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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第 161 章

    戴維的直播賬號在星網直播平臺上的粉絲量排行榜上高居榜首。

    位居他之下的那個第二名, 是個唱跳俱佳脂粉氣很重,但是抱上了某金主大腿所以平臺重點培養的雄蟲小網紅,坐擁粉絲八千萬, 直播間活躍人數超百萬。

    晚九點,是這位唱跳小網紅準點開播的時間。

    是日他于九點鐘正常開播, 一直到九點二十分,這位小網紅在直播鏡頭前跳了一段勁爆的街舞, 直播間在線人數達到兩百萬,氣氛達到最熱, 在無數粉絲的見證之下,直播間的鏡頭驟然開始扭曲,然后噗呲一下就黑了。

    就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的時候,這位小網紅的直播畫面再次開始顯示,但是出現在直播間鏡頭里的小網紅, 卻是換了副模樣。

    小網紅原本是在自家的室內直播, 身上穿的也是休閑裝。

    但是在直播畫面突變之后,直播間出現在鏡頭下的那個人, 一身純黑色的騎行裝,外加一個包裹嚴實的頭盔, 座駕是一臺引擎轟鳴蠢蠢欲動的摩托。

    背景也是顯而易見, 夜幕下的城市, 某座摩天大廈的天臺上, 在摩托車手對面幾十星米處,搭起了一個臺子, 臺子上面豎了三個巨大的火圈, 橘紅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直播間里頓時沸騰了,粉絲刷屏問小網紅在搞什么, 星網直播后臺的工作人員緊急聯系上了小網紅:“什么情況?”

    聯訊另一端出現的是小網紅被嚇得花容失色淚流滿面的模樣:“我……我不知道呀,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那個不是我!我好像控制不了我的賬號,我被盜號了……”

    “我好害怕呀,后臺粉絲給我打賞的錢怎么辦,我要報警……”

    直播后臺員工主管當機立斷下達指令:“給他下了,先把這個賬號禁播。”

    小組員工一通操作,頓時也大驚失色起來:“主管,這個……不知道什么情況,下不了!”

    “下不了?活見鬼!”主管親自上前操作指導,然后發現,事情極其詭異,確實下不了。

    直播還在繼續,直播事件迅速在星網上發酵開,更多的網民被吸引到了這個直播間里。

    現在直播間里的人在吊足了網線另一端觀眾的胃口之后,手腕發力,擰動車把手,蹭的一下像一支箭一樣地射了出去。

    這支箭在動力引擎的牽引下,平穩射出,原地起飛,一鼓作氣橫穿三個火輪。

    橘紅色的焰光抖動如綢搖曳生姿,瘋狂擺舞著慶賀騎手的穿越,但是這場摩托車鉆火輪秀最驚險的地方并不在此,而在于,騎手在穿過火輪之后前方再十幾星米,是高樓邊沿,沿下是百米深淵。

    為穿過火輪,騎手加足了馬力,現在要瞬間剎住才能防止自己與摩托車齊齊墜樓粉身碎骨的命運。

    幾百萬觀眾圍觀了這驚險一刻,他們看見摩托車的車輪與地面摩擦爆出了火花,看見眼前的深淵對著摩托車手張開了大口。

    就在這神經緊繃到極致的一瞬間,在摩托車的前輪已經滾出了高樓邊沿的那一秒,摩托車車手將身下這暴躁的座駕生生地剎住了!

    摩托車停在了高樓天臺頂上,半個車頭懸空,那個畫面頓了幾秒,隨后車手提著車把手調轉車頭,連人帶車拐回了樓頂。

    然后直播間的屏幕就看不清了,上面擠爆了全是粉絲的彈幕。

    后臺員工都看傻了:“這人誰啊?……”

    摩托車車手停好摩托,跨坐在摩托上,沒有摘下頭上的頭盔,但是他開始對著直播間里的網友喊話了,一開口是明顯的金屬電子虛擬音:

    “現在在看直播的朋友們,你們有誰知道,對面那棟樓叫什么嗎?”

    直播的鏡頭轉向了對面,那同樣是一座高層大廈,大廈樓體上還有一個顯著的巨型浮雕。

    摩托車車手選擇直播的地點,就在戶外,沒有絲毫的隱私保護,有些眼尖的網友一眼就能透過那個特征認出摩托車車手所指的建筑。

    “哈雷銀行大廈。”直播后臺員工主管也認了出來。

    摩托車車手的聲音盡管是虛擬音,但還是能明顯地聽出其中所包含的興奮:“號稱整個拉貝爾聯盟安全系數最高的銀行!”

    “在座的網友,請替我轉告退役上將斑斕蝶艾倫斯,請讓他務必安撫好自家心碎的雄蟲。”

    “因為在三天之后的現在,我要從哈雷銀行里,拿走十個億。”

    “就在三天后,我是如何從哈雷銀行拿走十個億的,我將進行全程直播,感興趣的網友記得按時來呦~”

    摩托車車手最后在直播鏡頭前隔空來了個飛吻,隨后畫面就迅速切換回了小網紅這里。

    畫面剛剛切回來,小網紅還沒有意識到,等到他戰戰兢兢地對著鏡頭擺擺手,確定直播畫面回到自己這里的時候,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這時直播后臺員工終于成功封禁了這場直播。

    有人將在三天后直播搶哈雷銀行,這則爆炸性消息十幾分鐘內竄上熱搜第一,警方連夜出動警力開始全城搜捕,艾倫斯與戴維這邊也是很快就獲知了此事。

    蓋文親手調取了網絡上現在到處瘋傳的直播片段,播放給艾倫斯與戴維看。

    在摩托車車手的宣言響徹戴維家的會客廳時,克萊爾最先沉不住氣了:“我從沒見過這么猖狂的蟲!”

    艾倫斯望向戴維:“你覺得他是炒作,還是認真的?”

    戴維凝神思考片刻,搖搖頭:“不好說。”

    “看起來很像炒作,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為名為利?直播還是盜的別人的號,我的秘書這邊跟我匯報,說那個小網紅賬號后臺的十幾萬星幣一分沒少。甚至還因為播了這一場,凈賺了幾十萬。”

    “看起來,他好像只是隨機選擇了一個粉絲很多的直播賬號發布自己的宣言而已。”

    艾倫斯:“有沒有可能是,他瞧不上這點錢,他的目標就是銀行里的十個億?”

    戴維不置可否,但是反問了他一句:“假如是你,你要去搶銀行,在搶銀行之前,你會做什么?”

    艾倫斯梗住了,考慮了一圈:“反正我不會開個直播告訴所有人,我要搶銀行。”

    戴維笑了:“看吧,正常人都是這樣。那個家伙顯然不正常,就這個自我意識過剩表演欲強烈的癥狀,很像是從哪個精神病院里逃出來的。這種人的動機是最難判斷的。”

    艾倫斯:“我們怎么辦?”

    戴維:“隨機應變,不要慌,我不信他真能拿走十個億。”

    戴維現在是艾倫斯的主心骨,戴維不慌,艾倫斯跟著心也就安定了下來。

    雖說戴維認定對方不會有本事從他手中拿走十個億,但是因為直播火爆的原因,這件事的網絡討論度極高,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為了安定銀行儲戶的情緒,戴維于第二天召開了發布會,公開喊話這位摩托車車手。

    “這位朋友,若你是想要成名,我希望你現在可以站出來,公開為你挑釁聯盟法律的言論道歉。誰都會有吹牛說錯話的時候,聯盟規章法條公平公正,倘若你誠心悔過,你仍然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公民。”

    “我十分欣賞你的摩托車駕駛技術和膽量,如果你愿意公開道歉,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我愿意為你提供一份合適的工作。”

    “但如果你執迷不悟,決心要踐行自己的承諾,那么不好意思,哈雷銀行、貝斯特家以及我們的警方、聯盟法律,都絕不接受這樣的挑釁。目前已經全城戒備,實行搜捕,你會為此付出殘酷代價。”

    下面有記者提問:“請問戴維閣下,針對此次事件,目前哈雷銀行這邊有什么舉措嗎?”

    戴維:“已經和警方進行過溝通,警方連夜出動了一支特警部隊,會在最近一周的時間內將哈雷銀行進行封鎖保護。”

    “但也同樣因為是這樣,目前哈雷銀行將暫時歇業一周,部分業務將會暫時受到影響,這是為了大眾的財產安全著想,希望民眾能夠理解。”

    戴維的發言相當官方,堪稱無懈可擊。

    記者拐著彎地挖陷阱:“假如對方只是一句玩笑話呢,一句玩笑話就令貴行如臨大敵,這是否與之前您所大肆宣傳的‘哈雷銀行是最安全的銀行’這一話語相悖呢?”

    戴維直截了當地嗆了他一句:“我們的措施,恰恰證明了我們將此事嚴肅對待的態度。”

    “你提到,假如這只是一句玩笑話,我在此可以認真地告訴你,民眾的財產安全,沒有玩笑這個詞。不要試圖用玩笑二字,來掩蓋自己的別有用心。”

    戴維面向大眾,面向媒體鄭重承諾:“我,戴維·貝斯特,是哈斯塔商會的會長,哈雷銀行是我名下的企業,若是我行令儲戶的財產發生惡性損失,傷及哈斯塔商會及貝斯特家的聲譽,我將自愿卸任會長一職。”

    銀制的餐叉沒拿穩,不小心落在了盤子里,發出了“當啷”一聲脆響,將正在用早餐但是看直播入迷的戈林給嚇了一跳。

    “啊呀,抱歉,人家不是故意的。”戈林慌忙跟同桌的喬伊道歉。

    為了轉移剛才的尷尬情緒,戈林說:“真是的,戴維這家伙,也太年輕氣盛了,當著媒體的面,怎么能講這種話。親愛的,得了空,你可得說說他。”

    “就昨天晚上的那個直播,我看過片段,哎呀真是的,哪里的瘋子跑出來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為了出名什么也敢做……”

    “秘書。”喬伊喚了一聲,他的貼身私人秘書立刻走上前來,“您有什么吩咐?”

    喬伊:“幫我把這幾天的應酬酒會全都取消。”

    戈林不解:“這是要做什么?”總不能是回心轉意了想在家陪他。

    喬伊:“戴維那個毛頭小子,他能干成什么正事?我去盯著他,省得出亂子,丟了貝斯特家的臉。”

    第162章 第 162 章

    在某個聯.通暗.網才能登陸的私人秘密聊天室內, 一位代號為“黑鉆”的成員提問:

    “有誰知道現在星網上那個摩托車車手的信息資料?外面查不到。”

    代號鼴鼠:“直覺告訴我,他好像是我們的人。”

    代號假面:“啊~也許,你是在找我?”

    代號黑鉆:“是你?!”

    代號黑鉆:“你的上線是誰?讓你的上線出來與我對話。”

    代號假面:“你直接對我講, 不是更好?你有事嗎?”

    代號黑鉆:“你在服從誰的管理?你的行動需要誰來為此負責?你的行為是你自己的意志,還是你上線傳達的組織的意志?”

    代號假面:“無可奉告, 你又不是我的上線,我不歸你管呦~”

    代號黑鉆:“你知不知道, 你的輕舉妄動可能會把我們整個組織拖下水?最近這段時間,新發掘出來的線人良莠不齊一個比一個狂妄, 你們制造出來的麻煩還少嗎?能不能消停點?”

    看到這里的代號假面本人再也沉不住氣了,咯嘣一聲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噼里啪啦一通輸出:“你在傲慢什么?急成這個樣子,我搶你家銀行了?”

    剛要點擊發送,忽然福至心靈, 點擊發送的手指沒有摁下去。

    他把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話念了一遍, 著重是后面那句,“我搶你家銀行了”, 然后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般笑起來,他一笑就有吐舌頭的習慣, 舌尖上那枚舌釘一閃一閃。

    他刪掉了輸入框內剛才打的那行字, 重新編輯:“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多謝前輩指點。”

    *

    艾倫斯帶領著蓋文奔走于哈雷銀行所在城市當地警察局。

    他其實完全可以不用管, 但是他放心不下,怕那個直播中向他喊話的家伙會真的來搶銀行。

    所以他天一亮, 戴維前腳去開發布會, 他后腳就趕去了警察局,發誓一定要在那個家伙動手之前, 把他抓住。

    警方這邊經過一夜搜捕調查,發現那家伙來路相當詭異,在這個遍地是監控的首都星,竟然就好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調取相關時間段內的街頭監控,竟然完全沒有發現此人的蹤跡。

    警方只好在天亮之后再次回到昨晚視頻里的地點,在那棟封鎖起來的高樓的天臺上,再次進行現場取證。

    期間,艾倫斯就坐在警察局里一遍遍地看那段直播視頻的回放,于是那名摩托車車手就在艾倫斯的眼前,一遍一遍地往火圈里鉆。

    克萊爾給艾倫斯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哥,歇會吧,別看了,這能看出個什么來呀?”

    艾倫斯喃喃地:“我好像看出來了。”

    蓋文:“您看到了什么?”

    艾倫斯眼睛盯著那投影畫面不挪開:“火。”

    “夜晚室外燃燒的火焰,會受到風向風速的影響。不同星球、不同季節、不同月份、白天夜晚的風向和風速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暴露在室外的火焰火苗形狀也會不一樣。”

    艾倫斯說完就起身對警察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與猜想。

    警方調取了首都星不同季節月份的季風模型進行對比,最后確認,昨晚直播中的視頻畫面,其實應該是一段錄像,它的真實拍攝時間是一個月之前。

    蓋文嘆服不已,克萊爾興奮地對著他炫耀:“我哥上軍校那會,可厲害了,門門功課第一名!”

    艾倫斯一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上:“觀測風向和風速,是野外射擊的必修課。不是我厲害,是你全就著飯吃了。”

    警方立即根據這一線索,開始調取一個月之前的監控,正在排查時,去現場勘測的警員也回來,聲稱發現了新線索。

    然后就拿出來一個透明塑封袋,里面是一截白色的塑料細棍。

    克萊爾在旁邊看見了,他小聲地對艾倫斯說:“我好像認識那個東西,它看起來就像棒棒糖上面的小棍棍。”

    說完還從口袋里掏出來一根,展示給艾倫斯看。

    艾倫斯一把拿了過來,交到了警員的手上,警員稍一對比,發覺確實高度相似,便立即有了主意:“送交檢測科,提取上面的唾液DNA與信息素。”

    經過好一通忙碌,最后警方這邊終于通過基因庫數據,鎖定了那名摩托車車手的身份——倫巴頓監獄在逃通緝犯,盜賊克羅米。

    類屬,鬼面天蛾雌蟲,年齡26,因多次盜竊搶劫,涉案金額巨大,被判處三十年徒刑。

    當年克羅米被抓獲時,曾有法官懷疑他身上還背著不止一條命案,但是由于克羅米犯案最猖獗的時間正值星際大戰,取證艱難,他又拒不認罪,因此只能按照搶劫盜竊的最高刑期來判。

    身份確定,剩下的就好辦了,艾倫斯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回家與戴維相聚。

    艾倫斯拉著戴維的手問:“發布會我沒顧上看,還順利嗎?”

    戴維疲憊地點點頭:“順利的,你那邊怎么樣?”

    艾倫斯:“好消息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戴維:“好消息是什么?”

    艾倫斯:“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下一步,只要他一出現就可以抓捕。”

    戴維:“那壞消息呢?很難抓?”

    艾倫斯:“壞消息是,那人是個有名的大盜,所以,他說要搶銀行的事,可能是真的。”

    艾倫斯將現在能夠查到,可以對外公布的資料給戴維看。

    戴維草草瀏覽了一遍:“出生于一家星際流動馬戲團,幼年時在馬戲團接受過各種訓練,擅長魔術和雜技表演……”

    “怪不得表演欲這么強烈。”戴維微微一笑。

    艾倫斯:“警察那邊說了,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我會第一時間趕去現場,親眼看著他們,把這個家伙抓住的。有我在,你和咱們家的錢,都不會有事的。”

    戴維笑著把他摟進懷里:“我好感動,我的老婆,你真是太能干了。”

    正說著,外面的仆從進來稟報:“先生,喬伊閣下到了。”

    窩在戴維懷里的艾倫斯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戴維注意到了,對艾倫斯的反應相當滿意,明知故問:“怎么了寶貝,不歡迎大哥來?”

    艾倫斯:“這種時候,他是來看熱鬧的吧。”

    戴維點了點艾倫斯的鼻尖:“你進去歇會,我來應付他。”

    艾倫斯在戴維臉上親了一口:“你讓他快點走,等他的味道散了,我再出來。”

    戴維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調笑著:“去吧。”

    等艾倫斯去了后面,戴維這邊才把他那位板著臉的瘟神大哥給請了進來。

    喬伊進來之后,剛一落座,就用一種好像戴維是他的小秘書一樣的語氣問:“昨晚那個事,你辦得怎么樣了?”

    戴維也是平時領導慣了,冷不防被這個語氣刺了一下,倒是沒生氣,很是留了些面子給他:“已經在警方那邊走流程了,進展迅速,只等著抓到人,哈雷銀行就可以正式營業。”

    喬伊:“你膽小怕事這點,倒是從小到大都沒變。”

    “對面發了個視頻就給你嚇破膽了?門都不敢開了,你知道現在多少人在笑話你嗎?”

    戴維:“我寧可千萬人笑我,也不愿意冒被竊取一分錢的風險。哈雷銀行的所有業務,已經全都被我盡可能地下放到了支行,只是暫停營業幾天而已,損失絕對比被搶了要低得多。”

    喬伊不以為然,淡淡地吩咐:“我可以擔保不會有事,明天就給我正常營業。”

    戴維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沒有接話,而是彎腰伸手從茶幾上拿起了一支煙。

    喬伊不悅:“大哥在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戴維不慌不忙地把煙含在了嘴里,旁邊的仆從適時地遞了個火,戴維引著了煙后,吸了一口,火光忽明忽暗:“聽見了,但我不打算這么干。”

    喬伊開始生氣了:“哥哥在跟你說話,你為什么要抽煙?你一個做弟弟的,是不是仗著自己已經成家了,所以就不聽大哥的話了?”

    “你知不知道,一個家里,除了雄父之外,大哥就是最大的?”

    戴維根本不理他,一口接一口,吞云吐霧,戲謔地看著喬伊自己把自己氣個半死。

    說來也怪,戴維就似乎跟這個大哥天然磁場不合,他對凱森都沒這樣,對喬伊,好像是心里明白再怎么樣,他都不會對自己有好感,所以干脆就放棄,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戴維的心里面認定了,什么大哥,就是情敵,跟情敵擺什么好臉色。

    再說了,喬伊人家那需要的是好臉色嗎?他需要的是所有人伏低做小地捧著他。

    喬伊直接站了起來,一把奪掉戴維手里的煙,薅住戴維的領子給他提了起來。

    戴維攥著喬伊的手腕站穩了,笑著問:“大哥,你這是跑我這里來打算看熱鬧,結果沒看成,惱羞成怒準備動手了是嗎?”

    喬伊語氣不善地逼問他:“在你心里,我這個大哥,就這么狹隘?”

    戴維看著他,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難道不是嗎?

    戴維的表情恍惚中刺痛了喬伊,他一把將戴維狠狠地推倒在了沙發上。

    戴維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那真皮坐墊上面,等他坐穩了回過神來,喬伊已經轉過身去大步流星地走了。

    “莫名其妙,神經病。”戴維在喬伊走后罵了兩句。

    喬伊氣惱地離開了戴維家,坐上車之后,他冷靜了下來。

    他這是在干什么?他原本是打算干什么的來著。

    他推掉了應酬,公務剛一結束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他原本是打算先暫時放下個人恩怨,共同為了貝斯特家的利益坐下來好好溝通,商量一下對策的。

    結果這可倒好,話不投機,沒談成,生了一肚子氣。

    喬伊氣憤地錘了一拳座椅,他弟弟怎么這么不聽話!

    到底不是一個雌父生的,雖然喬伊不善于溝通,但是往常只要他一吩咐,凱森是絕對不敢違逆他的。

    戴維怎么不聽他的呢?真是翅膀硬了!

    第163章 第 163 章

    后來的兩天, 警方沒有抓住盜賊克羅米。

    這急壞了艾倫斯,干脆都不著家了,帶著蓋文跟著警員一塊出警。

    眼看著就來到了克羅米在直播里允諾的那一天, 戴維將金庫又清點了一遍,安全系統重新加密, 哈雷銀行所有通道封鎖嚴實,帶領著一整隊荷.槍實.彈的特警在金庫外面守著。

    艾倫斯那邊一直沒有消息, 戴維現在要操兩份心:一份是一會有人要直播搶銀行的事;另一份是擔心艾倫斯的安全。

    距離晚九點開播還有一個小時,喬伊也親自帶著保鏢趕到了現場。

    喬伊和戴維, 沒有真正撕破過臉,但是一直在鬧不愉快。

    親屬之間互相仇視的場面就是很詭異,鬧得再難看也不能老死不相往來,站在同一戰線上也不代表和好。

    兄弟倆沒什么交流,他們今晚共同的目標, 就是盯緊金庫。

    在今晚, 如果哈雷銀行真的被搶,損失的不僅僅是錢, 更是哈雷銀行及背后貝斯特家的聲譽。

    那個小網紅的賬號被封禁了兩天,戴維親自找到星網直播平臺將其解禁。

    那個小網紅在下午六點就將直播給打開了, 一群看熱鬧的網民涌進來蹲守等著看晚上的表演。

    這群網民可謂是五花八門什么品種的都有, 但是最邪門、蹦跶得最歡的還得是那一小撮, 認為克羅米非常帥于是連夜組成粉絲后援會的。

    人渣罪犯也有粉絲, 戴維想不明白這一點,給平臺通了氣, 遇見一個封一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越來越靠近九點時,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直播間里的小網紅一邊戰戰兢兢地盯著直播畫面, 一邊心不在焉地跟彈幕聊著天。

    他現在已經不怎么怕了,身邊就是兩名警員陪著他,會保證他的安全,他現在的心情是又喜又憂。

    喜得是他現在直播間可比之前火多了,最紅的時候直播間里也沒這么多人在線;憂得是,恐怕播完今晚這場,這賬號就算廢了。

    金庫這邊,戴維等的是不安又煩躁,他習慣性地摸出了身上帶的煙盒,剛要拿支煙出來抽卻猛然想起,銀行里禁煙,只得悻悻地將煙盒又放回了西裝口袋里。

    他身旁的喬伊從容不迫地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硬金屬殼包裝的糖果,遞給了戴維,語氣仍然是那副說教的態度:

    “沉住氣,少抽煙,抽多了心浮氣躁。”

    戴維盯著這糖果,沒有伸手接,喬伊當著他的面用拇指彈開蓋子,倒出兩粒來送進了嘴里。

    戴維這才笑了,道聲謝,接過那盒糖,在掌心里撒出三四粒不同色彩晶瑩剔透的糖豆子,抬手送進口中。

    是清新口氣的糖果,薄荷味,香氣濃郁,甜味很淡。

    戴維只覺得滿口清涼芳香,竟不像是在吃糖。

    那硬質的糖豆子在口腔里和牙齒互相碰撞,怪舒服的,戴維剛想問問這是什么牌子的糖果時,就聽見旁邊的銀行行長提醒了一句:“九點了。”

    戴維點開了自己的光腦,進入那名小網紅的直播間,刷屏的彈幕眼花繚亂,幾乎要看不清直播畫面了。

    戴維順手關掉彈幕,守在金庫外面的兄弟倆,盯著同一個光腦直播界面。

    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包括跟著警員出警的艾倫斯,他此刻正坐在車上,也開著光腦觀看那名小網紅的直播間,等待著那名摩托車車手的出現。

    然而,一分鐘、兩分鐘,所有人焦急等待了三十分鐘之后,等到已經過了那場直播中,克羅米所說的那個時間,一切如常,什么都沒有發生。

    戴維將視線投落在身旁的喬伊這里,敏銳察覺到,喬伊一絲一毫的緊張疑惑氣息都不見。

    就仿佛,喬伊事先就預知到,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一樣。

    喬伊感覺到戴維在看自己,他轉過臉來望著戴維:“幾點了?”

    “馬上十點。”戴維回答。

    喬伊神色顯出了一種輕松又得意的狀態:“再等等。”

    有時一個人的話與他的行為要分開來解讀,喬伊的話語是,再等等;然而那種態度卻顯而易見地——即便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了。

    戴維打開了彈幕,現在網友們大多分成了兩派,一派在譴責克羅米失約,害得上百萬人眼巴巴地白等一場;另一派在嘲笑戴維,笑他被一個惡作劇狠狠地耍了一通。

    時間眼看著已經過了十點,然后來到十點三十,小網紅的直播間里在線人數走了一半。

    喬伊又發話了:“準備好公關吧,你之前那個思路就挺好的,這樣大眾只會嘲笑你膽子小,起碼不會影響到貝斯特家。”

    “不過,哈斯塔商會的會長是個膽小怕事的,這種言論傳開,你以后的管理路線,可就難走了。”

    “你要是不會管理銀行,我可以派我的部下來接手。”

    “我得走了,戈林還在家里等我,十二點前,我得趕回去。”

    戴維目送著喬伊轉身,就在他呆呆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從這被耍了的局面中收場時,他的光腦直播里傳出了一個富有金屬感的虛擬音:

    “啊~非常抱歉,剛才不小心忘記登陸密碼了。朋友們,讓你們久等了,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這個聲音讓已經準備離開的喬伊生生頓住了腳步,他猛然轉身,震驚、不可思議地沖回戴維身旁,仰起臉去看戴維光腦中的直播畫面。

    畫面里,那人換掉了之前的騎行裝,改穿一身綴滿亮片的演出服,臉上戴著一張華麗的半臉面具。

    他的身體瘦弱而纖長,他站在一個類似于演播大廳的舞臺上,全場的聚光燈都照在他這里。

    此刻,他是一切的焦點。

    盜賊克羅米先是熟練地抬手對著鏡頭一記飛吻,接著就從胸前衣襟里扯出了一方黑色的紗巾。他對著鏡頭將紗巾拋出,紗巾蓋住鏡頭后畫面出現了一瞬間的黑屏。

    只是一瞬間,等到那起遮擋作用的紗巾滑脫之后,直播的畫面就變成了,穿演出服的克羅米站在銀行金庫里的鈔票金字塔前面。

    這個畫面刺激得戴維瞳孔一縮。

    克羅米展開雙臂,身體向后仰倒,一下子躺進了那山一樣的鈔票堆里。

    他手持著紗巾,再次對著鏡頭一拋,直播外金庫的紅色警報瞬間響徹了整個哈雷銀行。

    戴維沖到金庫大門外破解開安全鎖打開了金庫,一隊持槍的特警沖進其中。

    裝著十億星幣現金的那一間金庫里,在燈光亮起的那一瞬間,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個一千萬張鈔票堆疊而成的金字塔,消失了。

    與此同時的直播畫面中,克羅米回到了演播大廳,他站在那空曠的舞臺上,面對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平攤開手臂,仰起頭,接受著從演播大廳上空降落的鈔票雨。

    鋪天蓋地,紛揚而下,雪花似的,千萬張鈔票

    他隨手接住了一張,放在唇邊輕吻一下:“我的表演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畫面切換回了小網紅的臉,克羅米一戰成名,二戰封神,網民圍觀的場面徹底爆炸,星網熱搜一連數條登頂,上千萬民眾喊話戴維,問他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十個億。

    與此同時,就在克羅米直播結束的一瞬間,沿著克羅米信息素出現的路徑,一路追查到城市港口的地下停車場警方這邊,與登錄著軍方搜查網的艾倫斯。

    他們的搜查地圖上,同時出現了一個小亮點。

    “目標出現了!就在這附近!”

