一團,有人甚至還曬出了孟眠的微信號,孟眠覺得自己這多出來的好友申請,應該就是因為這事兒。
加好友的一部分是女生,很友好,就是說擴列舔舔漂亮姐姐,也有部分男生,其中也有友好的,不友好的大概就是那么一些惡心玩意了。
孟眠將微信設置了不讓任何人添加。
她關了手機,就看見靳泡泡瞪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
她把孟眠手機拿在手里,孟眠給她開了鎖。
靳泡泡一一打開好友申請,眼神自動鎖定那些惡心玩意兒,她挨個截圖,然后p成了一長串名單,在論壇里匿名發了一個帖子。
#來,姐妹們,咱們來避雷一群蛆。
然后將長圖貼了上去。
孟眠撫弄著靳泡泡的頭發,“沒必要。”
靳泡泡反手抱住孟眠,“我不喜歡受氣,我也不想你受氣。”
孟眠想笑,嘴角卻無法牽動,還未牽動,眼淚就落下一顆來。
靳泡泡接著又看見了柳夏鷗白天發過來的消息。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不可置信,“她說我難看?!”
孟眠:“” BaN
“我難看?”靳泡泡把頭發一甩,“我好看到起飛了好吧?!”
“看我怎么收拾這個小兔崽子。”靳泡泡恨恨道,完全忘記了自己和柳夏鷗是同一個年齡階段的。
孟眠還未來得及出聲,靳泡泡就直接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
孟眠這么多年,和柳夏鷗都沒打過語音通話,視頻就更加不可能了。
響了幾聲之后,柳夏鷗接了。
對方估計剛沐浴完,頭發扎在腦后,眼睫毛都還是似的,眉眼間那股子清冷和孟眠有些相似,她對于鏡頭里出現的竟然是那個藍頭發社會少女而不是孟眠感到驚訝。
不過也只是瞬間而已。
“你有事?”她神情淡淡的。
靳泡泡對著手機,“你說我難看?”
“難道不是,”柳夏鷗冷冷靜靜,“我說的是事實,怎么?惱羞成怒了?”
柳夏鷗這張嘴和孟眠的可不像。
孟眠要是遇到這種事情,直接掛電話。
看見熟悉的身影,柳夏鷗湊近了些,“孟眠和你在一起?”她有些不悅。
“不然呢?”靳泡泡冷笑道,“不然和你這個小白眼狼在一起?”
“誰是白眼狼?”
“你。”
“孟眠和我一起長大,我們是一家的。”
“我都知道了,我看見了,你盜用她的構想,你是小偷。”
“我沒有,我已經和爸說了不用她的。”
柳夏鷗到底年紀小,沉不住氣,又沒完全繼承孟園的不動聲色,本質上,她還是和她父親更加相像。
“叫孟眠過來,我不和你說話。”柳夏鷗架子十足。
靳泡泡十分不屑:“喲喲喲,大小姐生氣啦?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以后別再找機會給孟眠發消息了,人家都沒理你,她可不是你姐姐,她是我姐姐,和我住在一起,我們還一起睡覺呢。”
柳夏鷗這下真的生氣了。
“她什么時候是你姐姐了?”她還不知道孟眠和靳崇鈺的事情。
“慌什么慌什么,”靳泡泡洋洋得意,她占了上風,“你喜歡孟眠你說出來啊,活該孟眠不理你。”
孟眠在旁邊已經石化了。
她盤腿坐在地上,翻著靳泡泡的畫冊,對耳邊兩個宛如小學生的爭吵已經可以做到充耳不聞了。
靳泡泡已經在屋子里轉了起來。
和柳夏鷗不分上下。
精神氣兒竟然看著還好了一些。
靳崇鈺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孟眠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第一次看見少女臉上出現這種表情,有些好笑地問道:“怎么了?”
孟眠托著腮,學著之前靳崇鈺嘆氣的模樣嘆息一聲,“泡泡在和柳夏鷗吵架。”
賽事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
靳泡泡對著手機吼:“小兔崽子你姐姐是我的!”
柳夏鷗的語氣已經不剩什么冷靜了,她沒怎么和人吵過架,帶著哭腔,“你讓孟眠和我說話。”
孟眠有些詫異。
柳夏鷗心高氣傲,被他爸揍了都不會喊一聲疼,更不掉一滴眼淚。
靳崇鈺走了過去,輕而易舉地從靳泡泡手里奪過手機,順便說了一句,“出去吃飯。”
“哦。”靳泡泡跳下桌子,帶著勝利的喜悅奔向客廳。
柳夏鷗看著屏幕里出現的儒雅俊秀的男人,愣了一下,她啞著嗓子,滿臉的敵意:“你是誰?”
“孟眠的未來男朋友。”靳崇鈺朝對方友好地一笑,而后說:“再見,晚安。”之后便直接切斷了視頻。
25. chapter 25 第十七鏟:只有……
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
孟眠和靳泡泡挨著, 靳崇鈺則是和趙樨挨著坐一塊兒。
靳崇鈺用自己的筷子給孟眠夾了一塊排骨,“嘗嘗?”
排骨切得比一般的要小一些,方便入口, 燉得火候剛剛好,不會發生撕咬得面目猙獰的尷尬場面,不過味道也是真的好, 不過趙樨上次不是說自己不會做飯么?
靳崇鈺看出孟眠所疑惑的, 語氣不咸不淡地拆穿了趙樨的陰謀, “只有要其他人會做飯, 趙樨一般都說自己連煮面都不會。”
趙樨也無所謂,嬉皮笑臉地懟靳崇鈺, “我是做給阿水和靳泡泡的, 你是沾她們倆的光。”
靳崇鈺漫不經心:“行啊, 沾光也行啊。”
趙樨哼哼兩聲,用筷子在辣子雞這盤菜里翻出炸得焦香的花生丟進嘴里,不露痕跡地望了孟眠兩眼,“你想沾光, 也得問問人家靳泡泡和阿水讓不讓你沾啊。”
靳泡泡立馬吐出嘴里的骨頭,舉手說道:“我沒問題的啊, 問問姐姐唄。”
孟眠沒想到這種話題最后都能落在自己頭上,她抬起頭, 茫然道:“我也沒問題。”
靳崇鈺笑了一聲。
“謝謝。”-
孟眠第二天去學校比較早, 靳崇鈺去和市體育館項目的參與人員開會去了, 她自己去的學校, 在教學樓門口,她被從旁邊冒出的陸啾嚇了一跳。
陸啾戴著口罩,紅著眼睛, “我感冒了,對不起。”
她話說完,扭過去打了個噴嚏。
“你穿得太少了。”孟眠給她遞過去一包紙巾,陸啾上邊穿著小夾克,下邊是短裙和過膝靴,看是真的好看,但是看著也是真的冷。
“先別說這個,我跟你說個事兒,”陸啾裹緊了自己的小夾克,將孟眠拽到一邊,偏離上樓上課的學生主流,“我建議你今天請個假什么的,教室里好一些別的專業的男的在蹲你。”
孟眠一臉不解,“別的專業?男的?”
陸啾點頭,“就是論壇里那個帖子嘛,雖然我們學校論壇發展得也就那樣,可還是有不少愛八卦的天天蹲里邊,最近不是選主持人么,有人把你的照片發上去投票了,現在已經是第一了,這些人,估計都是來看你的。”
“”
孟眠就昨晚看了一下帖子,之后就將這件事情完全拋在了腦后,她沒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我知道你肯定很討厭這種事情。”陸啾連著打噴嚏,吸了幾下鼻子,甕著聲音問道,“我幫你請假?然后我再讓版主把你帖子刪了。”
孟眠有些好奇陸啾突然和自己的親近。
陸啾察覺到孟眠的疑惑,她揮揮手,“別多想,我只是喜歡漂亮姐姐。”
“”
“謝謝。”
陸啾很豪氣萬丈地擺擺手,轉身上樓了。
但孟眠還沒來記得離校,就又被輔導員一個電話叫回去。
外面冷風直吹的,孟眠不情不愿地走在路上,召南喜歡下雨,特別是在冬春兩季這時候,導致這期間即使不下雨了,空氣也還是潮濕森冷,那股濕氣穿透外套直接往身體骨縫里鉆。
孟眠被凍得臉色慘白,輔導員辦公室開著空調,一看見她立刻招手讓她過去,還給她搬了把椅子,倒了杯熱水。
孟眠覺得輔導員過于熱情了,所以看著像黃鼠狼。
輔導員今年三十有五了,脾氣還算不錯,平時和底下學生也相處得非常好。
而且輔導員的喜惡特別直接,他喜歡學習好的。
成績在他面前就是硬實力,幾乎可以代表一切。
除此之外,就是學習又好社交還厲害的。
孟眠在這里頭屬于前者。
“是這樣的,孟眠啊,”林裕祥輕輕拍了幾下大腿,語重心長,“這次學校的迎新晚會,領導還是挺重視的,班長和我說,你被提名主持人了,我啊,很是欣慰啊!”
