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晴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恥辱,哪怕是當初被全網黑,她也沒覺得這么難受。
她被鐘顏十指相扣死死攥著右手,只剩左手還自由著,唇瓣是被狠狠親吻后的酥麻,像是打在恥辱柱上的烙印,越是想要忽略越是無法忽略。
可晴用力擦了下嘴唇,粗魯的摩擦力蹭得唇瓣生疼,痛感壓住了酥麻,她稍微好受了點,可胸口的憤怒卻在肆意瘋長。
她看著鐘顏那平靜的像是得意的模樣,那獨占欲似的宣言簡直就是諷刺,就像在說:就算我再怎么傷害你玩弄你,你也只能是我的,你根本不可能愛上別人,這種假把戲就別拿到我面前演了。
憑什么?憑什么我就不能喜歡上別人?憑什么你能這么趾高氣揚地在我面前宣告主權?憑什么你做錯了事還妄想把我踩在腳下肆意踐踏?!
可晴的情緒已經瀕臨崩盤,保安來了,卻擠不到跟前,鐘顏在一堆人的推拉擁擠下依然穩如泰山地拽著她,甚至還挑釁似的問她:“我說的你聽到了嗎?你是我一個人的,明白?”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鐘顏嗎?
不,不是。
不是!
可晴突然揚起自由的左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驚呆了眾人,原本擁擠的人群瞬間卡住,辦公區鴉雀無聲。
當初那么痛苦都沒能甩出去的巴掌,這一刻卻沒能忍住,就如同再沉重的負擔都受住了,卻沒能受住最后一根稻草。
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當眾被強吻,而是她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鐘顏,她愛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她愛的人從來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她的愛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可晴的手打得很疼,虎口都震麻了,這一巴掌讓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緒徹底崩塌!
“放手!”
鐘顏還沒從她那一巴掌中回過神來,依然死死拽著她。
可晴眼眶脹熱,怎么抽都抽不出自己的手。
病弱力薄?脆弱易碎?需要呵護的戀人?
真是太好笑了。
可晴怒火中燒,抬起被攥緊的手,低頭咬了下去!
眾人都驚呆了。
那讓他們聞風喪膽的小可董不僅打人居然還咬了人?
慈禧太后秒變嬌軟小公主即視感是怎么回事??
突然覺得小可董不可怕還有點可愛又是怎么回事?
鐘顏吃痛松開了手,祝小雅比其他人反應的都快,趁機趕緊擋在可晴和鐘顏中間,上手推了鐘顏一下。
“你這是破罐子破摔了?你以為你主動獻吻就能保住工作?做夢吧你!沒看見可董都快被你惡心吐了嗎?你這已經不是勾引了,你這是x騷擾!我們完全可以起訴你!”
祝小雅看了眼可晴,見可晴沒什么表示,隨即推搡著鐘顏推到工位,猛地推坐下去,抓起一疊資料甩在鐘顏臉上,斥道:“明早八點之前,做不完就等著當被告吧!”
之前那么多人都拽不開的鐘顏,這時候卻被祝小雅一個人推得踉蹌,被甩了資料居然也沒惱火,只是死死盯著可晴說道:“別自欺欺人了,你放不下我,我知道。”
誰放不下?笑死人了!
可晴厭惡地蹭了下唇,伸手拽過祝小雅,這次直接攬住了祝小雅的肩膀,鄙夷道:“戲演過頭就沒人信了,你好自為之吧喬……喬什么?”
