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看望沙月
沙月是九月份懷的孕, 這周周二時孩子終于出生。
那日聞嘉嘉正巧被薛主任帶著去開會了,連著兩天都在開會。等著會開完后,她又出院回家, 聞嘉嘉便一直沒能去醫院看她。
既然如此,那就周末去吧。
今天周六, 聞嘉嘉收拾好東西,沒打算騎車,而是坐公交車往城里去。
沒辦法, 沙月那兒實在有點遠, 她怕自己累得倒在半路上。
好在周六,早晨進城的人不算, 反而出城的人挺多的。
聞嘉嘉上車,找個靠窗位置坐下。
到達市區后再轉車,又過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到研究所附近。
而董琪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見到聞嘉嘉從公交車上下來后便沖著她直招手, 然后往她這邊奔跑而來。
“我還想著嘉嘉姐你得下午才來呢, 是沙月姐說你肯定會在中午左右到。”董琪笑笑,伸手替聞嘉嘉拿東西。
聞嘉嘉只把裝著一只老母雞的袋子給她, 這是沙月請她幫忙買的雞。
她說:“沙月曉得我那里的公交車幾點鐘出發,幾點鐘能到城里,算算就曉得我應該是在這時候到你們這兒。”
聞嘉嘉跟著董琪走, 邊走邊四處看。
研究所旁邊同樣有鄉村, 但因為研究所里邊兒斗爭得比較厲害的原因,里面的職工們并不會到附近村子里私下買東西, 生怕被人給舉報了。
別覺得不會。在這個家屬樓年代里, 你每天吃喝鄰居是最清楚的。
你就是當月里多吃了半斤的肉,鄰居都得懷疑你是不是私下買肉了。因為每個月的供應肉量就那些, 平常吃多少肉,在你沒察覺時鄰居可都記下了呢。
走上十來分鐘,來到宿舍。
這里的宿舍樓也是新蓋的,有六層樓高,但入住密度要比部隊的家屬樓低許多,從每一層樓門的數量就能看出來。
董琪指著旁邊的樓說道:“那是二號樓,我家就在二號樓。”
聞嘉嘉:“你家這座樓好像要更舊。”
外層都爬滿綠油油的爬山虎了,而碧綠的爬山虎里層,還藏著厚厚的、枯了的爬山虎,那是前幾年秋冬里枯死的爬山虎。
董琪:“對,我家這棟樓是五年前建的,沙月姐住的是六號樓,是去年才建好的。”
聞嘉嘉一路走來真的有被震驚到。
她本來以為這里面會同部隊家屬院一樣很封閉,誰曉得人家這里有電影院有理發店甚至有供銷社,什么籃球場乒乓球桌啥的運動器材更是不缺。
此時是小孩兒們回家吃午飯的時候,聞嘉嘉就看到一個個小孩從一個方向跑來,可以看出這里也有學校。
而且不乏歲數大的孩子,所以大概率還有中學。
聞嘉嘉感嘆道:“你們這里還挺好的,都跟個小縣城差不多了。”
董琪卻悄悄說:“姐你們那兒才好呢,管的嚴啥事兒都沒有。”
說完,帶著聞嘉嘉來到六號樓的樓上,沙月家住在三樓。
因為馮鈺剛來沒多久的關系,夫妻倆分配的房子并不算大,只有58個平房。
但這時候的面積說是多少就是多少,沒有公攤啥的來糊弄人的,所以58平房的房子瞧著并不算太小。特別是沙月家人不多,東西也不多,都收拾的整整齊齊,看著就更寬了。
沙月在房間里,是沙母開的門。
“嘉嘉啊,快進來,小月早就惦記著你了。一個早上喊□□回你咋還沒來。”沙母笑瞇瞇的,她長著一張很溫婉和氣的臉,平常見人就笑,連薛主任都記得沙月有個脾氣很好的媽。
薛主任平時里對沙月要比對他們寬容,大概率就和她媽媽有關系。
“媽——”沙月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似乎是不滿意老媽掀自己的底。
聞嘉嘉進入臥室,真被驚到了:“沙月,你現在能有你沒懷孕的時候的兩個大。”
沙月:“……”
“我媽說我這是白白胖胖有福氣呢。”她傲嬌得很。
聞嘉嘉嘴角抽抽:“行吧。但是我覺得體重還是要稍微控制一點兒的,畢竟廢衣服不是,你要是沒瘦回去,從前的衣服都不能穿。”
沙月表情都呆滯了,緩了幾秒才緩過神:“對啊,你說的對啊,這不是福氣不福氣的問題,這是我衣服能不能穿下的問題……”
她怎么就沒想到這點呢?
“等我……做完月子我就開始減!”沙月痛心疾首,這話說的都帶著一股子咬牙切齒的勁兒。
聞嘉嘉把手里的籃子放在房間桌上,跑到客廳里洗洗手才又進房間看小孩。
小孩就睡在她旁邊,皮膚皺巴巴,臉頰肉嘟嘟,眼縫細長,頭上甚至還有沒洗去的白色胎脂,活像一個小猴子。
“是男孩還是女孩?”聞嘉嘉認真看了好半天后問。
沙月眼睛中的溫柔都要溢出來了,輕聲說道:“是小男孩。”
聞嘉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細長的小手說道:“眼睛縫好長,你和馮鈺都是雙眼皮,他長大后肯定是個大眼男孩兒。”
沙月就笑:“只要長得周正就行。”
聞嘉嘉直起身把籃子上的竹蓋掀開,對沙月說:“老母雞我只買到一只,好些人都不肯賣。不過這只老母雞重,足足有三斤。要不是錢給的多人家都不愿意賣,因為還每天下著蛋呢,你等殺的時候是能在它肚里看到蛋的。”
沙月撐著床做直說:“那我可要好好嘗嘗雞肚子里的蛋是啥味兒。從前還沒結婚的時候,這玩意兒我可沒得吃。我媽非說……”
她壓低聲音:“非說姑娘家吃了生不了孩子。我猜就是他們這些大人想吃,所以才編出這個謊話哄咱們。”
聞嘉嘉“噗嗤”一聲哈哈笑:“我倒是沒聽說過這種說法。”
她上輩子老愛吃提燈了,她爹媽也愛吃,還常常帶她一起去吃。
沙月嘴就癟了癟:“敢情這種說法就我們這邊有啊?這樣說來肯定是唬人的。不過我現在也不怕了,生不出來就不生,反正我也有小亮了……嘉嘉你不曉得,生孩子真的痛得要命。這種罪我這輩子不打算遭第二回。”
聞嘉嘉關注點在名字上:“孩子叫小亮啊?馮小亮嗎,你們當爹媽的能不能取個稍微復雜點的名兒。”
“想啥呢!叫馮明亮,他爹翻好久的書,最終就憋出‘明亮’兩字,這讓我取,我也能取。可惜現在戶口都上了,想改也不好改。”
聞嘉嘉安慰她:“不是說大道至簡嘛,明亮兩個字已經就很好了,前途明亮,人生明亮。”
沙月笑笑,胖乎乎的臉龐在此刻好似都發著光芒:“我也就期盼著他能這樣了。”
聞嘉嘉將去年冬天做的蜂蠟唇膏拿出來,說道:“你不是說嘴唇會起皮嗎,這是純天然的,你喂奶也能用。”
她去年做了整整五盒,用鐵盒裝,每個鐵盒都有四分之一個巴掌大,深度足足一厘米,她一個冬天都用不掉半鐵盒的唇膏。
后來寄給魏大姐一盒,又寄給老家兩盒,最后一盒就在沙月這兒了。
不過家里的蜂蠟還有,用完還能做嘛,她還想試試能不能把精油放到唇膏里。
沙月接過立馬就涂了:“油潤油潤的。”
“那可不,我花大心思做的呢。”聞嘉嘉又把一小瓶的精油拿出來,“這是月季精油,你平常可以抹臉,聞一聞,是不是特別香。”
沙月放下唇膏,又接過精油。
一聞,不得了,她瞪大眼睛:“天吶,你不曉得我多嫌棄現在的自己,酸臭酸臭的,我媽還死活不讓我洗澡!”她就需要這個呢,這比唇膏更得她心!
聞嘉嘉:“那你就用著,不夠我再給你,但瓶子得留給我。精油我多,瓶子很少。”
沙月立刻往手上滴了兩滴的精油,抹開深深吸口氣,表情享受:“天吶,好香,馮鈺要是聞到不得把我親禿嚕皮了。”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聞嘉嘉還帶了一斤的肉、半斤的干香菇,以及半斤的紅糖來。
過年那段時間吃肉吃太狠,肉票用個精光。這幾個月愣是只吃素吃蛋攢下幾張肉票,其中一張就用在這里。
香菇則是自己家種的,就是冬天那段時間種的。吃不完,用火盆給烘干了,烘出四斤的香菇,平日里做個包子餃子的時候吃。
沙母進來,給小孩換尿布。換完又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說話。
聞嘉嘉問她:“你媽伺候你月子?還是說過幾天就走。”
沙月:“等我出月子再走,反正家里能住得下。馮鈺時常要加班,有時回家都得半夜。我爺爺呢,雖說身體還硬朗,但到底不方便照顧我,他還接了個掃大院的活兒,每個月能有五塊錢和兩張票,干得起勁兒著呢,我媽不來我就得自己伺候自己了。”
也對。沙月家隔出三個房間,夫妻一間,馮鈺爺爺一間,還能剩一間呢。
聞嘉嘉在沙月家吃頓午飯后才離開的,離開前還拜托回家吃午飯的馮鈺幫她借兩本有關化學各種合成物的書——如果有這種書的話。
畢竟若是遇到好東西,她總不能因為不認識就白白錯過了吧。
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五點多了。天空明亮,半點沒有要天黑的跡象。
聞春和聞萱還沒回來,想來是還在外面打籃球,哦不,說踢籃球可能會更貼切些。
聞嘉嘉到院里摘些四季豆,把四季豆切成絲同蛋一起炒,再摘幾個青椒,煸一盤虎皮青椒就能夠吃飯了。
天氣熱,也不管兩孩子到沒到家,反正聞嘉嘉肚子餓是要先吃的。
今年的青椒種的辣,虎皮青椒就特別的下飯。
聞嘉嘉聳聳鼻子,有點想吃把子肉了。虎皮青椒還是得放在把子肉里煮一煮滋味才會更好。
所以吃完飯后聞嘉嘉去到房間,打開鎖,拉開抽屜拿出里面的鐵盒,鐵盒里面裝著她家家當。
錢足有兩打,聞嘉嘉昨天晚上才數過,足足有2528元。
還有一些硬幣都放在了桌面的竹筒中,湊夠一竹筒后聞嘉嘉就會拿到銀行去換紙幣。
票呢,也不少。但多數是工業票。
部隊里最愛發的就是工業票了,聞嘉嘉最近工廠中也總發。
如今家里積攢的工業票,拿下一臺縫紉機簡直是輕輕松松。聞嘉嘉就等著魏岱回來時買了,她一個人運不回來。
再就是布票,還有棉線票。
這兩種票都能買衣服,但棉線票稍微要珍貴點,因為人家不但能買衣服還能買棉花呢,布票就不能買棉花。
布票五張,棉線票四張。
聞嘉嘉琢磨了一下,這五張布票完全足夠家里每人做兩件夏天衣服的。
不買也不行,票快過期。
倒是棉線票離過期的日子久著,可以放到年底時再用。
最后就是糧票肉票和一些少見的票了,比如豆制品票糕點票牛奶票啥的了。
是的,還有牛奶票,也是廠里發的,能去奶站買牛奶,還能去供銷社買奶粉。
其中聞嘉嘉最想要的肉票只有兩張,合起來才一斤二兩,根本不夠吃把子肉的。
把子肉,就得吃過癮才行。
她嘆氣,又把這些張票給疊好用牛皮筋綁著放回鐵盒中去。
“哐”的一聲把抽屜關上,再將鎖鎖上,托腮望著遠處的山巒,又開始思念魏岱了。
要是魏岱在,不要票也能買到肉。
——
老家又寄包裹來了,自從聞嘉嘉年前寄了一回年貨,年后寄了回沒吃完的臘肉臘腸后老家就總是寄東西來。
干農活能攢下多少家底呢,聞嘉嘉瞧著這大包小包的糧食,心里其實怪酸的。
這次寄來的東西中大頭是小米,魏岱在信里提過她愛吃小米,這回就寄來這么些。
她稱了下,足有12斤。
聞嘉嘉哪里又會不曉得一戶人家一年能分多少小米呢,差不多也就十多斤。也就是說,家里的小米老兩口和大哥一家幾乎沒動就給寄來。
除小米外還有桂圓和紅棗。
桂圓紅棗都是老家的特產,特別是桂圓,老家的桂圓核小肉厚的,吃著甜滋滋。
這次寄來一大袋,是真的一大袋,占了包裹一半的量,完全足夠聞嘉嘉吃上半年的了。
畢竟這玩意兒總不能天天吃時時吃吧,隔三差五吃兩個,燉甜湯的時候放幾個就差不多了,吃太多是會流鼻血的。
聞嘉嘉把東西都放好,又開始在家里搜羅東西,準備有空時寄回去。
奈何最近家里是真沒啥東西寄,倒是能寄些工業票啊棉線票啥的回家。
聞嘉嘉行動無疑很迅速,于是第二天就寫了信,寄了票給家里。
寄完的第二天,闊別兩個多月的魏岱終于回來了。
聞嘉嘉差點沒認出來,實在是眼前這人黑得跟個黑炭似的。
魏岱還沖著她笑,笑得燦爛無比。
在強烈的太陽光照耀下,他的一口白牙存在感十足,閃閃發光。
“嘉嘉,我可想死你了。”
說著,就想沖過來抱聞嘉嘉。
“……”
聞嘉嘉一歪,躲在屋檐底下的柱子后,直勾勾地盯著魏岱道:“先去洗澡!”
話里帶著威懾。
大老遠的,她就聞到股酸臭味。
聞嘉嘉催促:“快點去,鍋里有熱水呢,剛好這會兒太陽大,等你洗完直接把衣服洗了,到傍晚就能曬干。”
魏岱萬萬沒想到,自己兩個多月沒和媳婦見面,媳婦是這表現。但聞聞自己的衣服吧,確實夠酸臭的。
他眼神幽幽,拎著裝滿熱水的桶進洗澡間了。
聞嘉嘉還沖著他喊:“不著急洗,你最起碼得給我全身上下搓三遍,用毛巾搓,沒洗夠10分鐘別出來!”
“知道了——”
喊這么大聲,他也是要面子的。
院里,聞嘉嘉看著魏岱留在地上的背包,碰都不想碰。
這人絕對是去什么深山老林里待著了,因為她發現背包上面竟然還有蜘蛛尸體。
這都啥跟啥啊。
不過魏岱齊齊整整的回來,聞嘉嘉總算松口氣。
吊在半空中的心啊,安全落地了。
十多分鐘后魏岱推門出來,聞嘉嘉圍著他嗅嗅,確保身上都洗干凈了才抱著他。
她把下巴抵在魏岱胸口,魏岱低頭,緊緊摟著她,對著她額頭就是一陣猛親。
“想我了吧?”他問。
聞嘉嘉重重點頭:“嗯!”
“我也想你了。”
聞嘉嘉皺眉:“你這次可是真的久,往后還有這么久的任務嗎?”
“這我不曉得啊,得看安排。”魏岱一刻也不想放開媳婦的,彎腰手放在聞嘉嘉的大腿上把她一抱,兩人回到客廳。
天熱了,魏岱走的時候還得穿兩件衫甚至毛衣呢,現在桌上都擺著蒲扇,身上也穿著薄薄的短袖。
聞嘉嘉被他抱一會兒,自己先受不了,推推魏岱:“熱,最近家里特別熱。”
魏岱松開,拿起蒲扇給她扇風。
“你剛剛要出門呢?”他問。
聞嘉嘉:“對啊,咱們家菜地里種的黃瓜肯定熟了嘛,要是不去摘,得被那些皮孩子摘光了。”
她昨兒就發現菜地里的黃瓜少了四個,她可是數得清清楚楚的,少一個都能發現。
今年的黃瓜種子好,吃著脆甜脆甜的,而且不怎么麻嘴皮,聞嘉嘉把它當水果吃。
魏岱:“那就熟的都摘了,腌了吃。”
聞嘉嘉嗔道:“我要是愿意吃腌的我早摘了好吧,我就喜歡吃新鮮黃瓜。”
說著忽然起身,又獻寶似的從櫥柜里拿出半邊的西瓜來:“看!咱們家西瓜也熟了,咱家的西瓜是熟得最早的,不枉費我經常施肥!而且可甜了呢,皮薄瓤多,除了有西瓜籽兒外沒別的毛病。”
甚至,幾十年后沒西瓜籽的什么冰糖一號啊,8424麒麟瓜啥的,都沒有她這瓜香!
魏岱出門這么久,整天吃的都是干巴巴的干糧,當然想念這口多汁西瓜了。
于是這半個西瓜,全被他吃干凈了。
聞嘉嘉喊他別扔瓜皮,她還得留著炒菜吃呢。
“誰能扔瓜皮呢。”魏岱說,吃完后把帶著微紅的瓜皮放在廚房灶臺上,“我們小時候在外頭偷瓜吃,都得把瓜皮帶回家。”
他們村嘛,沙地比較多,每年都會種幾畝地的西瓜。
他們村種出來的西瓜也確實會比周邊村子種出的好吃,所以總惹人來偷。
村里就想個辦法,讓他們這些小孩兒看瓜田,誰偷打誰,反正是小孩打的,偷瓜人就算被打出狗腦子來了也沒臉找上門。
關鍵這些小孩一個個都天老大我老二的,成群結隊出現,手里還帶著木棍,就算五大三粗的大漢來都得掂量掂量,畢竟亂拳還能打死老師傅呢。
只是這個法子管得住外村的偷瓜賊,管不住自家村的家賊。
看歸看,瓜也得吃啊。
村里睜只眼閉只眼,就當是給他們的勞務費了,也不多追究。
魏岱小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瞞得好呢,偷瓜那么久愣是沒被發現。長大后才明白只是人家不說而已。
他又順手把瓜皮給削了,吃的那面要削,皮的那面也要削,削到最后只剩薄薄一層。
再看櫥柜,櫥柜中碗里的瓜皮比他削的還要薄呢。
魏岱回來,聞嘉嘉也沒心思再去看菜地。
中午就吃辣椒炒瓜皮,再蒸碗蛋羹,粗粗解決一頓飯。
傍晚,吃過晚飯后天色還算亮,聞嘉嘉喊魏岱去下地籠。
最近后勤允許家屬在湖邊放地籠了,于是每天有帶個小板凳去釣魚的,還有帶著地籠去捕魚的。
但湖里的魚要多機靈有多機靈,三天釣不著一條魚的人比比皆是。
就是有那釣到的,釣的也都是拿回家都嫌棄費油的小雜魚。
魏岱“嚯”了聲,“湖里的魚鬼精鬼精的,難抓得很。上次把湖放開給我們捕還是三年前的事兒,我蹲一個晚上都沒抓到一條。”
“還能比你家那邊江里的魚難抓?”
“對,不過湖里螃蟹挺多的,吃不吃螃蟹?要是不吃,收地籠的時候我就把螃蟹放了。”
聞嘉嘉驚喜:“吃啊怎么不吃!”
說這時候還不是螃蟹最好吃的時候,但總比開春那陣好。
螃蟹清蒸,用生姜醬油酒調蘸料,直接蘸就特別鮮。
聞嘉嘉又說:“哦,要是還有小龍蝦……就是紅色的那種蝦,你也得給我留著。”
魏岱:“用蒜炒是吧?”
“你吃過呢?”聞嘉嘉蠻驚訝的,不是說這玩意兒沒人吃嗎。
魏岱拎著地籠和餌料就出門:“那可不,也是有肉的東西,怎么會沒吃過。你等著吧,魚可能抓不著,但是小龍蝦和螃蟹肯定有。”
“哎,那我也去!”聞嘉嘉心血來潮,非得看看螃蟹和小龍蝦能有多少。
聞春和聞萱看見小姨和小姨夫前后腳出門,連收音機也不聽了,趕忙跟上。
她們摸清規律了,收音機也是會重播的。
第062章 放置地籠
湖離的不遠, 因為在北山這邊,家屬院的人都喊它北湖。
聞嘉嘉走大約五六分鐘就到湖邊了,靠近道路的這半邊用了木頭圍欄圍著。
當然, 圍欄也不是幾十年后風景名勝去的圍欄,而是未褪皮的木頭直接用釘子簡單制作而成的圍欄。
反正聞嘉嘉看著不太穩固, 上手推推吧,比她想象的好像還更不穩固呢。
“不許靠這圍欄啊。”聞嘉嘉回頭對打打鬧鬧的兩姐妹說,“你們小姨我的游泳水平可是很一般的, 真掉下去要喊小姨夫來救你們。”
“知道!”聞春不停撇著她額頭前的頭發, 剛剛給她洗了個頭發,這會兒頭發被風吹得凌亂著呢。
聞萱哈哈笑:“小姨你游泳還沒我和姐姐好呢, 掉下去才不要你救。”
這話吧,其實挺對的。
因為兩姑娘的游泳水平確實很不錯,在浴桶里憋氣都能憋老久的那種。
但聞嘉嘉惱羞成怒了, 哼了聲:“那你們爬上岸后要不要換衣服洗頭發!”
每天給兩孩子洗澡就是一項麻煩事, 如果剛好要洗頭, 那就是雙倍麻煩事。
魏岱選定位置,開始下地籠。
聞嘉嘉在旁邊認真看片刻, 就問他:“選的位置有什么講究嗎?”
反正她覺得哪里都差不多,但魏岱愣選了好幾分鐘的位置。
魏岱就教她:“不能放在淺水區。”
聞嘉嘉點點頭,魏岱確實舍棄淺水區域, 走上幾百米來到湖的另一邊草木豐盛的地方放置地籠。
這片地方幾乎無處下腳, 踏足前都得先用木棍敲打敲打草叢灌木叢,怕有蛇。
北山靠山, 蟲多蛇多。
聞嘉嘉單單是今年就見到了三回蛇。一次是開春, 在山上掰苦竹筍時見到的。
好在那個蛇不甚靈活,似乎是冬眠剛被吵醒, 聞嘉嘉很快就逃走了,至今不敢踏足那片區域。本來還想著掰些苦竹筍做腌筍的,后來也只能無奈放棄。
第二回第三回都是在北山山腳,好在沒有在自家旁邊,否則聞嘉嘉肯定是要發瘋的。
魏岱又說:“得放在水草盛的地方,因為這種地方魚多蝦多。這個湖里的魚基本都是食草魚,或者是雜食性魚,這里魚的密度肯定要比圍欄那邊的要大。”
聞嘉嘉就道:“如果能捕到草魚就好,鯉魚鳊魚也不錯。”
魏岱笑笑:“也就這幾種魚了,等明兒地籠里要是沒貨,那我就搞個魚竿來,咱們釣頭草魚紅燒了吃。”
說話間,地籠已經放好了。
不是淺水區、卻又不算深的地方,有水草的地方,水流湍急的地方……聞嘉嘉從魏岱這兒學到不少放置地籠的小技巧。
放完,天漸漸暗下。
但天邊還留有一抹金燦燦的夕陽給晚歸的人指路。冬季的天空就冷酷無情多了,這個點兒你在外頭走路得打手電筒才行呢。
翌日。
一大早的魏岱就起床去收地籠,此刻聞嘉嘉還沒醒。
等她醒來時,地籠已經收回來了。
聞嘉嘉揉揉眼睛,剛睡醒的她還不適應室外強烈的光線,聽到動靜后還有些迷瞪,站在房間窗邊向外看。
“收多少回來?”她問。
魏岱抬頭:“你醒了!”
他提了桶水放在院子中,將地籠里的貨物倒進去。
“有大貨!”他說,“想吃的草魚沒有,但是有鯉魚。”
“估計……”魏岱彎腰上手掂量掂量,“估計有三斤多重。”說完滋溜一下,鯉魚從他手里滑落到地上。
其實這已經算是很輕的鯉魚了,鯉魚每年都能長一到兩斤的肉,他曾經在江里捉到過18斤的鯉魚,聽村里老人說他們村里甚至有人捕撈到過42斤的魚王。
但那是還是舊社會,縣城里有吃人血肉的官,村子周圍也有敲人骨髓的大地主。
拿條魚王村里沒保住,被地主家的下人給帶走了,只留下兩張不值錢的金圓券。金圓券是啥玩意兒,嫌引火都不好用的金錢。
不過在擁有多年吃魚經驗的魏岱看來,最好吃的鯉魚反而是一斤半左右重的鯉魚。
這個重量的鯉魚最嫩,把兩邊魚腹的白線去了,就會連魚腥味都沒有。
聞嘉嘉驚喜萬分:“還活著呢!快點把它放到水缸去,中午咱們做紅燒鯉魚吃。”
魏岱抬頭看眼天色:“你要不瞧瞧手表,都九點半了,要不干脆殺了?”