    那個小亮點忽然一分為二,警員們也分成了兩隊去圍追堵截。

    艾倫斯盯著自己的軍方追蹤系統地圖上,觀察了一會兩個小亮點的運行軌跡后,鎖定了向著六點鐘方向逃竄的那個。

    艾倫斯跳上自己的車,一腳油門,開始追這個目標。

    艾倫斯開車在港口地下停車場中跟著導航迂回了幾圈之后,終于一個轉彎看見了前方騎著摩托車逃竄的克羅米。

    克羅米并非是今天那場直播時的演出裝扮,他現在身上穿著黑色的騎行裝,腦袋上戴著頭盔。

    他從后視鏡中發現了追蹤他的艾倫斯,興奮地發出了一聲尖利刺耳的怪叫,將手柄擰到了底。

    艾倫斯有條不紊地也將油門踩到了底,加速去追。

    眼看著前面的克羅米騎著摩托奔著遠處的地下車庫出口而去,將艾倫斯他們遠遠地甩在后面,艾倫斯將車設置為自動駕駛模式,打開汽車天窗,直接站了起來,拔槍對著前方的克羅米射擊。

    艾倫斯的槍法很準,但是那距離太遠了,遠遠超出了手槍的射程。

    艾倫斯射空了彈倉,眼睜睜地看著克羅米騎著摩托沖出了地下車庫。

    他沒有轉彎,而是一直向前,他橫沖直撞地騎上了碼頭,最后在艾倫斯及后方所有警員的注視下,一個飛躍,連人帶摩托,一頭扎進了夜晚深黑的海水中。

    遲來一步的警員對著海面一陣猛烈射擊,海面水花激蕩后歸于平靜,唯有海風推著那水面,一層一層輕輕撞向碼頭。

    艾倫斯站在碼頭上,海風吹得他渾身冰涼,昏黃的燈光幽幽地照射在岸邊停泊的船只上。

    他一把將打空子彈的槍摔在了地上,那支手槍被砸崩出來幾個小零件,在地上彈了彈,撲通一聲掉進了海里。

    讓他給跑了,海水掩蓋掉了信息素,艾倫斯和警方的信息素追蹤系統再也找不到他了。

    艾倫斯氣得直哆嗦,這時候,另一隊追捕的警員在對講機里向他匯報:“艾倫斯先生,失竊的現金,被我們找到了!”

    第164章 第 164 章

    戴維這一晚的心情, 可以算得上是大起大落。

    在十億星幣現金消失之后,艾倫斯那邊沒有音訊的那段時間里,他在空蕩蕩的金庫里踱步, 反復推敲克羅米究竟是如何作案的。

    他曾求助于系統君,系統君翻完原文后, 無奈地告訴他,在原文里, 克羅米只是個一筆帶過的路人甲,根本沒有詳細描寫過他的作案過程。

    戴維腳下踩著的是硬實的地面, 四周是金屬圍墻,金庫外罩著一層安全智能鎖,圍了一群特警。

    十個億可不是小數目,它并非三萬五萬可以裝進包里偷偷帶走,一個鈔票摞成的金字塔, 憑空消失了。

    戴維走到門前, 手順勢往金屬墻上一拍,這個舉動讓他不經意間喚醒了金庫的安全系統, 一個半透明的面板浮現在他眼前。

    就在那一瞬間,戴維只覺得腦中噼剝一聲, 擦出一點火花, 戴維忽然想到——假如, 克羅米有系統……

    “戴維!”艾倫斯的聲音打斷了戴維的思緒, 他抬頭一看,是他的艾倫斯回來了。

    那只蝴蝶撲過來撞進他的懷里, 仰著臉歡歡喜喜地告訴戴維:“我把錢找回來了!整整一卡車!”

    艾倫斯說完拉著戴維就跑, 他將戴維帶去了警方在清點贓物的現場。

    一輛中型皮卡停在正中央,周圍拉起了警戒線, 幾十名警員銀行職員在現場忙碌著,用推車從卡車車廂里一趟一趟地往下運鈔票,警戒線內擺著十幾臺驗鈔機。

    戴維看著那場景,長松了一口氣,他捧著艾倫斯的臉,親了親他的額頭:“艾倫斯,我的救世主。”

    丟失的十個億被找回來了,接下來就是戴維、喬伊與警方負責人召開的三方會議。

    十億現金從丟失到追回,一共才用了不到三個小時。

    警方這邊振奮鼓舞,已經將情況上報,這樣一來可以受到上級嘉獎,二來可以在民眾之中樹立起警方的威望。

    然而喬伊的態度卻是:“警方這邊幫助哈雷銀行成功追回款項,貝斯特家族代表哈雷銀行全體儲戶表示萬分感謝。我與您的上級是互相熟識的朋友,我很快就會與其取得聯絡,該有的表彰獎勵,一樣都不會少。”

    “但是有一點,我希望警方這邊,對外,面向民眾,請不要公布這次的案情。”

    戴維怔住:“大哥!……”

    喬伊認真地說:“既然沒有損失,那我們就假裝它沒有發生過。直播那種事情,也不是造不了假。”

    喬伊的目的顯而易見,還是為了保住貝斯特家名下哈雷銀行的聲譽。

    失竊的錢確實被找回來了,但失竊這件事,確確實實發生了。

    當哈雷銀行發生失竊案那一刻起,它就不再是“最安全的銀行”了。

    警方代表是個看起來嚴謹又認真的雌蟲,他嚴肅地對喬伊說:“喬伊先生,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民眾有知曉真相的權利,而且我們作為執法者,是絕不可以捏造扭曲事實的。”

    喬伊望向他:“那就讓我們雙方互相都退一步,你們可以如實公布,但并不是現在。”

    戴維此刻才發覺,喬伊在談判上,確實是有些手腕的。

    警方代表并沒有妥協:“喬伊閣下,這不符合規定……”

    喬伊:“我可以理解你們迫不及待想邀功的心情,但是請不要忘了,那竊賊還沒有落網。”

    “從辦案的角度來說,你們的案子根本就沒有破。像這種涉案金額巨大,牽扯到貴族的案件,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聯盟法律中是有規定的,案件未告破期間,為保護貴族權益,將一律采取保密措施。”

    “因此,我有權要求你們在案子還沒有破的現在,對外將此事保密。”

    警方代表望向戴維,像是在尋求他的意見,戴維靠在椅子上,沒個坐像,輕輕一笑:“我聽我大哥的。”

    戴維:“克羅米確實還沒有抓住,現在就對外公布,只會讓民眾覺得,就連哈雷銀行都靠不住了,那些小銀行豈不是隨時有危險?會造成社會恐慌的。”

    戴維這個還算識趣的回答,取悅到了喬伊,他向警方代表再次聲明:

    “并非是讓你們愚弄民眾,而是希望等案件有了實質性的進展,犯罪者落網之后,再公布也不遲。”

    三方最終達成了共識,這場簡單的會議結束之后,時間已然是凌晨一點,戴維要去清點贓物的現場,叫勞頓了整天的艾倫斯回家休息。

    清點贓物的現場這邊,艾倫斯擔心再被動手腳,一刻也沒有放松地一直盯著。

    等戴維來到此處叫他時,戴維隱隱地察覺到,艾倫斯的神情不太對勁。

    艾倫斯更是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問了他一句:“戴維,克羅米偷走了我們多少錢?”

    “十個億。”戴維問,“出什么事了?找回來的錢,數目對不上?”

    艾倫斯輕輕點了點頭,戴維的心空了一塊:“缺了多少?”

    艾倫斯:“多了十個億。”

    戴維像是沒聽懂似的:“什么?”

    艾倫斯掃了一眼旁邊還在忙碌的警員和銀行職員,小聲回答:“問題就出在這了。我們丟了十億星幣,結果找回來了二十億。”

    戴維回想了一番,錢被找回來之后,就堆在那個皮卡的車廂里,體積上好像確實比十億要多些:“多出來的這十個億,是真鈔嗎?”

    艾倫斯:“已經全部驗過了,都是真鈔,現在完全分不出,哪些是我們丟的,哪些是后面多出來的了。”

    情形變得更復雜了,多出來十億星幣,可不是什么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其中極有可能牽扯到其他的金融犯罪。

    戴維心里沒什么底,只覺得自己稀里糊涂地,好像被拉進了一個陰謀里。

    但是他不能六神無主,他現在是他們家的主心骨,他將艾倫斯拉進懷里:“沒事的,你做的很好。剩下的,就交給警方去查好了,你不要擔心,你已經很累了,跟我去休息吧。”

    事情再度變得焦頭爛額了,知曉現在情形的警方代表和喬伊也是面面相覷。

    戴維安頓下艾倫斯之后,又返回了銀行,此時,那二十億星幣無處可去,只能先暫時安頓在哈雷銀行的金庫中。

    鈔票這次改換成方方正正的擺放形態,二十億剛好塞滿了一間金庫。

    戴維就站在這二十億現金面前,仰望著這兩千萬張鈔票,他從前絕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因為自己名下多出來十個億而煩惱。

    喬伊試探性問戴維:“或許,其實是你記錯了,你本來,就丟了二十億?”

    這可是二十億,又不是二十塊。聯盟發行的貨幣,最大面額為一百星幣,二十億就是整整兩千萬張鈔票。

    戴維輕輕一笑:“大哥去查一查哈雷銀行的賬就知道了,從哈雷銀行建.行后開始,它的現金儲蓄量就一直是十個億。”

    要是多出來的這十個億是假.鈔,這還好辦,直接按貨幣造假案定性,驗鈔機也能把真鈔和假.鈔區分開。

    但多出來的是真鈔。

    這就得按金融犯罪定性,警方要查,就得深入到貝斯特家內部,沿著所有的資金鏈開始查。

    如此查起來,誰能保證公爵大人名下的資產,每一筆進賬支出,都清清白白呢。

    喬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閉上眼,勻速將胸腔里積攢的廢氣吐干凈:“不要慌,會有辦法的。”

    “貝斯特家幾百年屹立不倒,不會完蛋的。”

    戴維看了眼時間:“都這個點了,大哥別回去了,在我這住一晚上吧。我這廟雖小,但應該也供的下您這尊菩薩。”

    喬伊聽著戴維在胡言亂語,聽不懂那莫名其妙的詞匯,瞥了他一眼。

    不過他的內心還是很受用的,戴維這小子光有點小聰明能成什么事,遇上這種情況必然是慌得六神無主了,所以還是得讓喬伊這個大哥來做主。

    喬伊將戴維對他的挽留,解讀成了變相的服軟。

    遇上事情的弟弟,果然是知道服軟,聽話多了。

    喬伊自認為是個通情理的雄蟲,家族利益,是先于個人恩怨的。

    個人恩怨里,要是戴維安分守己,尊敬他這個大哥,一切都聽從喬伊的安排,喬伊是可以寬宏大量地不那么仇視他的。

    于是喬伊就內心別扭地答應了,在戴維的寓所留宿了一晚。

    戴維現在的心態就是,左右事情已經發生了,凌晨時分,不管是他也好,辦案的警員也好,被抓來加班的銀行職員也好,全都是疲乏不堪的狀態。

    事已至此,不如就先去休息。

    哪怕是那二十億鈔票在哈雷銀行的金庫里放一晚上,第二天就長腿飛了,戴維現在也沒有精力去管了。

    一切等天亮了再說。

    這變故,恰恰就發生在了第二天天亮之后。

    早起的銀行行長,去銀行的金庫里巡視了一圈,然后大驚失色地跑去向戴維匯報。

    戴維聽完行長的匯報以后,只覺得自己可能是起猛了,還沒睡醒,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直到他自己親自去哈雷銀行的金庫里檢查完,他才確定了,這昨晚銀行失竊的荒唐事,又變了一種荒誕的手法。

    比如,艾倫斯昨夜找回來的那二十億星幣鈔票,經過了十幾臺驗鈔機檢驗過確認是真鈔的紙幣,一夜之間,在金庫里,全部變成了白紙。

    銀行的職員,將那高高摞起的紙幣山一下子推倒,潮水般白花花的紙片朝戴維涌了過來。

    他的二十億,全部變成了裁剪成紙幣大小的,一片空白的紙。

    第165章 第 165 章

    套房的淋浴間里傳出來嘩啦啦的水聲, 沖完淋浴的人將自己裹進干爽的浴袍里,然后丟進了柔軟的大床上。

    他趴在床上點開光腦,星網熱搜上高掛著“哈雷銀行失竊”的詞條。

    昨晚那場直播表演秀的片段轉載量破兩億, 無數民眾在質問戴維,哈雷銀行是不是真的被洗劫, 后面能否恢復正常營業,銀行失竊的損失將由誰來賠付。

    多方施壓之下, 戴維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出來回應,但他的語言極為簡短, 只是說,三天之后,哈雷銀行將恢復正常營業。

    星網上的聲音大體分成了兩派:

    一派認為,哈雷銀行這邊沒有正面辟謠銀行失竊的信息,可以百分百確定, 銀行失竊一事確實存在;

    另一派則認為, 銀行失竊如此重大的案件,警方那邊也沒有確切的通告, 因此懷疑這其中另有隱情。

    不過雙方最終還是達成了共識:

    他們號召哈雷銀行的儲戶們,在哈雷銀行正常營業的那天, 集體去銀行辦理取款業務, 以此來驗證哈雷銀行內部的現金儲蓄究竟有沒有出現問題。

    相關領域的高手很快就通過哈雷銀行所規定的每戶每天的取款上限、銀行儲戶量及取款熱潮的周期計算出, 哈雷銀行要想安然無恙地度過此次考驗, 銀行內部至少要有六億星幣現金的儲蓄量。

    三天,六億現金。

    有網友指出, 才六億現金, 貴族財閥動輒千億身價,拿六個億出來堵窟窿, 灑灑水而已。

    此番言論立刻遭到其他網友的反駁。

    貴族財閥縱有千億身家,但絕沒有一個是以現金的形式存在的。他們名下的股票、地產、古董珠寶,想要拋售出去換成現金,評估流程各項手續極為繁瑣,最快也得按周計算。

    所以三天之內,想賣兩套房子湊六個億,完全不可能實現。

    還有網友提出,可以先將哈雷銀行旗下各支行的現金全部匯總到哈雷銀行來,度過這次難關。

    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

    因為哈雷銀行是貝斯特家所有銀行的總行,現金儲蓄量是所有支行的總和。且之前戴維已將部分總行業務下放到支行,為確保支行正常運營,支行內部的現金儲蓄是絕對不能動的。

    最后,那群熱情討論等著看熱鬧的大眾網民們聯合起來給戴維出了個主意:

    實在不行的話,可以考慮連夜建個印鈔廠出來,三天六個億現金,應該還是能印出來的。

    看見這個建議的克羅米撲倒在被子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端著高腳杯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子一邊欣賞一邊飲酒。

    他對著鏡子里面,自己的那張臉,柔情萬種地說:“哥哥,我這次鬧得夠大了吧?”

    “我不信你看不到。你要是覺得我做的過分了,那就立刻來見我。”

    戴維現在所面臨的局面是,他得在三天時間之內,拿出至少六個億,現金。

    戴維為著那變成白紙的十個億,已經把自己關在銀行金庫里整整一天了。

    他在金庫里面支起了一張辦公桌,旁邊配著一臺驗鈔機,桌上堆滿了一摞摞的白紙鈔票。

    在這種艱難困境之中,戴維記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他現在,試圖用程序,來扭轉局勢。

    艾倫斯在他的旁邊陪伴著他,小心地用餐刀將飯盒里的三明治切成小塊,一塊一塊地喂到戴維的嘴邊。

    戴維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都沒怎么吃過東西,他很害怕戴維的身體會先垮掉。

    戴維沒有排斥艾倫斯遞過來的食物,他張嘴含住,眼睛一刻也不離開編程界面,嘴巴在機械地咀嚼,他現在不管吃什么都嘗不出滋味來。

    戴維的手指在快速地敲擊著鍵盤,終于在修復完最后一個bug之后,一鍵運行,戴維眼前的那張白紙恢復成了它原本的鈔票面額。

    戴維拿起那張紙幣,放進驗鈔機里,順利通過檢測。

    “成功了?”艾倫斯欣喜地問了一句。

    “成功了。”戴維拿起那張鈔票,“我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修復了一百星幣。”

    艾倫斯的心又沉了下去,修復一張用了半個小時。

    三天時間,這才能修好幾張?

    “我已經將爸爸送我的海島山莊掛出去估價了,緊急出手保底應該能賣三個億。還有布萊爾星球上的宅子、飛艦,折價賣掉,應該能湊齊。”艾倫斯小聲建議。

    戴維摸摸他的臉:“沒什么用,賣出去也來不及,別折騰了。”

    眼下的局面,是他們配偶兩個共同的困境,可是艾倫斯也幫不上忙,他心急如焚:“這要怎么辦才好?”

    戴維開始給艾倫斯分析現在的情形:

    “我現在的猜想就是,對方應該掌握著一種,與我差不多的能力。”

    “他制造出了十億現金的假.鈔,混在原本的十億真鈔里面,所以實現了總量的二十億。”

    “我無比確定,這十億假.鈔,是他通過超自然的手法制造出來的,因為這些假.鈔過驗鈔機時全部顯示為真鈔。只有當我用我自己的程序系統去掃描時,掃描到假.鈔,我的系統會進行報錯。”

    “他應該也是使用了程序,對混在一起的二十億現金鈔票動了手腳,刪除了鈔票的花紋面額數據,將鈔票變成了空白。”

    “我剛才已經將我的程序系統接入到銀行的數據庫中,獲取了原本的十億真鈔的錢幣編號,及錢幣數據。”

    “現在,我可以用我的系統,將被刪除數據的錢幣進行修復。”

    戴維長嘆一聲:“可是,困難就出在這里。”

    艾倫斯:“你的意思是,外部的儀器設備,分辨不出哪些是真鈔,哪些是假.鈔?”

    戴維:“沒錯,每一張鈔票,都得我親自用系統掃描一遍才能知道它是真是假。”

    “掃描到真鈔,一切順利進行。”

    “掃描到假.鈔,我的系統就會報錯警告,每報錯一次,就會進行技能冷卻,冷卻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戴維拿起那張修復好的鈔票:“他簡直就是專門來克我的,三天時間,我無論如何,也修不完這些錢,除非……”

    艾倫斯接話:“除非有一個人,可以做你的幫手。這個人的眼睛,比這些儀器設備精密得多,一眼就能分清真鈔假.鈔。”

    戴維:“不錯,要是能有個人幫我把真鈔假.鈔區分開,我就可以一次性修復很多張鈔票。”

    艾倫斯望著他的眼睛:“我想到了一個人。”

    “我也想到了一個人。”戴維唇角微微地翹了起來,“我覺得,我們想到的,應該是同一個。”

    戴維直接給唐發去了一通聯訊請求,對面很快就接通了,唐的半身影像出現在戴維的面前,傻頭傻腦,非常開心:“戴維,你找我……”

    戴維顧不上跟他寒暄,直奔主題:“認識錢嗎?”

    唐咧著嘴:“認識的。”

    戴維拿起桌子上一張修復好的真鈔,展示給對面的唐看:“這是多少錢?”

    唐誠實地回答:“一百。”

    戴維又拿起一張未修復的白面假.鈔:“這是多少錢?”

    唐:“這個不是錢,這個是白紙,是一種棉花里摻了少量蟲類纖維做成的白紙。”

    戴維抓起桌子上五六張還沒有進行檢測修復的白面紙鈔:“這幾張里面有錢嗎?”

    唐不明白戴維在搞什么,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有,左邊第一張和中間那張是錢,剩下的不是。”

    戴維將那兩張取了出來,用自己的程序系統檢測了一下,確認唐是對的。

    艾倫斯問:“它們看上去,不都是一樣的嗎?你是怎么分出來的?”

    唐急切地搖頭:“不是的,不一樣的。錢就是錢的樣子,紙是白的,幾張紙里面混了兩張錢,一眼就看得出來。”

    戴維起身走到對面,單膝蹲在地上那堆白花花的紙鈔旁邊:“這堆東西,在你眼里是什么?”

    唐看完就笑了:“戴維,你為什么要把錢和紙混在一起這樣堆在地上?”

    “你好有錢哦。”唐感嘆了一句。

    戴維心中有了底:“我現在派人去蘇明那里接你,你乖乖地等著,不要亂跑。”

    唐天真地問:“為什么要來接我呀,你是不是不忙,想跟我一起玩?”

    戴維笑了,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來:“是的,我打算把你接過來,我們一起做游戲。”

    唐喜歡戴維,于是立刻就答應了:“好好好!”

    當天下午,戴維把唐接到了哈雷銀行。

    之后,他們就開始了這場不眠不休的游戲。

    唐負責找茬,將真鈔和假.鈔區分開;戴維負責將真鈔修復;艾倫斯看著一臺碎鈔機,負責把唐揀出來的假.鈔銷毀;蓋文負責用推車把假.鈔碎屑推出去;克萊爾負責給他們送飯。

    三天的光景倏的一下就跳了過去,轉眼到了哈雷銀行正式營業的這天。

    哈雷銀行的儲戶們像是受到了某種煽動,在銀行開業之后,一窩蜂地全擠進了銀行,辦理取款業務。

    那種場面,說蟲山蟲海也不為過,銀行外面的隊伍排出去整整一條街。

    喬伊在銀行外看到那些來取錢的儲戶,心中暗暗地得意了起來,他是來給戴維送錢的。

    他這三天時間里,可沒閑著,動用了一切的關系,籌到了兩個億的現金,現在就在他的車上堆著。

    雖然這兩個億根本填不滿那十個億的窟窿,但至少能讓戴維先把眼前的窘境給撐過去。

    喬伊這一路,都快要把自己給感動死了,整個聯盟兩百多號星球里面,怕是也找不出他這樣好的哥哥了。

    只要他的弟弟從今往后能像凱森一樣聽話,兄友弟恭,喬伊這點辛苦根本不算什么的。

    一會等他把兩個億拿出來,戴維怕不是得跪在地上磕著頭感謝他,到那個時候,艾倫斯也會明白,誰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了不起的值得他崇拜仰慕的雄蟲。

    喬伊見到戴維時,他們正在哈雷銀行隔壁那條街上的豪華餐廳里吃早飯。

    戴維靠在艾倫斯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唐面前的盤子里堆滿了好吃的,他嘴里含著的食物還沒來得及咀嚼吞咽,坐在那里一點頭一點頭的,眼皮像黏了膠水根本睜不開。

    喬伊心情很好,他快步走上前,朗聲喊了一句:“戴維!”

    終于完成了任務,靠在愛人肩頭小憩的戴維被這一聲給喊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朝著來人望過去,好半天才認出對面是誰。

    “大哥?”戴維困惑著,“你怎么來了?”

    喬伊本能地就想數落他:“要緊事解決完了?你就在這里悠閑自在地吃飯。你的儲戶在你的銀行外面隊伍排成山了,你有錢給他們嗎?”

    戴維笑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他們只管來,我不怕他們鬧。”

    喬伊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景:“你什么意思?你不管了?”

    戴維伸手拿起餐巾來將手擦干凈,隨后站起來:“大哥隨我來。”

    戴維姿態悠閑,從容不迫地在前面帶路,把喬伊再次領進了哈雷銀行的金庫里。

    他當著喬伊的面,緩緩打開了金庫的門,一座鈔票摞成的金字塔出現在戴維的身后。

    戴維那張濃麗的臉孔上,顯出了些困倦,他的眼圈微微發青,有種頹靡的慵懶之態。

    “十個億。”戴維輕聲說了一句,懶懶散散地笑著。

    喬伊的算盤落了空,在他這里好不容易才可憐可愛起來的弟弟,忽然之間,好像又變得面目可憎了。

    喬伊冷冷地質問:“哪來的?”

    戴維:“大哥不用操心,我自有我的方法。”

    第166章 第 166 章

    喬伊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 有一天他會淪落到上趕著去給人送錢,結果沒送出去還碰了一鼻子灰的境地。

    喬伊離開時,盡管已經竭力保持風度了, 但在他自己的感受中,自己現在狼狽得像個小丑。

    他沒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一家中檔的小酒館。

    這家小酒館外觀上平平無奇,他走進小酒館之后直奔酒館的后廚, 侍者為他掀開遮擋的簾子,他進入其中穿過一條走廊, 再拐過去,一家地下俱樂部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喬伊走進了這家秘密俱樂部,這里的環境私密又豪華,是非常符合喬伊身份的活動場所。

    喬伊進入到俱樂部的大廳里時,一眼就瞧見了那個混在人堆里的生面孔。

    那是一個長相艷麗舉止輕佻的雌蟲, 在臺球角那一隅角落里分外扎眼。

    他身上穿著規矩又斯文的襯衫長褲, 但腰身臀部的曲線卻被恰到好處地勒顯出來,又纖細又肉感, 是一具格外迷人的酮體。

    因此用腳趾頭也該想到,他周圍的那些食肉目雄蟲為何會被吸引而來。

    他處在中間, 宛若被群狼環伺的肥美羔羊。

    但這小羊羔自己卻一點都不在意, 叼著一支棒棒糖, 手里拿著一支臺球桿, 輪到他打球時,他直接坐到了臺球桌上, 柔韌的腰身塌下去, 咚得一聲就把那彩色球打得四散開來。

    氣勢上風情萬種,但真正進洞里的球卻沒幾個。

    陪他打球的雄蟲笑著揶揄他:“你這技術不行啊, 哥哥陪你練練?”

    那個雌蟲拈起一只球來,巧笑著:“我球打得不好,就說我打得不好是了,非要口頭上占我點便宜,油腔滑調的家伙。”

    他說這話時,目光一閃,瞥見了遠處的喬伊,他們兩個的視線,剛剛好撞在了一起。

    喬伊收回目光,來到吧臺上坐下,點了一杯莫吉托。

    那個雌蟲果然不出意料地翩然降臨到他的身側:“英俊的雄蟲,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請我喝一杯~”

    喬伊對雌蟲一向大方,因此也幫那位雌蟲點了一杯喝的。

    雌蟲的那杯是后叫的,還沒有做出來,喬伊的那杯酒先上來了,雌蟲越過喬伊的手,直接將那杯莫吉托端在手中,啜飲了一小口。

    這是雌蟲在向他求歡,喬伊直白地告訴對方:“我從來不會和來路不明的雌蟲上.床。”

    雌蟲笑得格外歡暢:“你看起來這么悶騷,我還以為你喜歡浪的呢。”

    喬伊未曾想到一個雌蟲竟能說出這樣粗鄙的話來,喬伊不要那杯被別人喝過的酒了,他扭臉就要走。

    結果那雌蟲后面又追加了一句:“原來黑鉆先生,是個有潔癖的雄蟲。”

    對方知道自己的代號,喬伊轉過臉來望向他,那雌蟲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紹:“忘記說了,我叫克羅米,鬼面天蛾,代號假面。”

    公爵家的少爺與盜賊,他們從屬于同一個地下組織,克羅米最初知曉這件事時,也是極為震驚的。

    他們的組織名為“蟻穴”,是戰時卡斯諾聯盟內部成立的間諜滲透情報機構。在戰后,這個組織仍然存在,并且吸納了許多拉貝爾聯盟內部的成員加入。

    他們的成員遍及各行各業,平時主要是竊取情報和制造社會混亂,攪弄時局。

    例如前段時間的街頭爆炸案、倫巴頓監獄犯人越獄事件、游輪貴族屠殺案,都是他們的手筆。

    其實有拉貝爾聯盟貴族被吸收進來,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克羅米只是好奇,在自己的弟弟死于組織的清洗行動之后,這位黑鉆先生的內心究竟是怎樣一種狀態。

    喬伊并不在意一個雌蟲在想什么,他重新點了一杯酒,似乎有要跟克羅米深入交流一番的意思。

    果然,喬伊直奔主題:“你是怎么做到的?”

