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魚頭泡餅
聞春和聞萱還傻傻以為她們是來城里飯店吃飯的, 誰曉得車直接開到了百貨商店。
兩孩子沒來過這里,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她們屬實被震撼到。
“蝴蝶酥就是這里買的嗎?”聞萱眼睛亮晶晶的,緊緊盯著櫥窗里那熟悉的鐵盒問。
聞嘉嘉捏捏她的肥臉:“是啊, 不曉得多少蝴蝶酥進了你的肚子。”
聞萱笑嘻嘻:“所以我們今天是來買蝴蝶酥的嗎?”
才不是!聞嘉嘉去往二樓。
她前面走,聞春和聞萱后面跟, 魏岱則在最后面,防止兩姑娘摔倒。
“黃姐,今天不是老于上班么?”來到二樓聞嘉嘉對著售貨員問。
因為經常來, 她和這里的幾位售貨員都已經處熟了, 甚至曉得了他們的排班情況。
黃姐正織著毛衣,見她來放下手里的東西說:“哎, 老于媳婦今天生小孩,我來給他代兩天的班。看那肚子這回又是雙胞胎,嘖嘖, 上回就是, 你說說, 他家現在都五個孩子了,老于差點要愁死。”
聞嘉嘉驚訝:“雖然大家都叫他老于, 但是老于應該還不到30吧。”
黃姐就笑:“那可不,才28呢。”
聞嘉嘉明白,其實才27, 或者26, 因為現在的人都算虛歲。
她感慨:“可真的不能再生了。”
三胎里就有兩胎是雙胞胎,對母體的負擔太大。而且這擺明了就是有雙胞胎基因的, 保不齊繼續生又是雙胞胎。
黃姐拿起毛衣繼續織, 看看周圍偷偷說:“我跟你說,你可別說出去。”
“我不說!”聞嘉嘉湊近傾聽。
黃姐:“你當老于那摳門的性子這回怎么舍得請兩天假去醫院啊……醫院離咱們商店也就十分鐘的路程, 他妻子前兩胎生產時他都沒請假就直接去醫院。”
“對啊為啥呢?”
黃姐聲音更低了:“因為他去結扎。”
聞嘉嘉恍然:“難怪要請假呢。”
黃姐就笑:“你可別說出去,這事兒老于沒說過,我也是從我弟妹那里知道的,我弟妹在醫院工作。老于趁著他媳婦生孩子的時候去,肯定是不希望讓人知道。”
聞嘉嘉點點頭,表示肯定不說。
“對了,你今天來要買啥?”黃姐問,“還跟你愛人一起來,難得啊,好些時候都沒瞧見你愛人了,旁邊那倆小姑娘就是你外甥女?”
“對嘞。”聞嘉嘉笑笑,“我來買收音機的,就是之前看好的紅旗牌收音機。”
黃姐其實去收音機柜臺:“你上個月月初那會兒看完就沒動靜了,我還以為你不買了呢。”
“哪能兒啊,攢錢呢。”
“騙傻子呢,你隔三差五就得到樓下買回蝴蝶酥買回奶糖麻花啥的,還需要攢錢。”
黃姐來這里工作也好幾年了,像聞嘉嘉這般頻繁來百貨商店里買東西的人可不多見,可見她平常生活中缺啥都不缺錢。
聞春聽力好,聽到“收音機”三字時耳朵都豎起來了,驚喜地問魏岱:“小姨夫,咱們是來買收音機的?”
“是啊。高不高興?”