噢!都九點半了。
聞嘉嘉抬起手腕,“那就殺吧。”
昨晚睡太晚了,她還想著今天早上一起和魏岱去取地籠呢。
除鯉魚外,還有幾條不到一斤的小魚,以及四個螃蟹等。
螃蟹兩大兩小。大的有她手掌舒展開那么大,小的只有她拳頭那般小。
而聞嘉嘉心心念念的小龍蝦也有,而且還挺多的,趿拉著拖鞋跑到院里數一數,總共有16個呢,但還是不夠炒一盤的,更不值得她炸蒜蓉作配。
“要不今天再去下幾個地籠?”聞嘉嘉跑去洗衣池邊問魏岱,“再捉些螃蟹和小龍蝦。”
魏岱把手腕伸到她面前:“幫我把袖子拉拉,袖口太大老是掉。”
聞嘉嘉幫他把袖口卷起來,乜他一眼:“這種天氣還穿啥長袖。”
魏岱都不想說什么了,看著聞嘉嘉的眼神中都充滿啊怨念。他為啥穿長袖?還不是因為短袖上帶著一股濃厚的花香,這哪個鐵錚錚的真漢子能受得了!
聞嘉嘉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意思,輕咳兩聲緩解尷尬。
這是不小心嘛,當時沒想到這一茬,直接把精油涂抹到紙上,將紙放到衣柜里熏衣服去了,她的衣服香香的沒錯,魏岱的衣服也同樣香香的,染上同款月季香。
好在她只把涂了精油的紙往裝著夏裝的那扇衣柜中放,保住了魏岱的其他衣服。
“啪”了一聲,聞嘉嘉輕輕拍魏岱手臂:“你還沒說呢,要不要再去下些地籠?”
魏岱心說:我還有得選擇嗎?
他點點頭:“下,再下三個四個五個,等會兒我就編。”家里可只有一個地籠,好在竹篾有不少。
聞嘉嘉滿意了,這才離開去吃早飯。
早飯是小米粥配油條和咸鴨蛋。
隨著天氣變熱,聞嘉嘉看見油膩的食物都怕的不行,幾乎日日早上都是喝粥。
羊奶……哦不,現在是牛奶了。工作日時牛奶被她灌到水壺里帶到藥廠喝,休息日時則是當下午茶喝。
愜意午后,用清明后新炒的茶葉煮奶茶,煮完的奶茶裝去水壺中,扔到冰冷的山泉水中湃著,湃半小時奶茶也同山泉水一個溫度了,冰涼冰涼的,喝著很是爽快。
粥多少雜糧粥,等家里寄小米來后,喝的基本都是小米粥了。
咸鴨蛋也是家里寄來的,不過是上上回寄的,比聞嘉嘉腌的還要更好吃些,一吃就知道是魏岱爸爸腌的,他腌的鴨蛋酒味兒會更重,咸味兒卻會更淡。
據信中所說,鴨蛋還是找浮陽買的呢。聞嘉嘉吃著就感覺格外的親切。自己好歹也照顧過那群鴨子一段時間,千里之外還能吃到它們下的蛋哪里會不感親切呢。
信中還說浮陽的養鴨大業有擴大了,干得如火如荼,如今縣城里的幾家供銷社用的都是浮陽鴨蛋。
聞嘉嘉挺為老家高興的,畢竟自己在浮陽度過一段還算美好的時光。剛穿越來那段時間心如浮萍,是浮陽給了她安全感和踏實感。
油條就不必說了,食堂買的。
食堂師傅炸的油條真不錯,這回是茴香小油條,只有兩根手指粗,不酥還軟,但香啊,特別的香,也不曉得人家怎么調的味兒。
聞嘉嘉嚼吧嚼吧,越嚼越香,而且還挺有嚼勁的。
“下回還買這油條。”聞嘉嘉對拎著魚進門的魏岱說,“它不油,吃著不如大油條膩。”
“是吧,我也覺得這種小油條好吃,老趙不是很愛做,說是還要加茴香花椒,不如大油條劃算。”魏岱將魚放到廚房里,用盤子裝著,又用刀將魚兩面都劃上幾刀,撒著食鹽,倒些黃酒腌。
聞嘉嘉皺皺眉:“大油條費油!”其實真算起來,還是小油條劃算。
“我也是這么說的。”魏岱笑笑,“不過你放心吧,往后大概會多做這種油條了。”
“為啥呢?”
“因為領導吃著也說好啊。”魏岱說著笑容更燦爛了,“師長今天也在食堂吃飯,他是河省人,邊吃邊喊好,還說要是有碗胡辣湯就更美了。不過胡辣湯沒有,小油條食堂無論如何都是要留下的。”
聞嘉嘉心想,還是當領導好。
人家領導肯定沒那意思,但其他人自然會根據領導的反應揣度出人家的意思。
聞嘉嘉油條吃得嘎嘎香,魏岱買了半斤,他和兩姑娘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全被聞嘉嘉給造完了。
吃完油條,看魏岱編地籠。
他編東西的速度很快,竹篾在他手中仿佛生出生命,能自主地鉆進魏岱想讓它鉆進的地方。
很快,框架好了,他沒繼續編,而是又做兩個框架出來后才進入下一步驟。
這一步驟所需要的時間可不少,聞嘉嘉本想上手幫忙的,奈何她看半天也學不會魏岱的這種編法,于是只能幫忙遞竹篾,幫忙倒水給人家喝。
中午時,三個地籠總算編好了,加上舊地籠,魏岱都把它們給放到湖中去。
“走吧!”他拍拍手上的灰,“別著急,得等到晚上才能收。”
中午吃的是紅燒鯉魚。
紅燒鯉魚也算道硬菜,用油把魚皮煎黃煎皺后在倒入調料加入水蓋蓋燜煮。
可惜沒豆腐,聞嘉嘉心想。
她很喜歡在紅燒魚里面放豆腐,豆腐同樣煎一遍和紅燒魚一起燜煮,煎過的豆腐都帶著微小的孔洞,魚汁自然會煮到豆腐內部,咕嘟咕嘟的,那味兒誰吃誰知道!
做完紅燒魚,再炒個青椒茄子,最后煮碗清新的絲瓜湯,午飯完成了。
菜的份量都很大,晚上還能再吃一頓,聞嘉嘉很是滿意。
午后,聞嘉嘉又開始煮奶茶喝。
真漢子魏岱雖然嘴上推拒,但手還挺誠實的,聞嘉嘉塞兩遍他就接過杯子,一口又一口的喝起來。
聞嘉嘉和他說了這兩個多月發生的事情,又問:“你這次出完任務回來,短時間內應該沒啥長期任務了吧?”
魏岱搖搖頭:“不確定。”
他過兩個月大概還要出趟長期任務,但這事兒不能和媳婦說,一是有規定,二是現在就告知媳婦,平白讓她提前兩個月不高興。
聞嘉嘉卻默認他沒任務了,高興地又往他杯子倒了些奶茶。
“新廠說是還得三四個月才能開呢,到時候是九十月份了吧。你要是出任務,我又忙,家里的兩個小孩是真沒人看了。”她嘆聲氣,這般說道。
魏岱倒是不怎么擔心。并不是因為他不關心聞春和聞萱,而是這里部隊里,總不會讓兩個小孩沒飯吃。
再就是五六歲的姑娘,在家里總是不會受傷的。
剪刀,菜刀,火柴盒,插頭……這些危險的東西聞春和聞萱碰都不會去碰的。
魏岱又喝口奶茶:“新廠基礎設施會比藥廠好嗎?”
聞嘉嘉搖搖頭:“新廠是舊醫院改的,藥廠七成地方都是新建的。比不過,完全比不過。”
“就沒有一處地方是新的?”
“那倒是有……但我也沒去瞧過呀,我只是聽人說的。”聞嘉嘉嘖了聲,“反正我現在申請是打下來了,薛主任說領導不樂意放我離開,還真不樂意哈,我怪搶手的。”
聞嘉嘉說著說著,又笑起來。
被人搶的滋味真好啊,她自信心都膨脹好多了呢。
聞嘉嘉甚至都想過,等改革開放了,若魏岱還在這里服役,醫玻廠辦不下去后她可以試著盤下來,做醫藥也是很賺錢的,而且她還有個金手指能幫忙。
晚上八點,兩孩子睡覺后夫妻倆趁著外頭還有動靜的時候趕緊去收地籠。
沒辦法,部隊夜里是不允許無緣無故隨處走動的,特別是九點熄燈后。
他們家這個收地籠,就不在“有緣有故”的范圍內。
天一熱,蟲蝥多不勝數,走到哪里都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更有不知名的鳥類被經過的人驚到,撲棱著翅膀,翙翙飛走了。
聞嘉嘉手電筒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一照,魏岱連忙將她眼睛捂著:“別看,我怕你晚上睡不著覺,睡著了也得做噩夢。”
她更好奇了:“啥玩意兒啊我看了就能做噩夢啦。”
魏岱:“你看個蛾子都嚇得尖叫的人,還能看貓頭鷹?”
他媳婦膽子是真小,怕各種蛾子,還怕蛇怕黃鼠狼,連稍微大點兒的蟑螂看到后都得喊他來收拾。
聞嘉嘉連忙挽緊魏岱的手臂,只覺得頭頂涼颼颼的。
貓頭鷹她當然怕啊,想想都還怕,明明是鳥類卻長著一張那樣的臉……
“快走快走。”聞嘉嘉催促,手電筒連忙照回地面,決定再也不好奇亂照了。
一路上,兩人遇見不少人,魏岱招呼都打了五六個。
“都是去釣魚的。”魏岱說,“趁著晚上釣幾條魚貼補家用,現在湖邊肯定還很熱鬧。”
兩人來到湖邊,果然如此。
雖然黑乎乎的看不清人,但在手電筒的照射下聞嘉嘉已經發現四五個坐在岸邊釣魚的人了。
她湊到魏岱耳邊悄悄問:“他們為啥不下地籠呢?”
魏岱失笑,用手指關節敲敲她腦袋:“你當地籠這么好下的嗎?想下地籠得有地籠,最好的地籠是密網做的,不過這種密網難買,而且還貴。但若是用竹子做的地籠,首先你得會做啊,可編法復雜,沒點竹篾手藝的人讓他看三遍他都學不會。”
聞嘉嘉點頭,覺得言之有理。反正她三遍看下來是還暈乎乎的,手不會腦也不會。
“再就是餌料了,咱家地籠的餌料是我親調的,經過好多魚驗證過的,一般的餌料可吸引不來這些機靈的魚。”
聞嘉嘉又點頭,魏岱做餌料確實有一手。
據他所說這還不是他極限,他用過羊油做餌料,那次足足捉了一斤多的蝦,五條的魚,和數不盡的螃蟹和鱔魚泥鰍。
不過沒有羊油,也不差就是了。
夫妻倆偷偷摸摸繞到對岸那邊去放地籠,聰明的可不止他們倆,魏岱就瞧見水面上多出幾個地籠標記。
“不曉得誰搶先一步來放。”魏岱說。他原先看好的位置已經被占了兩個。
聞嘉嘉在這過程中心驚膽戰的,生怕有蛇從草叢里鉆出來。
四個地籠魏岱放了將近半小時才放好,此刻已經快要九點了,兩人加快回家的步伐。
夜釣的人走的還比他們更快,這段路暗,黑暗中還真認不出這些人是誰。
一夜好眠。
第二天是工作日,聞嘉嘉卡點出門上班,完全忘了地籠的事兒。
而魏岱洗過碗后就去收地籠了,收完后才去工作。
地籠沒及時收,很可能就得被別人收走。
這回貨物滿滿,每個地籠都比昨兒下的地籠收獲更多,三個大木桶才勉強裝下。
一斤以上的魚總共六條,螃蟹有半桶,黃鱔兩條,水蛇一條。
不過他媳婦怕蛇怕得要命,魏岱也就沒把水蛇留下,而是送給了隔壁謝陽。
謝陽也沒要,后來被包姐拿走了。
包姐說是要拿去和石斛淮山黨參一起煮了吃,還說這樣吃著對人好。
其余的大多都是小龍蝦了,足足有一桶的量,足夠他媳婦炒個兩三頓的。
聞嘉嘉到藥廠后才想起來這事,不等她猜測這次地籠能捕撈到多少后薛主任來喊她了,喊她干啥?喊她去看新工廠。
“能進去啦?”聞嘉嘉驚訝。
薛主任:“你們不行,但這回是咱們和化工廠一起去的,集體行動才可以。”
聞嘉嘉懂了,個人行動怕出事。
也對,里面說是新廠,但同時也是建筑工地啊,哪里能隨便放人進去。
九點半整,一行人出發去新廠。
新藥玻廠不算遠,藥廠的一行人直接走到的那邊。化工廠的人倒是坐公交車來的,好在他們提前出發,兩行人幾乎前后腳到達。
聞嘉嘉默默數了數,得有30多人,她跟在薛主任后面一點兒都不起眼。
新廠已經掛牌了,門口左側掛著“臨和市醫藥玻璃廠”幾個大字。
從大門進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座西式風格的建筑。聞嘉嘉認真看兩眼,覺得有些像東北那邊民國時期留下的建筑,她猜測這座樓是幾十年前外國人修的。
這般想著,隊伍里有人就道:“老醫院的這座樓用許多年了吧?”
有人就回答:“可不!少說也有六七十年。我媽還是小姑娘的時候樓就在了,她說我姥爺當年還來這里拉過車呢。牢固是真牢固,當年可是找了好多壯丁蓋的樓,虧得是新社會,咱們才能進到這里。”
這樓從前說外國人的醫院,五成都是黃頭發綠眼睛的外國人,普通百姓沒那個膽也沒那個錢敢踏足這里。
后來被國家收繳,改成市醫院。
等市醫院搬遷后這里就空下來了,原先政府想把它改成防疫站的,但面積又太大,正琢磨著要不要再加個獸醫站等其他部門時,藥廠和化工廠的申請就打上去了,經過討論后把這片地方批了下來。
這座洋樓從外面看很大,進去后發現更大。
洋樓總共三層半,起碼占地500多平方,單單是一樓就有12個房間。
光線一般,聞嘉嘉逛一圈后這般想。在她看來,窗戶還能開得再大些。
但想開大就得砸了部分墻嘛,工人才不樂意折騰呢。
緊接著上二樓。
洋樓挑高七米,所以二樓就有種登高望遠的感覺了。站在二樓,竟然能穿過棟棟房屋瞧見藥廠的建筑。
二樓同一樓一樣,也是生產車間。
三樓就不是了,三樓是各種的會議室和辦公室。
至于剩下的“半樓”在哪兒?
不在三樓上面,而在一樓下面。簡而言之就是地下室。
這可太正常了,建這棟樓的時候戰火紛飛嘛,地下室有躲避空襲的作用。
“嚯!原來機器都在地下室里面。”最先下去的人說道,“我就說怎么上面空蕩蕩的呢,明明老白都說部分機器已經運進去了。”
“是嗎我瞧瞧。”有人說。
聞嘉嘉聞言也連忙下樓。
奈何前面的領導太多,她這種小蝦米只能等到別人看夠后才去看。
她偷偷摸了摸,合成頁面又跳出來了,原來是熔化爐啊……
瞧著應該不是嶄新的熔化爐,因為合成頁面出現個百分百全新熔化爐的選項。
“嘉嘉,走了。”聞嘉嘉看得有點入神,旁邊人提醒她離開。
“哎好嘞!”說話的是林云霏,她是化工廠的員工,兩三個月后大概率會是她的同事。
聞嘉嘉來藥玻門口轉過幾回,三回里有兩回都見到過她。
第063章 蒜蓉龍蝦
出了洋樓, 一行人往左邊走去。
據說左側也是車間生產區域,幾個倉庫也在這里。
這邊的建筑相對于大洋樓來說就比較的遜色了,內里沒進去還不好說, 外面瞧著墻上蒙上一層灰,有些地方甚至脫落外皮, 露出里面鋼筋水泥的部分。
此刻卻有人道:“這么多年彈痕還在呢!原先想來是爬山虎蓋住了,現在把爬山虎清理開就看到了彈痕,怎么沒用水泥補補?”
“補啥呀, 就是要把彈痕放著, 這叫知恥而后勇,時時刻刻謹記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走在最前方的人如此說, 她似乎是化工廠的一位副廠長。
聞嘉嘉頓時肅然起敬,看著墻上那道道“傷疤”也不覺得破舊了,反而覺著有股歷史的厚重感。
進入里面, 發現里面大得過分。
除承重墻外的墻都砸了, 形成一個寬闊的大房間。
部分辦公用具已經入場, 聞嘉嘉在這里看見了好些的桌子和柜子。
林云霏悄聲對她說:“你知道不,這里才是主生產區域, 明天生產設備就會運來了,說是足足占了兩節的火車,這還只是一部分呢!”
聞嘉嘉驚訝:“那有人跟著來安裝嗎?”
“有吧, 咱們連螺絲都不會旋, 要是沒有安轉工人這套設備就是個占地方的鐵疙瘩。”林云霏嘆道。
聞嘉嘉點點頭,林云霏說的其實不是夸張話。
一般人, 確實連螺絲都不會旋!
工業體系在57年時建成, 學習對象是蘇聯老大哥,擰螺絲甚至都是跟人家學的。
50年代兩國蜜月期時蘇聯就有來教過我國工人該如何讀圖紙, 如何根據圖紙安裝零件,其中如何擰螺絲就手把手教了,精細到擰幾圈的程度。
蘇聯人教擰三圈,大家就學著擰三圈,蘇聯人教擰三圈回半圈,大家就也跟著擰三圈回半圈。
所以螺絲咋擰?很多人都不敢上手擰,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老師傅,畢竟誰曉得到底要擰幾圈,要不要回半圈。
瞧完洋樓左側廠區,又去瞧右側。
右側基本是后勤區域,食堂倉庫等地方就坐落在這里。
全部地方看下來,怎么說呢……面積確實是足夠小的,竟然還沒有藥廠的十分之一大。
看完,一行人又離開。
回到藥廠后薛主任拿出醫玻廠的采購報告給她看:“這是我從我朋友那兒拿來的,看完你就知道醫玻廠往后主要生產些什么了,希望對你有些幫助。”
聞嘉嘉接過,回到辦公室里翻開看。
玻璃熔爐自然不必多說,這是主要設備之一,沒有它這個新廠就開設不起來。
她往下看,竟然還瞧見制氧機生產線,這也算省內第一家生產制氧機的了,聞嘉嘉依稀記得部隊醫院的制氧機是隔壁的隔壁省產的。
既然都被生產制氧機了,保不齊往后還會生產液化石油氣鋼瓶丙烯貯罐等東西。
畢竟醫玻廠并不是只生產醫用玻璃的,廠里還準備同時生產民用玻璃。反正也就是順手的事兒,誰又會嫌棄錢多呢。
就跟軍工廠做空調冰箱似的,反正能賺點就賺點。
當然,現在的軍工廠還是很有老大哥范兒的,這種事情得在八九十年代才會發生。
繼續往下看,針劑安瓿也有生產,引進的是1只池爐熔料4臺拉管機的生產工藝,要曉得隔壁省還在用24頭安瓿自動機、一字式拉絲機呢,這可是足足比人家先進兩三步啊。
聞嘉嘉前后翻閱三遍,足以看出臨和市對這個新建的醫玻廠抱有多大的期望。
“聞同志,你剛才是和薛主任一起去新廠了嗎?”李海軍問道。
他剛剛在采購部,沒趕上這件事。
聞嘉嘉點點頭:“九點半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話問得晚了,這會兒都快要十一點半了好嗎。
“新廠怎么樣?”李海軍問,他有點懊惱,早知道就不離開了。
聞嘉嘉:“大洋樓挺不錯,別的地方……跟咱們藥廠西邊差不多吧。”
藥廠西邊算是藥廠的老廠區了,藥廠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大的,是慢慢擴張起來的,所以西區比起新建的地方破舊許多。
李海軍皺眉:“這樣看來,去那里有苦頭吃了。”
“……”
聞嘉嘉自覺自己是個善于言辭之人,但每遇到李海軍總容易被話噎住。
大家都為開新廠歡天喜地的,你突然說這句話是不是有點過于掃興了。
但人家也沒說錯,反正聞嘉嘉去看了食堂后就琢磨著自己往后要不要帶飯吃,因為食堂實在簡陋,連地面都是泥土地,而不是如藥廠一般的水泥地。
聞嘉嘉繞開這個話題,問他:“你也決定要去了嗎?”
李海軍點頭:“我申請都下來。”
聞嘉嘉笑笑:“那挺好,咱們也共事了一年多,往后工作時總會……更輕松。”
李海軍推推眼鏡:“你往后有啥難事兒直接找我就行。”
聞嘉嘉捂著腦袋,低頭決定把采購單再看一遍。
傍晚。
回到家時魏岱已經把小龍蝦洗好了,看著滿滿一盆的小龍蝦,聞嘉嘉問:“你啥時候回來的,竟然連蝦線都得扯完了。”
魏岱:“比你早半小時,我也沒全部扯完,桶里還有半桶的小龍蝦呢。”
聞嘉嘉湊過去看,欣喜:“這么多呢!看來咱們明兒還能吃。”
她把背包放下,擼起袖子把這盆處理完的小龍蝦搬到廚房去:“我現在就開始炒。”
做不了麻辣,只能做蒜蓉。
五香啊十三香的自然也行,但是現在的香料多貴多難配啊,還不如要蒜蓉的呢,而且蒜蓉味兒的小龍蝦在她看來要更好吃。
聞嘉嘉從廚房角落里拿起兩個蒜頭,掰下蒜瓣,用刀把蒜瓣拍碎,再剁成蒜末。
光有小龍蝦不夠,還得有配菜,想了想,配菜決定用黃瓜和花菜。
幾十年后大大小小餐館的小龍蝦也多是這兩種配菜,可見人家幾樣食材天生就搭。
此時正是兩種青菜成熟的季節,黃瓜家里就有,而花菜還得去菜地里摘。
魏岱甩甩手上的水珠:“我去吧,明天還要吃啥菜我一起摘回來。”
聞嘉嘉:“摘兩西紅柿!哦,還有西瓜,再摘兩個西瓜。我總覺得天氣悶悶的,要是來一場暴雨,我怕熟瓜被雨下得炸開。”
魏岱:“不至于,哪有這么容易炸。”
“哎,讓你去你就去!”
菜地里總共就沒種多少西瓜苗,聞嘉嘉跟伺候祖宗一樣伺候出十個出頭的西瓜,就這么丁點兒的西瓜,還得防止有人來偷呢。
好在聞嘉嘉拜托小胖幫忙看著,小胖家的窗戶正對著她家菜地呢。兩姐妹為此還貢獻出自己的籃球,把籃球借給了小胖這伙住在家屬樓的小孩兒玩兒。
她辛辛苦苦這么久,都躲過偷了,要是臨了臨了被雨淋壞了得氣炸。
魏岱離開后,聞嘉嘉開始生火。
鍋里煮著水,煮水同時聞嘉嘉揉面。
小龍蝦配飯怎么能行,這不太搭,當然得配面啊。
最好還得配方便面。
沒有方便面也沒關系,現扯的拉面也不錯,反正在聞嘉嘉看來都比飯好。
家里四人都是愛吃面的,聞嘉嘉舀三罐面粉后頓了頓,又舀一罐。
面揉完再扯,扯好后魏岱回來了,背著四個瓜回來的。
“怎么摘了這么多?”聞嘉嘉從窗戶探出頭急忙問。
魏岱:“我敲敲感覺這四個都熟了,要不要開一個來吃?”
聞嘉嘉無語:“馬上都要吃飯了還吃啥瓜啊,吃完瓜還能吃下去飯嗎。”
若是只吃一片的話當然可以,但西瓜……切開果肉紅艷艷的,誘人得很,哪里會舍得只吃一片。
“先放到水缸里去湃著吧,等吃完飯了再吃西瓜。”聞嘉嘉說,“吃不完也沒關系,到時候分給沈老師家一半。其余的幾個就放到臥室里的地上,千萬別放外面,春兒和萱萱會自己切來吃的!”
說到這里聞嘉嘉皺眉了,“她倆咋還沒回來呢。”
魏岱抱著瓜邊朝房間走去邊說:“在家屬樓那里跟人跳繩呢。”
聞嘉嘉一聽瞬間放心。
拉完面,開始炒小龍蝦。
她先炸蒜,放一半的蒜進入油鍋中炸,等蒜炸得金黃時再把小龍蝦倒進去,聞嘉嘉拿著鐵鍋鏟快速翻炒。
炒得差不多后加入剩下的一半蒜末,再放入調料,然后倒開水入鍋煮。
最好是要放啤酒的,但家里沒有啤酒,聞嘉嘉怪遺憾的。
她說道:“我明兒去百貨商店看看有沒有啤酒買,這菜得配啤酒吃才行。”
“想買瓶裝啤酒得用特批的酒票。不過散買的不用,散買的得去國營飯店買。”魏岱說道。
聞嘉嘉疑惑:“咦?國營飯店,我沒看到藥廠門口的國營飯店里有賣啤酒啊。”
魏岱笑了笑,來到廚房靠在櫥柜上:“那是工廠外的國營飯店,為了防止你們廠員工平常喝酒是不被允許售賣啤酒的。”
聞嘉嘉好奇:“散買啤酒我是不是還得帶個瓶去?”