    喬伊指的是,他是如何在重重圍困下,盜走了十個億。

    克羅米:“我不太想告訴你,因為我害怕你會傷心。”

    喬伊:“我只想知道一點,在你這里,哈雷銀行的安全系統,是否不堪一擊?”

    “不,哈雷銀行的安全系統是無懈可擊的,我是采用了另外的手段。”

    克羅米幾個月之前,還在倫巴頓監獄里服刑,他越獄之后,第一時間就將目標鎖定在了哈雷銀行上面。

    他從出獄的那一刻開始,就在為洗劫哈雷銀行制造大新聞做準備了,所以才早早地錄制好了那則天臺挑釁的視頻。

    但是他一直沒有找到入侵的機會,他無法從外部破解掉哈雷銀行金庫的智能鎖。

    那是一種更高級的保密程序,他的盜版編程系統功能沒有那么強大。

    就當一切陷入到僵局中,克羅米幾乎都要放棄的時候,轉機出現了——凱森死了。

    哈雷銀行的上一任主人是凱森,它所使用的腦紋密保來源正是凱森。

    當凱森死去,戴維還未接任,哈雷銀行沒來得及更換新的腦紋密碼的這段時間,哈雷銀行的安全系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漏洞。

    克羅米就是抓住了這段時機,偽裝成銀行職工,潛入金庫,用自己制造出來的假.鈔替換掉了金庫里的真鈔。

    他的時機拿捏得剛剛好,正好在哈雷銀行安全系統升級前完成了替換。

    也就是說,那天戴維與艾倫斯在銀行金庫里第一次所見到的那座鈔票金字塔,其實全部都是假.鈔。

    當時的戴維根本不會有自家金庫里的錢是假.鈔這種意識,所以完全沒有要用自己的程序系統去掃描一遍辨別真偽的概念。

    克羅米算準了時機,在自己制造出的假.鈔流入市場之前,放出了視頻,戴維果然串聯警方,暫停了哈雷銀行的營業,確保了那些由克羅米制造出來的能完全聽從他掌控的假.鈔一分不少的待在銀行金庫里。

    所以,其實在他放出自己要洗劫銀行的消息的時候,這件事,他就已經完成了。

    那天晚上,戴維與喬伊還有一隊特警所守護的,是一堆克羅米制造出來的廢紙而已。

    所以,它才會那么聽話,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遠程操控一堆自己親自編寫的代碼,這是很容易的,全選剪切一下就好了。

    克羅米微笑著:“我只不過是,想要給那個叫戴維的家伙制造點麻煩,順便出個名而已。我對錢,沒有興趣,那十個億,不多不少,又被我給還回哈雷銀行里去了。”

    于是,現在警方這邊,對這次的案子,就不太好定性了。

    戴維用完早飯之后,就被警察局傳喚過去接受調查了。

    哈雷銀行這里,因為來辦理業務的儲戶前所未有的多,所以艾倫斯沒有陪同戴維一起去警察局,而是帶著蓋文和一整隊保安,在銀行這邊巡視,維持秩序,以防止人員聚集發生負面事件。

    一切都還算井然有序,直到艾倫斯坐在銀行業務大廳里,親眼目睹一位儲戶取出了一筆錢,小心裝進背包里之后,一個起身,然后就軟綿綿地癱倒了下去。

    有人在他的銀行里面辦理完業務之后暈倒了。

    艾倫斯二話不說地沖了上去,然后發現這名暈倒的客戶是一位身材瘦小的雌蟲,他臉色蒼白如紙,肚皮圓滾滾地將衣服給撐起了不小的弧度。

    是身懷有孕的雌蟲!艾倫斯不敢動他,立刻吩咐蓋文:“快去叫救護車!”

    “不……不用……”那名好像是暈倒了,但還有點意識的雌蟲掙扎著,“給我點吃的,我是餓的……低血糖了……”

    克萊爾趕忙把自己的巧克力奶糖貢獻了出來,那個孕夫雌蟲一口氣吃了三塊,慢慢緩了過來。

    艾倫斯怕他出事,就將他帶去了銀行的休息室里,給他拿了一份員工餐吃,張羅著要給他請個醫生過來看看。

    雌蟲接受了艾倫斯的食物,并向他表示了感謝,但拒絕了艾倫斯要幫他請醫生的建議。

    他懷孕的月份明顯已經不小,起碼得有五六個月了,這令他看起來有些笨拙,他抱著圓溜溜的肚子:

    “我是早上,太著急了,沒吃飯就過來排隊,結果排了一上午,這小家伙鬧意見,我就犯低血糖了。我沒事的,不用去醫院,也不需要看醫生,非常感謝你。”

    對方體格瘦小的就像個亞雌,但卻挺著個大肚子,艾倫斯問他:“為什么是你自己,你的配偶呢?孩子的父親在哪里?”

    艾倫斯的問題明顯是戳到了對方的痛處,他低下頭去,囁嚅了半天,小聲回答:“他很忙,來不了。”

    艾倫斯的內心有了定論,這是個可憐的懷孕雌蟲,他極有可能是被拋棄了。

    艾倫斯同情起了這個小孕夫,讓蓋文好好看護他,他去外面偷偷聯系醫院,準備把他送去做檢查。

    結果他剛走出去,就正好碰上戴維從警局里做完筆錄接受完調查回來,他趕緊迎了上去。

    艾倫斯驚喜又急切地問:“怎么樣?”

    戴維強打起精神來,對他露出了一個疲憊的笑容:“不用擔心,很順利。”

    艾倫斯看出了他的困倦:“這里有我呢,你回去休息吧。”

    這幾天戴維一直在忙,根本沒有放松精神好好休息過。

    “你也不要太逞強了,別累著,忙什么呢?”戴維隨口問了一句。

    艾倫斯:“剛才有個懷孕的雌蟲,來辦理業務的時候暈倒了,我怕他出事,打算幫他叫個救護車,給他送進醫院做個檢查。”

    這本是很隨意的一件小事,戴維當然不會反對他這樣做,本著好心多問了一句:“他現在在哪里?”

    艾倫斯指了指休息室:“在那里面,在休息。”

    戴維順著艾倫斯指過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很不經意的一眼,不知為什么,戴維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種十分異樣的感覺。

    “我能見見他嗎?”戴維依從本心的想法,突兀地冒出了這個念頭,然后他就問了出來。

    艾倫斯不疑有他,只當是戴維在關懷弱者:“當然可以。”

    艾倫斯主動把戴維給領到了休息室門口,還體貼地親自幫他拉開了休息室的磨砂玻璃門。

    戴維望向休息室,那名小孕夫是背對著門的角度,戴維首先看見的是對方的后腦勺。

    戴維盯著那個后腦勺,越看越覺得那個發旋十分眼熟,他慢慢地走近了,試探性地說了一聲:“你好?”

    對方聽見戴維的聲音之后,下意識地轉過了臉。

    當戴維看清這個懷孕的雌蟲的長相時,他在原地足足愣了兩分鐘。

    最后他不可置信地叫了對方一聲:“溫小胖?”

    第167章 第 167 章

    戴維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這張臉的。

    在他之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面, 提到“發小”“死黨”這類字眼時,戴維總是會下意識地報出溫小胖的名字。

    溫小胖是他的綽號,他的大名和戴維一樣, 中不中洋不洋的,叫溫迪。

    他是戴維從小一起在福利院中長大的孩子, 年幼時飯量驚人,長得白凈肉乎, 像個萌萌的糯米團子。

    小男孩階段的戴維分不出死黨的美丑來,只覺得他臉蛋胳膊肚子上的肉又白又軟, 就管他叫溫小胖。

    小胖小胖的叫著,就改不過來了,后面溫迪青春期身體抽條發育開,長成了個身量苗條眉清目秀的青年,戴維也還是習慣性叫他溫小胖。

    戴維竟然在這個世界里, 見到了溫迪, 他又恍惚又驚喜,以至于一下子都忘記了去思忖背后的隱情。

    他不可置信地呼喚了對方一聲:“溫小胖?”

    對方原本正在捧著飯盒吃銀行的員工餐, 見到戴維之后,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望著戴維, 先是驚愕, 隨后臉上浮現出迷惘的神色來, 像是在努力地辨認著什么。

    戴維走過去, 向他詢問:“你是不是叫溫迪?你是不是穿過來的?”

    對方驚得一下子捂住了嘴,眼睛睜得大大的:“是……我是叫溫迪……我是穿書……你怎么知道?”

    戴維站住了腳步, 他對著溫迪笑了, 將雙手插.進了西裝口袋:“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溫迪上上下下地把戴維打量了一遍, “你是……戴維?你是我哥?”

    “是我。”戴維看著溫迪,一邊笑著,眼眶里泛起了淚花。

    溫迪望著戴維,后知后覺地也笑了出來,兩行眼淚滾下來,然后就又暈了過去。

    戴維和艾倫斯親手把他送進了醫院。

    在醫院里做過全身檢查之后,醫生告訴戴維,溫迪已經懷孕24周了,胎兒發育的很好,只是孕夫本人身體虛弱,有營養不良和貧血的跡象。

    戴維風風火火地就要去聯系溫迪的配偶,然后發現溫迪的所有證件都是假的,他在哈雷銀行里面開戶存錢,用的是別人的證件,戴維跟警方核實,證件原主人在兩年前失蹤。

    故友重逢,戴維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巨大的疑竇給籠罩住了。

    溫小胖是什么時候穿過來的?他在這個世界里的身份是什么?他又經歷了什么?他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來的?

    溫小胖這一暈,就暈了許久,戴維也撐不住了,讓蓋文在醫院里陪護看守,他去醫院旁邊的酒店里開了個房間。

    戴維終于躺到了床上,腦袋混沌暈眩,太陽穴脹痛。

    艾倫斯從床腳處爬上了床,幫戴維把被角掖好壓實,連人帶被地抱住,半邊身子虛虛地壓著戴維。

    “我腦子里好亂……頭疼。”戴維嘆了口氣。

    艾倫斯伸出手輕輕揉按戴維的額角:“你只是太累了,我陪著你,睡吧。”

    戴維伸手摟住艾倫斯,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終于睡下了。

    戴維這一覺睡到傍晚時分才悠悠醒轉,陪伴著他的艾倫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一直盯到他的眼睫毛顫動,張開了眸子,才笑開來跟他打招呼:“晚上好。”

    戴維近距離地望見這張笑臉,身心都暖洋洋的,像化成了一汪水:“幾點了?”

    艾倫斯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天黑了。”

    戴維:“你就這么……看著我睡覺,看了一下午?”

    戴維睡去醒來,艾倫斯都保持著趴在他身上的動作,所以戴維才有了這種猜想。

    其實艾倫斯也睡著了來著,他只是醒的比戴維早。

    但是做雌君嘛,有時候就是得嘴甜一點。

    于是,艾倫斯捧著戴維的臉:“是啊,你睡著的樣子美得像朵花,我情不自禁地就看了一下午。”

    艾倫斯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又明顯見長了,戴維明知道他是胡說八道,但還是被哄得眉開眼笑。

    調笑完,開始聊正事,戴維起床穿衣服:“醫院那邊怎么樣了?”

    艾倫斯先把自己身上整理好,然后湊過來給戴維重新打領帶:“蓋文來消息說,醒了有一會了,就等著你過去呢。”

    戴維重整精神,帶著艾倫斯來到醫院,與溫迪正式見面。

    盡管戴維滿腹疑問,但考慮到溫迪有孕在身,怕影響到他的情緒,所以戴維剛開始還是小心翼翼地跟他客套寒暄著。

    溫迪又見到戴維,神情又高興又委屈的,他感慨著:“這么多年了,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我居然還能見到哥。”

    “我要是早知道,你現在就是公爵家的少爺,我肯定早來投奔你了,也不至于天天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溫迪的話語中,有戴維聽不太懂的含義:“這么……多年?什么意思?”

    戴維穿過來也才幾個月而已,溫迪口中的這么多年,從何說起?

    溫迪也怔住了,他想了想告訴戴維:“我穿過來,已經整整十二年了。”

    “當年,哥忽然年紀輕輕地就走了,無父無母也沒有結婚生子,我接到通知以后,跟哥的幾個朋友一塊,給哥料理了后事。”

    “就是在哥下葬的那天,我都要難過死了,沒控制住多喝了點酒。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喝多了過馬路,看錯了信號燈,然后我也沒了。”

    “我沒了以后,我心想我這么年輕,真是死的冤枉,要是能重來一回就好了,我再也不喝酒了,我一定遵守交通規則。然后我也沒想到,接著我就穿書了。”

    “我來到這個世界里的時候,我這個身體是個只有八歲的小孩,我就以他的身份,在這個世界里過了十二年。”

    戴維看了一眼旁邊的艾倫斯:“可是我才穿過來不到半年。”

    溫迪想了想:“我們可能穿的,不是同一本書,只是同一個故事背景而已。我這個故事的時間線應該是比你那個要早。我是嚴格按照原文的故事線走的劇情,剛好走到了大貴族銀行失竊案這個劇情點了。”

    戴維感覺自己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因為走到了同樣的劇情節點上,所以我們的時間線開始重合,然后我們就遇見了。”

    溫迪苦笑著:“真是老天爺開了眼,我們還是有緣分的,時間線錯開了這么多年,劇情線居然還能融合,我們還能再見面。”

    戴維隱隱地后怕起來,這中間如果有哪一環沒有扣上,他跟溫迪也許就是此生不見。

    戴維問:“這么多年,你是怎么過來的?”

    溫迪的神情猶疑起來了:“我這十幾年,其實過得還可以。”

    “我穿過來,身份是黑麥金斑蝶亞雌,一直到我十八歲之前,我都是作為一個亞雌長大的。”

    “但是后來,在我身上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有人說,我的亞雌是假性的,我其實是劣質雌蟲。”

    “然后,然后我就懷孕了。”

    溫迪遮遮掩掩含含糊糊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經歷,戴維聽的一頭霧水:“你自己懷上的?你結婚了嗎?你為什么要用假.證件,冒用別人的身份?”

    “戴維……”艾倫斯提醒了一下戴維,示意他不要急,語氣兇了會嚇到對方。

    溫迪上輩子小時候特別聽戴維的話,所以戴維急起來他就跟著本能地慌了神:“我……我是偷跑出來的,我也是沒辦法……”

    戴維:“說明白,你遇上什么事了,這小東西怎么懷上的?”

    溫迪摸著肚子,猶豫了半天才開口:“我是那戶里家仆的孩子,生的巧了,跟那戶的小主子是同年同月同一天生的。”

    “那戶家的大人,信教,覺得同一天生的能給自家孩子擋災,就把我接到他們家里,給自家的孩子當伴兒。”

    “他們家孩子,是個雄蟲,我原來是個亞雌,所以也不怕什么,就這么長大了。”

    戴維聽著這個讓他后背直發冷的故事,顫著聲問:“那家混小子,他把你給……”

    “我也沒想到我是個假性的,稀里糊涂地就有了,我知道以后,就收拾東西跑了。我是花錢辦的那些假證,我用我自己的證件會被抓住的。”

    戴維惱了:“沒出息,你跑什么呀?你訛他們啊!吃這么大虧讓他們賠錢啊!”

    艾倫斯再次提醒他:“戴維,你不要激動。”

    溫迪被戴維兇了,可憐巴巴地小臉一垮就掉淚珠子:“你不知道,我要是不跑,我就沒命了……”

    艾倫斯問了一句:“對方是貴族嗎?”

    溫迪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至此,戴維算是看明白了。

    溫小胖現在是個沒名沒分的,懷了個私生子,自己跑出來了。

    某些貴族雖然私底下會干一些齷齪事,但是明面上要臉的很,所以溫小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要是被那家給抓住了,后果不堪設想。

    戴維想了想,給出一個穩妥的建議:“趁還沒生下來,他還不算個人,不如就打掉吧。”

    溫迪聽見這話,一臉驚恐地望向戴維,捂著肚子搖頭。

    “你舍不得?”戴維不理解。

    艾倫斯說明了他的難處:“他不能。”

    “聯盟規定,懷孕雌蟲墮胎,胎兒生身雄父必須知情,并且簽署墮胎授權書,醫院才會安排手術。”

    這是一種很悲哀的社會現狀,不是每個雌蟲都強大健碩可以去從軍,那些柔弱的雌蟲不得不依附于雄蟲。所以一旦被拋棄,對方不同意打掉胎兒,這名雌蟲后面就只能成為單親爸爸。

    戴維:“你跟我說,他們家姓什么,多大勢力,我給你做主。”

    溫迪悶悶地回答:“哥,你別問了。這事,你不知道是最好的,明天我出院了,咱們就當沒見過。”

    “哥你現在的生活多好,結婚了有自己的家庭。可你要是卷進我的這樁麻煩事里來,對你家來說,是會帶來災難的。”

    第168章 第 168 章

    溫迪咬死了, 怎么都不肯說肚里崽的另一個爹是誰。

    戴維不再追問,溫迪不說,他也會繼續查, 總能查到的。

    而且戴維也不在意溫迪說的什么“災難”,貝斯特家權勢夠大了, 有這個后盾在,戴維什么都不怕。

    戴維表面在這件事上順著了溫迪, 但是在另一件事上卻態度強硬——他不允許溫迪不聲不響地離開。

    他不讓溫迪走,溫迪當然就走不脫。但是走不讓走, 那就得想辦法安置。

    戴維跟艾倫斯商量,能不能安排溫迪住在他們家。

    戴維在跟艾倫斯提出這個請求時,內心很忐忑,因為這事不仔細琢磨倒也沒什么,但要是較起真來, 一個有家室的雄蟲, 要安排另一個懷孕的雌蟲住進自己家里來……

    戴維都不太敢想,這種事情陰謀論起來可以有多少種演變形式。

    戴維甚至想好了, 要是艾倫斯不同意,他就在外邊幫溫迪租個房子。

    結果艾倫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 接到咱們家里來也好, 傭人醫生都是現成的, 不會有比咱們家更好的條件了。”

    艾倫斯慷慨大方地, 甚至都把戴維襯托得有點小肚雞腸了。

    然后艾倫斯就說出了他的想法:“反正也不是花我的錢,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要是心術不正想干點什么, 我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好,還是他老婆考慮得周全, 溫迪就這樣住進了戴維家里。

    這件事只能算是戴維與艾倫斯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沒有影響到他們生活的主基調。

    戴維這邊還是繼續當他的會長,忙他的事業,哈雷銀行這事,鬧得屬實不小,后續平息輿論也很是讓戴維焦頭爛額了一陣子。

    艾倫斯這邊清閑些,但也只是表面上,他一直在掛懷著警方的動向,克羅米一天不落網,他就一天不能徹底安心。

    溫迪搬進了戴維家,剛開始一直小心翼翼,后面逐漸熟悉了環境,就開始放飛天性。

    溫小胖上輩子給戴維當狗腿子,這輩子給主家少爺當狗腿子。

    他大約也醒悟了,自己可能就是天生當狗腿子的料,于是迅速就找清了定位,開始死心塌地給艾倫斯當狗腿子。

    溫迪是酷似亞雌的雌蟲,精致小巧的類型,像個活的洋娃娃。

    這個洋娃娃每天眨巴著星星眼,肚子圓滾滾,走起路來搖搖擺擺跟個小企鵝似的,黏在艾倫斯后面拍馬屁,攆都攆不走。

    艾倫斯起初還能保持清醒,但是后面,試問有哪個人能在這種狂轟濫炸之下堅守初心巍然不動,反正艾倫斯是不行。

    于是,不知不覺中,克萊爾都失寵了。

    等克萊爾意識到自己在艾倫斯這里的排行又下降了一位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了,于是他就眼含淚花,看著他哥跟其他蟲稱兄道弟,默不作聲狠狠地又吃了一大碗。

    內心已經如此痛苦了,必須得多吃點。

    溫迪懷著孕,總是餓,餓了吃不著東西心里就發慌。

    別的時候還好,因為晚餐的點很晚,所以下午這段時間很難熬,全靠那頓下午茶撐著。

    艾倫斯在營養師的建議下,把下午茶的甜品都換成了營養餐,防止他餓慌了一次性攝入過高的糖分和碳水,長此累積起來對生產不利也對身體不好。

    溫迪捧著那可口小菜,感動得涕泗橫流,直說戴維這朋友沒白交,找了個這么能干又體貼的老婆,他都跟著沾光。

    艾倫斯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就陪著溫迪吃東西。

    他跟溫迪也其實沒什么話題聊,東拉西扯地就拐到了不在場的戴維身上。

    艾倫斯問他:“戴維以前,是什么樣的?”

    溫迪一邊慢條斯理地用一樣精巧的小工具剝著堅果殼一邊回憶:

    “我第一次見戴維的時候,才七八歲,我是從生下來就被遺棄到福利院的。戴維不是,戴維來福利院的時候,已經十歲還多了,我比戴維應該是小三歲。”

    “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我只記得,他來的那天,跟著還來了好幾個警察。”

    “我后面跟他熟了還問過他以前,但是他說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

    “不過我沒過多長時間,發現他會用卡片變魔術,就跟我在電視上看見的,那些街頭賣藝的人一樣。我就跟他說,你以前有沒有可能是個在街上賣藝的小要飯的?”

    “他來的時候,都要瘦脫相了,就跟個小要飯的差不多。”

    “戴維一開始的時候,非常抗拒我這么說他,但是后面說的次數多了,他自己好像慢慢也接受了這種說法。再有人問起來,他都說,自己以前就是個街上賣藝要飯的。”

    艾倫斯愣住了,他回想起來之前那次,戴維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世過往,似乎也是這么說的。

    艾倫斯問:“你的意思是,戴維進福利院之前,其實并不是小乞丐,他是受了你的影響,才有了這種想法?”

    溫迪被問住了,含著一顆果仁想了想:“好像是吧。”

    “哎呀,我們其實都沒太當回事。都進福利院了,一群沒人要的小孩,名字都是瞎起的,我們對自己的身世,都是稀里糊涂的,也不怎么在意這個。”

    艾倫斯的手指捻著銀調羹的柄,心里隱隱地難過了起來。

    他的戴維,為什么會是個沒人要的小孩呢。

    “戴維長得很像混血,但是他太瘦了,所以就不怎么好看。他雖然瘦,可是他飯量特別大,吃飯跟打仗一樣,別的小孩害怕他,只有我,跟他吃的一樣多,哈哈,然后我倆就混到一起去了。”

    “戴維腦子靈光,學東西特別快,跟我不一樣,我懶得動腦子,十歲了乘法口訣都背不明白,戴維天天笑話我。”

    “但是戴維心眼很好的,我笨的老師都放棄我了,可是戴維沒有,他自己高考完揪著我的耳朵逼著我學習,然后我就考上了醫學院。”

    說起上醫學院的事來,溫迪又愁眉苦臉了:“雖然,很感謝戴維給我補課,督促我學習,但是學醫仍然是我上輩子最后悔的決定。”

    艾倫斯不理解:“為什么會后悔?當醫生很好啊。”

    他們這個世界里,雌蟲和亞雌上護理學校的多,有點名氣的醫學院幾年都收不了一個雌蟲學生,雌蟲能當正規醫生,是很了不起的。

    溫迪嘆口氣:“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現在再去看,確實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現在能回去,我再也不抱怨背書和考試了。”

    “那時候生活多好啊,考試掛科就是我最大的煩心事。一個電話打給戴維,他就領著我出去玩……”

    說到這里,溫迪頓住,他立刻對艾倫斯解釋:“我們一直都只是好朋友來的,我那會不是雌蟲,我那時候,還是個直男呢。”

    他自己說這話,內心只覺得又悲涼又搞笑,他與戴維分別時,還是個黃花小直男,重逢的時候,他肚里的崽都會踢人了。

    世事無常,誰能想到這個世界里男人也有能生的呢。

    “戴維我記得他,好像是上大學那會出柜的吧,就很突然,跟我說,他好像喜歡男的。當時給我嚇壞了,再三確定他不喜歡我之后,我決定支持他。”

    艾倫斯瞧著嘻嘻哈哈的溫迪,問:“戴維原來的時候,有愛人嗎?”

    溫迪不假思索:“沒有,他出柜出了個寂寞,天天又是比賽又是項目的,完全顧不上談戀愛。”

    “而且,戴維這個人,很矛盾的。”

    艾倫斯:“什么意思?”

    溫迪喝了一口奶:“像我們這樣的,從小沒爹沒媽,本能地就想要有個家。戴維要是能正常結婚生子,他就有老婆有孩子了。”

    “但是戴維喜歡男的,在我們那里,兩個男的結婚都很麻煩,而且也生不出孩子來。所以啊,戴維一直到離開那個世界,也沒有一個真正跟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溫迪忽然好奇發問:“艾倫斯,你有跟戴維要孩子的打算嗎?”

    沒有,艾倫斯反感生孩子,戴維從來沒有正式跟他提過這種事。

    艾倫斯木然地搖搖頭,溫迪說:“那應該是你們感情很好,所以哪怕沒有那層血緣存在,也會讓戴維有安全感。”

    溫迪評價:“這樣來看,戴維來到這個世界里,對戴維來說,其實是好事情。”

    艾倫斯的思緒飄遠了,游蕩了好一陣才歸位來:“他的到來,對我而言,也是好事情。”

    戴維這天下班的早,回到家里,廚師正在準備晚餐。

    溜達著去活動室里一看,艾倫斯、溫迪、克萊爾、蓋文還有小卡爾,圍坐在那里,觀賞給蟲崽準備的各種嬰兒物品。

    克萊爾把一頂小氈帽戴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卡爾手中抓著一只小鞋子,放在手心里比大小;溫迪拿起一件嬰兒圍嘴攤平蓋在自己的肚皮上。

    蓋文生過,在跟溫迪講一些生產時的細節;艾倫斯手里攥著個奶瓶,也聽得認真。

    活脫脫的大型育兒經驗交流現場,戴維站在門口圍觀了好一陣,才清了清喉嚨:“咳,幾位先生,廚師托我過來問一聲,今晚都想吃點什么菜?”