可晴故意假裝又沒記住名字。
祝小雅狗腿道:“喬雅安。”
可晴嗤笑一聲,攬著祝小雅轉身走了。
可晴沒事人一樣帶著祝小雅一起吃了飯,神情自然的好像之前那個歇斯底里咬人的根本不是她。
吃完飯,可晴便讓祝小雅回家了,自己也沒再回公司加班,驅車也回了家。
回到家里洗漱完,吹干頭發躺下,沒躺穩可晴又下了床,一個人在臥室轉了兩圈,也不知道自己在轉什么,總覺得心里不舒服。
可晴又去了客廳,盯著沙發看了半天,走過去開始拆沙發罩。
鐘顏蓋過的毛毯留在了別墅,這沙發也是鐘顏躺過的。
可晴拆完沙發罩抱著進了洗衣房,打開洗衣機蓋丟了進去,洗衣液倒進去小半瓶,扣上洗衣機蓋點下自動按鈕。
嘩啦啦的水聲響在洗衣機里,機器攪亂了一缸泡沫,也攪亂了可晴本來就七上八下的心。
可晴按著洗衣機蓋子按了片刻,看了眼面板上的倒計時,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能洗好,等明早起來再晾也不要緊。
可晴轉身回了臥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洗衣機聲隔著兩道門傳進耳朵,音量小的像是白噪音。
可晴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卻沒想到,聽著聽著,原本沒著沒落的心竟然沉寂了下來,她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她竟然沒有做夢,安穩地睡到了天亮。
可晴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大腦放空,想起昨晚扇鐘顏那一耳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沒有崩壞,也沒有情緒失控,曾經以為動手打了鐘顏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結果也只是讓她睡前有了那么點心煩意亂。
是時間改變了她,還是她錯估了鐘顏對自己的影響?
是時間吧。
當初的她是真的控制不住想要報復鐘顏,也曾無數次夢到自己小黑屋了鐘顏,還對夢里的鐘顏做了很多可怕的事。
可鐘顏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鐘顏在她最恨她的那兩年,失蹤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哪怕她動用了所有能動的力量,都找不到鐘顏。
她的恨意被時間慢慢消磨,雖然消失的不夠徹底,但終究沒有當初那樣愛恨交織無法自控了。
那晚在會所重逢鐘顏,她其實一直都是恍惚的,找了兩年都找不到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還頂著一張陌生的臉,怎么看都是虛幻的不真實的。
她在會所里對鐘顏的羞辱,包括之后對鐘顏的監視與打壓,與其說是報復,不如說是在完成一件任務。
仇人見面不就是該報復嗎?
這些天她無數次問自己,她恨鐘顏嗎?得到的答案都是恨,并且這恨反反復復,時而強烈,時而散漫,她的情緒也隨之反反復復,讓她生出了恐懼。
她擔心自己無法擺脫鐘顏,擔心自己被鐘顏牽制,擔心曾經愛恨交織依然刻骨,擔心自己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鐘顏的魔咒。
現在,她終于可以放心了。
哪怕昨晚鐘顏強吻了她,她動手打了鐘顏,還咬了鐘顏,她依然可以睡個沒有夢的好覺。
鐘顏對她已經沒有那么大的影響了。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超出了她想象的好。
起床洗漱完,把昨晚洗的沙發套一件件晾在陽臺,陽臺的小銀燈還沒收,一串串掛著,綠蘿也還在墻上的小架子,她沒再像昨晚看沙發罩不順眼那樣看它們不順眼,還順手澆了澆綠蘿。
陽臺外,朝陽冉冉,晨霞如火,真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可晴心情不錯地到了公司,剛進辦公室,就見祝小雅跟在她屁股后,像是剛炫了五罐紅牛,走路都呼呼帶風,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傾訴欲。
可晴看了她一眼,坐下,接過遞來的文件,審閱完簽字蓋章,再遞回去時,措不及防對上了祝小雅閃閃發光的眼睛。
祝小雅布靈布靈大眼撲閃,滿臉都寫著“問我!快問我!”
可晴道:“…………”
總覺得應該視而不見。
可晴道:“你這表情……是有什么好事?”
祝小雅摸了摸自己的臉,美滋滋道:“這么明顯嗎?”
何止是明顯,我再不問你都要趴我臉上了。
可晴道:“工作時間不談私事,中午我請你吃飯,到時候再說。”
祝小雅立刻道:“不是私事!”
不是私事?那就是公事?什么好事讓你這么激動?