他們專業都喜歡參加學術比賽文獻閱讀競賽之類的,像運動會晚會一類的大型活動,是能躲則躲,加上他們專業女生少,在這方面就更加不出彩了。
輔導員雖然很以大家這種愛學習的精神而感到自豪和驕傲,可德智體美勞,那得齊頭并進才好啊!
有點心酸的是,這還是他帶的這一屆學生第一次有人入選了晚會主持人。
平時就算是運動會,他們專業都沒人參加,哪怕是礙著規定必須報名,參賽的人也是敷衍了事。
孟眠不是不知道輔導員的難處,誰不想自己的學生發光發熱。
但他們專業只會有針對性的發光發熱,在其他方面則是得過且過。
“但是我不是很想參加,”孟眠躲開輔導員炙熱的視線,“剛剛陸啾說幫我去申請撤掉我的資料了。”
林裕祥:“”造孽啊!
林裕祥掏出手機,趕忙給陸啾發消息。
讓她不許申請。
他邊打字,邊又語重心長和孟眠說:“你知道主持人最后能拿多少學分嗎?”
孟眠沒了解過。
見孟眠一臉茫然,林裕祥揚起笑容,“十個,不乘以百分比的硬分。”
“!”
孟眠很缺課外學分。
別人平時還能組成小組去參加其他比賽什么的,但孟眠在班上沒有關系親近的朋友同學,她的課外分就是出去做志愿活動,比如撿撿垃圾救助一下小貓小狗什么的。
那些分都很少,還得乘百分比。
十分的學分。
說不心動是假的。
“行吧,”孟眠妥協了,妥協的那瞬間,她不像是對輔導員妥協,而是對自己妥協,“陸啾應該還沒這么快幫我申請。”
輔導員舉起手機,“她還沒申請。”
孟眠離開輔導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在孟眠答應不撤資料后,輔導員開始興致勃勃地討論起到時候穿什么衣服亮瞎其他學院的眼睛,還問要不要拉一個橫幅,上邊要重點寫上,是他們計算機專業的孟眠!
平時計算機被嘲得厲害,禿頭程序員和不解風情的宅女,這是刻板印象,他們專業沒人禿頭,更何況,誰規定女生就必須得風情?女生不能禿頭嗎?-
論壇里的帖子持續發酵,好看的人嘛,不論男女,到哪里不缺少關注。
孟眠在學校外邊買了剛炸出來的爆米花和烤紅薯,準備帶回去給靳泡泡吃。
“老板,拿一個烤紅薯。”女生清脆響亮的聲音在孟眠耳邊響起。
有些耳熟。
孟眠就往旁邊看了一眼。
是舒雨。
她挽著張輜宇的手臂。
兩個人還穿著情侶毛衣。
一黑一白,舒雨本就美艷大方,穿純色顯得格外端莊有氣質,她也冷,臉色微白,但不像孟眠用圍巾捂住半張臉,只露出兩只眼睛,一身嫩生生的學生氣。
在看見孟眠之后,舒雨立馬將挽著張輜宇的手收了回去。
孟眠的視線沒在兩人身上停頓超過三秒,就如同看見了不認識的人一樣,淡淡地移走了視線。
“孟眠,你沒上課么?”舒雨主動地開口說道。
孟眠看著老板正在從烤爐里給自己拿紅薯,盤算著大概還要幾分鐘她才能離開。
“不想上。”
如果說舒雨第一次見到孟眠時只是覺得孟眠容易害羞,不太好親近,那今天才是她真正開始認識孟眠。
孟眠是真的很難接近。
舒雨視線落在孟眠唯一可以看見的一雙眼睛上,睫毛很長,不算卷翹,所以這雙眼睛并不是風情萬種的,像是冬天樹上結下的白色霜花。
舒雨隱隱明白了為什么隔壁那個男人要那樣費力氣地去認識孟眠。
如果直截了當的表明來意,孟眠一定不會與他越走越近。
張輜宇也挺尷尬的。
這種場合遇見,怎么可能不尷尬?
“那個,孟眠,”舒雨試圖繼續找話題,想和孟眠說話,“我看見你也入選晚會主持人了,恭喜啊。”
孟眠現在是第一,票數超了第二很多,主持人有她一個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召南大學的晚會歷年來在所有大學里都能排上前三,本來學校還不怎么重視的,就是因為排名上去了,最后反而還重視了起來,沒有被關注不丟人,既然被關注了,那就要辦出個樣子。
孟眠不咸不淡地說了聲謝謝。
同時,老板也把她的烤紅薯裝好了遞過來。
她轉身離開。
又看見了熟人。
這個熟人,她是真的不想看見。
比舒雨和張輜宇更甚。
柳夏鷗很有大小姐的范兒,后頭跟著司機,司機開著車緩緩跟在她身后,她則是大步走到孟眠面前。
孟眠和她一般高,還穿了靴子,所以視覺上柳夏鷗看起來要比孟眠愛一點兒。
“是媽讓我來看看你學校。”柳夏鷗淡淡道,語氣中的冷淡和孟眠平時說話時如出一轍。
孟眠敷衍她:“嗯。”
“關于你的作品那件事情,我要當面和你說,”柳夏鷗雙手在大衣口袋里攥成拳頭,“我不會用你的東西的。”
這話不對,太有愛了。
柳夏鷗又改口說:“我才不會用你的東西。”
她面無表情,端得高高在上不沾煙火氣的模樣,仿佛要是她用了孟眠的東西,那也是孟眠的榮幸。
孟眠還是小時候真心喜歡過這個妹妹。
后來逐漸就不喜歡了。
直到現在的無感。
不管柳夏鷗說什么,她都無動于衷。
柳夏鷗也發現了這一點。
她看出來孟眠的敷衍和冷淡。
不過孟眠一直都是這樣,在家里也沉默寡言,對任何人都不熱絡,包括孟園。
靳泡泡是柳夏鷗見到的孟眠的第一個朋友,還有那個男的,他說是孟眠的未來男朋友,柳夏鷗也沒機會求證,因為對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你談男朋友了,為什么不告訴我媽?”柳夏鷗皺著眉頭,似乎很瞧不起孟眠這種行為,在她看來,就是幼稚的使性子而已。
孟眠嘆了口氣,她還算了解柳夏鷗的性格,但現在也確實對她莫名其妙的行為感到不解。
“沒什么好說的。”
“我走了,你自己逛逛吧。”
柳夏鷗眼睜睜地看著孟眠打車離開了。
她拳頭在口袋里捏得死緊,皺眉看著絕塵而去的出租車,孟眠和以前不一樣了,她現在的冷淡真的令人發自內心地不太敢靠近。
“那個,你是孟眠的朋友嗎?”
柳夏鷗聽見旁邊的人和自己說話,側頭緩緩看過去。
舒雨在看清柳夏鷗的臉之后直接一愣,這雙眼睛和孟眠的眼睛也太像了。
舒雨以為對方會自我介紹,但對方只是平靜地看著自己。
“我叫舒雨,是孟眠的朋友。”看來只能是舒雨主動了。
“孟眠和你不熟,”柳夏鷗語氣冷淡又疏離,她勾唇笑了一聲,“你想和我套近乎?做什么?”
舒雨幾乎是拉著張輜宇落荒而逃。
她料定這女生和孟眠起碼是親戚關系,還得是很近的親戚,不然那雙眼睛怎么會如此相像,可性格卻是天差地別。
柳夏鷗上了車,柳夏璟便打來電話。
對方不緊不慢地說了幾句話,說完就掛了。
“你去找孟眠了。”
“放心,她不喜歡你,你找也沒用,讓我猜猜,你肯定又說了讓她討厭的話了,牛逼啊柳夏鷗,你怎么從小到大都只會揀惹人討厭的話說,來,我教你,和我學。”
“姐姐,我討厭那個女生,你不要和她一起。”
“你是我姐姐,我不會用你的東西的,我不會讓爸爸動你的東西的。”
“姐姐,畢業了回家吧,你在外面總是一個人,我好想你的。”-
孟眠回了家,將吃的放在了桌子上,沒看見靳泡泡,卻看見了靳崇鈺穿著睡衣從臥室出來了。
“你不是開會去了?”
“你不是上課去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問。
“會議取消,”靳崇鈺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鏡片后的眸子里還含著睡意,“你呢?我記得你今天有課。”
孟眠將書包放下來,說道:“有點事,就回來了,我買了吃的,靳泡泡呢?”