    艾倫斯不知道戴維早回來,抬頭望過去,一見他就笑了,丟下奶瓶起身去找他:“我吃什么都行,你問問溫迪,問問他肚子里的寶寶想吃什么。”

    溫迪煞有其事地低下頭去,嘰嘰咕咕地跟肚里的娃交流了一陣,然后裝模作樣地回答:“寶寶說,他想吃紅燒肉。”

    溫迪之前雖然吃到的好東西也不少,但是他饞中餐不是一天了。

    戴維直接拒絕:“太油膩了,你得少吃這種東西。”主要是戴維了解艾倫斯的飲食習慣,他應該不喜歡這玩意。

    溫迪鬧無賴:“少吃什么呀,這哪來的紅燒肉給我吃,我都十多年沒吃上這道菜了,我做夢都是你以前做飯的味兒。”

    艾倫斯幫腔:“給他吃吧,又不是頓頓吃,沒事的。”

    艾倫斯發了話,戴維這才去換衣服洗手下廚房,一群人給他打下手。

    剝蔥的切肉的,雖然香料上種類不太一樣,但最后還是燉了一鍋紅亮亮的肉出來,足夠全家上下美美地吃一餐。

    戴維興致勃勃地,用碟子盛了一份出來,手里拿著叉子將肉上面的肥膩油脂剔掉,只留下瘦肉來向艾倫斯邀功:

    “快嘗嘗,燉足了時候,不柴的。”

    艾倫斯接過叉子來,把肉放進口中嘗了嘗,戴維趕忙問:“怎么樣?”

    艾倫斯抿了抿唇:“甜的。”

    戴維自己也嘗了一口,笑開來:“好久不做,糖放多了。”

    艾倫斯強調:“沒關系,好吃的。”

    好吃就是對廚子最大的肯定,戴維很高興,艾倫斯都看在眼里。他們的飯桌很熱鬧,其樂融融,艾倫斯心想,這或許就是戴維之前想要的家庭生活吧。

    如果戴維喜歡的話,艾倫斯希望他們的生活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第169章 第 169 章

    當戴維與艾倫斯自己家的新聞掛在熱搜上的時候, 他們根本無暇去顧及其他熱搜詞條里的不同人生。

    等到他們這邊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艾倫斯才重新翻閱起了社會新聞,然后他就發現了個不得了的事。

    之前去過的豪格斯星球, 因為接連出事,引起政壇重視, 各類政策開始收緊,取締各種灰色地帶的職業及活動。

    首當其沖就是帶有濃厚賭.博性質的博.彩業, 豪格斯星球大都會上百家博.彩會所全線關停整改。

    艾倫斯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莫里的處境,立刻向莫里發去了聯絡申請。

    莫里過了好一陣才接通, 艾倫斯一眼就注意到,對面莫里的狀態確實明顯大不如前。

    游輪事件之后,莫里黯淡了許多,總有種傷了元氣還沒有恢復過來的感覺。

    “莫里!”艾倫斯呼喚一聲他的名字。

    美麗的莫里對著他蒼白一笑:“我看新聞了,你家出那么大事情, 怎么想起我來了?”

    艾倫斯:“你還好嗎莫里?達利溫會所怎么樣了?”

    莫里的手搭在了額頭上, 明白艾倫斯應該是知道了,瞞不過他, 于是就只好實話實說:“我的好日子到頭了,我現在, 不得不考慮改行的事了。”

    艾倫斯記得達利溫會所外觀是個商業大廈:“是都關了, 還是只關了博.彩廳?”

    莫里:“整個大樓都查封了, 什么也不讓賣。”

    艾倫斯著急了, 可是莫里這邊明顯是上層施壓,戴維恐怕幫不上忙:“需要我幫你做些什么嗎?”

    莫里搖搖頭:“沒事的, 艾倫斯。”

    “命運這種東西, 跟賭牌是一樣的,有贏就有輸, 這把輸了下把還會贏回來,不要擔心。我雖然不能開賭場了,但我還有工廠呢。達利溫會所那棟樓盤、我名下的三個工廠,大不了我就全賣了,拿著錢提前退休享清福。”

    莫里的話給艾倫斯吃了一顆定心丸。

    沒錯,是這樣,莫里就算一朝失勢了,也不會落魄到哪里去的。

    他之前開賭場不知道積攢下多少財產,現在不能繼續開了,無非是不能繼續大把撈金了,但他手里有本錢,說不定可以趁此機會開始做正經生意。

    這樣想想情況也不算特別壞,但是艾倫斯的心總也放不踏實,他最后叮囑了莫里一句:“你要是后面再遇到了什么事,自己挺不過去了,就來找我。”

    莫里語氣輕松地答應了:“好,到時候你可不能嫌棄我。”

    結束掉這則通訊之后,莫里疲憊地縮回了椅子上,旁邊的西瑞爾將手里那杯剛泡好的咖啡遞給了莫里。

    外面的羅克敲門走進來,莫里一見他來了立刻打起精神來:“談的怎么樣?”

    莫里是打算將達利溫會所大樓賣掉的,所以派了羅克出去找買家談。

    羅克搖搖頭:“沒成。那幫經商的,又精明又市儈,知道咱家落了難,都準備到咱們這里撈好處。一個個商量好了似的,價錢壓的一家比一家低。”

    “太離譜了,咱們可是好地段,裝修好了的商業樓,他們報的價竟然和毛坯房一個樣,明擺著是欺負咱們。”

    莫里嗤笑一聲:“這是當我急著用錢,跟我敲竹杠來了,我就知道,雄蟲沒有好東西。大不了,我不賣了。”

    莫里脫口而出之后,意識到旁邊站著西瑞爾,趕緊補充了一句:“這里的雄蟲不包括你。”

    西瑞爾才不在乎,他輕輕一笑:“嘗嘗我剛親手磨的咖啡吧,這豆子是新的,我上周從咖啡園進的貨。”

    莫里端起那杯咖啡來,剛遞到嘴邊上,外面的達希就轟得一聲撞開了門。

    辦公室里的都被嚇了一跳,莫里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慌慌張張地,你怎么了?”

    達希的臉色煞白,他好一會才把氣給喘勻:“老大……咱們在東港的那個廠子,出事了。”

    莫里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出什么事了?”

    達希:“工廠的機器出了故障,請師傅來修,不知道怎么搞的,接錯了線路,機器啟動的時候,爆炸了,現場都是易燃物……”

    莫里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西瑞爾立刻伸手去扶住了他,莫里抓住西瑞爾的手臂站穩身體:“去東港!”

    莫里坐在車上去東港的路上完全不敢想象一會將要看到什么樣的畫面,他自認為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夠好了,但是等來到了現場的時候,他的雙腿還是忍不住地發軟。

    他的工廠燒成了一片火海,因為化工藥劑的原因,那火光不是橘紅色,而是妖異的藍紫色。它在不停地燃燒,吞噬掉莫里的廠房,時不時地就要再發生一次小型爆炸。

    工廠里上百臺機器的運轉核心都是能量石,遇高熱發生爆炸對外會釋放出強烈輻射。

    莫里一下車來,西瑞爾就緊急為他戴上防毒面罩,裹上了防護服。

    莫里渾身都失掉力氣了,任憑著西瑞爾擺布他。

    莫里眼見著消防車和救護車攔在前方,鳴笛聲哭喊聲爆炸聲,震得莫里耳膜刺痛。

    他親眼看見一臺臺擔架被從前方抬出來,上面躺著他血肉模糊的員工。

    莫里挪不動腳步,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像他第一次上戰場時的情景一樣,他傻掉了。

    西瑞爾注意到莫里站著,一動不動地,眼圈泛著紅,淚水順著面頰往下淌。

    西瑞爾意識到,不能再放任莫里看下去了,他半抱半拖地,把莫里拉回了車上。

    車有防護層,西瑞爾在車里拿掉了莫里的面罩,用一塊干凈的手絹幫莫里擦掉眼淚。

    東港的這個廠區,是莫里三個工廠里面效益最好,規模最大的一個。

    廠房全燒了,員工非死即傷,這種打擊太大了。

    羅克和達希上來勸慰:“老大,您身體剛好,看開點吧,已經這樣了,別再把您自己搭上。”

    可是這莫里是無論如何都看不開了,他心里又悲傷又絕望,他又不能當著手下的面嚎啕大哭,就強忍著,忍著,最后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腥甜殷紅的血出來。

    他們手忙腳亂地,就先把莫里送到醫院去了。

    醫生給莫里扎了鎮靜劑,莫里才昏睡了過去。

    等到他這長長的一覺醒過來,東港的火已經滅了。

    工廠燒成了一片廢墟放射源,消防部門和輻射源防護機構將工廠原址做了隔離,派直升機高強度噴灑除輻射藥劑。

    莫里的那些員工,按照現在的統計,死亡二十,重傷八十,輕傷一百多,還失蹤了兩個。

    傷亡員工的家屬,現在哭喊著到處找莫里。

    莫里剛剛恢復過來一些,就被西瑞爾和羅克攙扶著,去見那些家屬,當著他們的面,鞠躬道歉,承諾會給予家屬賠償。

    但這些人的情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安撫下來的。

    戰爭才剛剛結束,經濟蕭條,很多之前在家做全職主夫的雌蟲都出來工作。莫里的工廠出事,傷亡殘廢有雄有雌,許多家庭的天瞬間就塌掉了。

    當他們正在哭嚎絕望的時候,莫里的出現,就變成了他們最好的宣泄途徑。

    于是他們說:

    “你不要再假惺惺了,你這個開賭場的家伙,你能是什么好東西?”

    “就是你開賭場害得那么多人傾家蕩產,這是你遭了報應,你遭的報應連累到了我們!”

    “我的雌君現在還在搶救,醫生說他就算救過來,受了輻射,以后也是個瘋子!”

    “你還我丈夫來!你還我孩子的雄父!”

    人堆里不知道是誰,脫了鞋,直接把鞋子丟到了莫里的身上。

    這道口子被撕開之后,場面瞬間就失控了。

    那群家屬們前赴后繼地涌上來,要撕扯毆打莫里,莫里的保鏢站在莫里前面攔住他們,西瑞爾和羅克護送著莫里狼狽地離開這混亂的現場。

    在此期間,他們三個的身上,都挨了點打擊。

    莫里的臉被鞋子砸了;西瑞爾之前受傷的肩膀被撞到,痛的他趔趄了一下;羅克被礦泉水瓶敲到腦袋,鼓了個青包。

    莫里撐著病體去了警察局,跟他相熟的警長翻了翻這場事件的資料,非常遺憾地告訴他:

    “這場爆炸確實來的很蹊蹺,但是現場已經不剩什么了,一把火燒得干凈,查不出來的。現在的事件定性就是,工廠的安全措施做的不到位,你這邊是全責。”

    “建議就是,家屬的賠償一定要給足,不然他們鬧起來打官司,搞不好,你是要坐牢的。”

    莫里回去之后,就開始發動一切人脈,賣房子賣地,湊員工的賠償金。

    他開賭場最風光得意的那幾年里,許多賭徒被他逼得走上了這條路,現在,輪到他自己了。

    在這最困窘急迫的時刻中,莫里忽然無端地,想到了凱森。

    那個草菅人命的凱森;那個高高在上,最后卻像小螞蟻一樣被人說碾死就碾死的凱森。

    莫里在他混亂變動的命運里,第一次有了些體悟。

    也許有些事,確實是不能做的,做了就要自食惡果。

    莫里的古董、珠寶、債券,小件的值錢物品全都折價賣了出去;但是大一點的,像樓盤、工廠,一個敢接手的都沒有。

    莫里找上了一個之前關系匪淺的老主顧,是個伯爵,先前對著莫里大獻殷勤,想低價吞掉達利溫會所的家伙。

    莫里說:“閣下,您之前不是看上了那塊地皮,想從我手里盤下來,現在正是好機會,您為什么不肯行動呢?”

    伯爵推三阻四地找借口,最后眼看著實在躲不過去,索性攤牌了:

    “莫里先生,你之前與凱森勛爵的關系,在圈子里,都是有目共睹的。”

    “凱森勛爵意外過世,他的哥哥喬伊閣下,實在是難過的要命。”

    “不是我不肯賣你的面子,實在是,我得罪不起貝斯特家。”

    “豪格斯星球新政推行,首先開始整頓博.彩業,這不是其他人的意思,這是貝斯特家的意思。”

    “莫里先生,你確實運氣太不好了,你招惹的,是下一任貝斯特公爵。”

    “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現在,立刻動身去首都星,去謁見喬伊閣下,坦明你之前是凱森勛爵未婚夫的身份。你就說,愿意按照傳統宗教習俗,為亡夫守節,寬宏大量的喬伊閣下會看在親弟弟的面子上,饒恕你的。”

    病了許久,勞心費神憔悴不堪的莫里,在聽到伯爵這番好心提醒的言論之后,終于恢復了點生氣,他當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所謂按照宗教習俗守節,即雌蟲的雄蟲配偶死去后,雌蟲余生不再結婚、不再飲酒、不再有任何娛樂活動,每天給亡夫披麻戴孝穿一身黑,做個形如槁木的活死蟲。

    這是扼殺蟲類天性的封建糟粕!

    莫里離開伯爵家之后,坐在車上,犯了半天惡心,最后一通聯訊發給了戴維:

    “戴維閣下,我愿意將我名下價值五億星幣的住宅、商貿大廈和工廠抵押給您,希望您可以給我兩個億幫我解決燃眉之急。這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希望您可以考慮一下。”

    第170章 第 170 章

    戴維親自帶著手下的團隊往豪格斯星球跑了一趟。

    他上次來是游山玩水, 到達利溫會所來做了個客;這趟來,是收購達利溫會所。

    莫里見到他時著實驚訝了一把:“會長閣下怎么還親自過來了?”

    戴維笑著回答:“沒辦法,我這人就是個操心的命, 不親自盯著總放不下心來。我怕我的秘書犯糊涂,少量了地, 算錯了錢,回家去艾倫斯要埋怨我, 趁火打劫占你便宜。”

    莫里陪著笑,沒有再說話。

    艾倫斯找的這個配偶還不錯, 比別的巴塔利雄蟲強點,就是有點愛顯擺。

    戴維手下的團隊花了兩個小時完成了對達利溫會所大廈的測算估價,最后給出了一個遠超莫里期望值的價格。

    前面他要賣樓的時候,那些買家把價格壓的太狠了,以至于當戴維給出一個正常價位時, 莫里甚至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秘書將擬好的合同交給戴維, 戴維翻閱瀏覽了一遍,推到了莫里面前:

    “我要你這座大廈和剩下的兩個工廠, 房子我就不要了,總不能讓你以后睡大街去。這些應該夠了, 賠完以后也有結余, 別開賭場了, 做點合法長久的生意吧。”

    莫里還是放心不下:“工廠里的那些員工……”

    戴維:“被我收購以后, 工廠會擴大規模,不用擔心那些老員工會失業, 我到時候勞動力不足還得另招呢。”

    莫里不光惦記著那些員工, 還惦記著這座樓:“達利溫會所您打算怎么改?”

    戴維:“我打算再投點錢進來,改成娛樂商業城。不過換主人之后, 就不能再叫達利溫了。”

    莫里:“被您買下來之后,叫什么,當然是您說了算。”

    戴維點點頭:“這個我還沒想好,打算回去跟艾倫斯商量一下,他要是沒有意見,就用他的名字來命名。”

    莫里:……

    戴維發覺莫里不說話就問他:“你沒有意見吧?”

    莫里能有什么意見呢,莫里只不過是會默默地腹誹一下,艾倫斯能跟這家伙睡到同一個被窩里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莫里所認識的艾倫斯,從來都不是什么老實的小蝴蝶,他骨子里就是張揚的,他就是喜歡被人這樣高調直白地愛著。

    莫里:“當然沒有。”

    戴維看著他拿過筆在協議上簽字,向他保證:“放心,有我在,流程會走的很快,你這周之內,絕對能拿到錢。”

    戴維將事情處理妥當之后,就準備返程回首都星了。

    結果剛出了達利溫會所的門,秘書湊過來在戴維耳邊低語了兩聲,說有人要硬闖進來請求與戴維見面,戴維詫異了一下,讓秘書將那人帶過來。

    戴維站在那臺階上,注視著保鏢從旁邊揪著個小人拎了過去,他身邊隨行的蓋文看見那人后當時就吃了一驚:“杰克?”

    那個非要跟戴維見面被逮住的家伙,正是蓋文的前夫,戴維還記得他,那個救過他的小棒槌。

    戴維吩咐保鏢:“放開他。”

    小棒槌杰克被松開了鉗制,他先是把目光往蓋文這邊掃了掃,然后就對著戴維鞠躬:“聽說戴維閣下高升當了會長,祝賀戴維閣下。”

    戴維問他:“我當時,不是讓你身體康復之后就來找我,我給你安排工作,怎么一直沒見你去首都星?”

    小棒槌杰克立即表示:“我一好了就想去找您的,只是我這身上欠著外債,現在豪格斯星球關卡查的嚴了,我這種人,實在是去不了首都星。”

    “原來是這樣,跟我來。”戴維示意小棒槌隨他一同上了車。

    坐進他寬敞的車廂里之后,到了這密閉的空間里,戴維問他:“這段時間,你是怎么生活的?”

    小棒槌:“好多債主到處找我,我就四處躲著打點零工,聽說達利溫會所關了,我過來看看,剛巧碰上您在這。往常,我很少出來的。”

    戴維:“沒什么人盯上你吧?”

    小棒槌:“應該沒有,誰沒事盯著我干什么。”

    戴維:“還想為我做事嗎?”

    小棒槌:“想!”

    戴維:“會當秘書嗎?”

    小棒槌:“剛畢業那兩年,當過一段時間。”

    戴維:“你就混在我的隨行員工里,跟我去首都星,以后,幫我做事。”

    小棒槌欣喜:“給您當秘書?”

    戴維搖頭:“我想讓你去給一個叫喬伊·貝斯特的家伙當秘書。”

    小棒槌迷惑了:“需要我怎么做?”

    戴維手把手地教:“我每個月給你一筆錢,以現金的形式支付,算作是你的工資報酬。你去悄悄地接近喬伊,先從最基層開始干起,盡心盡力地伺候他,然后能不能讓他注意到你,看你的本事。”

    小棒槌追問:“要是他注意到我,然后呢?”

    戴維笑了:“然后,你就表決心,告訴他,你跟我之間的過節,以及你是多么的恨我。他會開始重用你的。”

    小棒槌也笑:“明白了。”

    戴維語重心長地說:“蓋文和卡爾在我這過得挺好的,你要是下定決心重新開始,以后,就絕對不能再賭了。”

    小棒槌對著戴維保證:“我再也不賭了。”

    戴維點點頭:“嗯,我信你,以后好好干。”

    才怪。

    一個為了賭桌上的籌碼,能把老婆孩子都抵押給他的賭徒,戴維是絕不可能相信的。

    杰克當然可以為戴維做事,但是戴維這個壞東西絕不允許另一個壞家伙待在自己的身邊。

    在不確定一顆炸彈什么時候爆炸的情況下,戴維決定把他埋到喬伊的身邊去。

    不炸最好,炸了也不會傷到戴維。

    小棒槌完成不了接近喬伊的任務,那是他自己沒本事。

    哪怕成功接近了,反水也不怕,他老婆孩子全在戴維手上,小棒槌手里一丁點戴維的把柄都沒有。

    小棒槌要是還有點良心,接近了趁機坑喬伊一把,戴維賺大了。

    事情后續的發展,果然如戴維所說,莫里一周之內拿到了錢,這筆錢被莫里全部用來支付員工的醫藥費和賠償傷亡員工家屬。

    莫里這邊的危機,算是平穩度過了。

    家財幾乎散盡的莫里,看望完住院員工后,從醫院里出來,坐到了西瑞爾身旁的副駕駛上。

    “我好累。”莫里說了這樣一句。

    西瑞爾俯身過去,親手幫莫里系安全帶:“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莫里盯著西瑞爾那近在咫尺的側臉,看著他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樣微微卷曲著上翹,心間一動,西瑞爾到他身邊已經有大半年了,這小孩好像自己偷偷摸摸地長大了不少。

    “你說,我還有可能起來嗎?”莫里喃喃地問了西瑞爾一句。

    西瑞爾只覺得莫里說話時,呼出的熱氣都落在自己的面頰上了,酥酥麻麻地。

    他穩了穩神回答莫里:“會起來的。”

    莫里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他了解自己,自己這一朝落魄了,想再起來,是很難的。

    因為他從前的事業,就不是他穩扎穩打一步一步干起來的。

    他連著掙了好幾年快錢,心性早就變了,那牌桌上一來一往,多少錢都不算錢。

    玩慣了金錢游戲的莫里,去哪里再找那么一條發財路呢。

    莫里的胸中,是一股空落落的傷懷,他閉闔雙眸的神態,落在西瑞爾眼中,仿佛是在索吻。

    西瑞爾無聲無息地湊近了:“不要擔心,我的主人,你還有我……”

    西瑞爾的話語從他的唇舌間溢出來,跑到空氣里還沒有聽得明晰,就被他堵上去,送進莫里的嘴巴里了。

    西瑞爾幫莫里系完安全帶之后,小心翼翼地開始親吻莫里。

    西瑞爾嘴唇的觸感,總讓莫里想起他養的那只粉色的小蜥蜴,軟、滑而且是涼的,每次親吻莫里的時候,都宛如是在吸取莫里的熱度。

    但那只小蜥蜴的外表是華麗可愛的,西瑞爾也是這樣,他看起來只是個漂亮無害的孩子。

    游輪上那一晚之后,莫里與西瑞爾的關系被拉近了不少,他開始淡化模糊掉西瑞爾的雄蟲身份。

    莫里就是從那時起覺得,認西瑞爾做弟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兄弟之間,是可以睡一張床沒事就親嘴的嗎?

    莫里不知道,他爸爸就生了他一個,他沒有跟弟弟相處的經驗。

    他跟羅克達希,原來好像也不這樣,是西瑞爾太不懂事,越界了。

    但是莫里沒有計較追究,他自從游輪事件之后,各種事情,占滿了他所有的精力,這讓他無暇去思考西瑞爾的行為是否正確。

    怪只怪西瑞爾太狡猾,跟那些強勢欺壓威逼利誘的雄蟲都不太一樣,他是悄無聲息地慢慢滲透進了莫里的底線之中。

    所以,莫里既不呵斥也不制止,由著他親,親到莫里腦袋直發懵,他稀里糊涂地想,羅克養狗達希養貓,他倆還沒事就跟自家小寵物親嘴呢。

    西瑞爾,不也是自己的小寵物嗎,親唄,又不會少塊肉。

    莫里不反抗也不回應,西瑞爾自顧自,吻了個心滿意足,最后終于戀戀不舍地放開了莫里。

    莫里的唇被他蹂.躪得紅潤潤,他睜開眼睛問西瑞爾:“完事了?”

    那個語氣就像是在問西瑞爾今天是禮拜幾一樣。

    西瑞爾面頰紅彤彤一片:“嗯。”

    莫里:“開車,我要去我爸家里。”

    西瑞爾在主駕駛位坐直了身子,心情從激動逐漸回歸平靜,他發動了車子,在后續的駕駛時間里,逐漸體味到了一絲失落。

    似乎,無論他怎樣賣力氣地親吻莫里,都不會在莫里的心中,留下任何漣漪。

    他可以親近莫里,但是莫里不愛他。

    西瑞爾的心情得寸進尺地沮喪了起來。

    未容得西瑞爾繼續低落下去,他們的車子已經開出了大都會的城區,來到郊外的公路上,莫里在西瑞爾身旁提醒了他一句:

    “后面有輛車,他們跟蹤了我們一路。”

    第171章 第 171 章

    西瑞爾看了一眼后視鏡, 果然,在他們后方有一輛黑色吉普,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

    西瑞爾的心頭劃過一絲微妙的不祥的預感, 他將油門踩得更深了些,使車子加速, 想要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西瑞爾這邊加速,后面的吉普也跟著加速。

    在這條平直的郊外公路上, 西瑞爾無法通過復雜地形甩開對方,只能靠速度取勝。

    他們的車是一輛中規中矩的商務型轎車, 時速上要快于吉普。

    但是吉普是軍用車型,專為作戰而設計的車種,它的時速或許不如輕巧的轎車,但是遠比轎車穩健,耐力更強。

    對方來路不明, 沒搞清楚之前沒必要過度消耗自己的燃料。西瑞爾施展車技, 想要將對方的車逼停,然后下車去問問對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結果, 那輛吉普車的操作完全出乎了西瑞爾的預料,西瑞爾將車身擋在他們的前方, 想迫使他們停車, 結果對方毫不客氣地直接沖撞了過來。

    小轎車受到撞擊, 車身猛地震顫了一下, 半邊車身被撞變形了,車子橫著在公路上直接漂移了出去。

    怒火中燒的莫里一腳踹開被撞癟掉的車門, 舉起手槍, 借著他們車身橫過去的一瞬間,抬手一槍打爆了吉普車的輪胎。

    西瑞爾手中急打方向盤, 在車子快要沖出公路圍欄撞向路邊叢林的一剎那,將車頭扳回了正軌。

    那輛駕駛中的吉普車輪胎爆掉,車身差點翻仰過去,駕駛者緊急剎車,拖出一道長而刺耳的尖銳剎車音。

    “趁現在,快走!”莫里吩咐完,西瑞爾將油門踩到底,開著變形了的小轎車揚長而去。

    西瑞爾看著后視鏡里的那輛吉普車慢慢變小,這才松了口氣,本以為是有驚無險,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結果,當他們行駛了大約二十分鐘之后,他們來到了一個路口,西瑞爾操控著車子拐了個彎,在另一條車道上,那輛眼熟的吉普車再次出現。

    這次,它比之前變得更加霸道和不要命,對準了西瑞爾他們這個目標,就不管不顧地,迎面撞了上來。

    巨大的沖擊力將西瑞爾他們這輛車的前擋玻璃,瞬間震出了蛛網狀裂紋,西瑞爾急踩剎車,安全氣囊一下子彈了出來,完全擋住了西瑞爾的視線,限制了他的行動。

    但是對方那可怕的行徑并沒有結束,它仗著自己的車身堅固而有棱角,開始瘋狂沖撞那輛小轎車。

    三番五次的暴力輸出之后,它自己的車頭被撞碎了,西瑞爾莫里的小轎車更慘烈,外形上接近支離破碎,最后一擊中被直接頂起,車子整個翻扣了過去。

    最要命的事,在這個過程中,西瑞爾和莫里被轎車的安全帶死死地束縛在座位上,逃無可逃,只能被動地跟著車子一起受到重創。

    西瑞爾眼前的世界像山崩地裂了一樣,一陣天旋地轉他就被殘破的車子給壓在了下面。

    大半個身子被死死壓住,巨大的痛楚像火焰一樣燒灼著他的全身,耳鳴目眩,他過了好一陣才恢復意識,然后感覺滿臉溫熱,抬手摸了一把,都是血。

    吉普車上那群家伙,沒有給西瑞爾太多的時間讓他去害怕。

    他們從吉普車上跳下來,來到被他們撞翻過去的小轎車旁邊,卸掉車門,一通暴力破壞之后,將西瑞爾身邊的莫里強行從車里拖了出去。

    西瑞爾不清楚莫里的狀況如何,但應該不會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他一見到對方把莫里給生拉硬扯地弄到了外面,知道不好,掙了命地嘶吼: “放開他!住手!!!……”

    西瑞爾這一喊讓吉普車上下來的人注意到他還沒死,這群家伙里有一個雌蟲,繞到西瑞爾這邊來,卸掉車門:

    “呦,是個雄蟲,挺精神的嘛,你倆是相好?”

    滿臉是血的西瑞爾對著他怒吼:“你們要干什么?!”