“是得帶,一般人都帶暖水瓶,搪瓷盆也是行的。”
聞嘉嘉就說:“咱家有水壺,我明兒帶水壺去就行。”
她看著鍋里咕嚕咕嚕的小龍蝦,嘴巴咂巴兩聲。
煮早了煮早了,該明天打完酒回來煮的。
水開,煮一會兒后把切好的黃瓜和花菜一同放到鍋里煮。
鍋里的湯汁已經有點兒黃了,蒜蓉的香味特別突出,同小龍蝦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味道,又香又鮮的。
水霧在廚房中飄蕩,偶爾一陣風吹來,把它們吹散,但很快又有新騰起的水霧補充。
香味兒藏在水霧中,隨著風的遠去,也把香味給帶走了。
“嘉嘉啊,你又做啥好吃的呢!”屋外有人喊,“大老遠的我就聞到了味兒。”
怪了,這位沒聞過,還很霸道。
聞嘉嘉哈哈笑:“煮湖里的蝦呢!就是紅色的那個蝦,嫂子你放多多的蒜蓉一起去煮,我保證味道好。”
“用蒜就行?”門口的女人停住步伐。
聞嘉嘉:“當然還得放其他調料啦,你要是想做,我把法子寫給你。”
“哎,這怎么好意思……”
“沒事沒事,這法子不金貴,隨便琢磨琢磨就能想出來。”
就是給出去后,大概率會導致湖里的小龍蝦難撈了。
兩孩子是真會掐時間,小龍蝦快出鍋時她們就帶著滿身的汗回來。
聞嘉嘉看了聞春一會兒,轉頭問魏岱:“小孩幾歲可以送到小學去啊,春兒都五歲了,虛歲就是六歲,能不能讓她去上學啊。”
別整天在外面瘋玩。
魏岱一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的表情,“才五歲呢!”
“嗯吶!五歲也能坐得住了。”
幾十年后,五歲的孩子都上大班了,簡單的加減乘除甚至都會了,可見五歲是個能學習的年紀。
魏岱忙拉她坐下:“讓人家多玩玩吧,學習是終身的事兒,往后有得她學的,也就是上學前的幾年能松快松快了。”
聞春也撒嬌:“不想去上小學。”
“為啥啊?”聞嘉嘉不理解,小孩不是都想著跟大孩子一樣嗎?
她小時候,就老想去上小學了。
聞春蹙著秀眉說:“上小學容易被老師找家長呢,想隨時去拉尿都不行。”
“……好吧。”這理由好強大,她瞬間擔憂自己以后會不會經常被老師找了,畢竟這倆孩子不太像是會坐得住的。
等等,短視頻上的網紅孩子們是怎么養的來著……家長得先給孩子模擬模擬課堂環境的是吧?
聞嘉嘉陷入深深的思考當中。
“想啥呢,吃面吧。”魏岱道。一大盆的小龍蝦端上桌時,面也煮好了。
面是用大爐子煮的,這會兒撈上來,浸泡到小龍蝦的湯汁中去,清湯寡水的面瞬間變得有食欲。
“哇——”聞春和聞萱異口同聲,手撐在桌子上,把頭湊近小龍蝦。
“坐好。”魏岱一手拎一個,“想先吃面還是先吃蝦?”
聞萱笑嘻嘻:“小姨夫我都想吃,我要一起吃!”
“春兒呢?”
“我也是!”
魏岱就給兩人夾面條,一人半碗:“吃完不夠再夾。”
而聞嘉嘉都開始吃起來了,只見她用手抓住一個小龍蝦的大鉗子,然后用手把小龍蝦進行頭身分離,緊接著吸吸小龍蝦的腦袋,吸完后剝蝦殼。
蝦殼也剝得快,右手抓尾左手開殼,小龍蝦肉終于出現。
這還不夠,聞嘉嘉捏著尾巴位置,把小龍蝦放到湯汁里蕩一圈才入口。
“唔——好鮮!”她贊嘆。這種湖里長大的小龍蝦就是鮮,肉質格外細嫩,細細嚼幾下認真品品,竟然還有絲絲的甘甜。
蒜蓉料也調的好,蒜蓉香卻不辛,煮得軟軟的,當小龍蝦肉在湯里蕩一遍時,肉上面會附著有蒜蓉。面更是如此了,面可比肉掛汁,此刻吸溜一口面,再夾塊煮得軟爛的黃瓜吃,那味道真是香慘了,美得聞嘉嘉桌下的雙腿都不由得晃動。
她這個吃過好多回、好多種小龍蝦的人都如此,聞春和聞萱自然不必多說。
聞萱舉起筷子信誓旦旦道:“我以后最喜歡的食物就是小龍蝦。”
還歪頭囑咐聞春:“姐姐,以后要是老師問我我最喜歡吃啥,你一定要提醒我是小龍蝦!”
她臉蛋鼓鼓,滿臉認真。
聞嘉嘉“噗嗤”一聲笑了:“為啥還要讓姐姐提醒你?”
“因為我太多情了。”聞萱又吸溜口面條嚼吧嚼吧嘆氣說,“總是見一個愛一個,容易忘記了哪個才是我最愛的。”
就像吃紅燒肉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最愛紅燒肉。后來又變成酸菜魚,變成梅菜扣肉,變成剁椒魚頭,再就是炸雞……
現在小龍蝦在她心里榮升第一名,她好愛啊,絕對絕對不能把小龍蝦給忘了。
聞嘉嘉哈哈大笑,連魏岱都沒忍住捂著嘴巴憋笑。
這頓晚餐吃的有些狼狽,吃完后每個人的手都是臟的,桌上滿滿的小龍蝦殼。
聞嘉嘉飽極了,腆著個大肚子癱坐在椅子上,對魏岱說:“今天你洗碗。”
魏岱揉揉肚子:“等會兒。”
兩人都沒了吃西瓜的欲望。
夜晚。
屋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這場雨來的及時,田間地頭好些莊稼都需要雨水的灌溉。
菜園也是,若還不下雨她明天下班回來后就得去給菜澆水。
聽雨聲,雨應該不大。
聞嘉嘉迷迷糊糊醒來,聽到魏岱關窗戶的動靜。
“雨飄進來了?”因為處于半睡半醒中,話都說得嘰里咕嚕的。
魏岱隔著被子拍拍她:“睡吧。”
雨確實飄進來了,雨不大但風挺大。
次日。
聞嘉嘉帶著兩個水壺去上班。
她隔段時間就會去廢品收購站買廢鐵,多數時候都能合成水壺。
聞嘉嘉還有了發現,若買到廢棄的水壺,合成出來的就會是如今市面上有得賣的水壺。
這使得她滿廢品站的去找廢棄水壺,但這玩意兒耐用得很,比找廢品自行車還困難,以至于她逛了三個廢品收購站后才找著兩個,所以也就只合成兩個市面上有得賣的水壺。
這兩水壺一個賣給了沙月,另一個留著自己用。也就是說她現在一人就擁有兩個水壺,也是相當奢侈了。
打酒得中午去打,聞嘉嘉吃過午飯后騎著車去到另一條街的國營飯店。
何師傅說這家飯店的啤酒好,好在哪兒?好在平常酒桶上會蓋蓋子。
啥意思呢?意思就是其他飯店的啤酒桶都是大大咧咧敞開的。
那帶著灰塵的風一吹,唾沫一飛,水點子一濺……哦天吶,啤酒要多臟有多臟。
聞嘉嘉一聽,也不管去這個飯店得騎半小時的自行車了,入口的東西還是得干凈的好。
何師傅果然沒騙她,這家飯店的啤酒上面有面木蓋子,木蓋子打開后竟然還有層油紙。
“打兩份?”服務員問,“一份一升,你確定要兩份?”
聞嘉嘉笑瞇瞇,旋開蓋子把水壺遞過去:“麻煩同志了,我是要兩份,請您幫我裝到兩個水壺里吧,兩水壺都是一升的量。”
“一升八分錢。”服務員接過水壺灌酒,邊灌還邊說,“你來的巧,今天的酒也就只剩四五升的樣子了。”
聞嘉嘉驚訝:“酒桶這么大,就只剩四五升啦?”
服務員眉毛一挑:“那可不,天氣一熱啤酒就好賣,我們飯店的酒是附近幾家飯店里最好賣的,也就是今天沒那么熱,否則你現在是買不到的。”
聞嘉嘉接過裝滿酒的水壺,“咱們這酒只有夏天有的賣嗎?”
“是嘞。酒得用糧食釀啊,一年也就只能賣上幾個月。”
說著,第二個水壺也灌好了。
這時有客人前來:“小英,給我上杯酒!”
這人帶的是罐頭杯,是的,就是吃罐頭剩下的杯子。
聞嘉嘉又注意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有喝酒的竟然也是罐頭杯。
此刻就有一桌人吃完喝足了,將罐頭蓋子旋緊,拎著罐頭離開。
聞嘉嘉不禁感慨,這時代就沒有用不著的東西。
啤酒挺勾人的,特別是她這種將近兩年都沒喝啤酒的人更覺誘人了。
聞嘉嘉偷偷小酌一口,臉蛋一皺,無聲地“啊”了下,又趕緊把蓋子旋好。
別說,還挺香,沒啥苦味,反正喝是挺好喝的,比幾十年后的多數平價啤酒要順口。
她沒敢多喝,此刻上班呢,廠里是禁止上班時間,包括中午這段時間喝酒的。被抓可不是罰錢的問題,是會被記筆處分的問題。
傍晚,回到家后聞嘉嘉第一時間去處理剩下的小龍蝦。
桶里的小龍蝦有些多,瞧著是可以分兩次做的。
但小龍蝦越養越瘦,她也不愿意明天中午騎半小時車去買酒,便今天一起做了。
聞嘉嘉處理小龍蝦的速度就跟她吃小龍蝦的速度一樣快。
用廢棄的牙刷刷刷小龍蝦,把蝦線一拉,再用剪刀把小龍蝦腦袋部分一剪,只留蝦黃,一只小龍蝦就這么處理好了。
洗洗刷刷,拉拉剪剪半小時,大半桶的小龍蝦被處理干凈。
昨兒摘的黃瓜花菜都還有,也不要再去菜地了,又是半小時,兩大盆的小龍蝦出鍋,那香味兒比昨兒還濃郁!
聞嘉嘉把其中一盆分成好幾份,隔壁幾家一家送一份去。
“這真是……你咋做的這玩意兒,竟然能這么香。”包姐口水直咽,不舍得拒絕,于是就去屋里拿了四個蔥花缸爐給聞嘉嘉。
包姐塞到她手里:“中午做的,是我家那邊的小吃,咱這邊可沒有,你拿幾個回去嘗嘗試試怎么樣。”
“行!我正缺主食呢。”聞嘉嘉也不客氣,家里面粉不夠了,就也沒扯面條吃,這幾個形狀奇怪的面點來得剛剛好。
第064章 聞春識數
蔥花缸爐顧名思義肯定有蔥花味兒, 聞嘉嘉吃后才曉得不但有蔥花味還有椒鹽味。
“好香的餅!”聞萱兩頰鼓得跟松鼠似的,不等嘴里的餅咽下去就又咬一口。
她的味覺很包容,不管是什么地區的口味都能接受。
北山住著位云省的嫂子, 她曾拿了盤魚腥草逗聞春和聞萱,聞春咬一口哇哇吐, 聞萱卻吃得嘎嘎香,甚至一盤都吃光了,還主動找人家要。搞得那陣子聞嘉嘉很懷疑聞萱那位便宜生理爹是西南地區的人。
魚腥草也就算了, 她連豆汁兒都吃。
謝陽和沈老師都是首都人, 兩人有日心血來潮,利用聞嘉嘉做綠豆粉做剩的殘渣發酵成豆汁兒, 那味兒真跟穿一個月的臭襪子餿了泡水似的,搞得北山好幾戶人家暫時離開了家跑到遠處躲避這股味道,直到豆汁兒冷卻。
那時聞春聞萱剛放學回家, 聞春聞到味兒后就跑了, 聞萱沿著那股味兒跑到謝陽家去, 還跟人家要了一碗坐在板凳上優哉游哉喝了起來。
就這還不夠呢,她還跑到家里, 端著一塊碗去打包豆汁兒,搞得聞嘉嘉至今還覺得那塊碗臭臭的。
此刻,她愛吃蔥花缸爐聞嘉嘉一點兒都不意外。
聞春覺著這個餅一般, 咬一口嚼了嚼, 又咬一口品了品。
隨后,把吃了兩口的餅放到聞萱碗里:“我不喜歡吃。”
聞嘉嘉:“為啥啊。”
“怪怪的, 又甜又咸。”聞春蹙眉, 趕緊夾了筷子花菜塞嘴里。
聞嘉嘉懂了,這姑娘不喜歡吃甜咸口, 還帶著油酥的面點。要是只突出一種味兒也就算了,甜咸都挺突出的,她就不喜歡吃了。
“這話只能在家里說,要是有人請你去他家里吃飯,你就算不喜歡吃,也不能當著人家的面兒說不好吃。”聞嘉嘉給她剝兩個蝦,認真教導她。
聞春用力地點點頭,又用筷子夾塊蝦肉到嘴巴里:“我肯定不說,說了人家會傷心,而且下回有好吃的就不再請你吃飯了。”
“對嘞,真棒!”不吃蔥花缸爐就算了,聞嘉嘉把早晨剩的小米粥放到鍋里溫溫,讓聞春配著吃。
今日北山家家戶戶都有一碗小龍蝦,網里少說也有十只的蝦。
十只小龍蝦又哪里夠吃呢。家里人少的一人還能分到兩個三個,人多的只能一人一個。
這下完了。
肚里的饞蟲勾了起來,卻沒有足夠的小龍蝦好好安撫它,許多人都抓心撓肝想再吃一口那浸滿了蒜湯的蝦。
“你家這蝦究竟是咋做?”又一人前來詢問做法,“方便給說說不?”
聞嘉嘉:“方便方便!”然后遞出剛剛寫好的配料和做法。
給完,這位嫂子離開,沒過多久又一位嫂子急匆匆的來……
真是日了狗了,就不能一起來嗎。
聞嘉嘉無奈,只能再寫一張。這位嫂子把這張紙當成連城之價的珍寶,捧在懷里道:“這法子是家傳的嗎?魏岱曉不曉得啊。”
“……”
聞嘉嘉尷尬笑笑:“不是,您想哪兒去了!這就是個普通方子,好多人都會的。”
這位嫂子放心了。她就怕這是人家的家傳秘方,聞嘉嘉不知事兒給傳了。畢竟聞嘉嘉是家屬院里出了名的手松。
家里陸陸續續的來人,一直到八點半才徹底消停。
魏岱是快九點才回來的,見聞嘉嘉一臉萎靡不振的模樣,還以為她發燒了呢。
“今天受寒了?”不是沒可能,畢竟昨晚下過雨,早晨氣溫低風還大,自己喊她披件外套走她還不愿意。
聞嘉嘉站起身,眼睛都發直了:“受啥寒啊,就是感覺自己陷入循環。”
魏岱疑惑:“什么循環?”
“哎,沒啥沒啥。”聞嘉嘉回房間了,抱著衣服去洗澡。
魏岱就笑:“還等我回來一起洗澡呢!”
聞嘉嘉白眼一翻:“美得你,有事耽擱了而已,才沒有等你!”
魏岱把上衣一脫,露出健碩的上身:“多接兩桶水,咱們一起。”
夜深。
運動過一場的夫妻倆感受著情愛潮水退去后的余味,情意綿綿流淌之時屋外又下起雨
聞嘉嘉聽著陣陣雨打屋檐聲說:“這雨怪懂事的,這兩天都在夜里下。”
魏岱:“夏天的雨嘛,多是這樣。就是你明天騎車又不好騎,盡量慢點。”
“慢點要遲到的。”
“那就早點出發。”魏岱搞不懂為何聞嘉嘉每回都得踩著點去上班。
聞嘉嘉揪揪他耳垂:“我得會起來得啊……誰不曉得早出發不遲到。”
她決定跳開這個令人悲傷的問題,跟魏岱分享好消息:“廠里今天都傳,說是九月一號新廠開張,特意選的……黃道吉日呢,大家都說定這個日子肯定有用意,那天宜搬遷。”
魏岱點點她嘴巴:“這話你別說,咱們不摻和這種話題。”
“我傻呀,我當然只在家里說。”
越接近搬遷的日子聞嘉嘉越緊張,總感覺自己像是要離巢的鳥,離開安全區獨自到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
她又說:“上個月藥廠招人考試,咱們部隊幾個孩子都去了,但都沒考過,也不曉得新廠的考試啥時候開始。”
聞嘉嘉原先以為會和藥廠同時間開始的,但后來仔細想想又覺著不可能,畢竟還有化工廠在呢。
新廠的第一回招工考試,總不能跟著其中的一方來吧。
魏岱:“也就這兩個月了。咱們部隊的師資其實還是不如市里,好些正經師范出來的老師都不愿意來咱們這兒。往后……春兒和萱萱要讀中學時就讓她們去市里讀吧。”
聞嘉嘉:“呃,這事兒不著急。”
“你昨天還急著讓春兒去上小學呢。”
聞嘉嘉心說,那能一樣嗎。再過三四年社會情況天翻地覆,讀書的事只能到時候再考慮了。
怕被敏銳的魏岱看出不對勁,聞嘉嘉閉著眼睛裝出一副困極了的模樣。
魏岱將手臂伸到她的脖子下,側過身一把攬著她也閉眼睡去。
也就是夜里下雨冷,等氣溫回升他媳婦兒就不讓他這樣抱著了。
不但不讓,還得踢開他讓他躺遠點呢。
——
升溫好似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仿佛昨天還在為道路泥濘而煩惱,今天的溫度就驟然升高了,坐在辦公室里都跟坐在火爐中一樣。
夏季是藥廠生產的高峰期,聞嘉嘉這段時間也越來越忙碌。
不但有本職工作要做,還得幫車間的小茹姐管著車間的事兒。
魏組長這段時間說是探親去了,他老丈人一家在西北那邊工作,傳來消息說身體不太好住院了,這種情況下哪里能不帶著妻子去看望老丈人呢。
于是第六車間的生產只能副組長頂上,副組長就是小茹姐,她剛剛接手整個車間還有點兒手忙腳亂的,薛主任只好安排聞嘉嘉幫她度過忙亂的前期。
六月底,無數的學子畢業。
有那家里背景硬的,愣是在七月初招考都過了還能進入藥廠工作,第六車間就分來了一位。
這人最近跟在聞嘉嘉的后面,薛主任有意讓她帶帶他,這樣她走后辦公室也不至于因為沒人接手她的工作任務而發生不好的事兒。
還有那趕緊接父母班的,再不接就得下鄉當知青去了。
一旦接班,級別回到初始化,所以接班其實是一件“割肉療傷”的事兒,若非實在沒辦法也不會有人這么做。
第六車間就一人如此,新進來的姑娘還挺勤勞的,反正比跟在她后頭,事事都要她掰碎講透了才勉強記住的男孩順眼。
聞嘉嘉最近被這人搞得怪煩的,她都懷疑自己要不是是個女的,她上廁所這人也得跟著一起去呢。
偏偏薛主任對他怪客氣,搞得她也束手束腳的不敢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誰曉得他會是哪個大領導的家人親戚呢。但她真挺不耐煩的,因為他的存在,聞嘉嘉對去新廠的這件事兒都迫切了許多。
三伏天,人要蔫。
立秋這天倒是下了場暴雨,奈何暴雨的到來并沒有讓當天的溫度下降多少,只能說是杯水車薪,第二天反而更熱了。
沙月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得知聞嘉嘉要去新廠,她眼淚差點都要掉下來。
“我舍不得你走。”沙月哽咽道,“沒你在,我在辦公室里還有什么意思啊。”
“……”就是說,你比我先入職上的班,我沒來的時候你也過得好好的。
沙月說得理直氣壯:“由儉入奢容易,由奢入儉難嘛。”
這跟儉啊奢啊的又有啥關系。
聞嘉嘉安慰道:“反正兩個廠子離得近,咱倆肯定還是會經常見面的。”
沙月嘆氣:“也只能這樣了。”
又連忙道:“新廠的伙食不好,往后你就來藥廠吃午飯,反正醫玻和咱們藥廠關系匪淺,你來的話食堂不會趕人的。”
外面人若沒人帶著,想進藥廠食堂吃飯可不容易,因為食堂有藥廠補貼,相對其他廠子來說員工吃飯花的錢并不算多。
聞嘉嘉應好,兩人又聊了許久才罷休。
沙月來了,董琪自然就走了。
但她這回代工有收獲,薛主任很看好這位工作認真的好姑娘,把她推薦到醫玻去,正式工暫且沒辦法,只是位臨時工。
但董琪不缺錢不缺票的,正式工臨時工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只要有個工作能讓她不要下鄉就行。
工作忙,家里也忙。
聞嘉嘉最近忙著給聞春授課,其實就是教她認數字,順利的話再教她認些常用字。
總不能都要去上小學了,自己的名字還不會寫吧。
這日傍晚放學歸來,聞春站在家門口磨磨蹭蹭的,走一步倒退兩步,就是不想進去。
“春兒你干啥呢?”謝易舔著剛買的冰棒好奇問她,“你還不回家聽收音機嗎?今天周六,收音機里會講新故事。”
聞春坐在謝家的門檻上,耷拉著腦袋不想說話。
聞萱從自家院子里探出頭來道:“因為姐姐不想學習呀。”
說著,“咔嚓”咬了一口西瓜,然后舉起西瓜美滋滋滴搖了搖:“姐姐還不來吃嗎?小姨切西瓜啦。”
聞春氣得兩眼含淚:“我不想再寫數字了,你得留兩片西瓜給我,不許全吃了。”
謝易“啊”了聲,驚訝:“你才開始寫數字嗎,我媽都讓我背乘法口訣表啦。”
聞春眼淚要掉不掉的,吸吸鼻子問:“咦,乘法口訣表是什么?”
“是、是……哎呀反正你學到就知道,反正比你寫數字來的難。”
聞春瞪大了眼,手背往鼻子上一抹:“寫數字都好難的!”
謝易是個愛干凈的小男孩,看到手背上的鼻涕連忙往旁邊靠:“春兒你還是趕快回去吧,聞小姨要是生氣了,肯定是要讓你寫更多的數字的。大家都要學習,你不學,往后你就是班級里的倒數第一名。你知道啥叫倒數第一嗎?就是成績最差的那個。”
聞春沒被騙到:“我不學,其他人也不學,那我怎么就會是倒數第一了呢?”
謝易:“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學?像我,我就學了,我都學會加減法了。到時候我比你成績好,老師一定會選我當班長的。”
聞春又吸吸鼻子,她很要強,“才不會呢,我現在都是小組長了。”
說完跑回家里,聞嘉嘉看到她臉上的鼻涕趕緊躲遠些:“去,先去洗手洗臉,然后再來吃西瓜。”
這話聞春還是聽的,洗完后直接捧起塊西瓜使勁兒咬,吃著吃著還躲到院子里去,生怕被小姨抓去寫數字。
聞嘉嘉此刻沒空管她,魏岱最近總是晚歸,以至于每天的晚飯都得她來做。
今天幸運,下班時在何師傅那兒買到四塊嫩豆腐,聞嘉嘉煎了紅燒,因為沒煎好豆腐還碎了一部分。
不過沒關系,豆腐嘛,拌飯吃的時候也是會搗碎的。
緊接著又炒盤菜,炒的是紅莧菜。
紅莧菜也就這陣子能吃了,等天稍微冷些就得變老。
但它到處都能生長,聞嘉嘉去年就發現附近有好多紅莧菜,今年更是守著新長出來的莧菜摘,莧菜嫩得不行,不管是炒著吃還是煮湯吃亦或者是煮面煮粉吃都很不錯。
不過據說這玩意兒草酸高,聞嘉嘉上輩子聽說后也沒去查是真是假,為了保險起見這段日子每次吃前都用水焯一遍。
大夏天的,都不喜歡吃得油膩,所以即使沒肉聞嘉嘉和兩姑娘也都吃得挺香的。
吃完,還一人一碗煮得爛爛的綠豆湯。
“甜不甜?我可是放了兩勺蜂蜜的。”聞嘉嘉放下碗問。
聞春和聞萱直點頭,“好甜!”
等兩人喝完,聞嘉嘉就道,“自己帶著衣服去洗澡,我給你們拎水。”
聞春一聽,頓時松口氣,小姨沒讓她寫數字呢。
小姨大概是忘了吧?
這般想著聞春回房間的步伐都松快起來,整個人似乎瞬間變得熱情洋溢。
聞嘉嘉眼神意味深長。
哼,還想躲呢!
等她把家務都干完了,有的是時間。
兩孩子去洗澡,聞嘉嘉則在廚房里洗碗。
聞春和聞萱若是自己洗澡,往往要洗很久。
小孩就愛玩水,又是夏天又是自己家的,聞嘉嘉也就沒管她們,洗完碗后先去把兩姐妹的衣服給洗了。
她們穿衣服特別厲害,或許是知道家里不缺布料的關系,平時里根本不會愛惜自己身上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聞嘉嘉都不曉得給她們縫補過多少回了,上次縫還是一個月前的事兒,現在一瞧,又開線了。
聞嘉嘉就站起身說兩人:“你們今天又爬樹了吧!”