靳崇鈺朝孟眠走來。
“她和趙樨去看電影了。”靳崇鈺伸手到孟眠的頭頂,孟眠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靳崇鈺從她頭發上摘下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枯黃樹葉子,孟眠睜開眼睛看著對方,便見靳崇鈺的目光漫天地覆蓋下來,對方語氣揶揄地說:“家里只有我和你,不好嗎?”
26. chapter 26 第十八鏟:現在……
“給靳泡泡買的?”靳崇鈺看見了桌子上的烤紅薯。
但他沒說自己要吃, 他只是問一下。
“我以為你開會去了,所以只給她買。”孟眠很不好意思地說道,生怕靳崇鈺把靳泡泡的東西吃了似的。
靳崇鈺:“”當初叫靳泡泡來, 可能不是一個十分正確的選擇。
家里有烤箱,即使冷掉了也沒關系,等靳泡泡回來, 如果要吃的話就放到烤箱烤幾分鐘就好了。
靳崇鈺把東西給孟眠放好之后從廚房出來, 他站在廚房門口, 攤開手掌給孟眠看, “沒私吞,沒偷吃, 需要檢查一下嗎?”
孟眠愣了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靳崇鈺的意思, 她連忙解釋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吃過早飯了?”
孟眠點頭:“我在學校食堂吃過了。”
“但我還沒吃。”靳崇鈺垂眼, 他垂眼的樣子慵懶得像一只正在打哈欠的獅子,看似溫柔又脾氣好,不戴眼鏡的時候,微斂的眸子顯得他這個人特別好說話。
孟眠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一下,試探性地答:“那, 吃?”
“”
“陪我吃個飯吧。”靳崇鈺挽起衣袖,進廚房時往身后掃了一眼, 抿唇一笑, “阿水, 能進來幫我的忙嗎?”
孟眠不會做飯, 再怎么樣,家里也輪不上她來做飯。
可以說,孟眠真的連一碗面都可能煮不熟, 步驟她知道,但怎樣的程度算可以吃了她就不太清楚,她曾經在網上看見過一個方法:夾一根面條丟在墻壁上,如果粘住就是熟了,如果沒有就需要再煮一會兒。
那,大概怎樣的程度就可以開始往墻上丟了呢?這又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孟眠很乖地站在邊上洗生菜,彎著腰,正反面挨著挨著用流水沖洗,仔細認真得仿佛是在做什么實驗。
看見靳崇鈺從冰箱了拿了一箱大閘蟹出來,孟眠嚇了一跳。
螃蟹還是活的,雖然用繩子綁住了,但孟眠看見其中有一只的眼睛轉了一下。
“!”
大早上的也吃這么隆重?
靳崇鈺像是看出了孟眠所想,他從櫥柜里拿出剪刀來,慢條斯理地剪斷綁著螃蟹的繩子,一邊說道:“快十點了,忙完應該就是午飯的時間。”
“正好,我和阿水可以一起吃午飯。”他輕笑一聲,低沉地笑聲傳入孟眠的耳朵里,耳廓像是被羽毛輕輕搔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癢意沿著耳廓將半張臉和半邊脖子都給暈熱了。
孟眠意識到她和靳崇鈺好像很少單獨在一起吃飯。
很少很少。
大多數時候都會有靳泡泡和趙樨在一起,李墨雨和鄭路比較少出現。
不過靳崇鈺也很少做飯就是了。
“新臺沿海,你應該比較喜歡海鮮。”靳崇鈺拿了一把很小的刷子清洗螃蟹,每清洗好一只就拿新的繩子將螃蟹重新綁住,放到蒸鍋里。
他的動作很熟練流暢,孟眠覺得,靳崇鈺綁得螃蟹比家里阿姨綁得還要漂亮。
“還好,”孟眠想起來回答靳崇鈺的問題,“但是在家里的時候的確吃得比較多。”
新臺是南方的城市,靠海,關于海鮮的吃法五花八門,現在已經是冬天,其實正經來說,已經過了吃螃蟹的季節,就算是吃公蟹的農歷十月,也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了。
孟眠注意到,那只泡沫箱子上邊的標識是新臺地方一家很有名氣的海鮮市場的標識。
她記得昨天的冰箱里都還沒有這只箱子的。
“新臺那邊的螃蟹?”
孟眠有些驚訝,新臺和召南的距離不算遠,但也絕對談不上近。
靳崇鈺擦干凈手,側頭看著孟眠,不緊不慢說道:“以前合作過的一個朋友昨天正好從新臺回來,今天你去學校后他送來了這么一箱。”
孟眠看著空空如也的箱子,“那靳泡泡他們呢?”
真的一只都不留嗎?
“靳崇然說元旦想去祝北,祝北也靠海,況且,她不怎么喜歡螃蟹,比起螃蟹,她更加喜歡蝦。”
孟眠想了想,“你也去?”
靳崇鈺沒說自己去不去,而是問孟眠,“你去嗎?”
孟眠將洗好的生菜放到了旁邊的籃子里,有些為難地說道:“我得看情況,元旦放假前我們學校舉辦晚會,我被選上了主持人,那一周都得忙著彩排,作業可能就沒時間做,元旦或許得趕作業。”
其實,她也挺想出去玩的,她都沒有出去旅游過。
“主持人?”靳崇鈺有些意外,在看見孟眠點頭之后,他挑了挑眉,“不害怕?”
孟眠想了一下,“應該還好吧。”反正如果只是想想,好像還好。
“你去過召南大學的晚會嗎?”靳崇鈺忽然問道,他神色漫不經心的,但是卻讓孟眠覺得有些不安。
“沒有。”
靳崇鈺斂起笑意,“召南大學每年的晚會會有當地的電視臺過來拍攝,贊助方都是校方拉來的,而不是學生會,有時候,主持人甚至還得幫忙打打廣告。”
“所以前些年召南大學才將禮堂重新翻修,容量擴大了快三倍,不僅僅有自己學校的人,還有其他幾所大學的,評委有一半是贊助方那邊的人,前排除了老師就是一些單位上的人。”
孟眠已經呆住了。
她知道召南大學的晚會每年都很隆重,但不知道會是這種大場面,至少對她來說,這場面過于大了。
因為她平時連在班上講個ppt都會緊張到爆炸,能不磕巴就不錯了。
“輔導員沒告訴我。”孟眠干巴巴地說道,心里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這退堂鼓在孟眠心里敲打得異常響亮。
她想得出神,耳朵猝不及防地被什么東西冰了一下,孟眠回過神,望著靳崇鈺,對方顯得風輕云淡,“不用太緊張,到時候我也會去。”
“有認識的人,會不會好一點?”
孟眠遲疑地點點頭,“會的。”
如果有靳泡泡和靳崇鈺在,她應該會覺得好很多-
靳崇鈺做了兩份蟹黃面,一份炒芙蓉蟹茸,還拌了一份木耳和生菜,喝的是鮮榨的蘋果汁。
外面在下雨,淅淅瀝瀝,大中午,屋內昏暗得像天快黑了。
拉亮了餐桌上的燈盞,明明誰都沒說話,空氣中卻莫名地夾雜著一種潮濕的曖昧。
孟眠的胃口不算大,吃飯的速度也不快,吃飯的時候也不愛說話。
她低著頭,手機放在一邊,專心致志地吃著飯。
手機屏幕上彈出來靳泡泡連續不斷的信息轟炸。
[我和趙樨要很晚才回來哦,阿水你和靳崇鈺好好玩啊!]
[不過阿水你在上課,讓靳崇鈺去學校接你下課,他的會議都取消了。]
[阿水我給你帶夜宵啊,你想吃什么?]
[我給你帶一個小蛋糕吧,車厘子的,好漂亮!]
孟眠回復說好。
之后靳泡泡就再繼續轟炸了,她估計正在外邊逛得開心。
靳泡泡遲遲不回家,這就代表著偌大的家中,在這段時間內,孟眠只能和靳崇鈺待在一起。
如果她回房間窩著玩手機,感覺好像有些不可理喻。
孟眠主動沖干凈碗筷放進洗碗機,擦干凈手出來正好看見靳崇鈺朝自己晃了晃投影儀的遙控器,“陪我看個電影,如何?”
孟眠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
她沒離靳崇鈺太近,中間恰好隔了一個抱枕的距離。
室內的光線全靠投影儀這點亮度了。
靳崇鈺選的是一部國外的愛情片,畫面看著有些像老電影了,一開始的場景便是放在兩個老人身上,孟眠對這部電影有印象,當時她在網上看見關于它的解說之后還收藏了,本來準備有時間之后看看,但最后忘了,直到現在都還在收藏夾里吃灰。
快把白菜忘了。
就是那只布偶貓。
名字還是孟眠選的呢。
靳泡泡給它在一個小屋子里擺了很大一座貓爬架和一棟貓別墅,冬天冷,它便整日窩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加上家里總是有它感到不熟悉的人進進出出,白菜就很少出來了。
“喵~”估計是察覺到外頭人少,它沿著墻邊家具慢慢走過來,跳上了孟眠的膝蓋。
不止這個原因,還有個讓它愿意出屋子的原因就是,孟眠和靳崇鈺剛剛吃螃蟹了。
孟眠摸了摸它的耳朵,無奈道:“我們剛剛好像把白菜給忘了。”
靳崇鈺只能看見白菜那雙藍盈盈的眼睛,它盯著孟眠看。
嘖。
這只貓的德性怎么有點像靳泡泡?