    那雌蟲只覺得西瑞爾發怒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不干什么,就是有人花錢,買你相好的命。”

    西瑞爾感到了恐懼,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推開壓在身上的汽車殘骸:“你別殺他!我求你了,你別殺他,我有錢,我給你錢,你別殺他……”

    雌蟲笑了:“難得見到這么有情有義的雄蟲,行吧,我今天不殺你,留著你條命,給你相好的收尸。”

    他們的暗殺名單上,沒有西瑞爾的名字,所以讓不讓西瑞爾活著,全看他們的心情。

    雌蟲說完就走了,丟下一個西瑞爾被壓在車底下,百般掙脫不開,眼睜睜地,從車子的另一邊,看著他們將莫里拖出去之后,平放在了地上。

    莫里昏厥過去了,他的頭上身上全是血,銀白色的頭發被血糊得一綹一綹,他們往外拉扯莫里的動作十分強橫,根本不顧莫里會不會被折斷手腳。

    對方確認了一遍莫里的身份之后,掏出了手槍,對準了莫里的腦袋。

    西瑞爾瘋了似的,生生將那條被零件扎傷壓住的腿給拽了出來,西褲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跟著西褲一并被劃開的還有他的皮肉。

    西瑞爾的那條腿從上到下,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淋淋地格外恐怖。

    西瑞爾拖著那條腿硬是從翻倒的車廂里爬了出來,渾身是血地給他們磕頭:“別殺他,我求你們……”

    舉著槍的那位,被西瑞爾的模樣給震住了,他低頭又看了一眼莫里的臉:“嘖,確實有魅力,可惜了。”

    那雌蟲發了發善心,沒有打碎莫里的腦袋,保住了莫里這張美麗的臉蛋。

    他將手中的槍口向下挪了挪,當著西瑞爾的面,對著莫里的胸口砰砰砰地,一連開了四五槍。

    這下全完了,西瑞爾站起來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連滾帶爬:“莫里!!!”

    那個兇手嫌他吵,兩步走過來,一槍托把他砸暈了。拉扯起西瑞爾來,將他丟在了莫里的身上。

    他們嘻嘻哈哈地,開起了惡劣的玩笑,太過得意忘形了,所以竟然沒有去檢查莫里是否斷氣。

    他們自認已經完成了任務,沒有多待,小聲地交頭接耳了幾句,就上車離開了。

    短暫昏厥過去的西瑞爾,也不知那是現實還是他瀕死時的臆想,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他們臨走時的對話。

    火辣辣的刺痛里,他根本睜不開眼睛,他模模糊糊地聽見了一個名字。

    他按照他聽見的那個發音,自己復述了一遍,他聽見自己干啞滯澀的聲帶里發出的音節是:“喬……喬伊……”

    西瑞爾痛苦地嗚咽了一聲,抱緊了身下的莫里,凄厲又絕望地哭嚎了起來。

    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他太痛了,有那么一瞬間,他真希望對方連他也一并打死。

    西瑞爾最開始的時候,也并沒有覺得他有多么的愛莫里。

    他只不過是剛好在那個春心開始萌動的年紀,像其他的雄蟲一樣,對莫里見色起意了。

    只是后來發生的事,每一樁每一件,都鮮血淋漓地深刻進了骨肉里。

    他的嫉妒心,他的占有欲,他被其他雄蟲踐踏自尊時的恥辱與不甘,以及他借刀殺人的瘋狂秘密,都變成了他對莫里愛情的催化劑。

    他一天比一天更相信,他和莫里,就該是同生共死的愛侶。

    西瑞爾抱著莫里哭了一陣,然后就忽然意識到,懷里的這具身體好像一直都還保持著溫熱。

    西瑞爾心頭閃過一縷希冀,他把面頰貼到莫里的脖梗處,靜靜感受了一會,接著他欣喜如狂地發現,莫里還有脈搏。

    “莫里,莫里!……”莫里死了,他也不想活了;發覺莫里沒死,西瑞爾手忙腳亂地這才想起來報警叫救護車。

    莫里的喉嚨中發出了痛苦的低.吟聲,他咳嗽了兩下睜開了眼睛。

    西瑞爾感覺自己像做夢,身上中了那么多槍的莫里又活了。

    莫里剛醒過來,就差點又痛暈了過去,他抽著氣,哆哆嗦嗦地對西瑞爾說:“西瑞爾……放,放開我……疼……”

    莫里咬著牙:“我的骨頭……好像斷了……”

    西瑞爾趕緊把他平放在地上:“沒事了,沒事的,我叫過救護車了,你堅持一下,他們很快就到……”

    莫里不再說話了,一絲兩氣地躺著,一動不動。

    西瑞爾害怕他是回光返照,心提到了嗓子眼:“莫里,你堅持住,你別睡著……”

    莫里冷笑了一聲,震得胸腔嗡嗡地發痛:“死不了……”

    他抬不起手來,胳膊不確定是脫臼還是骨折,他對西瑞爾說:“你看我身上……”

    西瑞爾按照莫里的指示,低頭去看莫里身上的彈孔,那幫人打完槍之后,就把西瑞爾掀過去蓋在了莫里的身上,誰也沒有注意過莫里的彈孔。

    西瑞爾清醒過來之后,光顧著難受了,莫里渾身是血,他也沒敢細看,現在認真地觀察一下,莫里的彈孔……好像確實有點不對勁。

    西瑞爾顧不上什么了,直接解開莫里染血淺色西裝外套上的扣子,發現他里面穿的不是跟襯衫配套的馬甲,而是一件黑色的防彈衣。

    莫里有去買占卜咖啡的習慣,自從上次兇簽應驗之后,莫里就格外相信這些東西。

    他前兩天,被工廠的事鬧得神經緊繃,睡不著覺,全靠咖啡吊著精神。

    當莫里再次抽到兇簽的時候,他就把這件防彈背心穿在了身上。

    撞大運了,又撿回條命。

    西瑞爾滿臉是血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前就模糊了。

    他翻過身去,跟莫里并排躺在這個荒郊野外的公路上,等著被營救。

    莫里緩了好一會,攢足了精神,問西瑞爾:“你怎么樣?”

    西瑞爾的鮮血糊在睫毛上,每次眨眼都很沉重,他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湛藍的天空回答莫里:“我也死不了。”

    他們兩個彼此心照不宣,自我定位非常清晰,都是禍害,輕易死不了的。

    第172章 第 172 章

    這天周末, 戴維單獨約唐去了首都星有名的豪華大飯店吃飯。

    唐給戴維幫了個大忙,戴維忙了一圈終于抽出空了,就把唐約出來, 先請他吃大餐,然后再問問他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能力范圍之內,戴維都會盡量滿足他。

    于是, 心滿意足將最后的甜品也咽進肚子里的唐,害羞地對戴維說, 希望戴維可以帶著他掙大錢。

    戴維聽完這個要求之后都愣住了,因為這個請求過于正常了,以至于完全不像是唐發自內心提出來的。

    戴維問:“是蘇明教你這么說的嗎?”

    唐急忙搖頭:“不,他不知道,這是我自己的想法。”

    戴維笑了:“你要是掙到了很多錢, 你打算用來干什么呢?”

    唐誠實地回答:“全都給蘇明。”

    戴維變了臉:“你還說不是他教的!”

    唐也急了:“真不是!我就是, 自己想給他……”

    戴維沉默了半晌,聯系之前重逢那晚宴會上與唐的對話, 他忽而產生了一種猜想:“你是不是看上蘇明了,你想讓他給你當媳婦?”

    唐傻傻地問:“什么是媳婦?”

    戴維:“艾倫斯就是我媳婦。”

    唐這下聽懂了, 臉刷得一下就紅了臉, 支支吾吾地否認:“不……我, 沒這么想過……”

    戴維看他這樣, 心里越發篤定,他笑著告訴唐:“這沒什么, 這是很正常, 很好的事情。”

    唐聽見他最喜歡的戴維肯定了自己,內心歡天喜地, 但很快地,他的腦袋里又冒出了別的顧慮:“可是……戴維,我這樣,是對的嗎?”

    戴維沒聽懂:“什么?”

    唐沮喪地說:“我一直,都因為這件事情,很厭棄我自己。我覺得,我的心志不堅定,我居然在愛過了洛里之后,又去喜歡別的蟲……”

    唐這傻瓜,感情觀似乎也是格外樸素,戴維一下子就理解了他:“你是覺得,你這樣對不起你過世的未婚夫?”

    唐:“嗯。”

    戴維板起面孔來質問他:“請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當你和你的未婚夫在一起的時候,你有沒有過出格的行為?”

    唐的面頰紅得像他剛剛吃過的大龍蝦,他忸怩半天,小聲回答:“有。”

    戴維的心登時涼了半截,怎么的,這傻子還劈過腿?劈過腿道德底線按道理不該這么高呀。

    唐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之后,用一只手擋著,蚊子哼哼似的告訴戴維:“我跟洛里有次約會的時候,我趁著別的蟲看不見,偷偷親了他的嘴。”

    戴維面部的肌肉不自覺抽搐了一下,跟傻瓜說話果然不能太含蓄:“我對你約會的細節并不感興趣,我的意思是,你跟你未婚夫談戀愛的時候,有沒有出軌去找過別的蟲?”

    唐當場否認:“沒有,這是絕對沒有的!”

    戴維又問:“那在你的未婚夫過世之后,你有沒有立刻去找別的蟲來代替他?”

    唐回想了一下,洛里前線犧牲以后的那段時間里,他的雌父雄父也相繼過世,他腦袋不清楚每天過得渾渾噩噩,但是能確定,他肯定是沒找過別的蟲。

    唐:“沒有。”

    戴維點點頭:“那就沒什么了。戀愛期間對伴侶忠誠;分離后也沒有馬上無縫銜接。唐,你問心無愧,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不要有心理負擔。”

    唐呆頭呆腦地問:“真的啊?”

    戴維肯定:“是的,放心大膽去開始新生活吧。你打算什么時候跟蘇明結婚?”

    跟蘇明結婚……唐受到了戴維的提醒,內心才開始產生了這種想法。

    他腦袋里天馬行空地幻想起了他跟蘇明結婚的場景,想著想著,他感覺自己就暈乎乎的了,心里像塞進去一塊軟綿綿的云,輕飄飄的。

    戴維就看著唐自己坐在那里傻笑,他笑了一會:“越快越好。”

    戴維這里接收到的信息一直都是失真的,因此他真心實意地認為,唐和蘇明之間的關系,只差去領個證了。

    這樣一來,唐想讓戴維領著他掙大錢的想法,似乎就說得通了。

    巴塔利雄蟲吃軟飯,是會被看不起的,戴維內心偏袒起了唐,他不能讓唐被自己喜歡的人看不起,所以,戴維向唐承諾:“回去之后,我會替你安排的。”

    唐非常開心,又嘰嘰咕咕地,對著戴維講了許多話,幾乎全都是有關于他和蘇明之間,很瑣碎的一些生活小事。

    戴維聽了半天,猛然意識到,唐和蘇明之間的相處互動的模式,不太像情侶。

    蘇明對唐很好,很關心,很愛護,唐就喜歡蘇明。

    戴維意識到這點不太對勁之后就很想問一問唐,他到底是喜歡蘇明呢,還是僅僅只是喜歡有人對他好。

    但是戴維最后忍住了,沒問出口。

    這種事情太復雜,頭腦清明的正常人都未必能想清楚,還是不要去掃一個心思純良的傻瓜的興了,免得他又糾結。

    再說,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候想得太清楚,反倒就沒什么意思了。

    墜入愛河的,哪個不是稀里糊涂的呢。

    戴維回到自己家里,艾倫斯在書房看資料看得忘了神,沒出來接他。

    戴維摘掉帽子,脫了風衣,直奔書房,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背后,伸出手去,蒙上了艾倫斯的眼睛。

    戴維的手掌寬手指修長,一只手橫過去,就能把艾倫斯的兩只眼睛全蓋住。

    戴維甕聲甕氣地說:“猜猜我是誰?”

    艾倫斯咯咯笑:“好難哦,猜不出來。”

    戴維:“猜對了有獎勵。”

    艾倫斯:“什么獎勵?”

    戴維:“你先猜。”

    艾倫斯撒嬌:“給點提示嘛。”

    戴維:“誰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

    艾倫斯:“哦~~明白了,是我,蒙住了我自己的眼睛。”

    戴維松開了艾倫斯的眼睛,但立刻又從背后伸手箍住了艾倫斯,在他臉上咬了一口:“膽子大得吞了天了,你是一家之主,那我是什么?”

    艾倫斯:“你也是一家之主,我白天說了算,你晚上說了算。”

    戴維是個晚上說了算的一家之主,這句隱晦的話莫名地取悅到了戴維,讓他感到自己的小腹深處,幽幽地升騰上來一股熱氣,飄飄忽忽地托住了他的心。

    戴維呵地一聲笑出來,溫溫熱熱地噴在艾倫斯白皙的后脖頸上,他拎起另一只手里包的精巧的甜品盒子,伸到艾倫斯面前:“給你帶的,那家飯店里據說很好吃的櫻桃星空派。”

    “這個派是限量的,每天只賣十份,我專門給你帶的。給克萊爾和溫迪他們的,是另一款小蛋糕。”

    艾倫斯最中意這種明目張膽的偏愛,他內心甜蜜蜜地把甜品盒子接過去,當場拆開來,跟戴維分食這款限量版的巴掌大小的點心。

    在這個過程中,艾倫斯告訴戴維:“我今天跟著警局的人,去調查了克羅米幼年生活過的那個馬戲團。”

    戴維:“有什么收獲?”

    艾倫斯嘆口氣,用小叉子扎起一顆櫻桃放進口中:“收獲不大。”

    “那個馬戲團成立的時間很早,要追溯到五十年之前,在成立之初的時候,曾經一度非常火爆,年輕人普遍沒聽說過,但是上了年紀的人許多都還有印象。”

    “但是后來戰爭開始,那個馬戲團的生意就開始不好了。”

    “還沒等戰爭結束,馬戲團就破產了。我們找到了當時在馬戲團工作過的一對配偶,那個雄蟲當時是表演扔飛鏢,那個雌蟲當時擅長表演走鋼絲。”

    “那個雄蟲說,他們當時會離開馬戲團是因為,他的雌君在走鋼絲時不慎掉了下去,摔傷了腦袋和腿,團長吝嗇摳門,不肯出醫藥費,那個雄蟲一怒之下,偷了團長的錢跑了。”

    艾倫斯一邊講述,一邊回想著他今天見到那對配偶時的場景。

    那對伴侶很困苦,上了年紀沒有孩子,靠領政府救濟金生活。雄蟲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蟲,雌蟲坐在輪椅上,傻呵呵地,手里拿著一顆果子,一直要雄蟲吃。

    雄蟲搓著手:“我也是沒辦法,沒錢治,總不能眼看著我的雌君死吧。”

    雄蟲告訴艾倫斯:“幸虧我們當時提前跑了,還保住點家當,后來馬戲團開不下去,團長瘋了,一把火把整個馬戲團都給點了,自己也燒死了。當時那些沒走的,倒了大霉。”

    戴維插了一句:“等一下,這不對勁。”

    “你前面說,團長很吝嗇很小氣;后面又說,他因為馬戲團開不下去瘋了,就把馬戲團給燒了。正常情況下,一個自私又摳門的人,應該會卷了所有的錢跑路才對,為什么要把馬戲團燒了呢,還把自己燒死了。”

    戴維猜測:“他其實是被人殺了,然后兇手放了把火,燒掉馬戲團掩蓋證據吧?”

    艾倫斯:“跟你有相同猜測的,是當初抓住了克羅米的警長,他認為克羅米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是他自己一直不肯認罪,也沒有證據,所以不了了之,按團長自殺結案。”

    戴維問:“克羅米在馬戲團里,是什么身份?”

    艾倫斯:“那個吝嗇團長的兒子。”

    戴維挑了挑眉:“不出意外,他應該有一個不太幸福的童年。”

    艾倫斯:“聽那個老員工說,團長一直嫌棄他是個雌蟲。”

    邏輯對上了,又是一個幼年時代不被善待從而走上歧途的可憐蟲。

    戴維如是想著,艾倫斯補充了一句:“可是當我們臨走的時候,那個癡癡呆呆的雌蟲,對我們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他說,馬戲團里,其實有兩個克羅米。一個白天出現,一個晚上出現。”

    第173章 第 173 章

    戴維訝然:“這是什么說法?”

    艾倫斯:“傻瓜說的話, 他的丈夫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他之前,看見過什么,或者知道些什么。但是很可惜, 他的思維混亂,語言組織表達能力很差, 完全說不清。”

    “警方那邊的探長猜測,或許是克羅米有某種精神疾病, 人格分裂;也或者是有雙胞胎兄弟。但是過往資料中,這兩點都被否定了。”

    戴維揉揉太陽穴, 搖搖頭:“早點抓住他就好了,這糟心事,這么久了沒個消停。”

    戴維答應了唐要替他安排工作,就真的著手去做了。

    在這期間,戴維又聯系上唐, 向他確認了一遍:“唐, 你愿意為了金錢,暫時舍棄一下自己的某些藝術追求嗎?”

    戴維自認是個俗人, 現在更是個俗氣的商人,他原本的藝術鑒賞能力就不高, 現在處在這個異世, 對蟲蟲的繪畫藝術鑒賞, 更是一竅不通。

    他自認沒本事把唐捧成達芬奇、拉斐爾這種不世出的大藝術家, 但是想法子讓唐吃上畫家這碗飯還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擔心唐這個搞藝術的會很清高,看不上自己的市儈, 不肯為了幾斗米折腰, 所以專門來問問唐。

    唐抓了抓頭發,花了五秒鐘思考自己的藝術追求是什么, 然后發現自己是個可悲的庸俗畫匠,他沒什么追求。

    于是他傷心地對戴維說:“我愿意。”

    如此,戴維就沒什么好顧及的了,他轉了個身,讓對面的唐能看清自己背后的場地。

    他通知唐:“我已經幫你找到了合適的展覽館,你準備一下,兩周之后,你將正式舉辦你的第一場商業畫展。”

    唐大叫了一聲,沖出了房間,跑進了蘇明的書房里。

    蘇明剛整理完今天的出診報告,抬起頭來,不解地望著唐。

    唐說:“我要開畫展了!”

    蘇明:“真的?”

    唐用力地點頭:“真的真的,戴維說的,他幫我開畫展!”

    蘇明笑了:“那就是真的了,恭喜。”

    就是從這天開始,唐忙碌了起來,他要開畫展的喜悅填滿了他的胸腔,這令他的精神非常振奮,每天覺都睡得少了,但是一點也不困,干起活來勁頭特別足。

    但是唐沒有辦畫展的經驗,他也不像其他的成名畫家那樣有經紀人和助手,戴維又時常要忙自己的事,于是蘇明就開始推掉一些預約,每天抽出一些時間來給唐幫忙。

    蘇明跟唐這種藝術生完全不一樣,他做事追求效率,目標清晰,計劃嚴謹,條理分明。

    他帶著唐去翻找查閱各種資料,到其他作者舉辦的畫展上參觀學習,找相關領域的專業人士交流咨詢,然后連夜寫出了好幾份策劃書發給戴維,讓他過目提意見。

    因為蘇明太有能力了,所以唐這位畫展的主角,在畫展開辦之前,一路都是蘇明小跟班的角色,蘇明說什么就是什么,他全都聽蘇明的。

    商業性畫展,主要還是為了賣東西盈利。

    畫展的主要展出內容,是唐之前為戴維畫的那幾十幅畫。

    戴維的藝術鑒賞品味不高,一上雌君品味藝術鑒賞課就睡大覺的艾倫斯也沒好到哪去。

    唐給他們家畫的畫,兩口子翻半天,評價,畫的真好。

    好在哪,誰也說不上來,戴維和艾倫斯一合計,這是唐廢了心血畫的,他們不懂欣賞,放著也是放著,不如就拿出去展覽,萬一有品味高的呢。

    蘇明就帶著唐把那幾十幅畫,連夜進行修改潤色裝裱。

    蘇明的職業優勢也得到了發揮,他比一般人更了解大眾心理,因此他充分做好了畫展當天唐也許一幅畫都賣不出去的準備。

    他監督著唐設計出了一組非常軟萌的蟲蟲卡通形象,得到戴維的批準,同他手底下的玩偶工廠合作,趕工出來一組畫展文創周邊。

    唐沒有名氣,他的畫是不好賣的,但是畫展會吸引一些年輕人,可愛的工藝品在年輕人里面會比較受歡迎。

    蘇明與唐這邊忙忙碌碌,戴維與艾倫斯那里也鼓足了勁幫畫展做宣傳。

    開展的那天轉眼就到了,由戴維贊助的唐的畫展熱熱鬧鬧地就辦了起來。

    戴維這邊的宣傳工作做的尤其到位,因此那天來的游客非常多,不光游客多,現場的媒體記者也多,閃光燈一亮一亮,唐的作品就被拍下來,預備著作為下一期藝術雜志的素材。

    戴維花了大力氣捧唐,致力于將他打造成聯盟里最紅的明星畫家。

    因此他手下的包裝宣傳團隊,給唐塑造了各種蟲設,什么“戰爭中重生歸來的伊萊文子爵”、“星際流浪的吟游畫家”、“神明賜予的繪畫天才”……

    唐一行一行地將海報上的宣傳語看完,紅著臉把它塞進了休息室的抽屜里。

    戴維也太能吹了,唐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這么厲害,怪難為情的,一想到外面到處貼滿了這種海報,唐就臊得藏在休息室里不敢出去。

    蘇明在外面敲門進來:“準備好了嗎?稿子背熟了沒有?”

    唐唰的一下站起來:“背熟了,背得滾瓜爛熟了。”

    在這個戴維專門為捧他而打造的畫展上,唐一會是要在媒體游客的見證下,登臺演講的。

    演講稿他坐也背走也背,白天背晚上背,早就倒背如流了。

    蘇明走到唐的面前,抬起手替他整理了一番領結,叮囑他:“不要緊張,好好表現。”

    蘇明忽然而來的親近舉動,唐大氣都不敢出,呆呆地望著他,鄭重地點點頭:“嗯!”

    唐越發地喜歡蘇明了,他覺得蘇明真是,哪哪都好,優秀的蟲不管干什么都會干的很出色。

    唐能遇上蘇明,真是天上掉大餡餅了,把他砸的暈頭轉向,腳步虛浮夢游一樣就走出了休息室。

    前方在等待著他,那個布滿了鮮花與掌聲,光明燦爛的前方。

    唐越往前走,就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這太美好了,像做夢一樣。

    唐的夢越做越真實了,他走到了臺下,他抬起腳邁上了臺,臺下是千百雙注視著他的眼睛,還有數不清的鏡頭,戴維與蘇明都在臺下注視著他。

    唐一步步走向臺中央的那個發言麥克風,他的頭腦暈暈漲漲,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工作人員在布置發言臺時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疏漏,有一根電線沒有藏好,平鋪在了臺上。

    唐一腳踩了上去,然后,他的腳下開始打滑,他的重心開始失衡,唐當著戴維艾倫斯蘇明與所有媒體的面,從舞臺上,一跤摔進了舞臺下面布置好的花池里。

    唐的反應極其迅速,他從花池里掙扎著一躍而起,倉皇地爬回了臺上,他太慌張了,以至于完全沒有發現,他自己是上來了,他的褲子卻沒有上來。

    唐為了這天的畫展做了充足的準備,專門穿上了那件幸運紅褲衩。

    于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刻,包括現場直播里千千萬萬的網友,這下,他們都知道了。

    “戰爭中重生歸來的伊萊文子爵”、“星際流浪的吟游畫家”、“神明賜予的繪畫天才”,他穿了一件紅褲衩。

    畫展上的場面,立刻就失控了,現場的雌蟲們捂住眼睛尖叫,雄蟲們罵了幾句臟話,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蓋過去了,蓋過他們的是,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這位“戰爭中重生歸來的伊萊文子爵”、“星際流浪的吟游畫家”、“神明賜予的繪畫天才”,就被趕到現場的巡警以“疑似暴露狂”的罪名給逮捕了。

    唐,一句話沒說,一幅畫沒賣,只是亮了個相,掉了個褲子,一掉成名。

    這效果可比戴維花大力氣宣傳好多了,鋪天蓋地涌進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齊心協力把唐送上了熱搜。

    那詞條把戴維都給氣笑了:“做最牛的畫家,穿最紅的褲衩”。

    最近總在星網熱搜上看各種社會上的天災蟲禍,看得蟲心慌慌的廣大網友們,在點進這個詞條之后,憂惶之心一掃而光,無不給予了高度肯定,一定要哈哈哈個痛快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拉貝爾星際聯盟的星網上,在這一天,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所有人都笑了,除了唐。

    他穿好了褲子,身上裹著個毯子,坐在警察局里,警察忍著笑給他做筆錄,唐哞哞地哭成了個水牛。

    戴維去保釋他,在外面笑夠了之后才走了進去,唐一看見戴維進來了,瞬間就用毯子把頭給蒙上了。

    誰家好蟲丟臉趕上那么多媒體的現場直播啊,整個聯盟的蟲都知道他穿紅褲衩了。

    他往后,怎么出現在蘇明的面前,怎么出現在大眾的視野里。

    他連夜偷渡去隔壁卡斯諾聯盟隱姓埋名算了。

    戴維拍拍他被毯子蒙住的頭:“行了,沒事了,跟我回去吧。”

    毯子底下傳來了唐嗚嗚的哭聲,唐一邊哭一邊說:“戴維……嗚嗚你真好嗚嗚嗚,我以為你會跟他們說你不認識我……”

    戴維心虛了,當時唐光著屁股站在臺上的時候,要不是因為戴維第一時間去捂住了艾倫斯的眼睛,騰不出空。否則他一定會沖上去,搶過麥克風,告訴所有人,自己不認識他。

    唐蒙著毯子跟著戴維離開了警察局,他看不見路,全靠戴維把他領出去。

    他一路都在問戴維:“我是不是完了?”

    戴維:“人生很長的,不要動不動就覺得自己完了。”

    唐又問:“那你說,蘇明……他還能要我嗎?”

    戴維語重心長:“人生啊,除了擇偶之外,其實還有很多很重要的其他事……”

    毯子底下的唐又發出了哞哞的水牛音。

    第174章 第 174 章

    戴維本想帶著唐在外面散散心的, 結果唐死活不肯把那條毯子從頭上拿下來,就連戴維說要帶著唐去吃大餐,唐都給拒絕了。

    戴維沒辦法, 只好把唐送回了蘇明家。

    唐坐在車上,就跟坐在花轎里的新娘子一樣, 偷偷把毯子掀開條縫,透過那條縫看見車外戴維在跟蘇明交涉。

    他們說了什么, 唐聽不清,但用腳趾頭想想也該知道, 肯定是關于自己的。

    唐默默地把毯子放了下來,他決定以后就蒙著毯子生活,他沒臉見蟲了。

    他也沒臉見蘇明了——像他這樣在整個星網上社死的蟲,已經徹底失去擇偶權了。

    戴維這邊囑托完蘇明之后,回頭看見唐還扭扭捏捏地坐在車上不下來, 只好親自走過去, 把蒙著腦袋的唐牽下車,鄭重地交付給了蘇明。

    蘇明就把腦袋上蒙條毯子的唐給牽回了家。

    回到了熟悉環境中的唐, 心碎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死死地揪著毯子邊, 好像生怕蘇明趁他不注意掀了他的蓋頭一樣。

    蘇明無意去當這個新郎官, 只是拿來唐最喜歡的那只黑白條紋星馬杯給唐倒了杯水。

    “吃過飯沒有?”蘇明問他。

    唐不說話, 只是搖了搖頭, 蘇明站起身:“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唐想開口阻止他,結果一張嘴發出的是一聲啜泣, 唐瞬間在毯子底下捂住了嘴巴。

    蘇明聽出了唐的這一聲哭腔, 伸手隔著毯子撫上了唐的腦袋:“你想吃什么?”