“才沒有呢。”聞萱道。
“那春兒你的袖子怎么破了,萱萱你的褲子還開了線!還好不是開在屁股那兒,否則你屁股蛋都得露出來。”
聞春大聲說:“我的是玩旋轉游戲時被人拽破的。”
聲音不虛,應該是真的。
“聞萱你呢?”
“我、我……它自己就破了,我也不曉得是啥時候破的。”
聞萱覺得很冤,她今天連跳繩都沒跳,褲子怎么就破了呢。
“衣服褲子太舊了,自然很容易破。”沈老師拎著一籃子玉米進來,“我剛剛掰的,很嫩,生吃都行。”
聞嘉嘉起身接過:“哎呀我就喜歡吃這個,烤著吃老香了。”
“煮著吃也香,煮完的水還是甜的,喝了降血壓。”沈老師說道,“在洗衣服呢。”
聞嘉嘉點點頭,把破了的地方給她看:“瞧瞧,上個月才縫的衣服!”
又思考片刻道:“不過你說的對,這衣服確實有點兒舊了。”
這是用原主父母姐姐留下的衣服改給兩姐妹穿的,她用力一撕,只聽到“滋啦”一聲,衣服被她撕開一個小口。
“……”
好吧,是她冤枉人了。
沈老師道:“聽后勤的老王說你要調去新開的那家醫玻廠了?”
“對!不過老王是咋曉得的?”
她不記得自己跟老王說過這事兒。
沈老師笑笑:“你的單位有變動的話他那里會第一時間知道。”
聞嘉嘉還真不曉得這事兒:“敢情咱們在老王那里沒有秘密。”
緊接著又反應過來了:“難不成我的單位關系已經變動完了?”
不對啊,廠里沒和她說啊。
天色漸暗,聞春沒躲過學習,被聞嘉嘉拎到房間去了。
天氣一熱蚊子就多,她家靠山靠水的,蚊子更是不少了。
“小姨燒蚊香吧。”
聞春撓胳膊,屁股還扭來扭去的。三分鐘前喊著要喝水,兩分鐘前說肚子餓了,現在又開始打蚊子撓癢癢。
湊過去一看,數字還沒寫三個。
“家里沒蚊香了。”聞嘉嘉說,不過也不是沒辦法。只見聞嘉嘉掀開蚊帳下床,來到書桌邊打開抽屜,把艾草精油做的香膏拿出來。
“這是啥?”聞春好奇。
聞嘉嘉把她頭掰正:“寫你的字,話咋那么多呢。”
聞春撅著嘴巴,一筆一筆寫得可用力了。
香膏裝在蛤蜊殼中,打開后,用指腹抹了抹,涂在裸露出來的皮膚上。
比如腳踝,再比如手臂,還有脖頸處和耳朵后。
“哈哈哈哈,好涼啊,冰冰涼涼的!”聞春癢得直躲,“小姨這是啥呀。”
“艾草香膏,還加了些薄荷精油。”
聞嘉嘉這么明目張膽的把精油拿出來用,全靠她在藥廠上班,藥廠里有套精油提取設備也太正常了。
等她去了醫玻廠后,沒準還能私底下購買一套小型的精油提取設備回來。
“涂在被咬的地方好舒服哦。”聞嘉嘉搖晃兩條腿,帶動氣流,被涂抹的地方更涼了。
“別扯七扯八的。”聞嘉嘉收起香膏,瞧了眼手表,“現在七點半,等到八點鐘時你要是沒寫到‘十’就等著挨打吧。”
計謀被戳破,聞春直嘆氣。
“小姨我最后問一個問題。”幾分鐘后,她忽然轉頭說。
“你說吧。”
“萱萱不要涂涼涼膏嗎?”
聞嘉嘉:“……聞春我真的要把竹鞭拿進來了啊,你到底寫不寫,不寫就伸手打十下。”
隔壁的聞萱早就窩到床里看連環畫去了,蚊帳一放哪里來的蚊子。分明是聞春想讓她去隔壁,自己好偷偷開小差。
聞春連忙拿起鉛筆:“我再也不敢了。”
聞嘉嘉認真盯了她一會兒才慢慢收起眼神,繼續看她從廢品收購站中淘到的書。
她經常去廢品收購站,和幾個廢品收購站的員工關系都處得不錯。
不錯到啥地步?不錯到她買書時不需要檢查了,直接稱斤就行。
這時候的廢品收購站中很多書,雖說多數都是撕碎了的,但總能找到幾本漏網之魚——還保存完好,至少能順利閱讀的書。
其中不乏國外書籍,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和《茶花女》,聞嘉嘉上輩子沒細細通讀過這兩本名著,電影倒是看過四五回,這輩子沒有電子產品干擾,竟然能沉下心來看了。
不過這兩本書在現在可以說是禁書,被發現了得直接裝車拉到農場改造的那種,別覺得危言聳聽,藥廠就有人因為看外國小說而被革職的,因此聞嘉嘉小心再小心。
她特意在床板下安了個能藏書的匣子,把書一卷就能塞到匣子中。這匣子就跟排骨架一樣,就算爬到床底看,一般人也輕易發現不了其中玄機。
再說,她平常只會在臥室里看看,看的時候還會把門反鎖,不怕會被人發現。
半小時過去了,聞嘉嘉靜悄悄地起身走到聞春身邊。
聞春此刻正在畫畫,用鉛筆在紙上畫花,竟然還挺好看的。
“寫完啦?”她問。
聞春用力點頭,翻到前一頁去,聞嘉嘉認真檢查后才放她離開。
寫的還行,沒有糊弄人。可見先前不是不會寫,是不愿意寫。
看來還是竹鞭有威懾力啊。
第065章 買縫紉機
后勤老王保密工作不過關, 反正沒過多久整個家屬區都曉得聞嘉嘉去新廠的事兒了。
以前只知道聞嘉嘉在藥廠工作,新醫玻畢竟是藥廠和化工廠合開的,藥廠的員工怕是沒法在工作崗位上給多大的幫助。
現在聞嘉嘉都去新醫玻了, 醫玻廠啥時候招人招多少人她總能曉得了吧?
考試時考些什么,有沒有推薦位……這不得去問問!
就算掏錢也沒關系啊, 誰家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要是可以誰又舍得讓孩子下鄉呢。
于是聞嘉嘉遭殃了,她這幾天下來嘴巴就沒有停過。
傍晚一回家就被人盯上, 然后就拉著你問問問的。
關鍵人家沒空手, 有時是一把毛毛菜,有時是一碗河里撈的河蝦, 再端著個笑臉……伸手不打笑臉人和禮多人不怪的buff相疊加,她哪里還能冷著臉讓人家離開,不得好好解釋一番啊?
“嘉嘉, 今天有消息了沒?我家小萍真的沒法拖下去了, 聽說她們這一批的孩子多是被分到西北那邊。西北那邊, 即使是兵團也苦啊!我家小萍自小就多災多難的,早產兒, 三天兩頭生回病,提心吊膽才給養大的,長到18歲就沒吃過啥苦……她腦瓜子你也是曉得的, 被我和她爸給寵笨了, 四六不通的,哪里能在陌生的鄉下活下去啊。”
鄉下講究的是關系, 你得會來事兒才能活得好, 否則有得吃虧的。
聞嘉嘉只覺得腦殼都突突跳。
若是別人還能敷衍敷衍,委婉勸離開, 但小萍媽吧,她是家屬區公認的好大姐。
去年和今年家里翻菜地的時候魏岱都沒在家,她家菜地就是小萍媽幫著翻的,人家隔三差五還幫你澆水除草,聞嘉嘉后來割半斤肉給她她還不要。
小萍媽還在育紅班工作,平常就是給育紅班的小孩兒們做飯。
據聞春和聞萱所說小萍媽就很照顧她們,去年聞萱還小,剛去育紅班時還不太習慣,中午時都是小萍媽抱著哄她睡的,單單因為這個聞嘉嘉就得對人家客氣些。
再說,小萍這姑娘就是現代版林妹妹,瞧著實在瘦弱,但真要去檢查吧,大病沒有,只有營養不良。
可問題來了,這年頭至少七成國人都營養不良啊,這又能算啥大毛病呢。
不過聞嘉嘉覺得,小萍的營養不良怕是真的要比其他人嚴重些,有回她去菜地時碰到了她,她上段小坡那氣喘的……差點要撅過去,嚇得聞嘉嘉不敢走得快,生怕她倒在路上自己不知道。
這種身體,到田地里是肯定挺不過三小時的,不暈倒在地里都算好的了。
而且,西北那邊是高海拔吧,小萍這體質能適應得了高海拔嗎?
聞嘉嘉嘆道:“姐,我明天去幫你問問,但我不一定能問到。”
“沒事兒沒事兒!”小萍媽連忙說,“你多幫我注意注意招多少人,不管是……”
她左顧右盼低聲說:“要是有位置,我們花錢買都行,臨時工500我都花!”
嚯!那真是大手筆了。
臨時工現在的市場價就是380,當然,這得看工廠。
像家具廠,陶瓷廠,印刷廠啥的380倒是不需要,講講價280都能拿到手。
只是這得看運氣的,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在一個崗位上干到老,又哪來的那么多崗位在市場上流動呢。
如藥廠化工廠鋼鐵廠這種大廠,平均都在380左右,有時還要更高,特別是在這六七八月份知青下鄉的關鍵時期,價格往往能飆到四百五六的。
小萍媽開500,這錢真是,看得她都心癢癢呢。
難怪董琪對薛主任恨不得下跪致謝,好幾百的工作啊,因為看她順眼就直接給她了,董琪當時從薛主任辦公室回來時都趴在她懷里哭了,哭得淚流滿面的。
小萍媽離開,聞嘉嘉又接待了兩人,好不容易送走后身心疲憊,連飯都不想做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八月18號,因為18號這日聞嘉嘉終于得到準確消息了。
藥廠。
銀杏葉有變黃的預兆了,隨風搖曳,樹下的陰影也隨之搖動。
午后,聞嘉嘉撐著頭快睡過去。
陽光正盛,但今日風大,風從窗戶中飄進來帶來陣陣涼爽,再加上剛吃完午飯食困癥病發,這就使得人很犯困了。
不但她昏昏欲睡,辦公室里其他三人也在與困意做斗爭,直到薛主任敲響他們辦公室的門。
“哐哐哐——”
四人同時間驚醒,聞嘉嘉甚至用余光看到了李海軍在抹口水。
下意識的摸摸自己嘴角,嗯,干的。
“主任,有事兒嗎?”李海軍離門最近,連忙站起來問。
薛主任道:“嘉嘉和海軍啊,你們這周周五就可以準備把東西給移到醫玻那邊去了,下周周一醫玻開始招考,你們得去盯著。”
聞嘉嘉:“可算是要招人了!”
九月一號搬遷開工,下周一,也就是八月22號那天開始招考。期間才隔幾天啊,得虧是這年代,否則人都招不滿呢。
李海軍看眼桌上的日歷:“明天18號星期四,也就是這兩三天的事兒了。”
薛主任點點頭:“你們到時候去找宋家成主任,他負責管理咱們廠轉移到醫玻的工人們。”
聞嘉嘉:“宋主任也調職醫玻啦?”
“那可不,宋主任算是高升了,過去直接成副廠長。”薛主任難得笑笑,還說句玩笑話,“你們往后得機靈點,再見到人得喊宋廠長,別傻乎乎的喊人家宋主任或者副廠長。”
“一定一定!”李海軍喜得眉飛色舞,新廠高層有藥廠的人,這怎么能不讓他高興。
別說他了,聞嘉嘉心情也挺好的。
宋主任嘛,她進藥廠前還是先找的他呢,和魏岱有交情,但不多。不過再不多,也能說得上話嘛。
她手里的工作基本已經移交完了,如今正是清閑的時候。
傍晚,聞嘉嘉準備回家。
天色尚亮,經過門口國營飯店時,瞧見有不少人聚集在飯店里。
“哎蘭蘭,今天賣啥呢這么熱鬧?”聞嘉嘉停下車問。
蘭蘭是國營飯店的服務員,還是何師傅的侄女兒,同聞嘉嘉處熟后有時還會去廠里找她聊天說話。
蘭蘭忙招呼她來:“賣牛肉鍋貼,今天剛死的牛,你要不要吃?”
聞嘉嘉:“死牛?”她立刻收回已經放在兜里準備掏錢的手。
“哦,你放心!不是病死的,是摔死的。”蘭蘭馬上解釋。
聞嘉嘉松口氣,看看周圍小聲說:“那給我來兩份吧,回家再煮鍋粥就能對付一頓。”
蘭蘭指指她背包,意思是讓聞嘉嘉把飯盒遞給她。聞嘉嘉偷摸著遞過去,蘭蘭就帶著飯盒去后廚。
片刻后,她又拎著飯盒出來。
把熱騰騰的飯盒塞到聞嘉嘉懷里,說:“牛肉鍋貼沒多少了,還得留些給屋里的那些人。所以我就給你裝了一份的牛肉鍋貼,一份的豬肉鍋貼,還有兩個韭菜盒子。”
聞嘉嘉欣喜不已:“行啊!豬肉的我也喜歡,韭菜盒子更喜歡。”
說著把錢票掏出來給蘭蘭,恨不得當場就拿出塊韭菜盒子來吃。
蘭蘭也沒空和聞嘉嘉多說話,這會兒正是忙著的時候呢。
不一會兒,只見又有幾人進了飯店,她數了數,站在飯店的門口處喊:“牛肉鍋貼一人一份先到先得,還剩大約20份,大約20份,后面來的人只能買到豬肉鍋貼了。想吃牛肉的準備好錢票快些來買……哎哎哎同志吃啥呢,豬肉鍋貼啊,別著急豬肉餡兒的還挺多,我直接去里頭拿份給你,省得你進去擠。”
蘭蘭是這條街有名的大喇叭,聞嘉嘉都騎出去百來米了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回到部隊,還沒到家就被人攔下。
聞嘉嘉這回學乖了,直接對人說:“下周一早晨九點半醫玻廠開始考試,考試地點在市工業局。姐你幫我跟其他人說聲,至于考啥我是真不知道,不過沒有特別說明考的只能是學校教的內容啦。”
這話一說,這位家屬也沒心思再問其他的了,趕忙回家喊孩子看書復習。
“姐,幫我宣傳宣傳!”聞嘉嘉騎著車追著人家喊。
“好嘞!”
聞嘉嘉尤不放心,特意把這事兒跟后勤老王的媳婦說了。
蘭蘭是大喇叭,老王他媳婦就是傳聲筒,上回她單位發生變動的消息就是老王他媳婦不小心傳出去的,后來包姐才跟她說,家屬院里的人有秘密都不找老王他媳婦聊的,這人嘴巴跟篩子似的,就連部隊領導都找老王談過話,讓他重要的事兒千萬千萬不要和媳婦講……
好在老王管的是家屬院的后勤工作,部隊其他地方的后勤不歸他管,否則這部隊上上下下的領導夜里都得睡不著覺。
說完,她才放心回家。
回到家里,直接用鍋煮粥。沒辦法,砂鍋慢煮來不及啊。
聞春大約明白了作業是逃不掉的的道理,最近幾日放學后都早早回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寫聞嘉嘉布置給她的作業。
即使聞萱在外頭玩耍,她也能抵擋住誘惑跑回家。
這不,天道酬勤!聞春今天率先吃上了鍋貼。
鍋貼這道小吃太對她胃口了,聞春吃得眼睛都瞪圓了,圓溜溜的,如同頭回嘗到除奶外食物的嬰兒。
“小姨,這叫啥?”
“叫鍋貼!你吃的應該是牛肉鍋貼。”聞嘉嘉說。她數了數,一份鍋貼得有20個,份量還挺大的。
聞春美得瞇起眼睛:“超級好吃,就像煎了底的薄餃子,我喜歡吃鍋貼。”
說著,又拿一個。
聞嘉嘉把飯盒蓋上:“好了,等妹妹回來一起吃,洗洗手去寫作業。等你會寫到100了,我就再做回鍋貼給你吃,讓你吃個夠。”
“真噠!”
“比真金還真。”
不就是一頓鍋貼嗎,輕輕松松啦。
聞春喜得直蹦噠,唱著跑調的歌兒洗洗手跑到房間里去寫作業,態度相當積極。
前段時間是武力威懾,從今天開始就得用食物勾引了。
有硬也得有軟嘛。
鍋里的粥漸漸煮開了花兒,等米香飄蕩在廚房的每個角落時,在外瘋玩的聞萱終于回來了。
“我聞到了肉味兒。”她說。
真是狗鼻子,這都能聞得到。
“你再聞聞,聞聞看看是啥肉。”
聞嘉嘉說道,她把鍋里的粥舀到海碗中,沒舀滿,只舀大半碗。海碗碗面大,粥涼得快。
舀好,三碗粥放到桌上。
聞嘉嘉帶著筷子和碗去雜物房,打開房間角落的壇子,夾半碗咸菜出來。
這壇子咸菜是去年冬天時她在魏岱的指導下腌的,魏岱雖然在腌東西上手臭了點兒,但理論知識還是有的。
不出意料,這壇子咸菜腌得很成功。
因為不能被光直射,聞嘉嘉就把它搬到這個常年無光的角落,想吃時直接開蓋取就行。
取完重新蓋好出門,聞萱已經洗好手乖乖坐在桌上等著了。
“春兒,吃飯!”
“好的小姨。”
說著,放下筆跑到客廳。
聞嘉嘉看她手掌黑一塊白一塊的,就說:“去洗手吧。沒橡皮擦了嗎,手上咋那么黑。”
“還有,是不小心蹭到字才黑的。”
聞春顯然已經有經驗了,她用肥皂搓搓,手上黑色的鉛筆痕跡很快就被洗干凈。
聞嘉嘉又到櫥柜里拿兩今天早晨煮好的咸鴨蛋出來,剝開蛋殼,把飯盒打開。
“哇,是餃子!”
“傻萱萱,是鍋貼。”聞春糾正道。
“我瞧著像餃子嘞。”說著就吃了一口,止不住地點頭,“這餃子好好吃。”
“是鍋貼!”聞春不甘示弱,也夾了一塊。
聞嘉嘉沒理會兩姐妹的爭執,此刻牛肉鍋貼的湯汁在她嘴里爆開,鮮香的味道隨之被舌頭接受。
皮是韌的,是脆的。
肉是多汁的,是香氣四溢的。加上大蔥,肉香在大蔥的刺激下直接翻倍。
輕輕咬一口,把鍋貼里的汁水往勺子上倒,汁水能有半勺子之多。
天吶,何師傅做這種小吃手藝是真的好!聞嘉嘉不禁感嘆。
吃完牛肉的再吃豬肉的,豬肉也不錯,但沒有牛肉那般驚艷。
倒是韭菜盒子,韭菜和蛋的比例調得好,面皮也做得好,不軟爛不發硬。
配著流黃油金沙的咸蛋黃,咸香濃郁的腌芋艿腌蒜苔,聞嘉嘉吃了六個鍋貼半塊韭菜盒子,外加兩碗的粥,身心舒暢極了。
在姨甥三人吃飯吃,有關醫玻廠的消息在家屬區里傳播開了。
“是真的嗎?”
“真的不能再真了,聞嘉嘉親口說的,跟我說了兩回,我能記錯嗎!就是下周周一的上午九點半,市工業局考試。”
“哎呦喂,那時間真不多了。難怪咱們這些沒住在市區里的人回回都趕不上市區工廠招工考試,原來人家從放出考試消息到開始考試也就兩三天的時間。”
“嘖嘖,咱們這些住在城外的,吃屎都趕不上熱乎,難怪沒多少人到市里工廠工作。”
“……”
這個比喻太過難聽,人群寂靜了片刻,才重新恢復熱鬧。
“嘉嘉從藥廠調到醫玻,應該會升職吧?那她大小也算個領導了,往后內部消息是不是會多知道點兒。”
“你還想問人家內部消息不成?你男人會把部隊的內部消息告訴你嗎?別當新廠子不是廠子,人家也是有保密條例的好吧。”
有個鬼的保密條例,多數人心里想。但這話卻不能說,都把保密給扯出來了,你要是再緊抓著這事兒不放,就顯得你心眼壞了。
“哎!等周一你們送不送孩子去考試,咱們是走著去還是怎么樣,九點半要到,公交車也來不及吧。”
“對嘞,要不借自行車?”
“沒那么多自行車借。”有車的人幾乎都要去市區上班,“找旁邊村子借驢車吧。”
這法子不錯,很多人同意。
暮色降臨,今晚瞧不見幾顆星星,就連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層所覆蓋,時隱時現。
“今天是中元節。”聞春忽然說。
聞嘉嘉正要踏到院子里的腳一收,“什么?”
“老師說今天是中元節,又叫七月半。過完中元節就是中秋節,是八月半。小姨你不懂節日嗎,沒關系,我們最近在學,等我學完了會教你的。”
“……”
她連忙看眼掛在門邊的日歷,還真是中元節呢。
聞嘉嘉本還想去院里摘些桂花,試驗試驗桂花精華是啥味兒的,這下子不想去了,屋外烏漆麻黑的,此刻只想去房間里待著。
“回屋回屋。”聞嘉嘉推兩小孩進房間,“別出來了啊。”
兩孩子不明所以,但她們晚上本來就不會出去的,便點了點頭。
聞嘉嘉也回房間,關好門,躺在床上把書拿出來看。
不一會兒,聽到屋外有動靜聲。
“魏岱——”她直起身喊。
“是我。”魏岱回道,“啥事兒?”
“沒事……飯在鍋里。”聞嘉嘉又躺回去,舒展身體,看得更認真了。
魏岱吃飯洗澡洗衣服,不到半個小時就搞定。回屋后說:“明兒我有空,咱們去把縫紉機給買回來。”
聞嘉嘉書一放:“你終于有空了,我都想著要不要托后勤幫忙運回來了呢!”
“你買啦?”
“還沒,但是和老于提過,讓他留一臺蝴蝶牌的給我。”
魏岱笑笑:“等久了吧。”
“那可不,我早就想做衣服了,誰曉得會一直拖到現在。”再過一兩月就該做冬裝了。
不過家里冬裝是不缺的,倒是秋衣可以多做兩套。家里幾人的秋衣都不夠,特別是冬天曬不干,每次穿時都得用炭火烘烘才能穿。
“哎,今天是中元節。”聞嘉嘉把書塞回床底說,“外頭有沒人偷偷燒紙錢呢。”
魏岱:“你真能想,現在誰還敢燒紙錢,就連點香都不敢。”倒是老家,好些人今天會去河邊放火船。
聞嘉嘉:“也是,連紙錢都沒地方買吧。”紙錢得用黃紙做,做完還得用模具敲,她上輩子幫她奶奶敲過,敲三天手臂酸了三天。
但掙錢也是真掙錢,特別是在城市里,如果你再扎幾個紙房啊,金元寶啥的,一個中元節下來起碼能賺四五千。
雖說現在不敢明目張膽過中元節了,但聞嘉嘉和魏岱對這個節日還是有敬畏之心的。
這不,不到九點鐘就關燈睡覺,睡前運動也默契沒提起,小夫妻互相依偎著陷入夢鄉之中。
翌日。
早飯是部隊食堂解決的,聞嘉嘉還沒吃膩那小油條,看樣子還得再來十天半月的才會吃膩。
吃完飯,兩人去附近村里借車。
自行車不好運,非得驢車才行。要不然就加錢讓百貨商店送,說是送郊區得三塊錢呢,還沒法送進部隊里,逐漸摳門的聞嘉嘉舍不得花這錢。
魏岱村里有朋友,很輕松就借到一輛車,還順帶著從人家那里買了兩頭兔子。
“咱們今天炒兔肉吃。”聞嘉嘉坐在驢車上笑著道,“剛好家里的剁椒腌好了,炒兔肉肯定夠味兒。”
片刻后又嘆:“哎!早知道有兔肉,剛剛出門前就該熬一鍋綠豆湯的。兔肉吃著上火,綠豆湯吃了降火。”
魏岱手上鞭子虛虛一甩:“兔肉不上火,上火的是辣椒,是姜。”
“是嗎?每次吃完兔肉總容易舌頭疼,我還以為兔肉會上火呢。”上輩子吃兔肉也是如此。
說著話,兩人很快到達市區。
城市最近在往外擴張,市區外部時不時就清理出一塊地來,瞧著像是要蓋房子。
這時候蓋房的多少工廠,市區里沒地了,那就蓋在市區外。
左右這時候城市也沒多大,工人們只求有間房屋住,房子的位置還真不怎么在乎。
“不僅蓋房子,還蓋新的文化宮。”魏岱指著遠處的一片地說,“那塊地方就是用來蓋勞功人民文化宮的,等蓋好了咱們也去瞧瞧。”
聞嘉嘉聞言一喜:“文化宮里有啥呢?”