電影正在放這兩個老人年少時候的相遇和相戀。
孟眠看過解說,她知道這兩人攜手走到了晚年,但最后奶奶得了老年癡呆,忘了很多事情,把爺爺也忘掉了,爺爺給她講故事,講的都是他們年少時候發生過的事情,可惜,還記得這些事情的人只有爺爺一個人。
兩人的子女想將父親接走,頤養天年,而讓得了老年癡呆的母親住在醫院內治療。
孟眠也記得,爺爺沒離開奶奶,他們在一個晚上相擁,雙雙去世。
結局好像挺好的,畢竟他們一起走到老了。
他們都互相完成了對對方的諾言,奶奶不記得了,但那不是她的錯。
因為知道劇情大概,孟眠看著看著就來了睡意,她抱著貓,縮在沙發角落里,白菜窩在她的臂彎里,小聲地打著呼嚕。
靳崇鈺將電影的音量減小,伸手從孟眠懷里將白菜拎起來。
白菜登時就醒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人竟然在自己睡覺的時候把它抓出來。
“注意影響,”靳崇鈺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著便有些模糊不清,他帶著笑意,彈了一下白菜的耳朵尖,“你是小公貓,人家是女孩子,你做什么?”
“沒臉沒皮。”靳崇鈺將白菜放到了沙發的另一邊,白菜不滿地打了個滾兒,吊著抱枕的角發狠地咬了一口。
沙發上有一條毛毯,是靳泡泡方便自己打游戲時候蓋在腿上或者蓋在頭上的。
靳崇鈺拎著毛毯,本意是沒什么不干不凈的想法的,前提是孟眠沒醒,他只是怕孟眠感冒。
但孟眠睡覺很淺,在毛毯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孟眠的眼睛睜開了。
“抱歉,”靳崇鈺很快開口,“我在給你蓋毛毯。”
孟眠眨了兩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眼前的昏暗,她沙啞著聲音扭頭看了一眼投影儀,“電影放完了?”
“你睡著了。”靳崇鈺說。
“對不起。”孟眠撐著手臂坐起來,她和靳崇鈺的距離近在咫尺,但她沒法往后再退了,“我睡著了。”
“然后呢?”靳崇鈺含著笑意,不退反進。
“什么然后?”孟眠有些茫然。
靳崇鈺往前湊近了幾公分,“你說對不起,補償呢?阿水,你答應陪我看電影,你食言了。”
這個邏輯看似是沒問題的。
但實際上處處都是漏洞。
起碼,陪著看電影,不一定非要孟眠睜著眼睛看,閉著眼睛,不也一樣?
但孟眠現在腦子是混沌的,她迷迷瞪瞪的。
“什么補償?”
電影正在從下往上滑動演員表和工作人員名單,音樂聲隱隱,和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差不多大。
靳崇鈺薄白的眼皮耷拉下來,“我要什么補償,你都給嗎?”
孟眠只能看清靳崇鈺被投影儀那微暗的燈光照著的半張臉,隱隱綽綽,模糊不清,只有大概的一個輪廓,對方每眨一次眼睛,眼睫都像扇子一樣往下撲動一下。
像蝴蝶。
“你先說吧。”孟眠不知不覺就被靳崇鈺帶著跑。
“還是那個問題,我能親一下你嗎?”靳崇鈺笑了笑,在孟眠思考的時候,他又改口了,“不親這里,親這里,你說呢?”
靳崇鈺微涼的指尖先是點在了孟眠的額頭,而后順著鼻梁往下滑,經過鼻尖,最后落在唇上,輕輕點了一下。
或許是沒開燈,或許是電影帶來的后勁,或許是召南這纏綿多情的細雨。
他們都格外大膽了一些。
孟眠咽了咽口水,僵住了。
“算了,我讓你選吧,”靳崇鈺很大度地改變主意了,“我們在一起,和我親你,阿水,選一個吧。”
他的語氣雖然溫和寬容,但已經隱隱帶著點兒迫人的意味了。
孟眠反應過來,今天是必須給靳崇鈺一點兒甜頭了。
不管是什么,橫豎都得給一個。
但不管是什么,其實都是一樣的。
結尾的音樂落下最后一個鼓點,孟眠鼓足勇氣,仰起臉,“我選第一個。”
“我以為你會選第二個。”靳崇鈺有些意外。
孟眠:“都一樣的。”她喃喃道。
只要是靳崇鈺,其實都一樣的,其實都可以。
“好吧,”靳崇鈺點點頭,他的手沿著沙發邊沿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孟眠的肩膀,接著擰著她的下巴抬了起來,男人的氣息如一張網一般罩下來,“既然你現在是我女朋友,那我可以親你了嗎?”
27. chapter 27 小女朋友
外面雨勢越來越大, 孟眠的呼吸節奏越來越亂,亂得一塌糊涂。
她退無可退。
發軟的脊背緊緊貼在沙發的角落里,孟眠的手指本來一開始是死死扣住沙發扶手, 但沙發是皮質的,她手冒了汗,抓不住, 直往下滑, 沒了支撐點, 她整個人也縮了起來。
靳崇鈺抵著她濕潤的鼻尖, 親了又親,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堅持一會兒, 身體不行啊妹妹。“他沙啞著聲音調侃孟眠。
孟眠沒經驗, 靳崇鈺也沒有經驗。
但第一次實戰,實力卻有著天差地別的懸殊。
孟眠像個實實在在的新手,而靳崇鈺卻游刃有余得要命。
這應該也算是無師自通。
因為靳崇鈺早就想這樣做了,他喜歡懷里的小姑娘, 所以會想要親她的臉和額頭,舔她的齒面, 去勾弄她的舌尖,哪里有什么技巧可言呢?-
靳泡泡和趙樨一起玩兒到了半夜才回來, 靳泡泡頭上戴著一個閃閃發光的發箍, 手里舉著一把發光的扇子, 穿著毛衣短裙從外邊奔進來, 趙樨則拿著她的外套跟在后面進來。
靳泡泡一身的酒味兒,她進了屋,拎著一個蛋糕, 在屋里轉了一圈兒,最后沖到在看報紙的靳崇鈺面前。
她盯著報紙看了會兒。
突然伸出爪子把報紙搶走了,不可置信說道:“這是前年的報紙,你在看什么?”
靳崇鈺難得沒有給靳泡泡冷眼,他站起來去泡咖啡了,步伐輕松,神情閑適。
靳泡泡捏著報紙,有些疑惑,“靳崇鈺不對勁。”
“你才看出來?”趙樨把她的外套丟沙發上,拿了顆蘋果直接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說道,“我一看見他就感覺到了,他這是心情爆炸好的樣子。”
“他心情好,能因為什么,除了錢,就是姐姐了,”靳泡泡自言自語念叨完,突然一個激靈,瞪著眼睛看向趙樨,“我知道了!”
趙樨嗤笑:“你知道個屁。”
“你才知道個屁。”靳泡泡把蛋糕放下,沖去了孟眠的房間。
不過半個小時,他們那個小群所有人都知道靳崇鈺和孟眠在一起了。
其實對于不知情的人來說,孟眠和靳崇鈺這速度簡直是神速,因為他們認識的時間滿打滿算都不足一個月,而剛認識的時候,孟眠還是有男朋友的,這不得不使人多想。
可孟眠的脾性,也很難令人去胡亂揣測她,所以他們都去胡亂揣測靳崇鈺了,不為別的,因為靳崇鈺就是能不干人事兒的人。
[鄭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所以,有紅包嗎?]
[李墨雨: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所以,放假嗎?]
[鄭路:我覺得有點突然,你們覺得呢?]
[靳泡泡:不突然啊,你情我愿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哪里突然了?]
[趙樨:靳泡泡把所有會用的成語都用上了,人生用詞高光時刻。]
這邊靳泡泡抓起一個枕頭砸到客廳趙樨的后腦勺上。
趙樨懶得理她,扭頭問靳崇鈺,“其實我也覺得有點突然。”
靳崇鈺手里現在拿的是去年的報紙,他漫不經心的模樣,無端地有些蠱惑人,“是嗎?我還覺得有些太慢了。”
趙樨:“”你恨不得明天去領證是吧。
“阿水呢?”趙樨扭頭往后看了一眼。
“她明天有課,睡了。”
“那你還坐在這里干什么?”