    蘇明有意地,不去揭唐的傷疤, 唐覺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他知道蘇明很好。但正是因為知道蘇明好,所以唐才更加難過,他不光是丟了臉,他還把一切都搞砸了。

    唐小聲地對蘇明說了一句:“對不起……”

    在辦畫展這件事上,蘇明做出的努力,可比他自己多得多得多了,結果出了這種事情,蘇明肯定要失望透頂了,蘇明肯定會覺得,他是個全星系都少有的廢物。

    結果蘇明說:“只有做錯了事情,才需要道歉,你為什么要向我道歉?”

    唐疑惑:“我不是把畫展搞砸了嗎?”

    蘇明:“從過程上來看,確實中間有點小波折;但是從結果來看,這次的畫展,舉辦得非常成功。”

    唐驚訝地一把掀開了頭上的毯子:“你說什么?”

    蘇明調出了今天一整天的畫展成交額給唐看:“今天中午的時候,畫展上了熱搜,一直掛在上面,吸引了特別多的流量,下午游客多了一倍。”

    “周邊賣的非常好,幾乎全賣光了,畫也賣出去了好幾幅。還有好幾家雜志社主編聯系上了我,想請你去主筆,做他們的插畫師。”

    “你設計出的那幾個卡通形象,我打算明天帶你去申請專利,注冊成商標。”

    “唐,你要發財了,不,你已經開始發財了。”

    唐張大了嘴巴站起來,完全顧不上難過了。

    唐發財了!

    熱搜事件在之后繼續發酵,對唐的討論也逐漸大規模展開,開始有一部分人跳出來質疑唐是無底線炒作。

    接著一群網友一窩蜂地跑去扒唐的歷史,想找點黑料出來,然后就把唐的心酸流浪史給扒出來了。

    貴族后裔,家園遭戰火荼毒,未婚夫為聯盟犧牲,心碎之下自我流放,心智受損嘗遍世間艱辛之后,重新振作開始好好生活。

    一夜之間,唐的風評開始逆轉。

    唐不是那種高不可攀的藝術家,他只是個命運浮沉中的弄潮兒。

    他不是別人,是大時代背景下的眾生。

    星網上最廣大的群體民眾,經由唐,看見的是過去戰亂數十年的自己。

    唐存在的本身,成為了某種藝術,它跨越了地域階級,喚起了無數人的共鳴。

    唐的個人IP很快就被打造了起來,蘇明為他推掉了一部分采訪,讓他專心投入創作,為下一次的個人文創展覽做準備。

    唐忙起來就把那天的丟臉事給忘到了腦后,他現在用自己的手表光腦上網,看到有許多人喜歡自己,他便又高興起來了。

    唐每天樂呵呵地工作,有了上次辦畫展的經驗之后,他現在再也不是兩眼一抹黑的抓瞎狀態,他甚至已經能夠親臨現場,和員工一塊布置會場了。

    在第二次的展覽舉辦前夕,戴維與艾倫斯來展覽現場參觀。

    艾倫斯現在對唐的印象,也已經大有改觀,唐的事業轟轟烈烈地發展了起來,艾倫斯看在眼中,心里想,他們家戴維真是了不起。

    慧眼識唐,街邊上一個流浪漢,不光是幫他們家解決了危機,現在一轉眼搖身一變成了蜚聲星際的知名畫家。

    眼光這么好,不愧是他的男人!

    艾倫斯越想心里越美,扭過臉來,給了戴維一個肯定的眼神。

    戴維就看著艾倫斯,自己站在那里,對著一幅畫,一會贊許地點頭,一會又嬌羞地抿著嘴笑,無需搭檔,自己就演完了一整出默劇。

    他的老婆,真是可愛死了,回家得好好親親他。

    唐興致盎然地帶領著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參觀,興高采烈地給他們介紹自己的每一個作品。

    直到他們來到一處內展廳的角落,唐老遠就看見場地中央站著一個人。

    看身量外形,是個雌蟲,穿著一件深色的風衣,雙手插兜口中叼著一支香煙,抬頭仰視著面前的一幅畫作。

    唐一看見他,立刻就著急了,匆忙上前去告知他:“這里不讓吸煙的。”

    那人被唐提醒,轉過臉來,看見唐,把煙從嘴邊摘了下來:“是嗎,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隨手就把點燃的香煙給掐滅了,徒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一搓,冒著橘紅火光的香煙就被滅掉了。

    像是一點都不怕燙,感覺不到疼痛,動作嫻熟,一看就是經常這么干。

    這個舉動,被不遠處的艾倫斯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一怔。

    同樣看愣了的,還有唐。

    他望著眼前的雌蟲,陷入了一陣短暫的驚愕與迷茫困惑之中。

    戴維打破了局面,他問:“你是這里的工作人員嗎?”

    那名雌蟲微微一笑:“不,我就是隨便過來看看。”

    戴維提醒他:“外面掛著告示牌的,這里在布置會場,不允許無關人員隨便進來參觀,不好意思,請你離開這里。”

    對方笑了笑:“抱歉,我這就離開。”

    此人漠視規則,舉止怪異,艾倫斯還在思索著什么,唐忽然大喊了一句:“你不能走!”

    唐指著雌蟲,扭臉望向戴維和艾倫斯:“他是鬼面天蛾!他跟搶銀行的那個壞蟲長得一樣!”

    艾倫斯的身體快于思緒一步,他立刻就沖了上去,那名雌蟲被唐這聲叫喊嚇了一跳,迅速反應了過來,拔腿就跑。

    戴維在后方立即通知下去:“保安!把這棟樓封住!”

    守在門口的保安接到指令,迅速放下了門口的卷簾門,四散奔跑,一路把沿途的所有逃生通道全都封死了。

    鬼面天蛾被困在了這棟樓里,他動作靈敏迅速,但也架不住一群人把他圍起來抓。

    艾倫斯像貓逮耗子一樣,攆著他追,他這邊匆匆忙忙地跑下樓梯,艾倫斯那邊坐在樓梯扶手上,哧溜一下就滑了下去。

    艾倫斯不等滑到底,轉身朝對方撲了過去,鬼面天蛾被他撲倒,兩個雌蟲抱在一塊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戴維緊趕慢趕,趕到樓梯口往下一看,一路摔滾下去的兩個在下面扭打了起來。

    “艾倫斯!”戴維生怕艾倫斯會受傷,然后就看見艾倫斯一個翻身回旋踢,把那只鬼面天蛾踢飛出去老遠。

    對面那個不善格斗,很快就被艾倫斯揍得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艾倫斯只覺得先前心中的一口惡氣,今天出了個痛快,他走到那個雌蟲面前,伸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迫使他抬起頭來。

    艾倫斯調出警方的通緝令,對比著盜賊克羅米的樣貌,隨后艾倫斯就發現,他和克羅米長得一點都不像,就連信息素的味道,也毫不相同。

    艾倫斯仔細去觀察了一下,眼前這名鬼面天蛾雌蟲面部的皮膚,沒有找出任何破綻,那就是長在骨頭上貨真價實的皮肉。

    艾倫斯的腦袋里嗡的一下就亂了,先前的喜悅一掃而空,他……不會抓錯人了吧?!

    鬼面天蛾被艾倫斯打的鼻血直流,牙齒松動,他仰著臉做出了一股茫然又無辜的神態來,他問艾倫斯:“我犯了什么罪?”

    艾倫斯的心神動搖了,他從鬼面天蛾的口袋里搜出了證件,上面顯示這人名叫卡利亞。

    艾倫斯轉頭望向從后面趕來的戴維與唐:“唐,你看到了什么?他是誰?你有沒有看錯?”

    唐沒想到戴維家里柔弱美麗的雌君竟然有如此血腥暴力的一面,嚇壞了,躲到戴維的身后:“他和那個通緝令上的蟲,長得一樣!”

    戴維也看向了那名雌蟲,認真辨別了一番他的長相,背后也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來。

    用他自己的眼睛去看,那人確實不是克羅米。

    他跟艾倫斯廝打了這半天,就算有偽裝什么的,應該也被艾倫斯給撕下來了。

    難不成是唐看錯了?

    戴維原本是很相信唐的眼睛的,但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一種本能。

    這要是看錯了,這樣大張旗鼓地,艾倫斯把人打成了這樣……

    戴維又問了一遍唐:“你確定嗎?”

    唐都要急哭了:“是他,就是他!”

    相持難下,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戴維做出了決定:“去警察局。”

    第175章 第 175 章

    那名叫卡利亞的鬼面天蛾雌蟲被押上了車。

    車廂寬敞, 戴維、艾倫斯和唐三雙眼睛盯著面前的卡利亞,使他沒有逃跑的機會。

    艾倫斯懷抱著一種復雜的心情,遞給卡利亞一塊手絹, 讓他擦拭臉上的血跡。

    對方接過了手絹,似笑非笑地凝視著戴維:“閣下, 現在您還有機會。”

    戴維一挑眉毛:“哦?”

    卡利亞指著自己的臉:“我不過是沒有看見外面的告示牌,誤闖進了展覽館罷了, 您的雌君卻把我打成了這個樣子。”

    “您覺得,這種事情如果宣揚出去, 外界會如何看待您呢?”

    戴維語氣平穩有力:“打你當然不是因為這件事,你不要這種時候了,還在這里裝糊涂。”

    卡利亞笑微微地低頭擦臉:“無所謂,是您沒有把握好這最后的機會,反正一會到了警察局, 難堪的人也不是我。”

    艾倫斯這時終于梳理清晰了思路, 他說:“你用手指熄滅香煙的動作,有故意破壞指紋的嫌疑。”

    卡利亞:“這樣一個小動作, 能說明什么呢?跟我有相同習慣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全都是罪犯?”

    戴維鎮靜地反駁他:“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能反應出來的信息, 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你從上車來, 所有的言行, 都是在致力于瓦解動搖我們的決定, 鬼面天蛾先生,如果你真的沒有任何問題, 你在害怕什么?”

    戴維坐在艾倫斯與唐的中間, 不慌不忙不急不緩,是三人中絕對的核心, 是受艾倫斯與唐依仗的力量來源,是卡利亞無法突破的堅固防線。

    唐靠著戴維,自己好像也有了氣勢,他對卡利亞說:“你不要裝啦,你就是個壞蟲!所以你害怕去見警察!”

    卡利亞還是笑,滿不在乎的樣子:“那就讓我們走著瞧好了。”

    接下來這一路上,他們再無對話,一直到了警察局,卡利亞接受警方的基因檢測。

    在等待結果的過程中,艾倫斯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明顯有些惴惴不安,戴維像在車上時那樣,攬住他的肩膀,輕輕將他帶入自己懷里。

    戴維唇角擦著艾倫斯的額頭:“身上有沒有受傷?疼不疼?你那會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真是嚇死我了。”

    之前在車上,當著嫌疑人的面,戴維都不能說些軟話來安撫他的艾倫斯,害得艾倫斯一路上,不是一直緊繃著身體,就是在微微發抖。

    “不疼……”艾倫斯明顯不在意這個,他扭過頭去,隔著卷簾窗縫隙看著另一間休息室里的卡利亞,“戴維,我實在是,害怕我們抓錯了人。”

    戴維跟他臉貼臉,給予他安全感:“不要擔心,錯了也沒關系,有我呢,別怕。”

    戴維拉起艾倫斯的手來,仔細地瞧,艾倫斯的手指微微發涼,指關節泛紅似是有些腫了,應當是之前跟卡利亞動手時,艾倫斯用拳頭擊打反向受力的緣故。

    戴維用自己干燥溫熱的手掌,將艾倫斯的手包裹了起來。

    戴維心想,愛人之心果然都是偏頗狹隘的,他也許根本就是個惡人,因為他一點都不在意那個卡利亞被打得滿臉是血,他只心疼艾倫斯打人時被震得手骨發痛。

    鑒定結果終于出來了,警長手里拿著結果來到戴維與艾倫斯面前,與此同時,另一個休息室中,卡利亞被警員用手銬銬了起來。

    這情形,已經十分明晰了。

    警長手拿報告:“我們這邊的檢測,一共提取了上千組基因片段進行對比,結果顯示,嫌疑人卡利亞的基因與逃犯克羅米吻合度在99.9%以上,從生理學角度判定,二者基因基本一致。”

    唐宛如bug一樣的眼睛沒有出錯,戴維拍了拍唐的肩膀,艾倫斯瞬間松了一口氣。

    克羅米被抓的喜悅還沒來得及生出,另一處的卡利亞掙扎著對警長呼喊:“我不是克羅米!我是他的雙胞胎哥哥,你們抓錯人了!”

    卡利亞的話聽得眾人齊齊一愣,卡利亞繼續辯白:“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做抗體譜序列檢測,我跟克羅米的生長環境是不一樣的!實在不行,去查我的行蹤軌跡也好,我兩天之前,才剛剛來到首都星!”

    警察局這邊立即調取了卡利亞最近半年內的行蹤軌跡圖,及他乘坐航空飛船各類交通工具的乘客信息。

    最后確定,當克羅米越獄犯案的時候,卡利亞確實一直都在一處偏遠的小星球上生活,是兩天之前,才剛剛乘坐飛船來到首都星。

    艾倫斯慌了,他好像確實打錯了人,但是他之前所看到的資料一直都是,克羅米雙親早已過世,他沒有其他任何親屬,這個雙胞胎哥哥究竟是哪里冒出來的!

    警長審訊卡利亞,艾倫斯與戴維旁聽,唐被蘇明過來接走了,他明天還要辦展覽會。

    卡利亞坐在審訊室里,不慌不忙地講述起了他與克羅米之間的往事。

    “我和克羅米出生在一個馬戲團里,我們的雄父是這家馬戲團的團長,他是出了名的吝嗇鬼。”

    “在戰爭開始之前,或者是戰爭剛開始的時候,我記不清了,我那時候還很小,被我的生身雙親給遺棄了,他們將我送養給了我的兩個養父。”

    “之后,我就在養父家庭里面長大,再也沒有見過克羅米。我對馬戲團的事,知道的很少,我也是后來在克羅米入獄之后,看了報道才知道的,原來我還有個弟弟,他過得不好,走上了歪路。”

    警長翻閱了卡利亞提供的身份信息和一部分收養證明,發現卡利亞很多證件的日期都很新,都是最近五年之內辦理的,包括他所有資料中的照片,全部都是新的。

    警長:“我這邊的資料顯示,你這些證件都是后來補辦的,而且你在三年前整過容,做過腺體手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卡利亞不慌不忙地解釋:“補辦.證件是因為在之前的戰爭歲月里,很多證件都遺失了。戰爭結束之后,聯盟戶籍科做過一次全面的普查登記,當時有大批的公民重新補辦了身份證件,我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個。”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

    戰爭年代,很多公民死亡失蹤,所以在戰后,聯盟重新做過一次蟲口普查戶籍登記。

    但是這種大環境下,難免有鉆空子的,因為許多證件資料遺失,部分星球科技不發達,所以不乏有冒充他人身份改頭換面的不法分子。

    警長:“那你整容,做腺體手術是怎么回事?難道不是在掩蓋身份?”

    卡利亞:“確實是在掩蓋身份,可是警長,您能想象嗎?假如有個跟您長得一模一樣,信息素味道也完全相同的兄弟,他是重刑犯,您能體會到我的生活會有多么艱難嗎?”

    “我不敢去科技發達的星球,不敢隨意暴露自己的指紋,不得不去整容,就是為了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我是克羅米犯罪的間接受害者,他毀掉他自己的同時,也毀掉了我的人生。”

    卡利亞頓了頓,望向旁邊的艾倫斯與戴維,微微一笑:“要不是因為克羅米,我也不至于挨頓打,然后被抓到這里來。”

    警長:“你跟克羅米的感情怎么樣?”

    卡利亞:“我剛才說過了,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養,跟克羅米分開了,我跟他之間,沒有任何感情。我來首都星,只是因為在網上看到他再次犯案,心里感到不安,所以想過來,親眼見證他落網。”

    “這樣,我好回去,繼續過我的安穩生活。”

    好一個冷酷無情的哥哥,戴維默念了一句,卡利亞對待克羅米,比喬伊對待戴維還要冷漠。

    這場審訊結束之后,卡利亞排除了作案嫌疑,并且,戴維要給予卡利亞醫藥費賠償。

    戴維倒是痛快,沒多說什么,給卡利亞的銀行賬戶現場劃了二十萬星幣作為賠償。

    戴維賠完錢之后,剛要拉著艾倫斯離開,結果卡利亞從后面叫住了他。

    戴維回過頭來:“錢不夠嗎?”

    卡利亞微笑著搖頭:“戴維閣下,您不覺得您的態度十分傲慢嗎?您和您的雌君還欠我一個口頭上的道歉。”

    艾倫斯窘在了那里,在這種需要低頭認錯的場合下,戴維搶先一步:“我來。”

    艾倫斯急了:“別,我去就行,”

    誰也不想讓自己的愛人去獨自承受這份難堪,戴維表示:“我是此刻的一家之主,讓我去,顯得比較鄭重。”

    這會外邊天早黑了,都這種時候了,戴維還不忘了開玩笑。

    戴維緩緩走到了卡利亞的面前,微笑地注視著他。

    戴維覺得,眼前的這個鬼面天蛾雌蟲,其實很好看透,雖然戴維不太想承認,大約因為同樣是一肚子壞水的緣故,戴維一眼望過去,就知道卡利亞在得意暗爽些什么。

    那種心態無非就是: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卡利亞不是個省油的燈,但是任何人都沒有證據證明卡利亞同樣是罪犯。

    戴維來到卡利亞的面前,他微微低下頭去:“我對我及我的雌君之前的冒犯,向您道歉,請寬宏大量地原諒我們,卡利亞先生。”

    卡利亞不動聲色地客套回復:“看在您這樣誠心實意的份上,我就暫且原諒您。”

    戴維對著卡利亞張開雙臂:“如果您已經原諒我了,那您介不介意與我擁抱一下,就此冰釋前嫌呢?”

    卡利亞瞄了一眼艾倫斯:“若是您的雌君不介意,那將是我的榮幸。”

    戴維回頭向艾倫斯征求同意,艾倫斯不明所以,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戴維回過身來,虛虛地抬手在卡利亞的背后一攏,軀體幾乎沒挨著,只做了個擁抱的樣子。

    這個舉動令戴維的嘴巴離得卡利亞非常近,于是他就貼在卡利亞的耳邊,悄聲地說了一句:“干得漂亮克羅米,不過,我還是發現你的破綻了。”

    第176章 第 176 章

    卡利亞眼風一掃, 對上戴維那雙笑吟吟的眸子。

    那是一雙幽幽的綠眼睛,它閃爍著一種曖.昧的光,有意無意地, 在向卡利亞傳遞一個信息——這家伙的底線也許低到超乎他的想象。

    心志無比堅定強大的陰險貴族,當卡利亞心中冒出這個評價的時候,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戴維氣定神閑地,轉身摟著艾倫斯離開。

    等到了安全又私密的車內空間之后, 艾倫斯開了口:“你剛才是不是跟他說了句什么?”

    戴維:“我對他說,我已經發現了他的破綻。”

    艾倫斯:“果真嗎?”

    戴維笑了:“那當然是……沒有了, 我騙他的。”

    戴維解釋:“你不覺得他這家伙虛張聲勢地厲害嗎?這種人都是空殼子,內里虛的很,愛疑神疑鬼,我就嚇嚇他,就算不能讓他慌張地露出馬腳, 至少也要讓他晚上睡不安穩。”

    艾倫斯悶悶地說:“他其實渾身都是漏洞, 就是讓他趕上了個好時候,以前的資料都查不到了, 誰知道他說的有幾分是真的。”

    戴維寬慰他:“他跑不了的,我已經跟警長通過氣了, 他們會親自給那個蛾安排住處, 還會以保護的名義派警員監視他。后面慢慢來就好, 會有進展的。”

    第二天唐的文創展覽如期舉辦, 戴維抽空去看了看,艾倫斯沒去, 在家里休息。

    戴維回來之后, 告訴艾倫斯,唐現在的事業越辦越好了。今天在展覽上, 有一家博物館向唐拋去了橄欖枝,邀請唐帶著作品參加他們即將舉辦的活動。

    艾倫斯草草地聽了一耳朵:“哪家博物館,做什么的?”

    戴維回答:“維納斯空中花園博物館,戰后首次舉辦大型活動,現場會邀請一些卡斯諾聯盟的外賓到場。活動主題顯而易見,就是反思戰爭,促進雙方友好建交。”

    艾倫斯翻閱資料的手指頓住了,戴維告訴他:“我們作為貝斯特家成員也會受到邀請,據說軍方也會派人出席。”

    艾倫斯低下頭去,沒有接話,戴維撫摸著艾倫斯的后背:“你不想去,就不去;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我在家陪著你。”

    艾倫斯的手指在光腦界面上機械式地劃動,戴維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以前的事,心里不開心了,湊過去主動轉移話題:“看什么呢?這么專注。”

    艾倫斯好歹是說話了:“警長把他們整理好的卡利亞的資料,給我也發了一份,我隨便翻著看看。”

    戴維自從當上會長之后,經常會跟各種貴族雄蟲打交道。

    他手底下那些貴族雄蟲的雌君,天天看的不是時裝秀就是珠寶展,只有他們家的艾倫斯,天天跟著警察操心受累地破案。

    艾倫斯跟著自己來到首都星,福氣沒享到多少,凈遭罪了。

    戴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雖然看不上喬伊,但是戈林跟著喬伊每天過得也是悠閑富裕的好日子,在這點上,他竟然連喬伊都不如了嗎?

    戴維上手去幫艾倫斯揉捏肩膀:“歇會吧,別看了,一直盯著太傷眼睛了。”

    艾倫斯忽然問了一句:“戴維,你見過刺球芥蘭嗎?”

    戴維搖頭:“那是什么?”

    艾倫斯:“我也不認識這種東西,我剛才查了一下,是一種很稀有的珍貴觀賞花卉,咱們家花房里沒有。”

    戴維:“怎么突然關心起花來了?你想要,我讓蓋文去給你買兩盆,要是市面上買不到,就去羅敏特宮里問問有沒有。”

    艾倫斯目光灼灼地抬起頭:“我在卡利亞的資料中,翻到一份年代久遠的住院記錄,上面說,卡利亞八歲時,曾經因為對刺球芥蘭的花粉過敏而誘發哮喘住院治療。”

    戴維提出異議:“可是,卡利亞的經濟狀況明顯不是大富大貴,他是從哪接觸到這種我都沒見過的名貴花,還鬧得花粉過敏了的?”

    艾倫斯:“經過調查,卡利亞的兩位養父,是一對結成伴侶的亞雌,他們無法生育,所以才領養了卡利亞。”

    “這兩位亞雌生前,是將畢生時間都投入到園林植物研究的學者,日子雖然過得并不富裕,但是家里的珍稀植物,應該是不少的。”

    戴維又問了一句:“卡利亞后來的生活怎么樣?”

    艾倫斯翻了翻資料記錄:“戰爭開始之后,卡利亞就跟隨著養父四處流亡躲避戰火,在戰爭持續的十多年間,兩位養父相繼過世。之后,卡利亞的記錄就出現了一段時間的空白,再往后,就是現在的這個卡利亞所補充的資料了。”

    卡利亞的生命中,有一段無法查證的空白,這就很容易的,會給別有用心的家伙留下操作的空間。

    戴維心中隱約浮現出了個念頭:“在卡利亞那段空白時期,克羅米在經歷什么?”

    艾倫斯對照兩份資料的時間軸:“馬戲團遭遇大火,克羅米離開馬戲團獨自謀生,然后就開始了一路作案。”

    戴維認真細致地捋著思路,串聯線索:“你記不記得,克羅米的資料里,當時負責抓捕他的警長發現了一些疑點。”

    “最初他們抓住克羅米的時候,他總是能夠向警方出示自己有各種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以至于警長非常氣憤,他懷疑有不止一個人,頂著克羅米的名頭模仿作案。”

    艾倫斯瞬間想起了那名馬戲團的老員工,走鋼索摔傷腦袋的雌蟲,他說:“馬戲團里,有兩個克羅米,一個白天出現,一個晚上出現。”

    艾倫斯立刻就聯絡警方,準備跟警長溝通一下,戴維這邊也打開光腦,向羅敏特宮發去了聯訊。

    艾倫斯詫異:“為什么這個時候去問候爸爸?”

    戴維:“主要是為了問問爸爸,羅敏特宮里有沒有刺球芥蘭,要是有,讓他送兩株過來。”

    羅敏特宮托蘭的花房里奇珍異草不少,戴維一問,托蘭去查了查花譜,確實有幾株,是皇室的花匠為了討好公爵專門進獻的。

    托蘭聽說戴維想要,立馬差執事全給送來了,戴維與艾倫斯這才見到這種植物的本體。

    刺球芥蘭通身葉片上生有小刺,花朵是邊沿鵝黃漸向花心變成嫩紅,一圈單瓣小花共生于同一個花托成為一簇花。

    艾倫斯瞧了它半天,只覺得這花小模小樣的小家子氣,還沒有玫瑰花好看呢,不明白珍貴在哪,反正他不喜歡。

    戴維收下這花之后,就吩咐家里的傭仆:“把這幾株花剪下來,去掉葉子,加幾朵常見的隕石玫瑰星空百合之類的,做成花束。”

    艾倫斯:“你不會是要給卡利亞送花吧?”

    戴維揉了揉他的臉:“不要吃醋。”

    艾倫斯才不吃醋,他只是提醒戴維:“你這個害人的成本有點高。”

    之前已經賠給卡利亞二十萬星幣了,現在又要送這么貴的花,戴維不在乎,艾倫斯心疼了。

    戴維認真地對艾倫斯解釋:“舍不得花,套不著蛾,這是爸爸送的,沒花咱們家錢。”

    艾倫斯還是難受:“你給他送花,他一準過敏,犯了哮喘還得把他送醫院去,醫藥費還得我們出。”

    戴維淺笑著:“那我們就賭一個,他不會過敏。”

    艾倫斯:“通常情況下,過敏是伴隨終生的,就跟你不能吃檸檬是一樣的。”

    戴維:“假如他不是那個會過敏的卡利亞呢?而且,他自己對刺球芥蘭花粉過敏,他應該是認識這種花的。”

    但是這種花日常根本見不到,所以,如果有人是中途冒出來頂替了原來的那個會過敏的卡利亞,后面這個,哪怕有很強的偵查模仿能力,恐怕也發現不了這處細節。

    戴維想賭一把這個概率。

    花束裝飾完成之后,戴維領著艾倫斯帶著那捧花出了門,一路司機跟著導航,找到了卡利亞的現居地。

    那是菲迪爾州某座小城里的一棟普通二層小樓,外觀建筑風格來看修筑時間起碼五十年往上。樓身刷成了磚紅色,樓頂漆成了白的,半邊墻體上,長滿了綠綠的藤蔓植物。

    戴維與艾倫斯來到這里時,卡利亞不在家,他們在小樓前略等了一陣,穿深色風衣的卡利亞從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里拐了出來。

    他懷里抱著個紙袋,里面裝著他從街角面包店買來的燕麥面包。

    猝不及防撞見這對衣冠楚楚的配偶,卡利亞愣了一下,隨后就笑了出來,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他的眼角依然很有幾分疲憊的味道。

    警察給他安排的住處,他住的不太習慣不說,外面還有警員盯梢。他昨天夜里翻來覆去地,思考戴維話里的意思,睡得不好,也是理所當然。

    卡利亞:“真是稀奇,閣下是來找我的嗎?”