可晴道:“那你說說看。”
祝小雅道:“就是那個無法無天的喬雅安,她遭報應了!”
鐘顏?
一聽這兩個字,可晴本能地不想再聽,可轉念又想,她不是已經擺脫鐘顏的魔咒了嗎?還怕聽到鐘顏的消息?更何況,這還是公事。
可晴道:“她怎么了?”
祝小雅眉飛色舞道:“今天早上過來,我專門去她的工位找她,本來是想報昨晚的仇,沒想到,她被人潑了一身咖啡,一夜沒睡整理的數據也被刪除了,正在那兒哭哭啼啼修復。旁邊還有人大開嘲諷,說的那些話夾槍帶棒還沒有臟字,真是集陰陽怪氣于大成,咱們公司還真是臥虎藏龍。”
可晴掏了掏耳朵,我聽到了什么?鐘顏被霸|凌?真笑死人了,誰被霸|凌鐘顏都不可以被霸|凌,能霸|凌到鐘顏的人還沒出生呢。
可晴興趣缺缺的“哦”了一聲。
祝小雅見她這樣,滿腔激動涼了半截,不甘心道:“有人幫你報仇,你不高興嗎?”
可晴道:“她那是裝的。”
祝小雅道:“什么裝的?她真的被潑了咖啡,數據也真被刪了,本來我沒去的時候,那些人陰陽怪氣的還沒有那么嚴重,我一去,他們更來勁了。”
祝小雅又道:“我知道他們是故意在我面前表現,反正大家伙兒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管為了什么,總之都知道她不是個東西,都上趕著幫咱們報仇,離職前她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可晴道:“我的意思是,她只是故意不反抗,故意裝可憐而已。“
祝小雅愣了下,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可晴閉了閉眼。
她怎么知道的?
可晴道:“兩年前我就知道了。”
祝小雅茫然道:“兩年前?兩年前你們就認識了?”
可晴嗤笑道:“路邊的醉漢怎么可能嚇跑她?幾個小流氓打架怎么可能打爆她的頭?區區幾個坐辦公室的亞健康白領怎么可能欺負到她?都是裝的。”
祝小雅更茫然了:“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被醉漢騷擾的不是張月華嗎?被打爆頭的也是張月華吧?”
可晴擺了擺手示意祝小雅出去,祝小雅還想說什么被堵了回去,只能一步三回頭地出了辦公室,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大小姐說的那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大小姐真的是個花心大蘿卜,一邊惦記著死掉的張月華,一邊又想跟喬雅安玩替身文學?
對了,差點忘了,大小姐還跟她玩著契約小嬌妻呢!
媽呀,我不會真是大小姐魚塘里的魚吧?!
可晴交叉在下頜的十指緩緩上移,撐在了額頭。
兩年了,兩年前的事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時她剛從人人追捧的大明星變成人人唾棄的渣女,她的房子賣了,車子賣了,珠寶首飾賣了,連衣服鞋子都賣了,唯一的代步工具是一輛電動兩輪,還被黑粉大卸八塊,車輪子都砸變了形。
起初她還不知道,鐘顏下樓扔個垃圾久久不回,她下樓來找,看到車子零散,黑粉在辱罵鐘顏,甚至想對鐘顏動手。
鐘顏逆光站在路燈下,像是披著夜的外衣游走人間的艷鬼,絕美的臉孔揚著溫柔的笑意,紅唇只微動了動,那幾個黑粉突然痛苦地抱住腦袋,哀嚎著跌倒在地上。
那場景說不出的詭異,沒有人出手傷人,無辜的美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惡人倒地翻滾痛不欲生,就像是作惡太多來了現世報。
可美人的影子里卻憑空涌出無數黑影,像觸手又像藤蔓,它們自鐘顏影中延伸而出,迅捷又殘忍,刀鋒利刃般將那幾人的影子撕得粉碎。
然后,她聽到鐘顏說了一句:“夠了系統,再弄會死人的,他們又不是可晴,死了可是會扣積分的。”
那天,她知道了,原來她只是鐘顏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