靳崇鈺笑了一聲。
他不說話,可趙樨了解他,了解他這個人,所以明白他剛才這一笑是什么意思。
“靳老狗,你做個人吧你,你談戀愛了你還得讓我們都立馬知道來秀給我們看是吧!”
這絕對是報復。
因為趙樨大學時候戀愛,也曾這么秀過靳崇鈺。
絕對是報復!-
孟眠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沒有。
鬧鐘響了她都沒醒,還是靳泡泡推門沖進來,在她衣柜里扒拉衣服往孟眠被子上丟,一邊丟一邊大喊:“姐姐姐姐姐姐,遲到了遲到了遲到了!別睡了別睡了,我都聽見你鬧鐘在叫個沒完!”
孟眠立刻驚醒。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是九點四十,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
但是從這里到學校,打車也要十幾分鐘,還要換衣服下樓。
靳泡泡已經幫孟眠把衣服都拿好了,孟眠洗漱完,她非常周到地將外套給孟眠披上,出去抓著書包,等孟眠出來。
孟眠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沒想到還會有別人。
鄭路。
李墨雨。
趙樨。
他們都在。
他們圍坐在沙發邊上,茶幾上擺滿了圖紙,聽見身后的動靜后不約而同扭頭,在看見孟眠之后,鄭路抬手,“嫂子好啊,我是來打醬油陪他們工作的。”
嫂子?
孟眠懵了一下。
但現在沒有太多時間給她懵了。
她得趕去學校。
在孟眠換鞋的時候,一邊靳泡泡手里的書包被靳崇鈺接了過去,“我送你。”
孟眠抬頭。
靳崇鈺捏了捏她的臉,上頭剛用濕的毛巾擦洗過,又軟又潤。
想流連一會兒,可惜時間不太夠用。
這次靳崇鈺不能找地方停車了,時間太緊,靳崇鈺直接把車停在了教學樓底下。
這時候距離上課還有兩分鐘。
是學生來來往往的流量最大的時候,所有學生都在往這邊涌。
孟眠呼出一口氣,抓著書包推開車門。
她一只腳剛邁下車,身后靳崇鈺叫住她。
孟眠自己沒覺得這是個多曖昧和惹人注意的行為。
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女生半邊身子已經露出車外,她繞道跑去了駕駛座那邊,兩只手抓著書包彎下腰聽駕駛座的人說話,說了什么旁人不知道,但他們看見了駕駛座上邊的人遞出來一罐牛奶,玻璃瓶子裝的那種鮮牛奶,瓶蓋還用粉色的絲帶綁了一個蝴蝶結。
看著就很好喝的樣子。
而拿著牛奶的那只手,腕骨突出,襯衫挽在小手臂,十指纖長,骨節分明,腕表是市面上沒有的死貴死貴的款式。
更加吸引人的,是女生的側臉,在冬日凌冽的上午,半分陽光都無,濕冷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少女的頭發散落在背脊,如海藻般蓬松彎曲,生機勃勃。
她點頭,不知道說了什么,退后兩步,和車內的人揮了揮手,然后扭頭跑向了教學樓。
她頭發和衣擺一起揚起來,活潑又明朗的背影。
后邊才開始著急跑向教學樓的人,就不是活潑了,而是面目猙獰,眼神中透露出對扣平時分的恐懼,要多猙獰,有多猙獰。
孟眠氣喘吁吁地從后門跑進來。
她坐下的時候,上課鈴正好敲完,講臺上的老師抖了抖花名冊,推了下眼鏡,“來,寶寶們,我們先點個到。”
孟眠拿出書。
會想起剛剛靳崇鈺叫住自己說的話。
“阿水,下午我可以來接我的小女朋友放學嗎?”
那一秒,不止空氣跟著發熱,連吹在臉上的風都是滾燙的。
28. chapter 28 護短
#計算機學院的孟眠被包養了???/圖片/圖片/圖片
這是上午十一點論壇里最新蓋出來的一棟熱樓, 只用了五分鐘,帖子就頂到了一百多,而回帖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照片雖然只有三張, 但用來八卦已經足夠了。
第一張是孟眠從車上下來,第二張是孟眠繞到駕駛座那邊彎腰說話時,第三張是男人伸手遞出的一瓶牛奶, 而孟眠正好伸手去接。
前兩張都拍到了賓利的車標, 第三張的重點則應該是男人那只市面上都買不到的絕版手表。
女大學生和富豪。
鮮少會有人將這兩個身份和自由戀愛聯想到一起。
前者多半是撈女, 后者多半是禿頭大肚油膩中年男。
這種事情在大學里不是沒有, 但沒人會這么明目張膽,而且這種話題了, 不管在哪兒, 都是熱門話題。
更何況孟眠長得又好看, 恰好這幾天又是主持人熱門人選,以及她高冷外表和這種事情形成的強烈反差,論壇都差點炸了。
[哇哦~]
[哇哦~]
[這女的誰,不認識, 這車我也不認識,我就認識這個車標, 是賓利,哪一款?]
[難怪我們找不到女朋友, 唉, 沒錢。]
[我擦這么好看也去干這事兒?還是我們召南的, 召南畢業隨便去哪家公司也能吃碗飯吧, 丟死人。]
[她很貴嗎?]
后面的話越發的不堪入耳,很多人仗著自己現在好像是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上,對當事人進行著各種下流的猜測和語言侮辱, 他們憤憤不平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自己為什么不是坐在這里的那個男人。
孟眠在上課,全然不知情。
況且也不是每個人都玩論壇的,孟眠到了中午才知道,還是陸啾跑過來告訴她的。
“臥槽他們有病吧,這帖子一看就是男的發的啊,下邊回復酸氣沖天,我看了女的反而沒多少,都很理智,說如果是談戀愛呢,理智的男生,很少。”
陸啾氣死了,大小號切換著在底下罵。
她和孟眠說是朋友都談不上,但陸啾是個正義感爆棚的人,平時見著什么不公平的事情,總是要站出來說上兩句,用她自己的話說,說上兩句不一定起到作用,但是說了她就舒服了。
有時候有些事情,不能是沖著我能夠得到什么而去做,這是陸啾的人生箴言,她覺得自己應該做,就做了,就是這么簡單的道理。
孟眠被她挽著手臂,她不看路,按著手機,也能走得穩穩當當。
“沒關系”孟眠覺得被八卦是正常的,初中高中,針對她的流言就沒少過,甚至還有造謠她和叔叔是老夫少妻的,童養媳什么的,每個人都長著一張嘴,所以每個人都有著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什么沒關系?”陸啾不可思議,“這要是轉發到了微博上,扒出你的姓名學校家庭住址電話號碼,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我不否認這個世界有好人,但指不定就讓你遇到個到處傳的傻逼呢?”、
孟眠很認真地想了想,“我可以起訴他。”
陸啾:“可是這些話很難聽。”
“我會讓他給我道歉。”
孟眠和陸啾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孟眠現在在陸啾眼里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機器人,她看見這些東西,不生氣嗎?
孟眠看見這些東西,說生氣還談不上,但說驚訝還是有的。
她以為成年人會有了比小時候更加強的明辨是非的能力。
陸啾不知道孟眠會是這個反應。
在驚訝的同時,她心里更多是出現了些來路莫名的心疼,一個童年幸福,成長軌跡正常的大學生,在遭受質疑和深陷傳言的時候,第一反應絕不應該是這么冷漠和淡然的態度。
隨意惡意揣測并且大肆宣揚他人私生活的人,應該送進拔舌地獄。
論壇的事情還在發酵,同一個學校的,想要知道聯系方式都很簡單,去院級的群,去專業的群,去班級群,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在孟眠手機收到了第一條“嗨,一晚上五千可以嗎?”的信息的時候,事情逐漸發展到了有些失控的局面。
換成其他的人,也頂多是被嘲兩句,但孟眠長得實在是好看,加上主持人投票欄那里也一直掛著,所以總是不缺那些仿佛還沒開智的牛馬的人。
孟眠把信息截圖保存,去了教務處。
陸啾當然陪著。
在學校里,孟眠其實沒朋友。
陸啾在帖子里也澄清過,但沒人信。
靳崇鈺,博士,優秀畢業生,國家級優秀大學生,同一個專業,就一定能聽到上課老師偶爾會提一嘴“啊,我以前帶過一個學生叫靳崇鈺,他啊”。
仿佛活在偶像劇里的學長,想來也是不可能真的出現在生活里的-
孟眠將手機遞了出去,不時有騷擾信息彈出來,以及最開始的那個帖子。
教務處很重視。
現在是中午休息的時間,其他老師都去吃飯了,唯獨還剩下一個男老師,四十出頭,戴著眼鏡,他將信息看了一遍,皺著眉,“你先坐會兒,陸啾啊,去倒杯水。”
“這是我二姨夫他姐姐的兒子。”陸啾說著,熟門熟路地拿了個一次性杯子給孟眠倒了杯水過來。
召南大學對外的形象一直維持得不錯,就算出了點什么問題,解決得也絲毫不拖泥帶水。
如果這種事情傳出去,一是對孟眠的名譽受損,二是讓人覺得召南教書育人也不過如此,整天課不好好上,盯著誰開什么車戴什么表,盯著女同學是被包養了還是在談戀愛。
張幕林很快聯系上了版主,版主已經畢業了,自由職業,他很主動地就交出了ip地址。
計算機學院d#12棟樓1217室。
陸啾:“喲,咱們自己專業的?”