    戴維的臉上掛著虛情假意的笑容:“卡利亞先生,您好啊,昨日一別,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所以今天特地找來看看,想問候一下卡利亞先生的身體狀況,也不知道現在怎么了。”

    卡利亞來到戴維與艾倫斯面前站定:“多謝戴維閣下的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艾倫斯將手里的那捧花遞了過去:“這是專門送給您的。”

    卡利亞不知道這對伴侶在搞什么花樣,目光在那捧花上面掃了掃,沒發現什么問題,就順手接了過來:“謝謝。”

    卡利亞當著他們的面,低頭嗅了嗅花束的芳香,戴維與艾倫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卡利亞當然注意到了他們的視線,他抬起頭來望著他們:“有什么問題嗎?”

    艾倫斯:“這束花里,有一種花叫刺球芥蘭。”

    戴維:“它的花語是,身體健康。”

    他們兩個異口同聲地問卡利亞:“您現在,有沒有什么感覺?”

    卡利亞:“我好像有點喘不上氣來了。”

    第177章 第 177 章

    竟然發作的這樣快嗎?

    戴維仔細認真地觀察著卡利亞的狀態, 艾倫斯也睜大了眼睛盯著卡利亞。

    誰知卡利亞居然哈哈大笑出來:“閣下的熱情,實在是讓我有些喘不上氣。”

    “要上去坐坐嗎?”卡利亞笑完之后馬上客氣地詢問。

    對面那兩個原本懸起來的心一下子落了空,艾倫斯頓時感到被耍了, 心情正微妙著,忽然聽見卡利亞還邀請他上去坐坐, 艾倫斯下意識地就想拒絕。

    戴維的手掌貼在艾倫斯的后腰上,透過薄風衣穩住他別扭的小心思, 微笑著回答卡利亞:“那真是恭敬不如從命。”

    卡利亞沒料到戴維會答應,但偏偏人是他主動邀請的, 這種情況下又不能立刻反悔,只好硬著頭皮給他們開了門,將戴維與艾倫斯給請了進去。

    這棟二層小樓內部空間不大,但是一人住卻是綽綽有余的寬敞。

    戴維與艾倫斯進了門,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 看著卡利亞隨手將花束放在柜子上, 轉身抱著紙袋里的燕麥面包去了廚房。

    戴維貼在艾倫斯的耳邊:“耐心些,別著了他的道。”

    艾倫斯這才安定下來, 他確實有些心浮氣躁了,眼看著離克羅米已經近了些, 卻怎么都抓不住真相, 那顆心真是一點撩撥都經不得, 有點風吹草動地就要亂陣腳。

    幸虧是旁邊還有個戴維, 要不是有他在,剛才艾倫斯氣性一上來肯定扭臉就走。

    卡利亞從廚房里端著兩杯水出來放在了茶幾上, 招呼他們:“過來坐, 忘買茶葉了,不嫌棄的話, 就喝點熱水吧。”

    戴維拉著艾倫斯坐下:“您真是客氣,有口熱水喝也蠻好。”

    戴維口上這樣說,其實根本不打算喝他的水,只是故意地拖著時間:“不知道卡利亞先生,現在何處高就?”

    卡利亞笑起來是鼻腔里哼地一聲噴出氣去:“哪能談得上高就,隨便找個班上,掙點錢糊口罷了。還好我是個光棍,養活自己還是容易的。”

    戴維認真地聆聽卡利亞說話時的腔調,與記憶中克羅米的說話方式進行著對比。

    艾倫斯插了一句:“聽說卡利亞先生的養父,生前是有名的植物學家,卡利亞先生自小言傳身教耳濡目染,想必在植物學領域應該也有不小的造詣。”

    卡利亞謙遜地搖頭:“可不敢這樣講,我養父在世時我還小,沒學到什么東西的,現在做的工作跟這個也沒關系。”

    艾倫斯:“卡利亞先生請不要過分謙虛,雖然您是這樣說,但我相信一些小問題您應該也是可以解答的。”

    “我實在是為此事困擾許久了,我家花房里的花朵葉片枯黃萎靡不振,花瓣上還生了斑點逐漸潰爛,不知道這究竟是染了什么病?”

    卡利亞笑著說:“會長閣下雌君花房里的花朵,我可不敢隨便指手畫腳,還是請更專業的園藝師或者植物醫生去看看比較妥當。”

    戴維全程盯著卡利亞的面龐,等了又等,最后發現卡利亞既沒有全身起紅疹,也沒有任何咳嗽呼吸困難的癥狀。

    他心中暗暗地已經得出了答案,與艾倫斯交換了個眼神,對卡利亞說:“時候不早,我這邊還有點事情,就不多打擾了,卡利亞先生,再會。”

    卡利亞巴不得他們趕緊走,立刻起身來送客,戴維牽著艾倫斯離開。

    兩人出了卡利亞的小樓之后,走出去很遠,艾倫斯聯系上了警察局:

    “警長您好,我知道這有些冒昧,但還是希望您能夠采納這條建議。我建議您去盡力查找鬼面天蛾卡利亞被領養時所提取的基因登記樣本,與現在的卡利亞進行測驗比對。”

    “因為我有理由懷疑,現在的這個卡利亞,是個冒充的,真正的卡利亞,恐怕已經遇害。”

    ……

    另外一邊,送走了戴維與艾倫斯,對外面變幻的局勢一無所知的卡利亞,又短暫地恢復了自在。

    他將艾倫斯送他的花束拆解開,找來一只素凈的空花瓶,將花插了進去,擺弄成他認為好看的姿態后,鄭重其事地放置在廚房的桌子上。

    隨后他就對著那瓶花開始吃飯,將莓果醬涂抹在燕麥面包上,配著熱水吃得心滿意足。

    卡利亞吃完了面包之后,照例要抽一支煙,他手中夾著煙卷,點開光腦來看,之后他就看見,星網的熱搜上,一件大新聞詞條登了頂。

    “盜賊克羅米落網。”

    飯后靠在椅子上,神情倦懶的卡利亞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那條熱搜在星網上掛了一段時間,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卡利亞嘗試著聯絡警方,警方這邊給出的答復是,暫不方便對外透露案情進展。

    卡利亞瞬間變成了一只失去方向的無頭蛾,他的住所外面都是警察,這令他沒辦法自由行動,最多只能去街邊買點生活用品和食物。

    他的對外通訊也被警方監聽——雖然他并沒有什么親密的聯絡對象,找上他的無非是各種推銷。

    警長和戴維在之后的幾天里,都再沒找過他。

    摸不清狀況的平靜表象,是很可怕的,在這種環境下,沒幾天卡利亞就有些神經兮兮的了。

    他總覺得外面的警察好像變得更多了,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也越來越古怪,夜里樓房老舊保暖很差,卡利亞蜷縮在單薄的被子里整宿整宿地做噩夢。

    他無事可做,就把隨身帶來的各種證件檔案,一樣一樣地放在餐桌上鋪開,展示給自己看。

    瞧啊,那些簇新的證件,油墨味還沒退,上面的相片鮮活明亮,那不就是他自己嗎?

    他趴在桌子上,湊近了去看那個照片,看著看著,就莫名覺得相片上那個雌蟲的笑容逐漸異化了,陌生的刺眼。

    那不是他所熟知的卡利亞,也不是他自己,是個雜糅體的怪物。

    他伸出手,捂住了臉,這張臉現在的模樣,是他挨了成千上萬刀削骨磨皮,才換來的。

    結果還是不能跟真正的卡利亞一模一樣,眉目間總也壓不住有克羅米的影子冒出來。

    前者是他所渴望成為的,后者是他所希望擺脫的,夜夜困擾著他的噩夢,無非就是,他成不了卡利亞,也擺脫不了克羅米。

    他開始怨恨起來了,克羅米啊克羅米,你都被抓去坐牢了,判了三十年監.禁,就該老老實實地坐牢,你跑出來干什么呢!

    從小就是那么的張揚又任性,瘋瘋癲癲地到處給他惹麻煩。

    他躲起來,就千方百計也要找到他,找不到就發狂。

    去越獄,去直播,去搶銀行,去讓整個聯盟都知道他的胡作非為,目的就是要把他給逼出來。

    他抬起頭望見了對面廚房門上的玻璃窗,擦得干干凈凈所以能照出人影,倒映著他的臉,既像卡利亞又像克羅米。

    他凝望著那個倒影,自言自語:“我已經成為卡利亞了,克羅米什么的,就不要再陰魂不散了吧……”

    小樓里的卡利亞被晾了幾天,戴維找到警長:“時機差不多了,攤牌吧,再等下去,只怕等不到他自己主動認罪,就先要精神失常了。”

    那是個云淡風輕的傍晚,赤恒星墜入地平線,外出尋覓晚餐的卡利亞,被警員請進了一家小酒館里。

    那家酒館的吧臺上,坐著穿便服的警長和穿西裝的戴維,那個叫艾倫斯的蝴蝶雌蟲不見蹤影。

    卡利亞徑直走向吧臺,走到警長身旁坐下,平靜地點單,他要了一杯冰啤酒和一份佐酒小菜。

    警長拿出了那份基因檢測報告,將它放在了卡利亞的面前。

    警長:“先生,這也許就是神明的意志,祂不愿意讓真正的卡利亞蒙受這份冤屈,所以哪怕在過去了這么久之后,在當年的領養機構已經夷為平地所有的資料被銷毀的情況下,我們仍然查找到了當年的基因樣本數據。”

    卡利亞沒有理會那份檢測報告,他淡淡地接過了冒著雪白啤酒花的冰啤酒,默不作聲喝了一大口。

    警長繼續說:“你并非真正的卡利亞。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你是打算在這里如實闡述事情的經過,還是準備戴上手銬跟我們回局里交代一切呢?”

    卡利亞笑笑:“就在這吧,這里環境挺好的,我不喜歡警察局審訊室里那股皮革味。”

    警長:“你叫什么名字?”

    卡利亞搖搖頭:“我的雄父很吝嗇,連名字都不愿意多起一個,我沒有自己的名字,小時候,我都是跟我弟弟共用‘克羅米’這個名字的。”

    警長瞧了一眼身旁的戴維,戴維頭也不抬,在認真地剝碟子里的鹽水煮豌豆莢。

    警長又問:“盜賊克羅米,是你,還是你弟弟?”

    卡利亞喝了酒,很爽快:“開始是我,后來是我跟我弟弟,現在,是我弟弟。”

    “在倫巴頓監獄里面坐牢,后來越獄,出來直播搶銀行的,都不是我。我沒那么愛現,我天生性格低調,跟我弟弟完全相反,我做了壞事,恨不得藏起來越少人知道越好。”

    警長:“你說,你曾經是盜賊克羅米,意思是,你曾經參與過作案?”

    卡利亞:“剛離開馬戲團那會,我跟我弟弟出來謀生,可憐我們根本沒上過學,法律只承認我們其中一個,另一個只能當黑戶,參軍人家也不要。到處都在打仗,找不到工作,就只好小偷小摸地過日子。”

    “開始的時候,我負責偷錢,我弟弟放風,結果有一次很偶然地,我發現我弟弟偷盜的水平比我高明多了,我們就換了過來。”

    警長:“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戰爭結束后,你弟弟被抓是嗎?”

    卡利亞:“是,不過,別得意,他會被抓,跟你們警察的辦案能力一點關系都沒有。要是沒有我,你們這輩子都抓不到他的。”

    卡利亞笑嘻嘻地,笑得肩膀直發抖。

    戴維終于插了一嘴:“你把你弟弟,算計進監獄里去了?親兄弟,怎么會鬧到這種地步?”

    克羅米哥哥笑到最后,只剩下了苦澀,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緩緩地吐出了原因:“因為他殺了卡利亞。”

    第178章 第 178 章

    按照那個小氣又摳門的馬戲團團長的話來說, 他的雌君生育幼崽的那一年,就是他人生大不幸的開始。

    因為那個倒霉的雌君,不光是生的是雌蟲幼崽, 還生了一對;為了生這一對,搞壞了身體, 徹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一心盼著雌君能給他生個雄蟲,以后好繼承發揚馬戲團的團長氣得破口大罵, 差一點就要拎起那兩個小賠錢貨填進木桶里丟到河里去。

    可憐的雌君哭的眼睛都要瞎了,艾艾地求著丈夫, 說雌蟲長大了也是能幫他干活掙錢的。

    團長直瞪眼睛,長大之前不要東西吃嗎?平白添了兩張嘴,沒等到他們掙錢,就先要吃窮他了!

    仔細權衡左右思量之下,團長想出了個省錢的好主意:兩個崽子他養不起, 扔出去一個就是了, 兩個娃娃長得一模一樣,何必花費兩份錢養兩遍呢, 太不劃算。

    團長就向雌君施壓,讓他快點做決定, 把其中一個扔掉。

    這種抉擇對于一個剛剛生產完的雌蟲來說, 太殘忍了, 兩個寶寶, 他抱抱這個,親親那個, 哪個都舍不得。

    然后他就決定鋌而走險。

    他找了個小木箱, 在里面墊上衣服毯子,把其中一個寶貝喂飽了放在里面, 偷偷藏在床底下,放下床簾來擋著。

    另外一個留在外面,正常喂養哄睡,假裝自己只留下了這一個幼崽。

    雌君生產后的那一整年,丈夫都跟他分房睡,因為不喜歡雌蟲幼崽,所以也很少來看寶寶。

    結果就這么被他給蒙混了過去,團長一直以為,他家里就一個孩子!

    他就給這一個孩子,隨便起了個名字,叫克羅米,蟲族語里,就是路邊不知名小野花的意思。

    雌君每天里都提心吊膽,害怕自己一不留神說漏了嘴,干脆也沒給孩子取名,兩個寶寶都叫克羅米。

    一個藏在床底下養,另一個正常養。都是自己千辛萬苦生下來的,雌君總覺得藏在床底下的那個受了委屈,所以兩個寶寶經常輪換著。

    今天他睡床底,明天就換另一個,換來換去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娃娃,他們的雌父都搞混了,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

    這對雙胞胎就這樣,被自己的雌父節衣縮食地,偷偷摸摸養到了三四歲,等到他們到了開始頑皮的年紀,這個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

    當團長把小崽子從床底下揪出來的時候,爹仨全都瑟瑟發抖,雌君心想,這天終于還是來了,一切都完了,他的丈夫這下非得給他和孩子打死不可。

    結果出乎意料地,他完全猜錯了一個吝嗇鬼的腦回路。

    雄蟲發現自己的雌君,用一個孩子的資源,養活了兩個蟲崽,哪里還能想得起來生氣呢,他就跟撿了個大便宜似的,高興得好幾天都合不攏嘴。

    那時候聯盟里的大局勢已經開始不好了,聽說跟隔壁卡斯諾聯盟隨時可能會打起仗來。

    馬戲團所在的那個小星球,是某個貴族的轄區,為了支持軍隊,每年的稅務都在加重,現在已經演變到每家每戶按人頭交稅的地步了。

    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團長雌君的操作,給了他一個絕妙的避稅靈感——兩個蟲崽,藏起來一個,只給其中一個上戶籍,這樣他們在法律上,就是一個人,可以少交一份稅。

    養的時候,按照一個蟲崽的待遇去養,以后長大了,卻是兩個勞動力。

    撿到大餡餅的團長,害怕自己的行為會被馬戲團里的其他人舉報,于是也學會了自己家雌君養育孩子的方式。

    平時只叫一個克羅米出來見人干活,另一個就藏在屋里;等到第二天,再換過來。

    兩個克羅米就這樣,在輪換著躲躲藏藏的歲月里,慢慢長大了。

    他們比尋常的雙胞胎兄弟,還要更親密一些,因為他們就連名字都是一樣的,就連他們的雌父與雄父也都分不清他們兩個誰是誰。

    克羅米是在長到十歲那年的時候,才分出了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的。

    區分的方式很簡單,逐漸生出了自我意識,各自性格有了不同棱角的兄弟倆,在某個炎熱的下午,用抽簽的方式決定誰大誰小。

    哥哥抽到了1,于是就成為了哥哥;弟弟抽到了2,于是就成為了弟弟。

    成為哥哥的那個就此擺起了哥哥的譜,變成弟弟的那個,總也不服氣,心想重來一次,自己未必還當弟弟。

    不過很快地,弟弟就接受了這種安排,因為他性格活潑愛撒嬌,哪有做了哥哥天天抱著弟弟的脖子撒嬌的,所以當弟弟也蠻適合他。

    似乎就是在他們做了區分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各自的人生有了不同的運行軌跡。

    哥哥認識了一個從馬戲團外邊來的小伙伴。

    那個小家伙,他跟克羅米一家是同一類屬,都是鬼面天蛾。

    或許就是同類又年紀相仿的原因,那個名叫卡利亞的小朋友沒花多長時間,就跟哥哥混熟了。

    哥哥坐在小河邊的石頭上,賣力地搓洗著衣服,卡利亞蹲在旁邊看他。

    卡利亞看了一會就說:“你能不能不要洗了,你的手都搓紅了,不疼嗎?”

    哥哥回答說:“不能,我洗不完,就沒有飯吃。”

    卡利亞臉上露出了憐憫的神態來:“你好可憐呀。”

    卡利亞從漂亮小書包里掏出一個紙包,里面是一塊吃剩了一半的燕麥面包:“你要吃嗎?我吃不完,給你吃。”

    那塊面包散發著谷物的清香,烤的焦黃的表皮上還有一層亮晶晶的糖霜,哥哥一下子就心動了,接受了卡利亞的面包并跟他成為了好朋友。

    哥哥拿到這半塊面包之后,把它掰成兩半,自己吃掉了一半,把另一半裝進了口袋里。

    卡利亞覺得奇怪:“為什么要留下一半呢?你可以全部吃掉。”

    哥哥當然不能說要留給弟弟,于是就撒謊:“留著明天吃,今天一下子吃完了,就沒有了,好東西要留著慢慢吃。”

    卡利亞:“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要是喜歡,我明天來再給你帶。”

    哥哥感到奇怪:“你怎么能天天來?你不用干活嗎?”

    卡利亞得意地說:“因為我在放暑假啊,我這次期末測驗拿了全優,我爸爸獎勵給我好多零花錢,我可以天天來看馬戲。”

    “哦。”哥哥含糊地點點頭,彎下腰繼續搓他的衣服。

    卡利亞是個跟他完全不一樣的小孩,他有一對體面的爸爸,他可以穿時髦又整潔的衣服。他也是雌蟲,但是他可以去念鎮子上的教會學堂,他會算數,會念詩,他大方又慷慨,每次來看自己,都會帶來一些糖果和小零食。

    當哥哥不干活的時候,卡利亞就也把自己的書包一丟,兩個小蟲就爬樹,爬到那棵高高的梧桐樹上去,坐在樹杈上,叼著棒棒糖晃著小腳丫。

    那天卡利亞神神秘秘地對哥哥說:“你知道嗎?我有個很大的秘密。”

    哥哥玩著手上的彩色糖紙:“什么秘密?”

    卡利亞:“我啊,我不是我爸爸親生的孩子,我是他們領養的。”

    哥哥眼睛睜得大大的:“我不信。”

    卡利亞伸出手去攬住他:“是真的!我的兩個爸爸都是亞雌,他們生不出蟲崽崽。”

    “克羅米,你爸爸對你不好,有沒有可能,你也不是他們親生的呢?”卡利亞問。

    哥哥搖搖頭:“不可能,你看我和我雌父長得多像。”

    卡利亞:“那就奇怪了,有的蟲對自己領養的蟲崽都特別好;但是有的蟲,竟然對自己親生的蟲崽一點都不好。”

    哥哥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真是奇怪。

    他家里開著馬戲團,按道理比卡利亞的爸爸有錢多了,可是他和弟弟每天吃的也不好穿的也破破爛爛,他連學都沒得上,只能在家里干活。

    哥哥蟲生第一次,開始具象化地意識到命運不公,他怎么就那么倒霉,給一個小氣鬼開馬戲團的當了孩子呢!

    哥哥艷羨地看著卡利亞腳上那雙锃亮的小皮鞋,悶悶地說:“我要是你就好了。”

    十歲的克羅米哥哥坐在一棵高高的梧桐樹上,他對著從森林里吹來的風,天邊雪白又柔軟的云彩,遠處教堂尖尖的屋頂,許下一個愿望:

    他不想當克羅米了,他想成為卡利亞!

    這個愿望聽起來怪怪的,但也確確實實地應證著他那時最真切的想法。

    只是他未曾料想到,命運的轉折真是說來就來,沒等他實現這個愿望,拉貝爾聯盟與卡斯諾聯盟的戰火就先燒到了他們所在的這處小星球上。

    馬戲團團長拖家帶口地開始了四處流亡的生活,卡利亞也上不成學了,跟著自己的兩個爸爸到處搬家。

    克羅米哥哥與卡利亞,在一個暑假里成為了好朋友,當暑假結束之后,他們就遠遠地分開了,彼此都失去了對方的下落。

    就這樣,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好幾年,克羅米兄弟倆也從年幼的蟲崽長成了一對青蔥玉立的少年。

    馬戲團的經營狀況,一年比一年壞,雌父在顛沛流離中生了病,住院費醫藥費那么貴,好像在割團長的肉一樣,他疼的一點都不想給他治。

    弟弟哭著抱著他的腿哀求他:“父親,你救救爸爸,你別不管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團長一腳把他踹開:“你當你爸得的是什么感冒發燒的小毛病嗎?他得的是絕癥,花錢也治不好的那種,只會白白掏空我,賠錢貨趕緊死了干凈!”

    他們的父親不管,就只能兄弟倆想辦法。

    當年他們的雌父千方百計地保住了他們兄弟兩個,結果十幾年后,他們兄弟兩個四處挖空了心思籌錢也沒能保住他們的爸爸。

    在病了半年之后,那個可憐的雌蟲骨瘦如柴地咽了氣。

    雌父的死深深地刺激到了這對年少氣盛的雙胞胎,十多年間被苛待的怨氣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本意是打算教訓一下雄父的兩個少年,怒火上了頭,手里沒了輕重,一個不小心,竟然就把他們的雄父給失手打死了。

    闖了大禍的兄弟倆,六神無主地抱在一起,哭了半宿,最后心一橫,把家里值錢的東西一卷,放了把火,跑了。

    那時候的時局非常動蕩,前線在打仗,后方的社會也不安寧。

    社會物資第一時間支援給軍隊,民眾普遍生活的不好,日子一窮,就容易滋生出各種犯罪。

    大環境治安差,警力不足,偷盜搶劫違禁品倒賣,根本管不過來,于是這兄弟倆,竟然僥幸逃了過去。

    就是這次僥幸,徹底改變了克羅米的心性,年紀輕輕沒上過學,世道又這樣亂,出來謀生,幾乎是順理成章地,就變成了走街串巷的小毛賊。

    哥哥騎著搶來的摩托,疾馳在城市的高架橋上,弟弟坐在后面,摟著哥哥的腰,興奮地尖叫。

    他們憑著年輕與力氣,凌駕于法度之上,每一天都當成是最后一天去過,無限揮霍著生命,瘋狂又刺激。

    他們的過去不可言說,未來無可想象,他們擁有的,只有當下。

    克羅米弟弟把臉貼在哥哥的后背上,耳邊風聲呼嘯,合著他自己的心跳聲,他對哥哥說:“哥哥,再快一點……哥哥,我好愛你……”

    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彼此,弟弟把所有的情感依戀全部寄托在了哥哥身上,于是他總是會不假思索隨時隨地告訴哥哥,自己是多么多么地愛他,多么多么地不能離開他。

    至于哥哥,他只覺得他弟弟永遠長不大,天天說傻話。

    他們來錢很容易,所以花起來也大手大腳,每每干完一票之后,都會去買一身干凈漂亮的衣服,去高檔餐廳里吃大餐。

    在買東西方面,弟弟熱衷于向哥哥看齊,不管買什么,全都要一模一樣的。

    這樣就搞得兄弟倆走在街上,活像復制粘貼出來的,哥哥稍有些不情愿,弟弟就要撒嬌打滾地反對,就非得一模一樣才高興。

    兄弟倆這天又是,穿著相同的衣服,進到一家餐廳里,吃完了兩份相同的套餐之后,哥哥如往常那樣,走進了街邊的面包店。

    弟弟撅著嘴巴跟哥哥抗議:“我不愛吃燕麥面包,你不要買燕麥面包了好不好?我想吃奶油夾心的。”

    哥哥被他鬧得不耐煩:“你想吃就自己買奶油的好了,你管我買什么。”

    弟弟:“啊~不,我要跟你一樣的……”

    哥哥生氣了:“克羅米,你幾歲了,你不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個樣子!”

    弟弟:“干嘛忽然叫名字,就好像你不是克羅米一樣,是只有我才叫克羅米嗎?你明明也是克羅米,克羅米克羅米……”

    弟弟嘴巴里不停地念叨著他們兩個共同的名字,然后就被旁邊的人給聽去了。

    那人也是走進這家面包店里來買面包的,他用夾子夾起玻璃櫥柜中的兩個表面帶糖霜的燕麥面包,放進紙袋里,一抬頭就看見了旁邊吵吵嚷嚷的雙胞胎。

    他歪著腦袋認真地觀察了一番那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隨后他有些不可思議地呼喚了一聲:“克羅米?”

    兄弟倆齊齊愣了一下,扭頭望過去,看見一個白領打扮穿西裝的雌蟲。

    弟弟不認識他,皺著眉問:“你是誰啊?”