上輩子她去的文化宮是上課的地兒,什么鋼琴啊跳舞啊書法啊,這時候肯定沒有吧。
“有籃球場,有電影院,還有游泳池,哦據說還有旱冰場。”
旱冰場啊,好久沒玩兒了。
聞嘉嘉托腮看著遠處那片地,希望它能在77年之前建好。
進了城,很快就到百貨商店。
“老于,我來買縫紉機了。”聞嘉嘉來到二樓說。
老于從柜臺中出來:“你可算來了,蝴蝶牌的也就只剩一臺了,賣完就得等下個月月中。”
聞嘉嘉拍拍魏岱:“怪他,騰不出時間來運。”
魏岱笑笑:“于哥搭把手,幫我抬到店門口的驢車上,我怕驢車停久了被人拉走。”
“呦!驢車呢,是得快些。街道強調說不讓驢車進城了,往后你們有大件要運,得把車斗裝在自行車后。”老于連忙來幫忙。
聞嘉嘉付完錢票,留守柜臺的售貨員開完發票后縫紉機也搬好了。
夫妻倆沒敢多停留,連菜市場都沒去,趕著驢車快速出城。
第066章 離開藥廠
縫紉機直接運回家里, 搬下車后魏岱再去還驢車。等回來時已經快中午了,太陽正盛,他手上拎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進屋, 瞅著不像是只有兩只兔子的樣子。
“還買啥了?”聞嘉嘉問,一看就曉得這人額外又買了些東西。
“你猜猜。”魏岱眼里閃著雀躍, 聞嘉嘉便來了興趣。
“雞肉鴨肉?”聞嘉嘉疑惑道。
可不能吧,這時候誰家舍得賣雞鴨呢,比年底還不舍得。馬上得雙搶了, 能宰了吃的雞鴨都得留在雙搶前后吃呢。
農村雙搶實在傷人, 若沒有足夠的油水,一場雙搶下來能瘦十多斤。
“……不是。你想吃雞肉鴨肉了嗎, 想的話吃明兒去找人買。”魏岱道。
說著,他干脆打開麻袋,拿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粉吶!”聞嘉嘉驚訝, 湊上前, “是米粉, 竟然有人做米粉呢。”
她是真驚喜了,比看到雞鴨還高興。
這時候不管是供銷社還是糧站里都很難買到米粉的, 比雞肉鴨肉還難買。
偏偏聞嘉嘉特喜歡粉類食物,來部隊家屬區后吃粉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一包一斤半,我總共買了四包, 在人家家里磨好久人家才舍得賣。”魏岱又拿出幾個油紙包著的米粉, 放在桌上拿出稱來稱稱,確實是六斤整, 夠吃到年底了。
聞嘉嘉抽出根米粉來仔細瞧瞧, 又聞聞,說道:“米粉比較細, 煮和炒都可以。你等會兒看看能不能撈兩條魚來,咱們今天晚上煮魚粉吃吧。”
“魚粉又是啥粉?”
“哎你吃了后就曉得。”聞嘉嘉抱著幾包的粉到雜物房里,把米粉再用油紙包一層,然后放入柜子中。
雜物房里的儲物柜是用樟樹打的,還在里面放了樟腦丸。
這個樟腦丸可不是合成樟腦丸……呃,從某一層面也算合成樟腦丸吧。
簡單來說,樟腦丸分合成樟腦丸和天然樟腦丸。
合成的樟腦丸含對二氯苯、萘,這玩意兒對人體有相當大的危害,算強烈致癌物,聞嘉嘉上輩子就看過有關報道,所以供銷社里賣的樟腦丸她都不敢買,因為沒法辨別那是合成的還是天然的。
但自己“合成”的樟腦丸,肯定就是天然樟腦丸了。
聞嘉嘉到后山上擼了一籃筐的樟樹枝葉,用這些樟樹枝葉合成出五顆的樟腦丸。
不得不說,天然的樟腦丸確實好用,味道聞久了有股清香不說,防蟲防蛀是真的厲害,兩個月過去,愣是沒在這個柜子中看到過一只蟲子,連蛀眼都沒有。
聞嘉嘉還計劃著再去合成些呢,家里好幾個柜子都需要樟腦丸來防蟲防蛀防霉。
縫紉機的風頭直接被米粉搶走,直到隔壁包姐來家里,聞嘉嘉才驀然想起自己今日帶了臺縫紉機回來。
縫紉機放哪兒?放到了房間中。
聞嘉嘉此刻覺得不能再放到房間中了,因為當下的縫紉機肯定是要被人借用的,要是放在房間中,豈不是人家每次借用時都得在房間里使用?
那不行,房間是私人地方,就連聞春和聞萱都不會沒事兒去聞嘉嘉的房間里玩耍。
家里的錢票等貴重物品,和一些不方便現人眼前的書都放在房間中呢。
于是聞嘉嘉請包姐稍等片刻,就又拉著魏岱去房間里把縫紉機搬出來,放在客廳角落。
包姐瞧著眼睛都亮了:“蝴蝶牌的啊,都說就蝴蝶牌的好用。哎呀這腳蹬踩著真順滑啊,我早就想買了,愣是存不起來工業票。”
她今天就是來看看的,作為一個做針線活的好手,很難不愛縫紉機。
聞嘉嘉大手一揮:“你有啥大件需要縫的來我家縫就行,小件就算了,還沒你自己動手縫的快。”
“哈哈,我敢說咱們家屬院沒一個人的針線比我厲害!”包姐笑得很自豪,“我太姥姥年輕時候可是那王府里的繡娘,京繡你曉得吧,我太姥姥最拿手的就是那個。可惜我姥姥沒把她手藝學全,不過后來又跟著蘇繡師傅學了點兒門道,整一個貴多不貴精了。到我媽那兒更完蛋,我媽啥也不會,我這手藝還是我姥姥看不過眼后手把手教的呢!”
聞嘉嘉訝然:“不能吧,你姥姥那種水平還叫貴多不貴精?”
她是看過包姐姥姥的繡品的,包姐有床四件套就是包姥姥縫的。
包姐大閨女出嫁的時候包姐就把這床被面送給了她大閨女當陪嫁,聞嘉嘉有幸見過,那簡直就是驚為天人!
毫不夸張的說,這是她前后兩輩子親眼見過的,技藝最高超的繡品。
如花如錦,精美絕倫,特別是那糾纏的龍鳳都跟龍袍鳳袍上復制過來的似的,聞嘉嘉看得直接挪不開眼。
后來包姐又給她看了兩把團扇兩幅繡品,都是能放到博物館里收藏的程度,就這兒,包姐竟然還說姥姥的手藝不夠“精”。
“是真不夠!”包姐道,“改日我媽來探親了我讓她把我太姥姥的繡品帶份來給你瞧,你就會曉得我為啥說我姥姥的繡品不夠精了。”
“行!”聞嘉嘉點頭。若是可以,她都想從包姐手上買一副。包姐的太姥姥說是還健在,就是不曉得還能不能動針。
聞嘉嘉想起什么,問包姐:“姐,你后天會陪你兒子去市工業局么?”
“去!當然得去。我還要去紡織廠一趟,我在紡織廠接了個活兒,后天得去取線。”
“接刺繡的活兒?”聞嘉嘉好奇。
當地的紡織廠可不是只生產布料,還會做些精品刺繡。
精品刺繡做出來賣給誰?賣給外國人。精品刺繡是當下賺外匯的主要產品之一,紡織廠有時甚至可以把生產放一邊,廠里資源都得緊著精品刺繡來。
那些繡娘也是個頂個兒的寶貴人物,日常生活里甚至都不需要干家務,每月更有雪花膏的補貼,別人用來涂臉,她們用來抹手。
聞嘉嘉就聽沙月說過,說她媽媽有個好姐妹就是繡娘,平均每月能掙48元錢,供應有提供水果,還有豬肝胡蘿卜這種護眼菜。若是你繡得好,還有獎金呢。在這時代算是妥妥的高收入群體了。
包姐:“那倒不是。”
她難得露出羞赧表情,道:“我還沒到那種水平,我就是繡繡網扣花,一個月下來也能掙十多元錢呢。”
“網扣花?”聞嘉嘉還真不曉得這是啥,連忙說道,“到時候我瞧瞧。”
包姐說道:“瞧唄!那玩意兒在我們那里叫胎布,咱們家屬院不少人都會,特別是從北邊來的。你們南邊倒是少有這玩意兒,反正前幾年我是沒見過,幾天前才聽在紡織廠工作的家屬說廠里決定做網扣花了,要不都想不起來這玩意兒。”
又道:“很容易的,我到時候教你,你晚上下班時也能干。”
“……”聞嘉嘉捂著額頭,“算了吧,我每次下班都累得慌。”
包姐:“哈哈哈!也對,你得蹬半個多小時的自行車。”
聊天聊到十一點半,包姐得回家做午飯去了。
而魏岱呢,也拎著兩條魚回來了。
“聊啥呢聊這么久?”魏岱把魚放到廚房側門外的盆里,拿起刀開始宰殺。
“聊編網扣花的事兒。”聞嘉嘉忍不住捂嘴笑,“完了,往后咱們家屬院得安靜了。”
“這話怎么說?”
兩條魚都不算大,魏岱干脆全殺了,“砰”的兩聲用刀把兩條魚敲暈。
聞嘉嘉:“因為包姐說網扣花容易做啊。聽她描述,我覺得這玩意兒不就跟十……”十字繡一樣。
“呃不就跟糊火柴盒納鞋底一樣嘛,當然,肯定比糊火柴盒和納鞋底更難技術含量更高,但比起刺繡,卻更容易上手。”
“再說,材料是紡織廠出的,相當于無成本吶!學后就會做,包姐說一個月編下來十塊錢是穩穩的,那編得好編得快的,十五塊錢都能拿到手,你猜往后家屬院的人是聊天還是編網扣花呢。”
肯定是編網扣花啊,魏岱心道。
聞嘉嘉說完就感嘆:“女人手里還是得有錢吶,錢壯人膽這話沒錯。你們這些男人,月月都能拿到錢,也不管家里的生活開支。但我們女人就不一樣,手上的錢拿到后又得一筆一筆的付出去,越付就越焦慮,關鍵不是自己掙的錢,有時吵起架來還吵出低人一等的感覺。
就說虹姐那丈夫,嚯!我都不樂意說他,一月幾十來塊錢虹姐省吃儉用的,養著家里那么些孩子,還得虹姐自己賺錢養家,他倒好,虹姐當時一出事兒他就嚷嚷著要教訓虹姐……”
“哎哎哎——先說好,這是別人家的事兒,你說歸說,千萬別氣著自己。”
魏岱聽得都汗流浹背了,他媳婦會把自己說生氣的,生氣后就得對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他冤枉啊他。
聞嘉嘉白眼一翻:“我氣啥了,又沒說你,你著急個什么勁兒啊?”
魏岱心道:等你發散一會兒,就得說到我身上了。
他也不敢再開口,連忙低頭片魚。
聞嘉嘉瞅了眼又道:“這魚咋這么小,刺肯定多。”
魏岱:“找謝陽要的小草魚,現在去釣魚不一定能釣起來,剛好謝陽釣到兩條,就把他的魚要來了。”
“你片薄些,骨頭留著。”
“好嘞,你歇著去吧。”這會兒跟火藥桶似的,自己說著說著都能把自己氣著,氣炸了首先傷的就是他。
“歇啥啊,你不得吃午飯啊。真是的,抬頭看看太陽吧。”
魏岱依舊不敢回話,只默默在心里算著日子。今天幾號來著?19號啊,這就對了,媳婦經期就是這幾日,難怪難怪。
中午吃啥?
心情不好也不會影響食欲的聞嘉嘉倒騰面條吃。
天氣熱啊,蒸飯時你得待在鍋邊一直攪啊攪的,水蒸氣能讓你熱得滿身是汗。
揉面就簡單了,揉完扯,水開后下鍋煮,煮的時候蓋上蓋子坐一邊等著,幾分鐘后就能撈起來吃了。
聞嘉嘉舀兩碗面粉和面,稍微意思意思的醒一段時間。
“兔子是殺完的嗎?”聞嘉嘉問,也不等魏岱回答,說著打開麻袋一看,是殺完的。
殺完的那就簡單了,清洗完后切成小塊,然后加生姜黃酒醬油去腌,再挖兩勺剁椒醬出來備用。
“我來炒吧。”魏岱洗洗手說,“魚片完了,你看看要不要腌。”
腌,當然也要腌。
魏岱的炒菜手藝也不錯,如今被她訓練得更是舍得放油了,聞嘉嘉放心把鍋鏟交給他。
關閉灶爐門,灶爐中的火“嗡”地一聲,猛然旺起來。
鍋里倒油,油熱后把兔子肉倒入里邊炒,炒到七分熟后盛出來。
再用剩余的底油炒剁椒醬豆瓣醬和蔥段,炒香了復炒兔肉。這還不夠,得倒些熱水去煮煮,如此才能煮如味兒。
煮得差不多了,放青紅辣椒圈,再放些蒜苗炒斷生就能盛出。
魏岱曉得聞嘉嘉是要用辣炒兔肉去拌面吃的,湯汁留的就格外多些。
炒完菜再煮面,面熟了,把色澤紅亮的兔肉連汁帶肉的舀到潔白的面條機。
面條勁道,兔肉香辣,紅油湯汁裹在面條上。在這熱騰騰的季節里吃著熱騰騰的飯,吃出滿身大汗。
“爽——”
聞嘉嘉捧著碗,把最后一筷子的面吃入口中,發出一聲喟嘆!
“舒服了吧?”魏岱問。
“舒服了。”
“沒脾氣了吧?”
“沒了沒了。”
魏岱這才放心,大快朵頤起來。
傍晚。
天邊晚霞美得宛如最上等的綢緞,倒映在湖面,水波蕩漾時晚霞也蕩漾。
家家戶戶都開始忙活晚餐了,只有那剛放學的孩子還在外面玩耍嬉戲。
時而能聽到家長叫孩子回家的聲音,伴隨著傍晚的廣播,氛圍溫暖生活愜意。
聞春和聞萱一路小跑到家,才進院門呢,鼻子就跟雷達似的,立刻捕捉到香味兒了。
“小姨,你是不是煮魚湯啦!”聞萱聲音里跟摻和著蜜似的,甜得讓人膩歪,
聞嘉嘉此刻確實是在煮魚湯。
魚骨魚頭用油煎,然后加開水煮,煮得魚湯奶白奶白時再放調料和泡過的米粉。
魏岱正在給媳婦撿落在地上的桂花呢,聽到動靜轉頭道:“今晚吃魚粉,趕緊去洗手,馬上就能吃了。”
聞春停下腳步:“小姨夫啥是魚粉?”
魏岱:“就是魚湯煮的粉,聞到香味兒沒,你小姨煮得肯定很好吃。”
聞春蹦著進屋:“當然啦,小姨煮的東西都好吃!”
“……”魏岱有理由懷疑春兒是在拍馬屁,上回她小姨煮的大腸湯她就吃得面帶苦色。
廚房中。
粉煮差不多了,把魚片放到沸騰的鍋里燙熟。
魚片是用調料腌過的,薄如蟬翼又被腌了一下午。在燙之前,聞嘉嘉還放些水淀粉到魚片中,抓了抓魚片,使得魚片一入鍋就被淀粉“保護”著,更嫩的同時也更不容易散。
要燙的不止魚片,還有青菜。
青菜燙完,魚片也徹底熟透。
盛出來后,聞嘉嘉加入壇子里取出來的酸蘿卜和剛剛炒好的花生。
她記得她大學食堂里的魚粉中還會放豆腐塊來著,煮透的豆腐塊好吃得不行,但現在沒有,只能省略了。
“吃飯!”聞嘉嘉喊。
“來啦來啦。”聞萱已經坐在桌旁了,甚至連筷子調羹都幫著分發好了呢。
“今天這么積極?”聞嘉嘉逗她。
“吃飯不積極,腦袋有問題!”聞萱回答得很是認真。
聞嘉嘉放下碗敲敲她腦袋,這孩子真是讓人不知道說啥好。
“魏岱吃飯。”她又朝著門外喊。
“好。”
聞嘉嘉把最后一碗魚粉端到桌上時,魏岱剛好端著桂花進來。
桂花被他用紙盒裝著,差不多有半盒,小小的花朵氣味卻芬芳濃郁,甚是可愛。
“你要桂花做什么?”他把紙盒放在茶幾上,洗洗手問。
“做香包熏衣服。”聞嘉嘉笑嘻嘻。
久違的記憶又浮現出來,魏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連忙說道:“你熏你自己的衣服就好,我的衣服就不必了,省得浪費。”
聞嘉嘉就道:“哎,哪來的浪費啊。反正一個衣柜一個香包,衣服多和少沒半點區別的。熏少才算浪費呢。”
“那就把春兒和萱萱的衣服移過來熏。”魏岱說,“反正我的不能熏。”
“真這么不想要香味兒?”
“比真金還真!”
“好吧。”聞嘉嘉裝模作樣地嘆聲氣,“往后你要是惹我不高興了,我就熏你的衣服。”
魏岱總算看出她是在逗弄自己了,便不緊不慢道:“你放心好了,這輩子都不會惹你不高興的。”
說著,嗦口粉。
一入口,魏岱就感受到米粉的爽滑!是真的滑,“吸溜”一下就到口中,攜帶著香醇的魚湯,魚湯的滋味在嘴里綻放。
緊接著咬一咬,很意外,粉彈勁十足,也沒有米粉放久了的那股霉味兒,反而能吃出米粉本身的米香。
聞嘉嘉也開始吃了,吃完第一口就鄭重說道:“明年咱們還買他家米粉!”
這米粉好哇,有她上輩子吃的鷹潭牛骨粉中米粉的口感了。鷹潭牛骨粉,她吃過一回后就念念不忘,不忘湯底味,也不忘粉的口感。
順滑爽溜,還帶著微微柔韌。那家的牛骨粉,在她吃過的粉里可以排得上前三了。
可惜,太可惜!這時候牛肉難買,否則她怎么的也得復刻一下牛骨粉的滋味。
聞嘉嘉感嘆完繼續吃。
吃夠原湯后,聞嘉嘉舀兩勺的油辣椒,倒一勺的香醋攪拌攪拌繼續吃。
酸辣味和原湯香相疊加,又是不同的味道了,實在刺激味蕾。
魚片嫩滑,青菜清爽,酸蘿卜酸脆,花生被浸泡過后任然保持著它的酥,各種食材皆是不同的口感,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晚餐啊。
聞嘉嘉對今天實在滿意呢。
——
休息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縫紉機到家的第二日就發揮了它的作用,在半小時內幫助聞嘉嘉制作好了四件的秋衣。
當然,秋衣早就裁剪好了,但聞嘉嘉一直等著縫紉機來后再進行下一步的步驟,就等到現在。
她沒用過這玩意兒,還花了幾分鐘才摸透了該如何使用呢。
之后呢,又用它做了床被套。
家里棉被是夠的,但被套卻沒多少。關鍵是聞嘉嘉還經常洗被套,洗著洗著,本來還算厚實的被套直接變薄了。
好在聞嘉嘉順利地從何師傅那里買到幾斤的棉花,合成好些棉布,做三床床上四件套綽綽有余,大概還能剩些布料給兩姑娘做些貼生衣物。
被套相對而言就比較難了,因為得把拉鏈給縫上去。
并且因為被套太寬太長她總是會縫歪了,時不時就得把線拆了重新來過。
后來還是求助包姐,才花費了半下午的時間勉強把一床的被套給縫好。
但只要掌握到技巧,再縫時就很順利了,聞嘉嘉一鼓作氣干脆把剩下的都縫了,縫完疊好放到柜子等待使用。
累得不輕的她洗完澡后倒頭就睡,連魏岱啥時候回來的都不曉得。
這人總是忙幾天又閑一條的,最近聽說有啥大比,更忙了,怕是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要比去新廠的她還忙,到時候兩人真得把三餐寄托于食堂了。
一覺無夢睡到天亮。
幾日后,清晨。
屋外天光大亮,太陽還沒有出現。
露珠懸掛在葉尖,要掉不掉的。可愛的野菊花在院角盡情綻放,沐浴晨光,吸引來蜜蜂的停留。
聞嘉嘉把薄荷膏往手腕和太陽穴處抹抹,然后才揣在兜里,背著包騎車出發。
今天是她離開藥廠的日子,也是她去醫玻的第一天。
晨風吹得人神清氣爽,特別是手腕和太陽穴那一塊更是清涼無比。
聞嘉嘉哼著小曲兒進入市區,路過占據大半條街的藥廠,頭一回沒有停下,而是再往前駛去。
看著熟悉的大門,心中不免有些酸澀,在這里工作一年多,回想起來,糟糕的事情幾乎沒有,聞嘉嘉不知不覺也對它生出些許的依賴感來。
但人生嘛,不就得不斷往前的嗎。
留在藥廠,她的上升空間著實有限。因為藥廠已經是個“成年”的成熟廠子了,建國前藥廠便存在,至今幾十年過去,像她這種行政人員除了熬資歷外幾至沒有上升渠道。
等薛主任升,再等魏組長升,然后是副組長,或許等副組長升上去后才能輪到她。這還是沒有空降的情況。
可她也不是會一直待在藥廠的,藥廠沒有位置提供她鍛煉學習,她只能離開。
而醫玻呢,幼年廠,才建立,有藥廠和化工廠的扶持,還有市工業局這個親媽隨時等著幫助,雖現在瞧著還十分弱小,但發展前景相當廣闊。
它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地方。
第067章 初入醫玻
醫玻不遠, 聞嘉嘉幾分鐘后就到達醫玻的北門門口。
隨著工廠的建立,醫玻所在的鳳留街道日漸繁華起來,甚至在廠門旁邊增開了一家供銷社和理發店。
保衛處的人已經就位, 一水的轉業軍人,巧得要命, 聞嘉嘉甚至見到個眼熟的。
“嫂子上班呢。”方紅軍笑容燦爛,笑得牙床都露出來了,“沒曾想咱倆還能成同事啊。”
聞嘉嘉停車:“是嘞, 我還以為你得回老家那邊呢。”
方紅軍是誰?魏岱的戰友, 也是浮陽老家方紅棉她弟弟。
幾月前在任務中腿部受傷無法再進行高強度訓練便轉業了,本以為他會回老家的, 聞嘉嘉都琢磨著整些東西托他帶回去了,誰想到沒過多久就聽說他轉到市區的單位中上班。
這也挺好。
老家嘛,發展肯定比不上這邊。方紅軍回老家的話, 不出意外是去縣城單位上班, 那還不如留在這里。
這時候的保衛處可不是幾十年后的保安, 權力很大的。
比如說他們不受廠里任何部門的管轄,完全獨立, 有時連廠長都得對保衛處的領導客客氣氣的。反正藥廠這種大廠是這樣,處長屬于正處級干部。特別是在這個革委會年代,保衛處重要性不言而喻。
再比如說他們手上有槍。
是真的, 此刻他們人人身上都攜帶著槍支彈藥, 腰處鼓囊囊的,聞嘉嘉看都不敢看。
穿越這么久了, 聞嘉嘉還是不太適應時不時就能看到槍的場景, 這讓她有些頭皮發麻。
而且人家雖然是工廠的一個部門,但卻不單單管著工廠。
他們連這條街道的治安都管, 有時候街道派出所都沒他們好使兒,聞嘉嘉在藥廠時便深深感受到保衛處手里的實權有多大。
藥廠家屬院出了夫妻打架鄰居打架等需要調解的事兒,第一時間找的都是保衛處。即使是出了小偷出了搶劫犯啥的犯罪事件,找的還是保衛處。
然而這并非人家的“主業”,人家正經主業其實是防破壞抓間諜。
藥廠就有個很大的訓練場,專門供廠里的保衛處方隊日常訓練時用,聞嘉嘉有回路過時看到了迫擊炮高射炮,把她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萬萬沒想到藥廠里特么的還藏著炮彈!
后來才曉得,藥廠里有個倉庫是專門放軍火的,據說五幾年那會兒廠里的青年隔三差五都得跟著保衛處訓練,就連沙月小時候都接觸過槍支甚至還打過兩發子彈,敢情全廠上下就她一人大驚小怪。
聞嘉嘉回家后特意找魏岱惡補了這方面的知識,又從原主記憶里翻出相關的事兒,這才沒有再丟過人。
此刻,她問方紅軍:“你們部門定的是科還是處啊?”
“處!要是科的話我就去你原主的藥廠了。咱們醫玻雖然剛起步,但是等級高嘛!”方紅軍說著就笑起來。
也對。醫玻隸屬市工業局,保衛部門定的是處級而非科級。像是原主養父母的廠子,保衛部門定的就是科級。
“嘉嘉你往后有事兒找我就行,我比你早來那么幾天,這里都摸熟了。”
這話就透著股親近了,沒喊她“嫂子”而是喊她名字,代表兩人交情可以跳過魏岱這一橋梁重新搭建,畢竟兩人是真正的同村老鄉。
聞嘉嘉也笑笑,點點頭:“好嘞!有空咱再聊,我得去找我的辦公室了。”
“你辦公室在解放園紅磚樓,幾層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那可是個好地方。”聞嘉嘉聞言欣喜不已,重新蹬起自行車,速度都快了好些。
醫玻暫時有四個園區,解放園無疑是最好的那個。
因為解放園的建筑有七成都是新的,其中紅磚樓便是剛建好的樓。
這座樓有三層高,進門時先得經過一個紅磚砌起的拱門,拱門旁還種了不知名的藤本類植物,門口兩邊更是種有銀杏樹,人瞧著心情都能好上幾分。
進入拱門,先是一處平坦的水泥地,走廊和這片空地連著,得再走上幾步路才能到達紅樓里面。
這時候房子的挑高都很高,因此里面空氣特別流通,整體的感覺也很通透。
她在一樓轉了一圈,沒看見自己的辦公室于是就又準備上二樓。
“嘉嘉,你來啦,報道了么?”林云霏從樓梯上下來,兩人在轉角處差點撞個滿懷。
聞嘉嘉:“在哪兒報道啊?”