張幕林此時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如果是別的專業的學生,還有可說的地方,說是不知情,說是八卦,說是沒腦子,可如果是自己專業的,又會多一個故意的。
張幕林自己聯系上了孟眠的輔導員,要來了聯系方式。
將1217的四個人都叫到了教務處。
在等待這幾個人的期間,張幕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孟眠同學,雖然老師不想打聽你的私人生活,但是情況需要,你能透露一下,你跟照片里的人,是什么關系嗎?”
孟眠握著杯子,半垂著眼睫,輕聲答道:“他是我男朋友。”
不是別人。
是男朋友。
“啊,男朋友啊,那送上課也正常。”張幕林點點頭。
“那不是男朋友就不能送上課了?”陸啾很頭鐵,“靳崇鈺啊,你不認識?這照片里的人是靳崇鈺?”
別的學院老師可以不知道,但張幕林是校教務處的,對于靳崇鈺這樣的學生,又是剛畢業的,不可能沒有印象。
而張幕林何止是有印象,那是印象深刻極了。
靳崇鈺這樣的學生,萬里挑一。
“靳崇鈺?”張幕林把眼鏡往上推了推,把手機湊到眼睛底下仔細端詳著。
看不清。
“你和靳崇鈺在談朋友啊?”張幕林看向孟眠,他口吻像長輩,讓孟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孟眠有些不自然地點頭,“剛在一起。”
說了沒一會兒,外頭響起敲門聲。
這個時間段,不會有別人。
陸啾積極地跑去一把拉開門。
孟眠沒看見人,只聽見陸啾不可置信地嗓門,“林最?!怎么是你?”
林最還穿著拖鞋,還嬉皮笑臉道:“怎么不能是我?”
他說完,看見孟眠偏頭看向自己。
林最的笑容僵在臉上,移開了視線,也不再笑了。
跟在林最身后的,是他三個室友,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老師,有什么事嗎?”其中一人主動問道。
張幕林直接把自己手機丟在了茶幾上,“看看,誰干的?ip地址在你們宿舍。”
發問的那個人在看見屏幕里的內容之后臉色一變,十分嚴肅地否認道:“老師,孟眠是我們班的同學,我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況且,這個帖子的發布時間是在十點多一點兒,那個時候我們都在教室,怎么可能出現在宿舍發帖子?”
好像也有道理。
但是。
孟眠沒看林最,看的是為自己和室友辯白的那個人,“既然你們宿舍沒人,為什么發帖人的ip地址會是你們宿舍?”
陸啾又摸著下巴:“這個好像也是。”
林最見不得孟眠忽視自己,他冷笑著說:“指不定是隔壁偷我們wifi呢?”
“”
“林最你拉倒吧,那一層樓半層都是咱們班男生宿舍,有個別換專業的都不和咱們一個教學樓,怎么可能會路過我們教學樓門口?”陸啾很兇。
“你的意思,你肯定就是我們宿舍的人干的?”許千很生氣,“你有證據嗎?”
“證據?”陸啾一撩袖子,“讓我看看手機不就得了。”
許千梗著脖子:“憑什么?這是侵犯我的隱私。”
陸啾和他吵起來,“你可以報警,ip地址在你們宿舍,橫豎你都要被查,現在查了咱們內部解決,報警了就給你留個案底怎么樣?”
許千:“你”
張幕林看著他們吵成一團,抬手制止了,“一個班的同學,吵什么?傷不傷感情?許千啊,我們不翻你手機,你自己翻,行嗎?”
他說完,最先拿出手機的是林最。
林最把手機一下子丟到茶幾上,摔出重重的聲音,他看著孟眠,面無表情,“我沒做,我問心無愧,但是今天這個手機翻了,孟眠,我們就當沒認識過。”
陸啾翻了個白眼:“咋咋咋,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非要認識?”
“”
本來僵硬的氣氛被陸啾破壞。
林最瞪了陸啾一眼,“你煩死了。”
陸啾充耳不聞,抓起手機翻。
林最為孟眠不信任自己感到難過和傷心,他雖然言語中傷過孟眠,可他不會做這種事情去傷害孟眠。
直到許千的手機被翻出了東西。
許千自己翻的。
他可以跳過了論壇的個人中心,被陸啾瞧見了,陸啾眼疾手快一把將手機搶了過來,許千伸手便要去拽陸啾的頭發,林最皺眉,抬手按住他,“你沒做,不用怕,讓她看。”
許千呼出一口氣,臉色發白。
陸啾看完后,把手機遞給了孟眠。
在孟眠看的期間,陸啾回身看著許千,“難怪你不給看手機,這的確是個隱私啊許千,你為什么發這種帖子?為了林最?因為你和林最是朋友,你見孟眠不待見林最你不爽所以你就發了這種帖子?還在樓里故意帶節奏。”
林最按著許千肩膀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他側頭看著許千,一言不發。
孟眠看完了手機,一時無話,張幕林從她手里接過手機,還沒看完就被林最奪了過去。
林最在看的期間,張幕林看著許千,眼神復雜,“這種情況,你肯定是要被處分的,但你要先刪除帖子,再道歉澄清,對了,你拍攝的照片里的人,是你們剛畢業的學長,靳崇鈺,你現在去官網上都可以搜到他的個人事跡。”
“現在你先給孟眠同學道歉,然后再去論壇道歉澄清”
孟眠將垂在肩側的頭發挽到耳后,她看著許千,“我要報警。”
不僅是張幕林,連陸啾也愣了一下。
陸啾其實還以為孟眠很好說話的,她平時脾氣就很好,很少發火,也幾乎不和人發生爭執。
她以為孟眠肯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實際上不是的。
孟眠其實是一個特別擰巴和一根筋的姑娘,她凡事都講究個道理,許千這事兒辦得陰險不講道理,她也犯不著和這種人交流,所以她要報警,交給警察來處理。
因為從小被不公平對待,長大后的孟眠,對于公平,有一種近乎極端的執著。
在這一刻,孟眠似乎體會到了靳泡泡那天在餐廳的崩潰。
孟眠抬眼看著許千,冷漠的眼神令人想到冬日掛在枝頭的霜花,她很冷靜,她的確覺得委屈,但這種委屈應該用一種可以解決問題的途徑發泄出來。
另外,這次也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靳崇鈺,也因為自己而牽涉其中,他們罵自己罵得很難聽,罵靳崇鈺的那些話也沒好到哪里去。
她也,不想靳崇鈺受委屈,其中,還有了那么點兒生氣。
29. chapter 29 舍不得
許千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么糟糕, 他只是為好友抱不平,想要幫林最出出氣,他沒想讓事態發酵成現在這個樣子。
只是在論壇里隨便八卦一下, 有什么的。
反正平時論壇也經常八卦別人,又不止孟眠被八卦。
超出預料的是,竟然會有人去給孟眠發短信性騷擾, 這是許千沒想到的。
林最把手機丟給許千, 扭頭主動給孟眠道歉, “對不起, 這件事情和許千沒關系,你要報警, 就說是我。”
畢竟許千是為了自己才去出這個頭。
孟眠一言不發地看著林最。
她臉色很白, 可能是冷的, 像白墻那樣濃重的白,看不出血色。
許千把帖子刪了,新發了澄清和道歉的帖子,底下很快就有了新的回復。
大部分都是看熱鬧和罵許千的。
眾人的畫風轉變得很快, 論壇是匿名制,只要無人追究, 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原來的帖子曾經發表過怎樣的言論。
張幕林雖然對許千的行為感到十分不齒,同學之間有什么誤會當面說就行了, 實在不行背地里罵兩句也算人之常情, 可是這種公開的造謠, 往小了可以說是不懂事, 往大了就是造謠,是犯罪。
事主是孟眠,張幕林也不好在中間和稀泥, 雖然教務處應該是最會和稀泥的,就算為了召南大學的名聲,這件事情最好也是捂下來,讓許千同學給孟眠同學道個歉賠個不是就算完。
但如果孟眠堅持走程序報警,那旁人是沒有資格去置喙的。