    對方將目光投落在哥哥這,哥哥也是迷惘又困惑地瞧著他,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見過他:“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個家伙望著哥哥,這時窗外有一輛巴士經過,車燈照過來,暖色調的明亮光線恰好打在他的臉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說:“克羅米,我是卡利亞。”

    第179章 第 179 章

    在他們剛滿二十歲這年, 克羅米與卡利亞重逢了。

    克羅米哥哥的生活驟然變得忙碌多彩了起來。

    這對組團盜竊的兄弟倆,從不跟街上的小混混少年犯們為伍,他們有自己的活動領域和作案方式。

    克羅米的主要行竊目標, 是那些城市里的工薪階層。他們的工作穩定,行蹤便于掌握, 擁有一定積蓄,戰爭年代普遍不相信銀行, 值錢的東西都鎖在家中的保險柜里。

    但有一點很致命,他們的房屋安全系數, 比真正的富裕階層要低得多。

    克羅米的盜竊職業生涯,隨著他客戶普遍朝九晚五的生活,也變得規律了起來——他們通常只在工作日的時候行竊,禮拜六禮拜日那些上班的目標客戶雙休在家,他們也跟著一塊休息。

    哥哥在周末的時候, 就會去找卡利亞。

    那時候的卡利亞是一名剛剛入職, 還在試用期的公司小職員,他住在城市的廉租房區。

    這里的房子破破爛爛, 租住在這的蟲五花八門,但是當哥哥穿過陰暗潮濕的樓道, 進入到卡利亞的房子里的時候, 他就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那間單人出租房里, 被卡利亞收拾得窗明幾凈, 布置得明亮溫馨。

    哥哥進門,卡利亞給他遞了一雙毛絨絨的拖鞋, 哥哥踩著拖鞋進屋去, 房間里充滿了卡利亞香香的好聞的信息素味道。

    哥哥局促不安地坐在卡利亞家的布藝沙發上,卡利亞走進廚房里, 一邊著手準備著二人的晚餐,一邊同哥哥熱絡地聊著天。

    哥哥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卡利亞,他伸手拍拍沙發上的公仔,又把茶幾上的花瓶撈起來,數數里面的花朵有幾個花瓣。

    哥哥一邊數一邊心想,這么多年過去了,卡利亞還是個跟他不一樣的。

    對比自己家里,外賣盒飲料瓶亂堆,衣服扔的到處都是,房間里烏央烏央亂七八糟,卡利亞確實是個在認認真真生活的蟲。

    哥哥喜歡卡利亞,喜歡他干凈的香香的小家,喜歡他的廚藝——雖然他總是把香腸煎糊,但是哥哥就是很喜歡他。

    于是哥哥就每個周末都去找卡利亞,每次去都會給卡利亞帶點小禮物,卡利亞通常會當著哥哥的面把它拆開,便宜實用的就留下,貴重的就讓哥哥帶回去。

    這天,哥哥又跑去找卡利亞了,但是大周末的,卡利亞卻要加班。

    哥哥做了一個大膽又出格的決定,他跑到卡利亞上班的公司里找他去了。

    然后他就在寫字樓里迷了路,兜兜轉轉的瞎逛,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職業白領。

    哥哥看著他們,起了促狹的心思,他想,原來他的目標客戶們,不都是家中失竊倉皇報警,急得哇哇大哭的樣子啊,平時上班還挺人模蟲樣的。

    哥哥想著想著,思緒莫名就拐了個彎,他忽然想到,要是他也像卡利亞這樣,找一份工作,老老實實上班會怎么樣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哥哥就對此冷嘲熱諷了一番:

    別做夢了,你單詞都認不了幾個,自己的名字都會拼錯,哪家公司那么不開眼會錄用你?你早晚就是個吃牢飯的命,趁著還沒被抓,趕緊痛痛快快多享受幾天吧!

    卡利亞后來匆匆忙忙找到他的時候,脖子上的工作牌都還沒來得及摘,在確定了哥哥安然無恙之后,卡利亞就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哥哥坐在公司前臺那里哪都別去等著他下班。

    哥哥內心里在笑他不知道瞎緊張些什么,表面上卻是乖乖地聽從了,果真坐在那里,哪也不去。

    卡利亞下班之后,婉拒了同事的聚餐邀請,他帶著哥哥去公司附近的超市買了點菜,預備著一會回去煮飯給哥哥吃。

    卡利亞的薪水微薄,打不起出租車,他們就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上了一輛擁擠的巴士。

    當然是沒有座位的,他們就只好站在車上,車子起步剎車,滿車的乘客頓時東倒西歪,推推搡搡間,哥哥抓不穩車扶手,幾乎要被擠倒。

    哥哥面前的卡利亞,一手緊抓著巴士吊環,另一只手里拎著袋子。他眼見到這種場景,手臂一伸,就把哥哥護到自己的懷里來了。

    車子搖搖晃晃,哥哥抬起眼睛來望著卡利亞,卡利亞的眼睛彎彎的:“抓緊我。”

    素來被弟弟依賴慣了的哥哥,試探性地伸出手去,環住了卡利亞的腰。

    他們的身體緊貼在了一起,心跳聲也逐漸變成了同一個頻率。

    嘭嘭,嘭嘭……耳邊混雜的車聲喧鬧聲,仿佛都聽不見了,世界上的所有聲音都開始模糊沉寂,此間只剩下這一種聲音,有力鮮活而清晰。

    那天晚上,哥哥沒有回去。

    好像是因為吃過晚飯后天色已經變得很晚,也好像是哥哥到了卡利亞家里不久之后就開始下雨。

    總之,那天夜里,哥哥洗完澡之后,身上穿著卡利亞的睡衣,跟卡利亞擠在了同一張床上。

    在被子里,卡利亞拉住了哥哥的手,他們面對面地側躺著,不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著看著就笑了。

    卡利亞額頭上的觸須,輕輕地碰了碰哥哥的,隨后就像他們在被子里的手一樣,兩只蛾的纖細觸須也親昵地互相纏繞到了一起。

    卡利亞注視著哥哥,他極認真地說:“克羅米,你真漂亮。”

    “克羅米,我好喜歡你。”

    哥哥咯咯地笑出了聲,卡利亞以為他不信,趕緊解釋:“我是認真的。”

    他這忙不迭解釋的模樣,呆頭呆腦,哥哥笑得更厲害了,蜷起身子弓起腰,足足笑了好幾分鐘,最后笑夠了才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卡利亞有些委屈了:“你干嘛笑?”

    哥哥:“幸好你是個雌蟲,不然你剛才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要跟我求婚哩,哈哈。”

    卡利亞沮喪地躺了回去,沉默了半晌,悶悶地說了一句:“我的兩個爸爸都是亞雌……”

    哥哥不接話,卡利亞轉頭去看他,發現他閉著眼睛,仿佛已經睡著了。

    卡利亞輕聲喚他,沒反應,他悄悄摸摸地湊過去,親了親哥哥的面頰,然后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哥哥趁著卡利亞還沒醒,偷偷地離開了。

    他這一路回家的步子,都無比歡快,等到他打開自家的房門,悄悄走進去,靠在門上。屋里光線昏暗,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來前一天晚上,在卡利亞的房間里,也是這樣的暗。

    他回想起卡利亞的話,也回想起卡利亞的吻,唇角彎彎地面頰上發著燙,冷不丁一抬頭,被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弟弟給嚇了一跳。

    弟弟慘白著一張小臉,眼圈一周都青著,鼻頭紅紅,眼淚汪汪,啞著嗓子問:“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哥哥回過神來:“去我一個朋友家了,晚上下雨就沒回來。”

    弟弟聞見了哥哥身上的信息素味,頓時就著急了,一路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頭,喋喋不休:“你怎么天天都去找他?你就不能在家里陪陪我嗎?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你不會跟他睡一起吧?……”

    哥哥被他問煩了,走進臥室里啪的一聲關上門,把跟屁蟲關在門外:“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管好你自己。”

    被拒之門外的弟弟登時就炸了,他大叫了一聲,就開始發瘋,又哭又鬧又摔又砸。

    哥哥在房間里,擰開音響,調大聲音放音樂,任憑他弟弟在外面胡作非為也充耳不聞。

    弟弟在外面鬧騰了許久,最后該摔的都摔了,該砸的都砸了,屋里一片狼藉。

    他發泄夠了,就低聲下氣地服軟,跑去敲哥哥的門。

    “哥,我錯了,你開門吧,你開開門,你別不要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哥哥有時候真覺得,他弟弟就是個神經病,所以根本不理會,關上音樂戴著耳機在房間里打游戲。

    哥哥一整天都沒有理睬弟弟,弟弟在門外邊軟硬皆施,怎么都沒法讓哥哥開門。

    最后弟弟惱了,直接撬開鎖,闖進了房間。

    當時哥哥正在換衣服,光著個上半身,隨手把脫下來的衣服砸過去:“滾出去!”

    弟弟把哥哥丟過來的衣服順手扔在地上,對著來不及穿好衣服的哥哥就撲了上去,直接把他撲倒在床上,翻身騎上去壓的哥哥動彈不得。

    哥哥推搡他:“你干什么?起來!”

    “我檢查一下……”弟弟說完就低頭去解哥哥的皮帶扣,“我看看你,是不是背著我干了什么見不得蟲的事!”

    忍無可忍的哥哥抬手扇了他一耳光,一腳把他從床上踹了下去,掙扎著爬起來穿好褲子,揪著弟弟的領子把他扔出了家門外。

    世界終于清凈了。

    把弟弟攆出去的哥哥,蒙著被子賭氣睡大覺。

    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穩,他做了個噩夢,他夢見他弟弟滿臉是血,笑嘻嘻地對他說,要送他一份禮物。

    拆開來,鮮血糊滿的禮物盒子里,躺著卡利亞的頭顱。

    哥哥一身冷汗大叫著醒了過來,他下了床,沖到門口去打開了房門,發現弟弟就站在門外。

    經過了一宿的冷靜,弟弟的狀態現在好多了,他看見哥哥打開門后,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親親熱熱地說:“哥,你總算是舍得給我開門了,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燕麥面包。”

    哥哥的心尖猛地一顫,他戰戰兢兢地接過了弟弟手里的紙袋,打開來,看見里面確實是面包,這才松了口氣。

    當天,兄弟倆和平共處,吃飯的時候,哥哥問弟弟:“你昨晚上去哪過的夜?”

    弟弟笑呵呵地:“我自然有我過夜的地方。”

    哥哥并不擔心,外面到處是網吧和小旅館,隨便找一家都能對付一晚上。

    吃完飯之后,哥哥回房間休息。他的房間門鎖之前被弟弟撬壞了,所以他躺在床上,弟弟直接抱著枕頭就走進來爬上了哥哥的床。

    哥哥踢了他一腳:“別上來,自己睡去。”

    弟弟才不管哥哥拒絕他,手腳麻利地把枕頭往床上一塞,口中喊著,哥哥哥哥,就攬住了哥哥不撒手。

    他對著哥哥吐出了半截粉嫩嫩的舌頭:“哥哥你看我打了舌釘,好不好看?”

    哥哥敷衍地回答:“好看。”

    弟弟被夸了,高興地伸出舌頭去舔哥哥的臉,哥哥討厭他濕漉漉的口水,偏頭躲開。

    弟弟看出來哥哥拒絕他,撅著嘴巴:“哥你跟別的雌蟲睡覺,我都沒嫌棄你,你反倒嫌棄上我了……他是不是也親你來著?你被他親爽了,所以回來覺得我惡心了?”

    哥哥:“閉嘴!”

    弟弟鼻子里哼了一聲笑出來:“哥哥,他以后都不會再親你啦!”

    哥哥警覺起來:“你什么意思?”

    弟弟得意洋洋地說:“昨天你把我趕出門外之后,我就去找他了。”

    “他叫卡利亞是不是?哥哥你那么喜歡他,我肯定也得去試試他到底有多厲害。結果你猜怎么著,他是個假正經,他不行,是個萎的……”

    弟弟低低地笑出了聲,笑得哥哥背后一陣陣發毛。

    “干那檔子事,還是得找個雄蟲才快活,雌蟲都是樣子貨……”

    “夠了!”哥哥把弟弟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撕扯開,“說清楚,你干什么去了?”

    弟弟唇邊噙著笑:“哥哥看你急的,我騙你的~”

    “但是我確實是去找他了,不過沒干什么,我就是,把我們的情況,都跟他說了而已。”

    “我跟他說,我們是怎么把那個老東西弄死,怎么跑出來,然后怎么偷東西的。我告訴他,全城的警察,排著隊地,等著抓我們立功。”

    “哥哥,你覺得,在他知道你是個小偷之后,他還會要你嗎?”

    “他不會要你了,他不會再見你,他甚至要報警抓你!他是在大公司里正正經經上班的蟲,他怎么會跟你這樣每天藏在臭水溝里的蟲在一起呢?”

    “哥哥,只有我不會嫌棄你,只有我會永遠愛你。”

    哥哥推開弟弟,抓起衣服奪門而去。

    他直奔卡利亞的住處,敲了許久的門,里面都沒有回應。

    哥哥站在卡利亞門前的樓道里,頭頂的聲控燈瞬間滅掉,周圍立時就變得黑黢黢的,哥哥渾身冰涼地,感到自己心頭的那點亮光也好像一下子滅掉了。

    他的腦海里,一遍遍地滾動播放著弟弟的話,他是藏在臭水溝里的蟲,卡利亞怎么會跟他在一起呢?

    卡利亞不會還要報警抓他吧,警方那里他的懸賞金可不低,卡利亞要是報警把他抓了,拿到那獎金之后,說不定就能換個環境更好的房子了。

    哥哥站在卡利亞的家門前漆黑的樓道里淚流滿面,他低聲啜泣了好一陣,才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他剛一轉身,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樓道里的燈唰得一下就亮了。

    哥哥怔怔地抬起頭,卡利亞望著他,很有些疲憊地笑著問:“你來多久了?對不起,我又加班了,回來晚了,你餓不餓,我做飯給你吃。”

    哥哥感覺到,自己剛才死掉的心一下子又活了過來。

    他如往常一樣,跟著卡利亞進了屋,卡利亞其他什么都沒多說,一進門去,就洗手進了廚房。

    哥哥忐忑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卡利亞問自己點什么,但是他沒有等到,他等來的是卡利亞親手做的口蘑蝦仁炒通心粉。

    哥哥搖搖頭,把盤子推到卡利亞面前:“我吃過飯了。”

    “再吃點。”卡利亞囑咐了一句,起身去了臥室里,出來時手上領了個大號的購物紙袋。

    卡利亞把袋子遞給哥哥:“這些東西,你拿回去吧。”

    哥哥接過袋子,打開一看,里面全是自己之前送給卡利亞的禮物。一件一件,全被卡利亞裝進了這個袋子里。

    看來弟弟確實沒有騙他,卡利亞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卡利亞不要他的東西了,他嫌自己的東西不干凈。

    哥哥當小偷也當了好幾年了,這是第一次的,他為自己的盜賊身份感到羞恥,他手里捏著袋子哽咽著哭了起來。

    卡利亞沉默了許久,拿了盒紙巾遞給他:“以后……別這樣了……”

    “我不是嫌棄你……我只是沒想到,你是這樣來錢的……這些東西我基本上都沒動過,你拿回去應該也能換錢,你換成錢……不行的話,你就……”

    卡利亞說不下去了,他的理智在提醒他應該勸哥哥去自首,但是他的情感在拉扯著,他舍不得看到哥哥去坐牢。

    他也是看過新聞的,哥哥現在這種情況,要是真去自首了,余生說不定都要在里面度過了,可是他還這樣年輕。

    卡利亞扭臉望向陽臺,那里擺著幾盆他精心培養的綠植,夜晚降臨,那郁郁蔥蔥的植被黑壓壓地匍匐在陽臺的架子上,像個蟄伏起來的怪物。

    他像是被黑色的怪物蠱惑住了,他心存僥幸鬼使神差地說:“克羅米,你金盆洗手吧,只要你從現在開始改好,還來得及的……”

    “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生活,我幫你找工作……”

    卡利亞最后決定昧著良心,他在哥哥面前蹲下來,拿著紙巾給哥哥擦眼淚。

    哥哥伸手抓住卡利亞的手,眼淚把他的睫毛都給糊住了,他淚眼朦朧地跟卡利亞對視,之后他自己也沒搞清是什么狀況,卡利亞就吻了上來,他們順勢抱在一起,滾到了沙發上。

    這是個悲傷開頭的夜晚,最后在信息素的火熱交纏中結束。

    沒有法律規定,雌蟲與雌蟲不可以結合,克羅米的盜竊是一種犯罪,克羅米的愛情不是。

    在那個突破界限的夜晚結束之后,哥哥回到了他和弟弟的住處,趁著弟弟不在家,哥哥收拾打包好自己的東西,搬去跟卡利亞同居了。

    卡利亞專門為了哥哥而搬家,搬去了一個弟弟找不到的地方。

    他們像一對普通的情侶,真正的配偶一樣生活在一起,任由外界混亂喧囂,他們的小窩永遠溫馨甜蜜。

    在那段時間里,卡利亞外出工作,哥哥就在家里打理內務——他從小都是會干活的,只是從馬戲團出來之后就荒廢了自己。

    當卡利亞在家休息的時候,他就會教哥哥讀書認字。

    他們在自己家里烤燕麥面包、做果醬、學插花;大把時間里,擁抱、接吻、深層次地肌膚相親。

    他們以為,生活會永遠這樣繼續下去,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他們和往常一樣,手牽著手去附近的便利店買生活用品,剛拐出了街角,一個小毛賊忽然從旁邊竄出來,搶了哥哥的包,扭頭就跑。

    卡利亞想也沒想地就追了出去,他追著毛賊跑到了下一個路口那里,一輛黑色的小汽車油門踩到底地直沖了過來。

    那輛小汽車的車窗沒有關,所以被后面趕過來的哥哥正好看見。

    克羅米弟弟當著哥哥的面,在那條行人車輛稀少的街道上,開車撞飛了卡利亞。

    車輪從卡利亞的身上活生生地碾了過去,哥哥眼前的世界霎時間改變了顏色。

    天黑地暗,中間的道路上,地表的斑紋是醒目的白,黑白之中,卡利亞猩紅的血拖出了長長的一道。

    叼著棒棒糖的克羅米弟弟踩下剎車,從車里跳出來,一把扯下嘴里的糖棍兒,對著哥哥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這個跟哥哥長得一模一樣的惡魔,他吐著舌頭,舌尖上亮晶晶的,他對哥哥說:“好久不見~”

    第180章 第 180 章

    克羅米哥哥一杯冰啤酒就喝的東倒西歪了, 他坐在酒館吧臺上,又哭又笑。

    酒館里的顧客不多,但是包括酒保在內的所有人, 注意力此刻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卡利亞他那么好的一個人啊,克羅米竟然開車把他撞死, 我去給他辦理死亡證明……排隊輪到我了,我忽然反悔了, 我跑出了辦理大廳,我不能接受我的卡利亞死了……”

    “該死的人是克羅米, 我的卡利亞應該活下去的……那我就假裝死掉的人是我好了,我把我弟弟騙進監獄里去……我反正也不能接受我繼續頂著那張兇手的臉,我就把我自己整成卡利亞的模樣,繼續活著好了……”

    他捂著自己的臉,嚎啕大哭:“每次動完手術恢復的時候, 真的好疼啊……卡利亞死的時候, 他也像我這么疼嗎……”

    戴維怔怔地看著克羅米哥哥情緒失控的樣子,手邊已經剝了整整一小碟咸津津甜絲絲綠瑩瑩的鹽水煮豌豆。

    這小玩意戴維自己不怎么愛吃, 他是剝了給艾倫斯的,艾倫斯在卡利亞(克羅米)離開小樓之后, 帶著一隊人進了小樓搜查來著。

    現在還沒回來呢, 戴維回過了神, 發現他的系統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跳了出來。

    那小人就站在系統面板框里, 聽故事聽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太慘了……愛人死了,就整容成愛人的樣子, 替他活著……嚶嚶嚶……太慘了, 人生這樣苦,最看不得be了……嗚嗚嗚】

    戴維:……

    戴維:“誰讓你出來湊熱鬧的。”

    卡利亞的故事, 不光是系統君聽了難受,戴維聽完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不是滋味。有點想念艾倫斯,可是這艾倫斯怎么去了那么久也不回來。

    戴維兀自站起身,抽了張紙巾擦擦手,知會了一聲警長,便轉身打算去找艾倫斯了。

    他在去往小樓的中途,對著系統君做了提醒:

    “我這段時間,幾乎要忙得腳打后腦勺,這么多事情堆在一塊,我都快把你給忘了。”

    系統君:【親愛的宿主,人家一直都在~隨時聽候您的召喚哦~】

    戴維輕輕一笑:“偶爾閑下來,我總是會不自覺地冒出來一點想法。我會想,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就是故意的呢?你故意讓我這么忙,好轉移走我的視線,這樣就沒空搭理你,也來不及細想這中間的許多事了?”

    系統君:【啊?哈哈,咳咳,沒有這回事呢~系統干涉不了劇情線的推進~】

    戴維:“無所謂,克羅米系統這個事,我可是一直記著的,等我把他抓住,我再慢慢跟你算賬。”

    他聽克羅米哥哥講了半天,半個字關于克羅米系統的都沒有,因此斷定,這事非得是抓住了克羅米之后才能破解不可。

    系統君不再說話,系統君抱著腦袋默默地準備退下,他內心非常后悔,不該出來湊熱鬧。

    就在系統君剛剛要退下的時候,系統程序內部彈出來一則通知,系統君先戴維一步點開了它,略略掃了一眼,瞬間瞪大了眼睛:

    【宿主!危險警報!主角艾倫斯的生命值正在下降!】

    戴維只覺得腦袋里嗡地響了一聲,不等他的理智把這件事捋清楚,他的身體已經先沖了出去。

    這時已經入夜,街邊的路燈昏昏黃地亮了起來。

    戴維就在這夜色里向著小樓奔跑過去,沒等他跑到樓下,他就聽見那里傳來了砰砰砰地幾聲雜亂槍響,震得周圍附近家里養寵物的居民,呼嚎驚叫聲連成一片。

    戴維的心剛要揪成一團,他就發現自己眼前跟出現了幻覺似的,那幢小樓就在他的視線里,晃了晃,隨后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瓦礫迸濺塵土飛揚。

    那棟克羅米哥哥住過的小樓,在戴維的面前,瞬間坍塌了。

    *

    在確定卡利亞并非真正的卡利亞那天,戴維反手買了個假熱搜——“盜賊克羅米落網”,明晃晃地在星網上掛了好一陣。

    后來因為造謠,被警察抓去交罰款批評教育,才把那條熱搜給下了。

    當時跟艾倫斯坐在警察局里寫檢討的戴維心想,這時間也不短,應該足夠被真正的克羅米注意到了。

    那時候的戴維認為,就憑克羅米那愛出風頭的脾氣,必然會第一時間跳出來指責戴維胡說八道,自己根本沒有被抓。

    但是,很奇怪,戴維一連等了好幾天,都沒等到真正的克羅米冒頭。

    反倒是在克羅米哥哥樓下盯梢的警察,向他透露了一件比較奇怪的事:

    最近有些行蹤可疑的蟲出現在小樓附近,像是在偵查什么一樣,警員試圖抓捕,但是不小心被他們給跑了。

    戴維和警方這邊立即就警覺起來了,心想還是盡快把克羅米哥哥提回局里去,才保險些,所以這天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克羅米哥哥被帶去酒館審訊,艾倫斯帶著幾名警員去克羅米哥哥的住處搜查。

    搜來搜去,艾倫斯也只是找到了一堆卡利亞的假.證件。

    剛要撤退時,艾倫斯的軍方程序提醒,疑似克羅米信息素源在附近出現!

    艾倫斯立刻警覺起來,通知附近的警員注意隱蔽,他自己則埋伏在了克羅米哥哥的二樓臥室里。

    他就站在二樓的窗邊,透過窗簾縫借著路燈的亮光觀察樓后的那條小巷子,信息素偵查路徑圖上,信息素源正在沿著這條小路向這里靠近。

    沒過多久,遠處果然隱隱地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

    艾倫斯屏息凝神地站在窗邊,手中的槍上好了膛,隨時等待著克羅米進入射擊范圍。

    但是那個騎摩托的家伙,他的反偵察能力極強,摩托車不熄火,正好停在了窗邊手槍的射程范圍之外。

    他跨坐在摩托上,遠遠地抬起頭來,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向著二樓的窗子眺望了一眼。

    接著艾倫斯就看見他的面前彈出個半透明的全息面板來,對方抬手在面板上指指點點地操作了一番。

    操作完畢,克羅米弟弟愉快地吹了聲口哨,對著窗邊的艾倫斯豎了個中指,嗚的一聲調轉了車頭。

    艾倫斯一腳踹開窗戶,抬手對著那個目標開始射擊,樓下潛藏的警員聽見槍聲,立刻提槍去追,乒乒乓乓的槍聲響成一片。

    克羅米騎著摩托,射來的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過去,當他自己騎出了危險范圍之外后,他用系統執行了框選目標粉碎指令。

    框選目標,就是那棟小樓。

    艾倫斯在窗邊打了幾槍,猛然感到有一股氣流迎面撲了過來,像刀刃劃過皮膚一樣,帶來一陣劇烈的刺痛,隨后房間里的玻璃窗花瓶倏然爆裂。

    艾倫斯的身體驟然失去了重心,頭上的樓頂轟的一下砸了下來,把整棟樓連同著樓里的所有,全都壓在了下面,無生命物體頃刻間分崩離析。

    相比起地震,這更像定點爆破,成功逃離現場的克羅米開心地壞笑著。

    放出消息來,說抓到了他哥哥;結果派人過來調查,樓里住著的那個才不是他哥哥,根本就是騙局。

    敢拿他哥哥的消息來騙他的,都該死。

    樓里的艾倫斯,最好直接死掉;這次來不及了,等下次,連那個戴維也一并帶走。

    畢竟,組織首腦文森特給他這個寶貝系統,就是讓他去除掉戴維的。

    一棟二層小樓被瞬間粉碎了,周圍亂成了一團,附近的居民紛紛開窗開門,年幼的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

    躲在旁邊,僥幸沒被坍塌的樓體砸在下面的警員,對著四周呼喊:“救人啊!這樓里還有人呢!快救人啊!……”

    戴維的腿都嚇軟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揚起的塵土蓋了他滿頭滿臉。

    灰頭土臉的戴維掙扎著,朝那片廢墟跑過去,他的艾倫斯好像被砸在下面了。

    這件事在戴維的腦海中直接爆炸,他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了一聲艾倫斯的名字,眼淚抑制不住地往外掉,他的身體爆出了蠻力,他用雙手在瓦礫土堆里瘋狂地往外刨。

    玻璃碴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混著沙土和著眼淚,他一刻不停地往外扒拉,害怕自己稍微慢一點,埋在底下的艾倫斯就會被悶死。

    周圍許多民眾一并參與了這場救援,他們找來了各種工具,警隊牽來了警犬。

    系統君嚇壞了,他跳出來,時刻檢測著主角艾倫斯的各項生命數值,全力幫助鎖定艾倫斯所在的位置。

    終于,戴維總算是把變成個土人的艾倫斯,給從廢墟里面挖出來了。

    戴維把艾倫斯抱進了懷里,用血污的雙手擦掉艾倫斯臉上的土,他捧著艾倫斯的臉看了半天,五官還是那個五官,臟了點,不過好歹是沒砸變形。

    萬幸,腦袋還是圓的,就是頭上的那兩根小須須好像不見了。

    他拍了拍艾倫斯的臉,顫抖著輕聲呼喚他:“艾倫斯,艾倫斯?醒醒,艾倫斯,沒事的,我找著你了,沒事了……”

    戴維用袖子給艾倫斯擦臉,探了探鼻息,錯覺好像是沒氣了。

    戴維驚惶地把耳朵貼在艾倫斯的胸口聽了聽,依稀仿佛還能感覺到些微弱的心跳聲。

    系統提示:【主角艾倫斯的生命值已經降到了及格線以下,需要馬上進行急救。】

    急救,戴維環顧了一圈亂糟糟的四周,救護車還沒到呢。

    不能等了,戴維直接把艾倫斯平放在了地上,手忙腳亂地開始進行胸腔按壓,他一邊按一邊俯下身去渡氣給艾倫斯。

    天可憐見的,神明保佑,戴維折騰了好一陣子,艾倫斯忽然咳嗽了兩聲。

    他把口腔咽喉里面的塵灰咳出去了一部分,一下子大口喘上了氣,睜開眼睛看見了跟剛出土似的戴維。

    受到了很大驚嚇的艾倫斯,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戴維霎時間開始狂喜,他流著眼淚錘著地哈哈大笑,他的艾倫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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