又往四周看看,疑惑道:“怎么感覺廠里好些沒多少人樣子。”
“那你得快些了,報道在大洋樓那里報道,其實昨天就能去報道的,我們都是昨天報道。現在廠里多數人應該在準備開會,我也正趕著去呢。”林云霏說著,拉她往大洋樓方向快走。
聞嘉嘉人都麻了,她周五的時候問過宋主任,宋主任還說直接去辦公室就成。
兩人緊趕慢趕的到達大洋樓,林云霏指著一樓樓梯口的房子說:“報到處就在那兒,你報道了再拿工牌,我先去占位置。哦,會議室在三樓302。”
聞嘉嘉揮揮手:“行,等會兒見。”
她朝著報到處跑去,報到處門沒關,里面有個女同志在工作。
聞嘉嘉敲敲門:“同志你好,我是來報道的。”
那位女同志眉頭一蹙:“還有人沒報道呢,行吧,把資料給我。”
聞嘉嘉連忙把準備好的資料給她,上面有她的介紹信,還有她的檔案,以及藥廠給出的證明。
只見那位女同志舒展了幾分,笑笑說:“你是藥廠的啊,我也是,我原先在一車間工作。”
說著,拿出表格推給聞嘉嘉,“你把個人資料寫一下,然后我蓋章就行了。”
是藥廠“熟人”,聞嘉嘉心中不由得輕松幾分,快速填完資料,那位女同志檢查一遍沒發現錯誤后就“砰”地蓋了個印章。
隨后把工牌給聞嘉嘉,工牌其實就是廠牌廠徽,藥廠的廠徽整體為紅白色,白色做底,上面印著“臨和藥廠”四個紅色大字。
醫玻的要更精致些,不過沒有字,上面印的是大洋樓的簡略圖樣。
她立刻別在胸口,又接過女同志遞給她的資料,笑笑道:“謝謝了。”
“哎沒事,你的檔案我留下了,其他的你到時候給你們部門的主任就好。”
聞嘉嘉點點頭,著急地離開了。
邊跑邊看文件,她在生產部門。
這也正常,生產部門是整個廠子的核心部門之一,地位就跟心臟差不多。這么要緊的部門,必定會讓有工作經驗的人進來工作,不可能安排一些“新兵蛋子”。
聞嘉嘉急匆匆來到三樓,找到302然后從后門進入。好在她沒有遲到,此刻領導還沒有上臺說話。
“嘉嘉,這邊!”林云霏喊她。
林云霏來得也晚,坐的是倒數第二排,聞嘉嘉很輕易就看到她了。
“報道完了?”她問。
聞嘉嘉掏出水壺噸噸喝兩口水:“完了,哎呀媽呀還好趕上了。”
林云霏捂著嘴巴笑:“要是沒趕上頭回開會你可是能出名的。”
聞嘉嘉:“這名不出也罷。”
喝完水,又把水壺塞包里,然后轉頭問林云霏:“你在哪個部門辦公室?”
林云霏肯定也在核心部門,就是不曉得是在生產還是在經濟,或是在人事。
她說:“在人事,現在負責招聘,等人員穩定了就會負責培訓了。你呢?”
“我在生產。”聞嘉嘉說道,“在研改辦公室。”
林云霏驚訝,湊近小聲說:“那你往后有得忙了。我聽說咱們廠的研究人員還沒到位,意思是讓你們部門的主任去學校搶人,你又是研發改進的……你會不會被拉去。”
聞嘉嘉大為震驚:“等等,你怎么知道真的多消息,為啥我啥都不知道。”
不是啊,藥廠你怎么和人家化工廠差這么多啊。
這樣顯得我很呆!
“咦,你們廠沒人說嗎?”林云霏納悶,“我聽我們廠的人說的呀,我們廠原先的高主任,就是高宜,她就是你們生產部門的大領導。”
聞嘉嘉痛心疾首:“沒有呀!”
啥都沒說。是藥廠人嘴巴太嚴實了還是她平常太宅了?因為沒多少朋友才沒人跟她說這些事兒的嗎?
“你繼續說說,所以我們研改目前其實是光頭部門?”聞嘉嘉連忙問。
林云霏用手擋在嘴前,“可不嗎?滿打滿算只有個舒勇舒工在撐著。但他原先是我們廠里干原料那塊的人,單單靠他可不行。所以只能去找廠里,找市工業局要人,可市工業局也變不出來人才啊,就讓高主任自己想辦法到學校里拉人了。”
聞嘉嘉面容復雜,好半天才道:“我說呢,怎么好端端讓我跳到四級辦事員去了。”
四級辦事員拿的是56塊錢的工資,這么豐厚的薪酬她拿著燙手啊。
林云霏拿的也是四級,便說:“往好處想想嘛,你部門晉升有望。要是能拉幾個厲害的人來,直接升到一級都有可能。如果能拉到總工那級別的人物……保不齊高主任能讓你升到科級去!”
她這個人事部就有點難了。好在人事部的大領導她熟,穩步升上去還是可以的。
聞嘉嘉還想說什么時前面突然傳來雷鳴般的掌聲,大會開始了。
這是醫玻頭回大會,首先上臺的是剛剛被認命為醫玻第一任廠長的沈康。
這人她知道,薛主任跟她說過,沈康是部隊干部轉業來的,作風頗為強硬,同藥廠的廠子關系不錯,前段時間還去藥廠參觀過。
沈康開始講話了,即使是不曉得他出身的人從他的站姿和話語中都能夠曉得他是部隊出來的人。
站得筆直,說話鏗鏘有力。
“各位同志,大家早上好。今天九月一號,咱們臨和醫玻誕生的第一天……”
“在場有182人,有些同志來自兄弟廠,有些剛出校園。但咱們聚在一起,就是醫玻人,將把青春熱血揮灑在醫玻中……”
洋洋灑灑的,一場講話控制在三分鐘內說完了,習慣了這種場合領導們都長篇大論的聞嘉嘉竟然感到些許的不適應。
又是一陣雷鳴掌聲,沈廠長鞠躬致謝,然后市工業局的領導上臺發表講話。
這回的講話就對味兒了,嗯……足足有五分鐘之久。
其實五分鐘真不算久的,但前面的沈康不按廠里出牌,顯得這五分鐘就有點兒久了。
緊接著又是幾位領導,聞嘉嘉把名字和臉都給對上了,記得牢牢的。
講完話就喊散會,領導先走,等各位部門主任以及工會領導等人都離開后,剩下的人才出門。
一群人烏泱泱的從大洋樓里出來,然后直接碰上剛招進來的新人。
“這批人是前陣子招考招進來的,第一批總共招了58人呢。”林云霏拉著她說,“當時我就在現場,那陣仗把工業局的小廣場都占滿了,人多得差點沒處下腳!”
聞嘉嘉知道,她聽家屬院的人說過當時的場景。
招考那天旁邊村子里的三輛驢車全被借走了,據說差點還拉不去。
當天去考試的有18人,然而考中的只有4人,其實從整體上看能有4人已經很不錯了,但對于沒考上的家庭來說痛苦并不因為這個減輕分毫。
聞嘉嘉對此表示無能為力,她不是廠長,沒有能力拉拔那么多人。
但小萍和包姐的兒子她卻是有幫忙的,找誰幫忙?找宋主任。
不對,現在該是喊他宋廠長了。
宋家成作為副廠長,想給出兩個臨時工的職位還是很容易的,于是小萍進了工會,包姐的兒子小洪則是進了采購部門。
聞嘉嘉在其中只起到牽橋搭線的作用,至于他們之間有沒有交易她卻不得而知。
兩人同路,便一路聊到解放園。
“……第二批后天就會來報道,招的多少咱們員工內推的人。嘉嘉你有沒內推名額?”
“沒呢!”
“我也沒。聽說主任能有三個呢,但這一批招進來的幾乎都是去后勤。”
說著,兩人到達紅磚樓。
兩人一個去二樓,一個去三樓。
聞嘉嘉的辦公室在三樓,處于樓梯口的位置,辦公室門口有個大露臺,站在那里能夠眺望遠方,甚至能看到藥廠內部和附近兩條街道的全景。
這里還是風口,夏日炎炎,陣陣的風吹來實在涼爽。
不過有好也有壞。
夏季當然涼爽,可冬季那就有罪可受了。風都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臉生疼。
而且隔壁就是廁所,聞嘉嘉很懷疑過段時間廁所就該有味兒飄散出來了。
辦公室有前門和后門,聞嘉嘉從前門進入其中,里面的兩人連忙站起身。
“同志你好,我是杜之桃。”剪著頭齊肩短發的姑娘伸出手自我介紹。
聞嘉嘉也伸出手同她相握:“杜同志你好,我是聞嘉。”
杜之桃驚訝:“聞組長。”
旁邊的男生連忙伸出手:“聞組長,我叫趙家駿。”
聞嘉嘉一時之間真沒反應過來自己是組長了,笑笑道:“往后多交流,咱們互幫互助。”
“好的好的。”
兩位剛出學校的小菜鳥覺得組長就是很大的官了,只能吶吶應聲。
“……”
坐到座位上的聞嘉嘉沒忍住摸摸臉,她長得應該很有親和力的吧。
辦公室有四人,最后一個人有點意外,是董琪。
“天吶是小琪你啊!我還想去找找你被分到哪兒了呢。”聞嘉嘉著實驚訝,兩人也是夠有緣分的了。
董琪也松口氣。她是臨時工進來的,算是最底層了,有熟人在自己肯定不會被欺負。
當即,眼淚都差點冒出來。
頭天上班,要干的事很多。
比如現在的辦公室空蕩蕩的,里面只有簡單的幾張椅子。
辦公桌呢?得自己去搬。
聞嘉嘉又去隔壁看看,隔壁也是她組的辦事員,同樣沒有桌子。
“聞組長,桌子好像得去倉庫搬。”杜之桃突然說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人搬著桌椅從倉庫里出來。”
聞嘉嘉想了想,“那就去倉庫,大家都一起去吧。”
倉庫離得不算遠,到達后看到好多人都在倉庫里搬。
倉庫的管理人員還站在門口的凳子上叉腰怒罵:“啥叫我們不干事兒!這滿倉庫的桌椅我們怎么搬得過來。昨晚已經連夜給你們搬一部分了,要是早聽到你們今天的這番話,我呸!他爺爺的老娘我一張椅子都不給你們搬!”
聞嘉嘉悄悄招手,“靠邊走。”
這人是藥廠的胖姐,原先在藥廠時就是管倉庫的,管得那是相當好。
別的倉庫總有這那的對不上賬,但她就能做到賬本與實際一致,連損耗都沒有的那種。
但她脾氣性子也是真的暴,誰也不敢輕易惹她,運氣好被嘴兩句,運氣不好能罵得你抬不起頭來。
李海軍就有幸被她罵過,據李海軍說他都出現了幻覺,那三天里只要一閑下來腦海中就滿是胖姐那獨有的罵聲。
如今再度聽起,聞嘉嘉竟然覺得格外親切!
聞嘉嘉帶著人偷偷繞過胖姐,進到倉庫里邊兒。
不出她所料,有人打胖姐身前過去,被胖姐往外一推,指著里面說:“沒看到倉庫里擠得跟蜂巢一樣啊,就不能等人家出來了你在進去嗎,是桌椅又不是豬肉,出去出去!”
已經進入倉庫的聞嘉嘉等人成功逃過一劫!
聞嘉嘉松口氣,轉頭說:“快搬快搬,記得挑好的辦公桌啊,自己挑的自己用,挑中后先別急著搬,咱們女同志多,都互幫互助啊,一起幫忙搬出去。”
“好的組長。”
不曉得是誰回了聲,然后這群才進工廠的姑娘小伙們都激動了,到處去找合適的桌子。
至于椅子,不需要。因為辦公室里已經有椅子了,離開前大家已經挨個檢查過,都還不錯。
聞嘉嘉眼疾手快選中一張嶄新的辦公桌,然后張大手臂占住這張桌子。
“哎哎哎,同志這是我選的。”有人過來,她連忙說道。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
連續擋了三人,聞嘉嘉終于瞅著個空擋,同辦公室的兩個小妹妹一起把這張辦公桌給搬了出去。
期間還發生了擁擠,聞嘉嘉扯著嗓子喊“排隊”,喊得嗓子都干啞劈叉后終于形成了簡單的隊伍。
醫玻的人都挺熱心的,有幾位同志見她們搬的艱難,還特意放下手里的東西來幫忙。
胖姐一看,就嘚吧嘚吧夸贊道:“哎,這就對了,排好隊一起來嘛,你們都跟雞出籠似的擠著,只會又累又慢。”
說著還掏出把蒲扇給自己扇風,“哎呀媽呀累死老娘了,盡快盡快啊,誰要是再插隊就給我出來,等著最后一個搬。”
聞嘉嘉把辦公桌放門口的空地上,放張紙條在上面,用石頭壓著,表示辦公桌有主了。
緊接著又進去幫其他人搬,足足搬十來趟累了個半死才搬完。
辦公室里的姑娘們都挺不住了,只有兩位男同事還□□著。
只是顯然易見狀態也不太好,兩只手撐著桌面同樣顫得不行。
“來吧,一鼓作氣搬上去,累一會兒,之后就舒服了。”聞嘉嘉休息片刻后對眾人鼓勁。
頭一天上班,誰也不想在領導這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再累的人都咬牙起身堅持了下來。
這一搬就搬到中午,累得八人橫七豎八地癱倒在走廊里,就跟被太陽曬了半天的魚般。
聞嘉嘉會來事兒,在二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幫著把高主任的桌子給搬好了。可搬都搬了,眾人一致覺得304和305兩間辦公室也得搬。
反正到時候也是她們這些人搬的,不如先主動搬了,高主任說不定還能給聲夸。
二組中也有雞賊的人,見此連忙接一半的量過去。
所以一場忙活下來,三樓一整層的辦公桌椅都已就位。
高宜“嚯”了聲,在走廊上問:“我辦公室的桌子誰給搬的,得讓我說聲謝謝啊。”
聞嘉嘉探出頭:“主任,是我們一組的人一起搬的!”
出力就得邀功啊,林云霏跟她說過,高宜這人最喜歡爽快直接的人。
“謝謝你們了,來小武給她們拿個西瓜,晚熟的甜得很呢,分了吃吧。”高宜說道。搬桌子到三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搬完還得擦,但到飯點了,肚子餓得呱呱叫的幾人不約而同地選擇先吃飯后擦桌。
聞嘉嘉也沒心思去藥廠吃飯了,她邁著沉甸甸的兩條腿往醫玻的食堂走去。
出她所料,食堂飯菜還挺香。還沒進門呢,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肉香,是紅燒肉的味道。
紅燒肉絕對算這時候的大菜硬菜,因此即使一人才兩塊肉也足以令員工們感到幸福。
聞嘉嘉細細品嘗,大概是累及餓及了的原因,這兩塊紅燒肉秒殺她兩輩子吃過的所有紅燒肉。肥肉汁在嘴里爆開的瞬間聞嘉嘉眼睛差點都紅了,香慘了啊。
第068章 醫玻工作
高宜行事雷厲風行, 聞嘉嘉當天下午就被她的計劃安排給驚到了。
吃過午飯,還沒來得及休息聞嘉嘉就被高宜喊到辦公室去。
她剛進辦公室沒多久,二組的組長梁牧也邁著大步來了。
高宜擦擦汗道:“我有個事兒要通知你們, 后天我需要你們同我去海市出差,你們把該做的事兒在明天內做清楚了, 后天早上八點咱們火車站的售票口處碰頭見面。”
“啊后天?”梁牧嘴巴微張。
高宜眼眸抬起看他:“有什么問題嗎?”
說著把手帕扔在桌上:“有問題提出來,工作肯定是沒問題的,畢竟咱們這里目前是光頭部門, 除了整理資料外沒啥需要你們干的了。車間那邊之所以能夠正常運轉是因為有其他兄弟廠的支援, 但咱們也需要有新產品,需要盡快研發出新產品。是家里的問題?”
高宜上下打量他兩眼, 似乎在思索著要不要換人。
梁牧忙道:“沒有,家里也沒有問題。我后天早晨肯定準點到火車站。”
高宜這才收回眼神,又看向聞嘉嘉。
聞嘉嘉:“主任, 咱們大概要去今天呢?我好收拾行李安排日程表。”
高宜語氣舒緩幾分:“不出意外是去三天, 或許會多留兩天, 你們得做好五天后才能回來的準備。”
“好的主任。”聞嘉嘉沒再多問,心里略微有些激動。
能不激動嗎, 要見到七十年代的魔都了,肯定要比這里繁華得多。
回到辦公室,聞嘉嘉也沒心思休息了, 快速把桌椅擦一遍, 把窗戶擦明凈后就埋頭做工作計劃。
她們辦公室目前的工作不算難,因為研發人員還沒到位, 只需要去車間里幫忙試驗產品和做觀察記錄, 以及協助來支援的兄弟廠的人就行。
辦公室和車間兩邊跑,聞嘉嘉到傍晚時才把每天的工作給粗粗體驗一遍。
在藥廠時她能五點下班, 但在醫玻卻沒辦法了。
好在醫玻里有不少部隊家屬院的人,下班后結伴同行也不會有危險。
六點鐘的市區聞嘉嘉難得體驗。
街道熙熙攘攘,幾乎所有單位都是這個點下班,便曉得街道格外熱鬧。
有成群結隊回家的,還有騎著自行車在人群中艱難穿梭的。
國營飯店迎來用餐高峰期,門口的蒸籠水蒸氣冒不停,一陣風吹來,聞嘉嘉都能聞到風中的饅頭香。
經過藥廠門口的國營飯店,聞嘉嘉停下買了十個大饅頭。饅頭只需要糧票,她兜里的糧票還挺充足的。
“新廠咋樣?”蘭蘭邊裝饅頭邊問。
聞嘉嘉笑笑:“還挺好,辦公室在新蓋的樓里,董琪和我還是一個辦公室的呢。”
“哇新樓呢!新樓的墻壁肯定比我這饅頭還白吧。”蘭蘭笑道,“改明兒我有空了去醫玻廠找你玩,聽說你們的幾棟樓建得挺好看的,我瞧瞧去!”
說著,把兩個油紙袋遞給她。
聞嘉嘉接過袋子:“好嘞!下周吧,我后天得去出差呢。”
“去哪兒出差?”
“海市!”聞嘉嘉沖她眨眨眼,低聲說,“你有啥需要我帶的明天跟我說,我幫你帶。”
蘭蘭喜出望外:“真的!”
她一把拉著聞嘉嘉的手:“好好好,你千萬得幫我帶,聽說海市好多好看的布料呢。”
“不急不急,你想一晚寫張清單給我。”聞嘉嘉看眼手表,擺擺手說,“我該走了,再不走趕不上一起回家的人了。”
蘭蘭心花怒放地揮手:“明天見。”
瞧著聞嘉嘉離去的背影,她心里的激動壓都壓不下來,嘴巴更是快咧到耳根了。
“蘭姐,你瞅著饅頭笑啥呢?”來買饅頭的客人就問。
“笑饅頭長出花來了呢!”蘭蘭此刻心情格外好,難得同客人開回玩笑。
等下班的點到了,她拎著布包回家,一分一秒都沒多待。
惹得國營飯店的同事們震驚非常,要曉得蘭蘭平常總是要磨蹭到學徒開始收拾后廚時才離開的,為的就是鍋底的剩飯。
夏天剩飯不耐放,若有剩飯的話,多是工作人員們分了吃的。雖說多數時候每人只分到四分之一拳頭大的飯團,但那可是白米飯呀。
蘭蘭才不管同事是怎么想的,她此刻腦海里只有清單清單!
七點,聞嘉嘉到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
星空璀璨,月光明亮,聞嘉嘉從前天天嚷嚷著自己“早出晚歸”辛苦得不能再辛苦,但在此刻“早出晚歸”才得到真正的詮釋。
之前的工作算個鬼的辛苦,現在才叫辛苦呢!
魏岱最近比她還忙,不出意外,他還沒回來。
而家里的燈光是亮著的,聞嘉嘉停車進屋一看,兩姑娘正蹲在茶幾旁邊聚精會神地搭建新積木。
魏岱只要一閑下來就會給兩姑娘做積木,為了他那木工愛好,都不曉得跑村里買了幾回木頭的了。
這也就導致了兩姑娘的積木日益增多,到目前為止,每人分別有五套小型積木,共有三套大型積木。
小套積木有一百塊出頭的木塊,大套積木中的木塊有三百多塊,上周給做好的那套竟足足有五百塊!
五百塊的積木,能把茶幾給堆滿!
兩姑娘頭回受到如此大的挑戰,這幾天來都在玩這套積木。
拼房子,拼院子,拼巍巍高山廣闊河流,還拼火車和火車站。
拼得忘乎所以,聞嘉嘉都進屋了還沒反應過來。
“餓沒餓?”聞嘉嘉突然出聲。
“啊——小姨,你終于回來啦!”
坐在外側的聞萱忙不迭跳起來,抱著聞嘉嘉的腰,止不住地點頭:“餓啊,可餓了。”
聞嘉嘉:“沒吃餅干?”
她上班前留了幾塊餅干在桌上,用飯碗倒扣蓋著,就是給她們墊肚子的。
“吃完啦,但還是餓。”聞萱可憐兮兮的抬頭望著她,鼻子還不忘嗅啊嗅。
“行吧,十分鐘內讓你們吃上飯!”
聞嘉嘉把兩袋子饅頭放桌上,來到廚房,打開櫥柜將昨天晚上炒過的糟菜,和剝好煮好的火燒筍拿出來。
火燒筍又叫重陽筍,馬上要到應季時。
當地的火燒筍在農歷八月十五前后便會冒頭了,農歷九月初十大量出現。
如今嘛,進入農歷八月后,已經有人到山里去掰筍,甚至每天早上還能見拉筍去市里賣的村民。
要不怎么說要想富先修路呢,交通對村子來說著實重要。
在浮陽,此時的九月筍只能摘了自己吃,人們想的是如何把筍腌起來,腌到過年時吃。
然而在這里,村民們掰好的筍可以統計在一起,由村支書和大隊長出面,帶著幾位村民一同拉到市里的收購站去。
市里是有農產品收購站的,像筍啊菇啊的這些山珍能拉到那里去換錢。勤勞些的人一年下來靠著這些山珍少說也能掙個十多塊錢呢。
她幾個月前就聽人說過,說附近有位大娘靠著掰蕨菜居然掙了五元錢。
據說她找到片蕨菜生長旺盛的山坡,山坡位置隱蔽,她也沒跟人說過。
后來還是有人覺著她鬼鬼祟祟的,跟蹤一回后才發現的這地方。可惜蕨菜已經被她摘得差不多了,那人還痛心得緊呢。
聞嘉嘉此刻把九月筍切成小丁,哐哐哐的剁菜聲很有節奏。
切完燒火,油熱后把糟菜放入其中煸炒,炒香再下筍丁。
糟菜想炒的好吃,那必須得舍得放油,放的還得是不會凝固的菜籽油或者花生油。油不夠,糟菜就干巴巴的,咸香味兒出不來。
炒得差不多了,盛到盤子里。
緊接著又炒雞蛋,雞蛋用青椒炒。青椒先燒出些許虎皮,嗆人的辣味出現后盛出備用,而后“滋啦”一聲煎雞蛋。
雞蛋炒散,倒入青椒,烹入調料。
辣味慢慢被雞蛋香覆蓋后就能吃了,這時候青椒還帶著些許脆,但卻已經完全斷生,和雞蛋結合在一起鮮香得很呢。
“吃飯!”聞嘉嘉把兩盤子菜端到桌上,“快去洗手吃飯,吃完再拼。”
聞春從地上爬起來:“那小姨你別收,我好不容易才拼完火車站呢。”
“不收,放心吧。”
聞嘉嘉又倒三杯水放在桌上。
家里現在做到了搪瓷杯一人一個,聞嘉嘉讓她們自己做標記,現在有條件了,她反正是沒法再和其他人共用一個杯子了。
糟菜炒筍和青椒炒蛋都是“下饅頭菜”,油潤潤的糟菜和筍丁夾在雪白的饅頭上,饅頭立刻被油所浸潤,一口下去,饅頭的麥香和糟菜炒筍的咸香在口中融合,不知不覺就啃完了一個宣軟的大饅頭。
聞嘉嘉吃一個還不夠,喝口水又掰半個饅頭吃。
聞春和聞萱一人半個都飽了,兩姑娘其實沒那么餓,畢竟是吃過餅干的。
聞嘉嘉找老于買了四斤的牛奶餅干,又買兩斤的老面法餅,就是留給她們傍晚時吃。
現在晚餐沒用碗,所以整理廚房的工作簡單極了!