許千的臉色變得比孟眠的臉色還要白,刷啦一下就變了顏色。
“我沒想到”許千自然也不要林最為自己頂包,他真的只是過過嘴癮,想讓大家一起罵罵孟眠,沒想搞成這樣,也沒想連累林最。
陸啾在班里很吃得開,她知道許千不是那么太惡心的人,她望向孟眠,“這”
孟眠的手搭在膝蓋上,指甲在牛仔褲上留下了幾道白色的劃痕又很快消失。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她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BaN
心臟進一步被攥緊。
良久,她看向張幕林,同時將自己的手機推了出去,“起碼,給個處分。”
不報警,沒問題,但是處分,請一個不落,不止是許千,還有那些跟風跑來給她發短信的人。
說兩句也就算了,但是打擾她生活就不太好了。
張幕林看著短信里那些惡心的內容,眉頭皺得死緊:“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那些話,換做是他這個歷盡滄桑的中年男人都不好意思說出口,都會覺得臉紅-
“是我的錯,給你添麻煩了。”林最跟在孟眠后邊跑出教學樓。
孟眠回頭看了他一眼。
男生還穿著拖鞋,頭發亂糟糟的,滿臉驚慌地從門口跑出來。
林最是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和許千他們說了幾句,我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做。”
孟眠很輕地嗯了一聲,實際上她并不在乎是因為什么或者誰在這件事情里是無辜的,因為她不在乎這這些人。
但她希望林最可以離自己遠一點兒。
“那個”孟眠不太擅長說一些落人面子的話,她腳步微頓,慢了下來,林最為她終于搭理自己而感到開心,只是他翹起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因為孟眠后邊的話而僵住了。
“你以后可以不要和我說話了么?”孟眠雙手插在兜里,半張臉被圍巾擋住,一雙秀麗無雙的眸子露在外邊,她的語氣不含什么情緒,既然已經開口了,就一次說完。
自始至終,孟眠都沒看身邊男生一眼,她看著前邊,一會兒是一棵樹,一會兒是從空中慢悠悠落下的樹葉。
“你已經給我造成了困擾,給我身邊的人也同樣帶來了困擾,我們是同班,以后難免還要打交道,”孟眠側頭看著林最徐徐說道,“為了以后方便見面,你就不要再找我了。”
這是孟眠第一次正式又絕情地去拒絕一個人。
她看林最的眼神,和看其他人的眼神沒什么兩樣,林最做再多,好的或者是壞的,她都不放在心上,不是不計較,是完全不看在眼里。
孟眠的脾氣算是特別特別不錯的,今天這件事情,如果沒有發酵到有人給她發短信,她估計仍然不會去管。
況且,這次也不止是她自己一個人。
還有靳崇鈺。
她眸色微微深了些許。
“林最,”孟眠停下腳步,她微微抬眼望著林最,不急不緩,“我有男朋友了,我和他是自由戀愛,就是你上次看見的那個人,你也見過,那你為什么要和你的朋友抱怨?”
林最臉色一僵,“我”
“你利用了許千,”孟眠一眼望進林最的眼底,“你在做什么?你以為許千發這個帖子,能讓我和靳崇鈺之間發生什么齟齬?你怎么會是這種人?”
林最不敢直視孟眠。
他移開視線,過了半晌,肩膀泄氣般的垮下來,“要是他沒送你,不也沒這個事兒么?”
孟眠先是一愣,然后就呆住了。
這是什么邏輯?
林最這是正常人的腦回路嗎?
“許千是為你出頭才發的帖子受的處分,”孟眠感覺到惱怒的情緒從心底冒出來,“你一點都不內疚嗎?”
林最:“老實說,我還是挺內疚的,但我沒逼他,也沒刻意引導他,完全怪我的話,你不覺得太勉強了嗎?你要是替他感到委屈,你現在可以去和張老師說,你原諒許千了,不追究了。”
孟眠在和人吵架這方面是個生手,講道理還能來上兩個回合,如果是像和林最這樣的人胡扯,她不屑于浪費時間和口舌。
“替許千感到委屈的人,不應該是我,而是你。”孟眠說完,轉身就走了。
她走得干凈利落,連讓林最接著開口的機會都沒給。
林最看著孟眠的背影,看了會兒,冷笑了一聲。
他的確沒逼許千,也沒想傷害孟眠,而引不引導的,也得人自愿編輯點擊發送啊,他沒做什么啊,真的。
大題小做。
不可理喻-
本來只是當八卦,但校方站出來說話了,這就代表事情鬧大了。
而且,校方發布的聲明中,當事人不僅僅只有孟眠,還出現了靳先生,他們表達了對靳先生的歉意,是靳先生看在是自己校友的份上,沒有追究法律責任,只是留校察看,而已。
處分當天下午就下來了,包括給孟眠發短信的人,雖然只有姓,但這也是學校第一次對傳言下手整治,不止這些,甚至連帶著將論壇都清理了一番,將管理員加了幾個老師進去,置頂從避雷體育學院那七個渣男帖子變成了#參軍吧青年,春季征兵工作已啟動!!!
許千直接留校察看,其余發短信的則是嚴重警告。
召南大學雷厲風行的處理方式在外頭一直挺有名,對違反校規和違法的學生從不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更何況,這種造謠還涉及到了校外人士,一旦傳播出去,對大學的聲譽是一種非常嚴重的損害。
人家談個戀愛,你拍個照片,編個故事,就成包養了?
主持人的人選也在當天下午確定了,孟眠仍舊是第一,其他兩個一個是新傳的,一個是體院的。
三個男生則都是新傳的。
學生會動作迅速,負責晚會的主要不是學生會,學生會是被派遣,負責打雜的,老師負責下達命令,下午六點,學生會就把孟眠等人拉到了晚會沖沖沖的群里,群里一排排的歡迎漂亮姐姐,幾個男生自動被忽略了,也跟著一起歡迎。
孟眠今晚有晚自習,上到了晚上八點四十。
課間十分鐘的時候,工作群里讓幾個主持人去學生會辦公室取主持稿,已經打印出來了。
電子檔也有,但是學生會就在教學樓隔壁,去一趟花不了幾分鐘。
下了課,孟眠上樓繞去隔壁。
還沒敲門,她就聽見了里頭的說話聲,聽動靜人應該還不少。
“”
孟眠后悔了,當時群里問她方不方便的時候她應該說不方便的。
不出意外,屋內的人她應該一個都不認識。
孟眠做足了心理準備,敲了敲門,聽見里頭說請進之后,才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你們好。”孟眠主動打招呼。
她嗓音與她長相是相符的,有些清冷的調子,但語速不快,還帶這樣一絲不確定。
本來還在說笑的眾人在看見孟眠之后都不出聲了。
過了幾秒鐘,才有一個女生從桌子上翻出一份文件,走過去遞給孟眠,“你是孟眠吧,這個是主持稿。”
孟眠接到手里,“謝謝。”
她來得突然,走得也快。
她剛走,就有人跑兩步沖到門口拉開門,伸長脖子去看人家,完了扭過頭,“你們咋不說話?”
“我看見好看的人我就緊張,我說不出口。”
“我也是。”
“我也。”
沒能和最近熱門話題人物說上話,他們都很遺憾,還沒遺憾幾秒鐘,門被人從外頭一腳踹開,進來的女生足有一米八,一手奶茶一手烤腸,朝屋內看了一圈兒,“孟眠呢?”
“剛走。”
“咋了?”
許薇,人不如其名,主持人之一,體育學院打排球的,她來就是為了看孟眠的,聽見人已經走了,她嘖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我對許薇無語了,上次她是不是還看帥哥從樓梯上摔下去了,她教練罵了她一個星期。”
“那咱們得離她遠點。”
“她好色,和你有什么關系?”
“”-
“嗯,下來了。”
孟眠在下樓的時候接到了靳崇鈺的電話。
她一出教學樓就看見了靳崇鈺,他沒開車,人站在一棵銀杏樹下邊,銀杏樹的葉子早在半個月以前就全部掉光了,地上厚厚的落葉如金色的潮水般。
靳崇鈺的氣質已經是穿著也掩蓋不了的社會精英氣質了,光那眼鏡一戴,就讓他看起來有一種越過身邊所有人的儒雅和精明。
孟眠走到他跟前,靳崇鈺微微偏頭,打量她一會兒,問道:“不開心?”