聞嘉嘉擦擦手從廚房里出來,跟還在絞盡腦汁拼火車的兩姐妹說:“后天我要去出差哦,可能得周末,或者下周周一才能回來。”
兩姐妹齊齊露出震驚臉,異口同聲:“出差?”
聞春扔下手里的積木忙問:“啥叫出差啊小姨?為啥出差不能回家。”
聞嘉嘉:“出差就是去外地工作,跟……跟你們小姨夫一樣。小姨夫是不是時不時的離開家幾天十幾天甚至一個月啊,我也一樣,但是我去三四天就能回來。”
聞春臉蛋鼓鼓的:“要去這么久嗎?是會更有錢嗎?”
“……”
“不會,但是這是工作,領導發話所以必須要去的。”
聞春道:“那我長大后也要當領導!這樣才不會被人安排去出差。”
聞嘉嘉無語了,捏捏她跟河豚一樣的臉頰說:“領導上面總是有領導的,像我這回就是被領導帶去出差。而且就算是廠長,該出差也得出差啊。”
想要不出差也行,往后小姨我給你們買幾套房子,在房產證上躺平就行了。
聞嘉嘉并不要求兩姑娘長大后做出多大的事業,人生嘛,短短幾十年,能一直開開心心的就已經很不錯了。
當然,成績還是要抓的。畢竟財富得靠智商來維持。
要是腦子跟不上,手里的財富必定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返回到社會中。
比如被詐騙。
想想幾十年后那些在警察局里也依舊要給騙子轉賬的犟種們……聞嘉嘉可一點兒都不希望聞春和聞萱會是其中的一員。
聞嘉嘉雙手背著,問聞春:“今天的兩頁數字寫了沒?”
聞春昂著下巴得意道:“寫了呢,我一回來就寫啦,而且這次一個數字都沒寫錯呢。”
她今天甚至都沒動用過橡皮擦!
聞嘉嘉輕輕拍她肩膀,欣慰道:“不錯,等小姨出差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聞萱眼睛一亮:“啥好吃的。”
聞嘉嘉:“嗯我想想,給你們帶最正宗的蝴蝶酥!人家大飯店里的蝴蝶酥。”
聞春驚訝地“啊”了聲:“小姨你是要去海市嗎?”
“對嘞,你咋知道?”
“因為蝴蝶酥就是那兒的啊。”聞春臉頰紅撲撲的,說道,“老師說海市好大好繁華,有高樓大廈,還有比市里百貨商店大好多好多倍的百貨商店!菲菲有個發卡就是那兒買的!”
聞嘉嘉大手一揮:“要是有機會,小姨也給你們買。”
“哇偶——”
兩孩子興奮得跳起來,啊啊啊啊的一通亂叫,比屋外的蟬還聒噪!
眼瞅著兩人接受良好,聞嘉嘉就進屋了,她還得整理行李呢。
聞嘉嘉從衣柜頂上拿下行李箱,她這個行李箱還是年初那會兒買的。
當時百貨商店來了批行李箱,部分行李箱要運輸途中發生破損,老于問她要不要,聞嘉嘉當然要啊。
她還死皮賴臉的要了兩個,一大一小,小的夏天出行用,大的冬天用,此刻聞嘉嘉用的就是小的。
行李箱外表為皮制,四角用鐵皮包裹,拉手處也是鐵皮。
咔嚓兩聲,把行李箱打開。
聞嘉嘉又打開衣柜拿衣服,思考片刻,決定帶三套衣服去。
好在她生理期過了,沒有衛生巾,出差很不方便的。
衣服放進去,再帶條毛巾。等后天刷完牙再把牙刷牙膏放進行李箱。
這時候住宿只能住招待所,招待所可沒有免費的牙膏牙刷給你用,毛巾就更沒有了,能有熱水都很不錯了呢。
怕出差過程中奔波勞累來不及吃飯,聞嘉嘉還從兩姐妹的糖罐里掏出十幾顆的大白兔奶糖來。
最后帶本筆記本和兩支筆,“啪嗒”一聲又鎖上行李箱。
洗完澡已經九點了。
屋外夜色撩人,月光灑落在院內,院內朦朧得好似披上一層銀色輕紗。
屋內寂靜,只有衣服與竹席的摩擦聲時不時響起。聞嘉嘉一個人在大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是興奮的睡不著。
上回去海市,是上輩子的事兒。掰掰手指用時間算,兩年零九個月了呢。
——
聞嘉嘉在興奮中睡過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做了一晚上關于魔都的美夢。
翌日。
聞嘉嘉醒來時魏岱還在睡覺,但她一起身魏岱就也醒了。
她捂著嘴巴打個哈欠:“你昨晚啥時候回來的?”
“快四點。”魏岱揉揉腦袋道。
聞嘉嘉將手放到他眼睛上,連忙道:“那你再睡會兒?我去做飯吧。哦,我還有個事兒要跟你說,等你醒了再說。”
魏岱困得腦袋還蒙蒙的,點點頭,把被子一拉:“我再睡會兒。”
聞嘉嘉放輕動作,輕輕開門,再輕輕地關門。
兩份牛奶已經送來了,就放在門口的牛奶箱里。
這個牛奶箱還是聞嘉嘉打的呢,雖然有些歪,但瞧著還是很有以后綠色牛奶箱的樣的。
牛奶配啥?
沒面包,只能配菜餅。
聞嘉嘉用包菜小蔥胡蘿卜以及雞蛋面粉煎了幾張菜餅,包菜胡蘿卜都切成絲,小蔥切成段,再拌入面粉中,磕兩雞蛋,加水放鹽,攪拌勻后下鍋煎。
她把晚上要吃的量都煎出來了,反正菜餅這玩意兒冷著吃也是可以的。
接著再把牛奶煮煮,雖說一些營養物質會被她煮了,但總比喝到細菌來的好。
兩姐妹起來了。
如今兩人已經能自己穿衣服,自己刷牙洗漱,以及自己倒尿桶
看嘛,孩子還是不能太慣著才行。
像小胖,據小胖媽媽抱怨,小胖這歲數了還在尿床,每天衣服都得他奶奶幫著穿。
后來奶奶被老師說后,才放手讓她胖孫兒親自穿衣服。
聞嘉嘉算了算,聞春和聞萱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沒尿在床上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菜餅我就放桌上,你們傍晚回來餓了自己拿著吃曉得不?”
“知道!”兩孩子說。
聞嘉嘉又道:“我在茶壺里裝了涼白開,你們渴了別忍著,也別喝廚房的生水和去暖水瓶里倒水,就喝桌子上茶壺里的水。”
“知道啦——”
兩孩子嘴里塞滿菜餅,這話小姨昨天前天就說過,她們又不是魚,沒那么快忘事的。
兩姑娘吃完就跑去聽收音機了,而魏岱還沒醒,眼瞅著到了要出發的時候,聞嘉嘉只能留張紙條給他。
魏岱是快中午時才醒來的。
醒時家里已經沒人了,看到桌上的紙條魏岱笑了笑。
難怪呢。
能出差他媳婦肯定很開心,睡覺的時候嘴里還嘟囔著“購物”“買包”“吃煎包”之類的話。
醫玻廠。
聞嘉嘉緊趕慢趕,好歹沒在第二天上班時遲到。
剛到辦公室,還沒坐下喝口水,就被高宜安排去訂報紙。
“給咱們部門訂七份報紙,三份送車間,另外四份送到咱們三樓。訂啥報紙你曉得吧?”高宜問。
聞嘉嘉:“省報人民日報還有工人日報。”
“對!這三份就夠了。不過還得訂幾份雜志。”
“您說。”聞嘉嘉又笑笑道,“如果超過三份的話主任您再借我一張紙和一支筆。”
高宜也哈哈笑,“我寫給你吧。”
說著本子翻開開始寫——《機械工人》,《氯堿工業》,《醫療器械》。
高宜似乎還想寫的,但筆頓了頓,“算了就這三個吧。”有的已經停刊了。
“哦,《醫療器械》先定,明年才會送來,有的是雙月刊有的是半年刊,到時候沒到也別著急。把《機械工人》和《氯堿工業》今年發行的都買回來。”
聞嘉嘉點點頭,接過紙張:“好的。”然后離開辦公室。
這事不能交給辦公室的小菜鳥們去辦,收發室的老油條們能把她們忽悠得找不著北。聞嘉嘉嘆聲氣,認命地下樓去收發室。
收發室在門口,聞嘉嘉又遇上正在巡邏的方紅軍。
方紅軍打了聲招呼,問她:“你們今年年前準備回家探親嗎?”
聞嘉嘉一愣,搖搖頭:“應該不回去。你準備回去啊?廠里今年肯定很忙,請假難請。”
方紅軍撓撓腦袋:“沒辦法,我不回去的話我媽就要來了。”
聞嘉嘉能理解,畢竟兒子受傷轉業,心里肯定會猜測得傷到啥地步才會轉業啊。
“那你要回去前跟我說聲,幫我和魏岱帶些東西回去。”聞嘉嘉說,“哦,如何可以的話再去我家看看……是我家,不是魏岱家,我怕房子哪里漏了或者后門菜地塌了還是咋樣的。鑰匙在我隔壁張嬸兒手中。”
方紅軍點點頭:“行!小問題。”
聞嘉嘉揮揮手離開。
到達收發室,巧了,里面又是熟人。
不過不是藥廠的人,而是原先醫玻建設期間看門老大爺他閨女。
聞嘉嘉因為時不時來醫玻,同人家老大爺頗為熟稔。
有回老大爺孫女來給她送飯,聞嘉嘉正巧碰上便就同他閨女相熟了。
他孫女長得很林妹妹,指的是長相。雖然弱柳扶風,但能看出來是健康版的林妹妹,而不是跟萍萍似的是身體版。
簡而言之,這姑娘好看!
聞嘉嘉其實是顏狗來著,對于好看的人多看幾眼很正常,見到人家就忍不住嘴角上揚也很正常。
“嘉嘉,你是來訂報紙的嗎?”
“對!白英原來你在這兒呢,我還以為你要去你媽手下工作的來著。”
“嗐,我媽嫌我沒用,不讓我去她的手下。我也怕她一整天都得訓我,干脆來我爺這兒。”
聞嘉嘉哈哈笑,“你們母女倆真逗。”
她媽是廠里的婦女主任,昨天還去臺上發表過演講的。
林云霏說這位婦女主任干婦女工作很有一手,年輕時候在街道里安排過妓女工作,本市近百位色情行業的婦女都被她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得到的感謝信都能貼滿街道辦公室了,還拿過三八紅旗手的獎章。
聞嘉嘉心里就想,若是以后廠里有啥任務文章需要她寫的,她就把這位婦女主任當素材。
這種人就得狠狠出名才行。
第069章 準備出差
聞嘉嘉把要定的報紙說了, 廠里幾乎所有的部門訂的都是這幾份報紙。
倒是雜志,白英有些為難。
她說:“雜志得嘉嘉你們親自去郵局訂,我們這里是沒有雜志預算的。”
聞嘉嘉納罕:“廠里其他的部門有訂雜志的嗎?”
白英搖頭:“目前你們部門是第一個說要訂雜志的。”
聞嘉嘉不禁皺起眉頭:“那可以找上面申請一下嗎?”
如果廠里不給訂, 那就只能去郵局訂,到時候花的是誰的錢?
白英想了想問:“這樣吧, 我幫你問問,你訂的是哪幾本雜志?”
聞嘉嘉把寫著雜志名稱的紙條交給白英,白英一看就懂了:“是高主任喊你訂的吧。”
“對。”聞嘉嘉笑了笑, “這三本我別說見, 連聽也沒聽過。”
白英嘆聲氣:“高主任在化工廠的時候也是要訂雜志。當時是她親自去的郵局訂,有一本雜志甚至郵局都訂不到, 是高主任坐火車跑到人家報社門口訂到的。”
聞嘉嘉咋舌:“還有郵局訂不到的雜志呢?得罕見到啥份上啊。”
白英失笑:“倒不是罕見。純粹是因為那份雜志咱們全市只有高主任這一位顧客,人家覺得每月單獨寄本雜志過來不劃算,這才拒絕了的。”誰又能想到高宜會千里迢迢的跑到報社去呢。
聞嘉嘉心中便想, 高主任是個特別較真的人。
既然如此, 她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白英這兒, 自己也得去郵局問問。
市郵局離得有點遠,聞嘉嘉得先回辦公室和高主任報備。
高主任:“廠里沒給預算?”
聞嘉嘉點頭。
高主任滿臉無語:“就這點小錢, 是不給還是忘了。”
她皺皺眉頭說道:“那你就去郵局問問吧,能訂盡量訂,錢……到時候找廠里報銷。”
聞嘉嘉再次點頭, 把包背上騎著自行車往郵局方向去。
想去最大的那家郵局, 幾乎可以說是穿越半個城。聞嘉嘉當然不會選擇那家,她在路口想了想, 去的是幾條街外的郵電支局。
這時候的郵局業務繁忙, 即使是郵電支局也時有人進進出出。
聞嘉嘉來到柜臺,說:“同志您好, 我想訂幾份雜志咱們這里可以訂嗎?”
“當然可以,請問你要訂哪份雜志。”
“《機械工人》和《氯堿工業》。”
“每刊幾本?”
聞嘉嘉想了想:“兩本。”
“……兩本,怕是不太好送。《機械工人》倒是有辦法,你這兩本和機械廠一起訂就行。但《氯堿工業》咱們市里暫時沒有單位訂。你自己寫封信過去,看看那邊兒愿不愿意。”
聞嘉嘉捏捏腦袋:“那請您先幫我把《機械工人》訂下去。哦然后我還需要《機械工人》今年發表的所有期刊。”
“好的,不過得半個月后才能拿到,如果著急的話機械廠里應該也有。”
“不著急,謝謝同志!”
總算訂成一件,聞嘉嘉松半口氣。
回去后,找白英說了這事兒,又去和高主任說了。
高主任也沒為難她,畢竟當年她訂本雜志還得跑人家門口去呢,可見這時候想訂本雜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天氣炎熱,加之一上午都在跑來跑去,聞嘉嘉少見的沒胃口了。
她到國營飯店,只要了碗綠豆粥。
蘭蘭把綠豆粥和一碟小菜端到她面前,低聲說:“我咋覺得你上個班都跟精氣被吸干了一樣,在藥廠可不會這樣,看來還是藥廠的工作更舒服。”
聞嘉嘉靠在椅背上:“小同志,這才是上班的常態。”在藥廠,那叫享福。
蘭蘭撇嘴:“你只比我大一個月,喊誰小同志呢。不過你眼睛都滄桑了,再這么干下去,叫我小同志似乎也沒啥問題。”
“去!你這是說我老呢!”聞嘉嘉直起身,拿起筷子忿忿吃粥。
片刻后抬頭,眨眨眼:“真的滄桑了啊?”
“嗯吶!”蘭蘭捂著嘴巴笑。
聞嘉嘉眉毛耷拉:“沒事兒,熬過這段時間就好。”她琢磨著,自己得合成些能護膚的產品用用。
“哦對了,”聞嘉嘉把嘴里的粥咽下去,“你清單寫好沒,想買些啥?”
蘭蘭“啊”了聲,急忙從兜里掏出張紙來,笑嘻嘻道:“不多,就這些!”
聞嘉嘉瞪大眼睛,這還不多呢,都快寫滿半張紙了。
她接過來,細細看了看。
還好,上面的東西幾乎都能在百貨商店里買到,而且多數都是她也想買的,完全可以一起買。
再者,海市離臨和不算遠,就算帶不回來也能寄回來,不出一周肯定能到。
“行,你準備好錢票等著吧。”她說。
蘭蘭卻又掏出一打錢票來,當著她的面數清楚,然后塞給她:“多退少補,我要買的東西有點多,我怕你錢票不夠用。”
這也行吧。
聞嘉嘉看看周圍,塞到包里。
何師傅做的小菜很不錯,是腌筍還有腌菜心,吃著嘎吱嘎吱的,酸辣刺激特別開胃。
本來一碗粥都吃得挺勉強的,胃口一開,聞嘉嘉又盛了一碗。
吃完,在辦公室休息片刻就又快到上班的時間了。
一整個下午聞嘉嘉都泡在車間里,她們辦公室作為研發和車間的橋梁,必須摸透車間和研發這兩塊地方。
隔壁二組的組長梁牧見她如此,就也學著她待在車間中。
“聞同志,你家住城外?”他忽然問。
聞嘉嘉正看工人操作看得入神呢,愣了片刻才點點頭:“對。”
梁牧就道:“離咱們廠最近的城門郊外?”
“對,怎么了嗎?”
“哦沒事兒。那你明天可有的趕了,火車站離你那兒離得遠。”
聞嘉嘉明白了,這人就是想拉拉家常加深加深關系。
她笑笑:“對,但也沒辦法不是嗎。”
其實她明兒還真不必趕,明天周三,每周三部隊后勤都會去火車站接收物資的,而且還剛好是早晨。
她原先還好奇,為啥絕大多數家屬要坐火車都會選擇在周三這天坐,問過人后才曉得周三這天有順風車。
梁牧又問:“你從前是隔壁藥廠的?”
聞嘉嘉點點頭:“你呢?”
“哦我是市工業局的,申請來咱們這兒。”梁牧說,表情露出些許自得。
聞嘉嘉有些驚訝,這么想的,要是她,她肯定不會來。
市工業局,是個再好不過的單位啊。
梁牧指著不遠處,穿著青藍色衣服的人說道:“你曉得他是哪兒的嗎?”
“不知道。”聞嘉嘉搖頭。
“容山醫玻!”梁牧嘖嘖兩聲,低聲說,“局里領導打了八回的申請,整整八回!打得省里領導都煩了,特意跑容山求了人家三四天,才讓容山送一支隊伍來幫咱們。”
梁牧說著,還用手比劃出個“八”的手勢,眼里的震驚藏都藏不住。
“據說這位就是容山的六級工,沒有個十來年是培養不出來的那種。也不曉得領導怎么糾纏的人家,容山把這種寶貝都給送來了,唉!”
“哦,據說后面還有一隊人呢。已經來了12人,后面至少也是10人,這樣一來,咱們車間三分之一都是人家容山醫玻支援的人。難怪高主任整天急得跟火燒眉毛一樣,換我我也得急。人家是來支援的,總有一天是要走的。一走,咱們車間不得停擺啊。”
“……”
聞嘉嘉嘴巴張張合合,表情都不自然了,不是被他的話驚的,哦不,是被他話驚的。
準確來說,不是被他說的內容驚的,而是被他膽子驚到。
聞嘉嘉明白了,明白梁牧這位有著好前程的人怎么會“下放”到醫玻廠,肯定是因為他嘴巴太碎了。
跟她這種才見兩回面,說成熟人都夠嗆的人都能聊起領導的八卦,可見平常多招領導恨啊。
聞嘉嘉尷尬地呵呵了兩聲道:“挺好的,咱們廠子才起步,容山醫玻是咱們國家數一數二的醫玻廠,有他們的幫助咱們也能更快上手不是?就是容山有點遠了。”
“遠是遠了點,但支援新廠是件光榮事兒,哪里能因為遠就放棄呢。”
聞嘉嘉:“……嗯嗯。”
“不過啊,我覺得也有另一層原因。”梁牧用筆記本擋著嘴巴側頭低聲說。
“什么原因?”
“覺得咱們這邊好唄!支援向來都是好的地方往差的地方支援。咱們醫玻雖然剛起步,但是咱們臨和是啥地方?魚米之鄉啊!容山在西南,那邊的糧食肯定沒咱們這里多。”
聞嘉嘉眼睛一翻:“你這話千萬別在人家面前說,人家好心來幫忙的,沒得這么揣度人家的。”
怎么說呢,這時候確實有愿意為集體為國家奉獻一切的人。
人家來了后就兢兢業業的干活,論跡不論心,真要是讓人家聽到,心里還指不定怎么不自在呢。
梁牧拍拍嘴巴:“我就是嘴快,沒啥惡意。覺得就算是為了咱們這里的好環境來的,也是人之常情。”
聞嘉嘉又是一個白眼給他,本來就是嘛!追求好生活是人的本能。
她決定離梁牧遠點,自己的寶貝腦袋可不能被他傳染了。
就一坑貨。
傍晚,聞嘉嘉騎著車回家,車前籃還放著一大袋子的掛面。
掛面是找何師傅買的,如果下班下遲了來不及煮飯就能直接煮掛面吃?
快七點到家,廚房的窗戶透著光,聞嘉嘉看見魏岱的身影。
“你今天居然在家。”聞嘉嘉靠在門邊,“我還以為你又要半夜才能回來呢!”
魏岱把菜端到桌上:“你都要出差幾天了,我不得回來見你一面。”
聞嘉嘉莞爾:“你有啥需要我帶的嗎,好不容易去一回,不能浪費啊。”
這時候假期少得讓人流淚,想湊出個長假去玩兒都湊不出來,只能靠著出差去。
魏岱想了想:“沒。大城市的木刨總不能比咱家里的好用吧?”
聞嘉嘉都無語了,“你就惦記著你的木刨。”
這話說的,你也天天讓我給你打柜子做匣子啥的啊。
柜子和匣子不都是木刨做出來的。
聞嘉嘉哼一起洗手去了。
她為的是柜子匣子嗎……還真是。幾十年后可沒這么好砍樹了,到時候砍樹是需要報備的,要是砍到一棵上了年紀的書,牢底坐穿都有可能!
不過現在也沒從前好砍了,原主記憶里,小時候養父常常會去縣城外的山上砍樹,等她再大些后,就不許人再去砍。
原主養父為此還抱怨許久呢,幾乎年年冬天都得抱怨幾回。沒了樹,炭火費的開支不就要多了。
家里樣樣東西都需要錢,每到這時候原主就格外勤快的干活,每天吃的也格外少,否則容易被養父母施加怒氣。
想著想著,聞嘉嘉心情又不好了。
魏岱總是能敏感地察覺到她心情的變化,就問:“又咋啦。好吧,你幫我帶個木刨吧。”
聞嘉嘉眼睛一瞪:“想得美!說了沒東西帶,那就是沒東西帶了。”
頓了頓,又把原主在父母家的事兒說了出來,哼哼兩聲:“也不曉得那家人怎么樣了。”最好是過得不好。
“等明年有假期了,咱們回家探親,就能曉得了。”魏岱給她夾一筷子魚腹的肉,“別氣,你不是說因為別人生氣傷的是自己的壽命嗎。”
聞嘉嘉一噎,把碗中的魚肉搗一搗,和米飯混合在一起,又給飯澆兩勺魚湯,米飯瞬間變得有滋有味起來,她埋頭怒吃兩大碗。
吃過晚飯,夫妻倆在房間里清點錢票。
聞嘉嘉思考片刻,最終拿出一百元,“就帶這些錢吧,多了我一路都得心驚膽戰的。”
這年頭小偷賊多,沒有隨處可見的監控,就算被偷了也很難找到,聞嘉嘉帶這么多錢實在沒有安全感。
魏岱:“票呢?”
聞嘉嘉:“除了糧票肉票,別的全帶。”
魏岱調侃:“票就不怕被偷了?”
聞嘉嘉:“票小張嘛!而且錢不多帶,為的就是給票空出位置。”
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翻開內部的口袋給魏岱瞧,得意道:“我縫的呢,你瞧瞧咋樣。”
衣服內部縫了個口袋,還帶著三個扣子,最主要的是縫得針腳嚴密衣服正面還瞧不出來。
魏岱把衣服翻來覆去的看:“厲害!”
聞嘉嘉湊過去親他,這人情緒價值給的很足,關鍵時候總能讓聞嘉嘉開懷。
要分別幾日,兩人當天晚上都很有熱情。
翌日,聞嘉嘉天還沒亮時就醒了,魏岱醒的比她更早,她開房門時魏岱正要去食堂里買早飯。
“多買些,我帶著當中午飯吃。”聞嘉嘉揉揉眼睛說。
她打個哈欠,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困啊,太困了,又想躺平了。
兩姑娘還熟睡著,聞嘉嘉把放在櫥柜最上層的鐵盒放到聞春和聞萱能拿到的位置,這里面是蝴蝶酥和餅干,足夠兩姐妹接下來幾天吃的。
又快速洗漱,把牙刷牙杯牙膏放到行李箱中。毛巾她昨兒就放好了,特意裁剪出一塊新布當毛巾。
緊接著再燒水,水開晾了晾,六七十度時再裝到水壺去。
最后用剩余的炭火煮牛奶,等牛奶煮沸騰時魏岱也拎著早飯回來了。
早餐用飯盒和油紙袋裝著,飯盒里的是早晨吃的,油紙袋里的是路上吃的。
飯盒打開一看,嚯!豐盛得很呢。
聞嘉嘉怪疑惑的:“你們食堂到底是幾點鐘有飯吃,又是包子又是煎餃的,得凌晨三四點就起來干活了吧。”
炊事員這么辛苦的嗎?
“還有,是不是起的越早能吃到的東西越多啊。今天的早飯豐盛到我都有點害怕了。”
魏岱:“想得美。這是我昨兒帶肉帶面粉去請老李幫忙做的。”
聞嘉嘉笑嘻嘻:“魏岱你真好。”
“……”
魏岱無奈,“吃吧,車隊快要出發了。最遲六點半就要走的。”
“哎呀好好好,現在才五點多來的及。”聞嘉嘉一口半個包子,嘴巴塞得滿滿當當。
包子是筍干肉餡兒。
吃著像是春筍的筍干,今年曬的,筍干丁上沒有蟲眼,吃著有筍干的香沒有筍放久的霉味兒。
里頭還有韭菜,最后就是豬肉丁。
老李今天做的包子竟然是熟餡兒包子,就是炒熟餡兒后再包包子,這樣做出來的包子味道與生餡兒包子截然不同。
生餡兒蒸出來餡兒會成一團,熟餡兒包子就不會了。只會散散的。
吃著要更香,也沒那么膩。
包子太對她的胃口,聞嘉嘉一口氣吃了兩個才對煎餃下手。
煎餃是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哦,還有部分是韭菜豬肉。
聞嘉嘉兩者都喜歡,她就愛韭菜味兒,只是這韭菜餡兒的東西在車上吃是不是不太好?
想著,她當即把油紙袋里的煎餃拿出來,“我帶包子就行,餃子留著你們吃吧。”
六點整,天已亮。
家屬區中逐漸熱鬧,開門的聲音此起彼伏吱呀吱呀響不停。
聞嘉嘉帶著行李來到部隊門口,朝著魏岱揮揮手:“回去吧,幾天后再見!”
魏岱面帶不舍:“路上小心些!警醒些!跟緊你領導別掉隊。”
哎呀,這事兒她怎么會不知道。
聞嘉嘉耐著性子點頭:“好的。”
同行的軍人就笑魏岱:“戀戀不舍呢,不是就去幾天嗎,這么舍不得分開。”
魏岱乜他:“那可不。你這種沒媳婦的人體會不到我這會兒的心情。”
“嘿!過分了啊,戳我傷疤。”
說著,這人跳上車對前面大喊:“小北快開車,放團尾氣給魏岱。”
轟隆一聲,車子啟動。
聞嘉嘉捂著嘴巴笑,沖著魏岱揮揮手:“再見!”
“一路順風啊。”魏岱喊。
——
機動車就是快,七點出頭就到了火車站。
來得似乎有點早,聞嘉嘉只能坐在售票口旁邊等著。
幾十年后的高鐵站有各種品牌店入駐,吃的東西琳瑯滿目。
這時候呢,其實也有。
不過是車站自己賣的,火車站的站臺上就有食品攤,賣啥呢?賣燒餅。
燒餅五分錢一個,按照市價來說有點貴,可它不要糧票啊,買上20個才一塊錢。
夠一家人吃兩頓的呢!
若是沒有沒坐火車就不準買的限制,怕是好多人都得天天守著這個食品攤買燒餅了。不管啥年代,總有人兜里有錢。
太陽初升,金燦燦的陽光破云而出,照射在聞嘉嘉身上。
聞嘉嘉瞇起了眼睛,有點兒困了。
火車站周邊總是熱鬧非常,街上人來人往,一家家的國營飯店和招待所都開在這里。
此刻正是吃早飯的時候,街上甚至彌漫著蒸籠開蓋時冒出的水蒸氣。
梁牧比高主任先一步到,問聞嘉嘉:“聞同志你吃飯沒?”
聞嘉嘉困得要死,正打著瞌睡呢,哪里能察覺到他來沒來啊。
他猛地你說話,驚得聞嘉嘉一激靈,差點一頭栽到地上去。
“吃了吃了。”聞嘉嘉捂著嘴巴打哈欠,眼睛沁出點淚水。
梁牧道:“哎我都沒吃,我打算一會兒進去買燒餅。火車站的燒餅做的很不錯,有嚼勁還不松散,我還特意帶了咸菜,哦可以夾在燒餅里面吃……”
聞嘉嘉想捂耳朵了。
萬幸,在她捂耳朵之前高主任一路小跑而來。
“快進站吧,我改成了45分的票。”她說,又看眼手表,“馬上四十分了。”
聞嘉嘉怪震撼的,她真有一丁點兒,就一丁點兒覺得高主任不靠譜。
誰家好人約好了八點到車站碰頭,卻在沒告知對方的情況下把票改成七點四十五分的。
這還好是她和梁牧先到,否則得出大問題啊。
三人飛奔進站,梁牧的燒餅也沒得買了,買燒餅的人把食品攤圍得水泄不通,他沒時間排隊。
好在這時候臨和市的火車站實在小,從售票口到站臺不到兩分鐘就能到達。
上車,找到位置。
剛坐下,火車的鳴笛聲便響起,嘟嘟嘟的,門被關上了。
梁牧望著燒餅攤,口水都快要從眼角流出來。就在此時,肚子很不合時宜的響了一聲。
高主任問他:“你沒吃飯?”
梁牧尷尬點頭。
“不早說。”
梁牧都要悲憤了,什么早說啊,他特意早來就是想來站臺買燒餅的。
只見高主任從包里掏出一個饅頭來,“你墊墊肚子吧。”
梁牧快要浮現到臉上的忿忿不平的表情就又收了回去,“謝謝主任!”
聞嘉嘉猶豫片刻,把背包打開,從油紙袋里拿出一個包子:“我也有帶干糧。”
……她其實挺不想給的,畢竟筍肉包她真的好愛,自己和梁牧又不算太熟。但人家主任都給了,她要是不給,那么之后的行程里最好別把包子掏出來吃。
不吃,聞嘉嘉就更舍不得了。
梁牧連聲道謝,“聞同志你真好。”
“不用謝。”聞嘉嘉摸摸手臂,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第070章 初入大學
這時候的火車幾乎沒有準點到這回事兒, 聞嘉嘉還想著自己或許能在海市吃午飯呢,誰曉得被堵在路上,半小時過去了火車還紋絲不動。
要曉得, 幾十年后從臨和去海市,高鐵半個小時就能到達。
現在呢?反正人是八點鐘上火車的, 都快要十一點了還沒有出省。
車上的乘客也不著急,似乎對此感到習以為常。
聞嘉嘉是急性子的人,有沒遭受過多少回這時候交通的毒打, 等半小時后就有些不耐煩了, 頻頻看向窗外。
梁牧瞧她脖子伸得都跟鵝似的,就道:“來來來你坐窗邊, 我跟你換換位置。”
聞嘉嘉也不客氣:“謝謝了啊,我受不了煙味兒。”
特么的,現在的火車上竟然還有抽煙的, 也不曉得是哪個癟犢子抽的煙, 煙味兒都飄到她這兒了。
坐到窗邊, 聞著窗外飄來的清醒空氣,聞嘉嘉心頭的那股急躁也漸漸消散。
高主任在補眠, 聞嘉嘉覺得她很強,在這種嘈雜的環境里也能睡得跟在無人之境似的。
聞嘉嘉甚至都聽到了她的輕鼾聲。
大約又過十分鐘,火車終于緩慢啟動了, 而高主任也被啟動時的鳴笛聲給吵醒。
高主任揉揉腦袋:“你們不趁這機會睡睡, 今天晚上我約了幾個人,你們也得跟著, 估計要很晚才能回招待所。”
聞嘉嘉:“我是夜貓子。”
相對于家屬院其他七八點就睡了的家屬而言, 她這種十點多才睡的是實打實的夜貓子。
梁牧道:“我年輕能熬夜。”
“……”聞嘉嘉剛要揚起的嘴角僵硬住了,她有時真的很想把梁牧的嘴巴給縫上。
好在高主任心胸寬廣, 笑笑道:“說我老了是不是?年輕時都能熬,但也得好好保養,等你到我這歲數,指不定還沒我一半的精神呢。”
飯點要到了,開始有人起身去餐車吃飯。還有手上拿著飯盒的,這是去打飯。
隨著打飯的人回來,車廂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
臭中有香,香中有臭的,還有煙味兒混在其中。好在火車的車窗是開著的,多數人都還能忍受。
高主任問兩人:“要去吃飯嗎?”
聞嘉嘉和梁牧齊齊搖頭,聞嘉嘉拍拍背包說:“我有帶干糧。”
梁牧則是想省錢。
讓他買五分錢一個的燒餅他愿意,但買一兩塊甚至兩三塊一盒的飯他寧愿餓著不吃,自己還得攢錢結婚呢。
高主任就道:“你們不去那我去了。”
說著起身走了,剛走座位就被人坐了。聞嘉嘉也沒管,高主任回來這人也是會讓開的。
聞嘉嘉掏出包里的包子開始吃,對面剛坐下來的人也掏出自己的飯盒,吃著里面的卷菜餅。
兩人吃得香,搞得這一排的人都把包里的干糧掏出來了。
梁牧是捏鼻子是不捏鼻子也是,視覺比味覺帶來的沖擊力更大。
在餓肚子餓時候,你前后左右的人都啃起了香噴噴的包子卷餅餃子的,再不濟也有啃雜糧饅頭的,你口水不得使勁兒分泌啊。
梁牧閉眼忍了會兒,奈何肚子呱呱叫。片刻后實在無法忍受了,起身往餐車車廂而去。
聞嘉嘉悶悶笑,吃得越發香了。
哎,熟餡兒包子是真好吃,出差完回家后她一定要再做一回。
下午兩點半,火車終于抵達海市。
海市火車站明顯比臨和的火車站“高大上”許多,聞嘉嘉邊看邊懷念幾十年后那超大的虹橋。她在虹橋可是晚點過三回的呢,鞋子都跑掉了。
高主任對這里明顯很熟悉,帶著兩人在火車站中穿梭,出站后便在火車站旁邊的招待所住下。
出差費用有廠里報銷,高主任也不是那種寧愿委屈自己也要給廠里省錢的人,于是三人便開三間房。
聞嘉嘉來到房間,這里瞧瞧那里看看,連柜子門都打開瞅了瞅里頭。
要不怎么說是魔都啊,招待所都比其他城市好上一籌。
她站在窗邊,透過敞開的窗戶望著這片繁華的城市,只覺得透過眼前的景色看到些許后世的影子。
或許是來到個對她而言比較熟悉的地方,聞嘉嘉自從走出火車站后總是能想起上輩子的事情。
奈何還沒回憶半分鐘,房門被敲響。
開門是高主任。高主任道:“休息半小時,半小時后咱們出發去東大。”
聞嘉嘉:“好的。”
她關上門,抬手聞聞自己的衣服,總感覺有股氣味。
洗個澡吧,洗完澡人也會更精神些。
來到洗澡間,聞嘉嘉不得不再次感嘆一回海市招待所。瞧瞧人家,大白天的洗澡間里的水還都是熱的,多好!
洗完澡美滋滋,渾身舒爽。
聞嘉嘉伸個懶腰,從行李箱中拿出白色T恤和黑色褲子穿上,再扎個馬尾頭,整個人顯得干凈利索。
她站在洗澡間中的鏡子前照了照,想想又從包里掏出跟眉筆,把眉毛描得粗些烏黑些。
眉筆是在市里買的,質量還不錯,反正用著還挺順手,顏色也很貼她頭發的顏色。
原主的眉毛有點淡,勝在眉形好,瞧著竟然透著點兒溫婉之感。
現在用眉筆描描,眉眼處的溫婉散去,英氣增添幾分。
聞嘉嘉又掏出一支口紅來。
這口紅可是她做的,不是合成的,而是做出來的。
她在仙人掌上發現胭脂蟲,于是便用胭脂蟲和蜂蠟杏仁油做了口紅。
為啥不合成呢?因為口紅的合成太具有不確定性,曉得它會合出個什么顏色來,若是合出她不喜歡的顏色,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些胭脂蟲。
不過她手工DIY也不見得有多好,雖說上輩子她曾經拍過制作口紅的視頻不至于無從下手,但上輩子拍時有好多設備幫忙,材料也更為豐富,這輩子只有蜂蠟杏仁油和胭脂蟲,能做成如今這樣已經是老天爺給面兒了。
聞嘉嘉用手指輕輕在四分之一巴掌大的小鐵盒里揉揉,將凝固的口紅揉化部分,再涂到嘴唇上去,只涂薄薄一層。
瞧著像沒涂,但又提氣色。
半小時很快過去,三人即將出發。
高主任發現聞嘉嘉換了套衣服,還沖她點點頭:“不錯,很干練的樣子。”
聞嘉嘉笑了笑。
等下樓了,高主任又好似隨意問:“你這上衣哪兒買的?看著像是棉布料,但比棉布料更緊實一些。”
哪兒買的?系統合成的。
面料更加緊也很加的厚,穿著才會更利索更干練。
最主要是很白,比棉花還白,都跟用了漂白劑一樣,看著很是亮眼。
聞嘉嘉就道:“我愛人在外地給我帶的,高主任你要是喜歡的話我換給你些,我家里還有不少這種布料。”
高主任沒忍住上手摸摸:“挺吸汗,一點都不透。那等回去了給我換些?大概兩三件短袖的量就行。”
“四五件都沒問題!”短袖用不到多少布料的。
高主任忙不迭道:“那就說定了!”這時候布料緊俏,普通的布都不好買,何況這種優質布,有機會就得多買些。
梁牧猶豫片刻,問她:“聞同志,我能也買兩件么?”
“不是買,而是換!”聞嘉嘉認真道。
“我能換兩件嗎?”梁牧從善如流。
“……行吧。”
高主任調侃道:“買給你對象穿的?我怎么記得我見過你對象,工業局那老扎單根辮子的小姑娘。”
“哎別提了,早和人家散伙了,是買給我爸媽穿的。”說著有朝著聞嘉嘉羞赧一笑,“如果可以話,再換我一件,我也想穿。”
聞嘉嘉:“沒問題。”
三人上公交車,坐半個多小時的車才到的東大。
大學附近景色不錯,這時候綠樹成蔭,行走在樹蔭下時涼快極了。
高主任帶兩人進了學校,然后來到行政樓的一處辦公室中。
“岳老師,好久不見。”高主任的臉都要笑出花兒來了。
岳青生笑哼兩聲:“我可怕聽到你說‘好久不見’了,只要一說這話,你就又有事兒麻煩我。”典型的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啊。
高主任梳理他的陰陽怪氣,笑道:“哪里哪里,我時時刻刻心里都敬著您呢,哪里敢拿事兒麻煩您。”
“那今天來干啥?”
“我不敢拿私事麻煩您,但公事沒辦法呀,這都是為了我們醫玻。”
高主任側身介紹說:“這是我們辦公室的兩位組長,年紀輕輕的,一個新婚燕爾一個正要相親,都被我薅來了,所以師公啊,這次我是必須也必定要帶一批人回去的,要不然我都沒臉回廠!我可是在廠大會上立下軍令狀!”
“……”
聞嘉嘉和梁牧簡直看呆,他們沒想到高主任還有這一面。
如此的胡謅八扯。
瞬間,兩人也面帶苦色,仿佛把人帶回去就要被殺頭一樣。
岳青生嫌棄地把自己的袖子從高主任的手里拉出來:“別擺出這副模樣,你老師還說你這人頂頂的懂禮儀呢。”
高主任打蛇隨棍上:“這不是被逼的嗎,我這么一個有禮的人都被逼成這樣了。師公你可曉得,我辦公室可是千里地上一根苗啊,就舒勇一人,您也曉得舒勇是啥水平,再讓他單獨呆幾個月,我們醫玻廠就得完啦。”
岳青生無語:“好好說話,想帶人走,帶多少人走我是決定不了的,分配的事兒我哪里能插的上手呢。”
高主任:“您幫我引薦引薦,讓我見見化學院的院長和老師。再說,您不是教機械的嗎,機械的人才我們也要啊。要不是老師退休了,我還得找老師要些數學人才呢。”
“你是扒皮來了。”岳青生雖然這么說,但到底還是帶著他們三人去了化院。
路上都不跟高宜說話,只拉著聞嘉嘉和梁牧說。
“你們誰新婚燕爾啊?”他問。
呃……
“我。”兩人異口同聲。
岳青生就瞪眼:“剛剛騙我呢,到底是誰,別不是都沒結婚吧。”
梁牧漲紅了臉,哼哧哼哧道:“我單身。”
聞嘉嘉尷尬笑笑:“我結婚了,結婚都要一年半多了。”
“呦,你瞧著怪年輕的,比我閨女兒看著還小,我閨女還單著呢。”說著就嘆聲氣,“現在單著也好。”
高主任道:“您早該把靈靈給接回來了,都兩年了,腦袋里的水也該被農田上的烈日給曬干了吧。”
“誰曉得呢,反正她沒提,我也不提。”岳青生轉個彎,聞嘉嘉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這是條很長的梧桐大道。
岳青生又道:“再說,現在的情況……”他察覺到這里有兩外人,就又閉口不言了。
聞嘉嘉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語。
現在的情況有點兒緊張,黎明將至之前總有一斷混亂的時光。
岳老師又是在大學這一敏感的地方,平常講課時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摳字眼,哪里敢把當知青的孩子接回來。
不過老師敏感,但老師總是教出了一些有能力的學生的嘛,比如高主任。高主任此刻就道,“我們醫玻在招人。”
“不是招完了嗎?廠都開了。”
“廠子屬于發展階段,斷斷續續都是要招人的。”
話說到這兒,岳青生聽明白了,沉思片刻終究還是老父親疼愛女兒的心占了上風,嘆聲氣說道,“那我下回寫信時問問她。”
高主任道:“早該如此了。”
她轉頭對聞嘉嘉和梁牧說:“咱們廠還招車間工人的,哦聽說還要招司機和維修工,你們要是有啥親朋好友的,也能推薦來。”
聞嘉嘉驚訝:“行嗎?”
“行啊。你不是和人事那姑娘熟嗎,和人家說一聲簡單得很。再說,咱們生產車間就挺缺人的,一兩個人沒多大的……”高主任頓了頓,還是沒說太透。
聞嘉嘉:“之前不讓推薦。”
高主任都笑了:“之前你還不是咱們醫玻的人,你能推薦什么?”
也對。
聞嘉嘉覺得自己怪傻的,薛主任能推薦是因為她有人脈也有面子,萍萍兩人能進去,本質上靠的是宋副廠長,聞嘉嘉只起到個牽針引線的作用。
宋家成的副廠長工作早就開始了,人家走馬上任那一刻就有實職自然也能推薦。
她那時候還是藥廠人呢,手里當然沒有推薦位。
聞嘉嘉看了看梁牧,然而梁牧家從他爺爺奶奶輩開始家里就有工人了,經過三代人的積累,妥妥是工人家庭。他姥姥姥爺家那邊也是如此,基本上每位親戚都有工作。
看他那樣子,像是沒太放在心上。
聞嘉嘉陷入思考中。
思的不是家屬院,畢竟家屬院中跟她關系好的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沈老師倒是適合,她還專業對口。只是她的身份大約有點敏感,聞嘉嘉不敢貿然推薦,得找高主任清楚后才行。
再就是包姐,包姐該準備帶外孫女了,再說了,她現在也有了自己的事業,一門心思撲在網扣花上,每個月也能掙到一筆錢。
還有就是虹姐,虹姐也放棄了她的菇,跟包姐一起做網扣花。
準確來說,是家屬院大部分人都跟著做。上個月家屬院簡直安靜得可怕,就連菜地里都見不到人影,都在家里做網扣花呢!
不過這玩意兒也不是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做的,一大半的家屬參與進去,其中又淘汰了一大半的家屬,只留下一些心靈手巧之人。
虹姐就是其中之一,根據包姐說,虹姐學得特別快,是一群人中學得最快的。
除了她們,其他人和她關系平平。
自己還要在家屬院生活的,要是大家關系都差不多,推了這個,其他人心里指定是有些想法的,會覺得她“厚此薄彼”,干脆就都不推了,生活還是幸福的好,沒必要給自己的生活添些煩惱。
她想著……推薦老家的人來。
這時候出一個工人能拉拔全家,生活質量發生質的跨越不是沒可能。
還在工作呢,聞嘉嘉很快收回思緒。
剛剛的那番話,大概就是高主任用來堵她和梁牧嘴的,也是在試圖和他們建立更深層次的利益關系。
到了化院,高主任重新拿出她那混不吝的一面,一通馬屁拍得化院的領導們如沐春風。
聞嘉嘉和梁牧要干啥?被高主任安排去和學生們聊天。
高主任說:“你們年輕,和學生有話題聊,多和人家講講咱們醫玻廠。咱們醫玻是冉冉升起的新廠子,大有可為啊!”
緊接著又咬牙低聲道:“就算是坑蒙拐騙,都得先把人給我誘出一些意向來!”
聞嘉嘉嘴角抽抽,點頭了。
她盡量啊。
這時正在上課,但看眼時間,也快下課了。
校園里出現晚霞,碧綠的樹葉,紅色和青色的洋樓,在晚霞中美得驚心動魄,聞嘉嘉坐在教學樓下的座位上賞著美景靜靜等待。
鈴聲響起,她起身,不遠處站在湖邊逗天鵝的梁牧也走了過來。
“要不怎么說人人都想上大學呢,那些人為了個名額打出狗腦來,看來也挺值的。”梁牧看一圈后眼里帶著羨慕。
“值慘了。”
過幾年?高考恢復,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不可否認,這時候的工農兵大學生有勤奮好學的,不少大佬就是工農兵大學生出身。但還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是混子,連二元一次方程都解得費勁的那種混子。
真不是她瞎說,原主有個同學就拿到了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然而人家成績差到離譜,數學能考八分,毫不客氣的說,原主花三分鐘做考卷得到的分數都不止八分。而且人家不單是數學一科差,語文也差啊,讀篇課文也能磕磕絆絆,成績從來沒有及格過,全靠某委會領導舅舅才拿到的稀有名額。
就這種人,到大學后能學到個鬼,只會一個勁兒地搞運動。
也就是碰到這時候,他們能混到個本科畢業證,還趕上包分配,但凡晚上幾年,別說本科了,專科都摸不到邊兒的。
所以才說打破腦袋也要拿到的名額值得很,沒意外的話直接把后半輩子的生活搞定。
下課后,聞嘉嘉找人家學生去了,找的還都是成績好的。
她笑笑道:“我是臨和市醫玻廠的,今天來咱們學校調研,正好趕上實習分配的事兒,就想著聽聽咱們同學的想法。”
幾位學生面面相覷,不太明白聞嘉嘉的意思。
不明白就對了,聞嘉嘉說得云里霧里的,反正就是不說清楚。
她又看了眼手表說道:“呦!現在是吃飯的時間了吧,咱們學校哪個食堂好吃,我請你們吃頓飯怎么樣。”
吃飯啊,還是在自己學校食堂吃,雖說是陌生人,但不怕被人拐,也不怕被下藥,當然可以啦。
聞嘉嘉就跟知心姐姐一樣,一路上都在跟他們聊天。
八個學生,男女對半,聞嘉嘉跟女同學聊得格外嗨。
大學生活好吧?食堂里有啥菜比較好吃?有沒啥課外活動?對未來的事業有什么規劃?想去廠里還是想去政府部門……
聞嘉嘉想跟一個人好好聊天的時候,還是很能套話的。
關鍵是她當過大學生,其實真算起來畢業還沒滿三年,雖說幾乎隔著半個世紀,但還是很有話題聊的,特別能把握畢業生的心理。
所以到食堂時,她都快和人家女學生手挽手了。
梁牧驚呆,但他在此刻笨口拙舌的,面對人家大學生總有股自卑在,哪里能像聞嘉嘉一樣談笑生風呢。
他打定主意,往后要跟聞嘉嘉多學學。
進入食堂,聞嘉嘉就立馬道:“哎,咱們學校食堂真好,比廠里的好。不過我們廠被扶持的力度大,食堂只是過渡一段時間,聽說準備蓋新食堂了。”
單純的大學生才不明白社會人士心里的那點兒彎彎繞繞呢,聽聞嘉嘉說他們食堂好,也自豪不已。
有人就說了:“是吧,我們學生的食堂還有小包廂,其他學校就沒有。”
聞嘉嘉拍板:“那就去包廂吃飯。”
那人就干笑:“但學生進不去。”
“……行吧。”
于是聞嘉嘉只能帶著這群學生在食堂檔口打飯吃了。
到底是學生,還抹不開臉面,都可著便宜的素菜吃。
聞嘉嘉就說:“別客氣,我們醫玻財大氣粗,我是來調研的,這頓飯廠里報銷,不要給我省錢。”
說著,讓他們一人打一樣葷菜。
要不怎么說是魔都的學校呢,人家食堂里竟然有糖醋小排。
瞧著顏色厚重,聞嘉嘉直接打了兩份,要是有飯盒在,她非得打包一飯盒走不可。
一場飯菜打下來,結賬算錢時單純的學生們臉蛋都紅了。
聞嘉嘉笑瞇瞇的,還是臉皮太薄。
不過臉嫩臉薄好啊,這樣她才好忽悠……不是,好交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