孟眠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手里就被塞了一杯熱著的奶茶。
他們走在湖邊,偶有落葉落在兩人的肩頭。
靳崇鈺穿著羊絨大衣,眉目深遠。
“我自己可以解決。”孟眠說道,她不是不想告訴靳崇鈺,而是她覺得這種小事情,沒必要讓靳崇鈺知道。
過了會兒,孟眠又補充道:“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都知道了,”孟眠握著手里的奶茶,慢慢的轉杯子,“你和學校說了?”不然出來的公告憑白不會出現靳先生,還說靳先生不會追究。
“我給你添麻煩了?”孟眠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靳崇鈺眼里揚起笑意,他側頭看著孟眠,“幫你出頭,不是我應該做的?談不上添麻煩。”所以他晚上沒開車進學校,他舍不得阿水成為同學茶余飯后的談資。
不是怕什么,是舍不得。
30. chapter 30 好好處
孟眠和靳崇鈺走在學校的路上, 從教學樓到校外最近的停車的地方,最少也得走上二十分鐘。
風很大,也很涼, 但手里奶茶是熱的,兩個人的手也是熱的。
靳崇鈺握住孟眠的手一起揣進了他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的大衣口袋是暖的。
在路過理學院教學樓后邊的花園時, 四周只剩下了一部分常青樹, 草坪上的草枯黃并且稀薄。
從背面, 過來幾個衣著考究的人, 兩女三男,年紀一看便不小了, 其中有一位甚至頭發都已經花白了。
他們步伐不快, 各自說著話, 關系瞧著也不錯。
孟眠認得他們,理學院的幾個教授,頭發白了的那一位是退休后又被學校返聘回來的,在學術界很有地位。
在走近的時候, 孟眠正要開口說老師好,對面的一位女老師竟然叫了一聲靳崇鈺。
孟眠往靳崇鈺旁邊靠了靠。
靳崇鈺在學校那么受歡迎, 成績又好,建筑學院也屬于理學院, 教授他們認識靳崇鈺也很正常。
“上回趙樨回來找我, 讓我請吃飯, ”戴著眼鏡的老師叫徐崳, 在學生中的人氣很高,他的選修課向來都是被瘋搶,考試不僅好過, 他講課也講得幽默風趣,“你們在一塊工作,你讓他來的?”
靳崇鈺笑了笑,手指在大衣口袋里輕輕刮撓著孟眠的手掌心,有些癢。
他說道:“我可沒有,但您要請,我倒是可以來。”
“帶女朋友來?”徐崳望向孟眠,其余老師也笑起來。
孟眠有些緊張,她輕輕點頭,說了聲:“老師們好。”
“計算機學院三年級的孟眠,我認識,”另外一名女老師打量著孟眠,很溫柔知性的模樣,扭頭對其他老師說,“長得好,懂禮貌,成績也是一等一的優秀,我還說讓她輔導員和她說說,問她考研愿不愿意跟著我。”
她說完,問孟眠,“他和你說了嗎?”
孟眠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他想給你推薦其他的老師,你聽我的,來我這里”
“現在是下課時間,”徐崳提醒快要開始滔滔不絕的同事,同時看向靳崇鈺,“今天怎么有時間回學校?你班主任念叨你好多次了,抽空去看看他,他說自己沒幾年活頭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愛徒能常去看看他。”
靳崇鈺注意著孟眠,對方神色沒出現什么過于緊張和不自然的異常,才徐徐回答說:“暑假剛去看過他,另外,上次他用樹枝追著學生跑了大半個南苑,全學校的人都知道,怎么就沒幾年活頭了?”
“反正他是這樣和我說的,不過最近天冷,他那哮喘的老毛病好像又犯了,請假好幾天了都,你有時間去看看唄,把你女朋友也帶上,他還說了,閉眼睛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著你成家。”
靳崇鈺:“知道。”
靳崇鈺班主任是建筑界大佬,他雖然掛著一個班主任的名頭,但其實沒怎么干班主任該干的活,他這種級別的教授整天忙著呢。
而他當班主任后帶的第一屆學生就是靳崇鈺,后來靳崇鈺讀研讀博都是跟著他,他年紀已經很大了,兒女都出了國在外頭成了家,幾年不見得回來一次,他有一次在辦公室發了哮喘,也是靳崇鈺送他去的醫院,有兩次過年的時候他在家當空巢老人盯著一個電視暗自神傷,也是靳崇鈺帶著趙樨幾個人過來陪他過年吃飯。
現在靳崇鈺工作了,翅膀硬了,都不回去看他了。
好些老師都是他的學生,免不得見到靳崇鈺就要說他兩句。
他們寒暄的時候,總不忘了把孟眠也帶進去,不讓孟眠覺得自己受冷落,但也不會過于關注令她感到不適,那種恰到好處的距離令孟眠感到貼心又感動。
送老師們離開之后,靳崇鈺和孟眠繼續往前走。
孟眠忽然語氣淡淡地開口,“我剛剛不緊張。”
靳崇鈺伸手將孟眠的圍巾往里推了一些,免得進風,“因為他們都很好相處。”
孟眠側臉抬眼朝靳崇鈺彎了彎眼睛,她笑起來和不笑時候的樣子大相徑庭,笑起來沒什么心機,那股子慢熱糅雜出來的傲慢勁兒也都被盡數沖散。
熟悉孟眠的便都知道,孟眠的內心和她長相是不符的。
“周末跟我去見見老師?嗯?”靳崇鈺捏了捏孟眠虎口那塊軟肉,語氣隨和。
孟眠沒猶豫,“可以啊,沒問題。”-
孟眠以為教授都是很嚴厲的模樣,或者像徐崳那樣,幽默而又風趣。
但靳崇鈺的班主任是個小老頭,頭發花白,戴了頂針織帽,舉著一把鋤頭在翻弄自己的菜園子。
錢教授的住所在郊區,像是自建的房子,三層樓,外加一個小院子,不是平平無奇的三層小樓,很有設計感,旁邊還有一個完全是由玻璃搭建的小屋子。
院子周圍種著很多花,雖然是冬天,但還是有一些孟眠叫不出名字來的小白花掛在柵欄上,隨著風搖搖晃晃。
而柵欄圍著的,則是錢教授的寶貝菜園子。
菜園子被平均分成了幾塊,白菜蒜苗小蔥各自有各自的地盤兒,錢教授正揮著出頭松土。
孟眠拎著一箱牛仔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有些躊躇應不應該貿然打斷錢教授的專注。
靳崇鈺停車去了,讓她先進屋,外邊太冷了。
他說得那樣自然,好像錢教授的屋子能隨便進似的。
孟眠正要開口打招呼的時候,錢教授直起了身,他看見了孟眠。
他戴著眼鏡,看見孟眠之后還特意把眼鏡往上推了推,過了半晌,錢教授把鋤頭往地上狠狠一懟,涼絲絲地說:“靳崇鈺沒來?讓女朋友來?也就他做得出來?”
“他上回說想吃餃子,我包了,他又說沒時間,不來了,前天說要來,結果就是讓女朋友來?”
“他說什么你都聽?”
“沒出息。”
錢教授的嘴巴和機關槍似的,讓孟眠完全沒機會開口說靳崇鈺馬上就來了,她陪著老人,只顧著點頭。
錢教授繼續數落靳崇鈺和孟眠。
“靳崇鈺讓你穿這么少出門的?不冷得慌?”
“看樣子你還是學生,我看你有點眼熟,你也是召南大學的學生?他老牛吃嫩草了?”
“有時間談戀愛,沒時間搭理我這個老頭子,不過你們開心就好,”他頓了一下,已經緩和的語氣又開始不耐煩了,“來就來,帶什么牛奶?”
孟眠被數落得手足無措,學校里錢教授的名字如雷貫耳,個個都知道他學術上有造詣,嘴皮子也是相當不饒人,學校不少學生都被他收拾過。
但孟眠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會被錢教授數落的一天。
正說著,靳崇鈺終于來了。
他手里拎著別的更重的東西,過來就很自然地將孟眠的手一牽,往自己身邊一拉,儼然是護著的意思了。
這下輪到錢教授被數落了。
孟眠也是第一次見靳崇鈺數落人。
“這么冷的天,您在外邊做什么?回頭哮喘犯了難受的也是您自個兒。”
“不是不來看您,您來了您這話就沒個停,總給我們帶東西,這些白菜超市里都能買到,不用給我們種這么一大片,我和趙樨他們還指望著您多活幾年呢。”
他們錢教授這么多年的師生情了,早就處成了家人,錢教授年紀越大,越容易鉆牛角尖。
“超市買的能有自己種的好?”
錢教授嘴里嘀嘀咕咕,但見著靳崇鈺來還是很開心,將鋤頭丟了,挽著袖子說要做飯。
靳崇鈺和孟眠跟在錢教授后頭進了屋,錢教授走到客廳時,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孟眠,孟眠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去看靳崇鈺,她好像忘記了說老師好。
聽說錢教授很討厭沒禮貌的學生。
良久,錢教授的視線轉移到靳崇鈺臉上,指著孟眠,“這個姑娘不錯,面相是個好孩子,好好處。”
靳崇鈺悶聲笑了。
他看了孟眠一眼,隨后點頭,笑意溢出來,“好的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