“高興!”聞春樂得哈哈大笑,“我超喜歡聽收音機的。”
她對收音機的熱情一直沒磨滅,但每每去謝家聽收音機時總是有些不自在。
黃姐說:“你來的巧,上個月你看的那臺賣出去了,這臺是昨天剛從上海拿來的,一樣的紅旗307,7晶體管3波段式收音機。漂亮吧,放太陽底下會反光,比之前的要更新。”
聞嘉嘉左瞧瞧右看看,兩孩子,包括魏岱都湊上前看。
黃姐說:“除了紅旗的,這次還拿了兩臺其他牌子的,你要不要都看看。”
聞嘉嘉點點頭,來都來了,那就看看,說不定其他的更好呢。
黃姐就介紹:“除了紅旗的收音機,還有飛樂牌的,海燕牌和牡丹牌。飛樂是上海二廠,海燕是上海一廠,牡丹從首都那邊來,聽說賣的也很不錯。哦,橋頭路那邊的供銷社還有賣海鷗牌的,我弟妹家就是海鷗牌,也還可以。”
聞嘉嘉三臺收音機都看一遍,大概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她還是覺得紅旗牌的最好看。
“那就還是紅旗牌?”她轉頭問魏岱。
魏岱點點頭,他覺得都差不多。
聞嘉嘉就又問聞春和聞萱。
聞春和聞萱哪里懂那么多,既然小姨說紅旗牌,那她們就也指著紅旗牌說可以。
“行吧!”聞嘉嘉掏出錢票,“黃姐,我就要這臺紅旗牌的收音機。”
黃姐嘆氣,短短半年時間,人家從她這里買了收音機買了自行車還買了手表。
就差一個縫紉機,就湊齊三轉一響了。
別聽現在好些人結婚時都說要三轉一響,其實能湊齊兩樣就算厲害的了。像聞嘉嘉這種半年內買齊三樣的,哪里能讓人不羨慕。
下樓時,聞嘉嘉又走在前頭。
聞春和聞萱跟在身后,昂首挺胸的,氣派極了。
魏岱在最后,抱著收音機,覺得跟抱個炸彈似的。
這玩意兒可不禁摔,摔一下,快兩百塊的東西就得摔沒五十塊。
聞嘉嘉來到一樓時又看到兩雙小孩穿的運動鞋,她瞧瞧鞋底還算軟,就給兩孩子買了。
聞春和聞萱太能穿鞋子了,一雙布鞋在兩姐妹腳上很難待上超過三個月的時間。
“還要買啥嗎?”她問魏岱。
魏岱看一圈,看中了毛線,問她:“毛線要不要?你織條圍巾。”
聞嘉嘉搖搖頭:“我喜歡白色的。”
而櫥柜里的毛線是綠色的。
不過想了想,倒是能買些給魏岱織毛衣,她發現魏岱的冬裝就一身軍大衣。哦,現在有兩身了。
于是聞嘉嘉走過去買了三斤的毛線,把手里的毛線購買證給用個精光。
買完出門,經過菜市場時停下。
魏岱守著收音機,兩孩子不放心,愣是克服了對菜市場的好奇,同魏岱一起守在收音機旁邊。
“萬一有人搶劫,小姨夫去追收音機,我們就看著自行車。”聞春是這樣說的。
她覺得自行車也挺重要的。
聞嘉嘉:“……胡說,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人搶劫。”她無語,然后也不管她們了,自己走進菜市場。
這時候好肉已經被買光,聞嘉嘉在肉鋪前逛一圈,最終只買兩根筒骨,準備拿回去做冬瓜骨頭湯。
這時候的肉確實香,香就算了,骨頭部位還便宜。兩根筒骨不需要票,只需一毛二就能打包帶走。
而且筒骨上也還有肉,肉鋪總要顧及愛吃肉又愛啃骨頭的人吧,不會把所有的骨頭都剔得蒼蠅站在上面都打滑的。
買完筒骨又買了條魚。
家里人都喜歡吃魚,不管是煮還是紅燒都愛吃。
聞嘉嘉看了一圈,沒看到花鰱。她想吃剁椒魚頭了,可惜沒找到。
“大爺,有花鰱么?”聞嘉嘉問。
這位大爺總是坐在魚攤邊,聞嘉嘉經常看見他。
“鳙魚?”大爺問。
“對……也是鳙魚。”
魚的名字多種多樣,不同地方就有不同的叫法。
花鰱又叫鳙魚,還叫胖頭魚、雄魚,聞嘉嘉上輩子就經常吃。洗了腌,腌完鋪上辣椒放鍋中蒸,十多分鐘就能蒸完,配飯配面都很不錯,算是一道快手菜了。
“鳙魚早沒了,不過你要是想買鳙魚頭倒是還有。”大爺這般說。和其他魚不同,鳙魚是能頭身分開賣的。
聞嘉嘉驚喜:“我要的就是魚頭。”
大爺指了指他旁邊的攤子:“這家就有。”
聞嘉嘉立刻去買,果然,一問鳙魚頭,賣魚的同志就從魚攤下拿出兩個魚頭來:“就剩兩個了,你要哪一個?都是今天早晨剛殺的,瞧瞧眼睛就曉得,新鮮著呢!”
“謝謝同志,我要大的。”
“大的快六斤呢!”
聞嘉嘉堅持,“要大的。”
到時候一半剁椒,一半紅燒泡餅。
“行嘞!”攤主說道。
聞嘉嘉還請他幫忙把魚頭砍開,再付錢帶著魚頭離開。
魏岱久等了:“買啥了?”
“骨頭和魚頭。”她把系著魚頭的繩子和裝著骨頭的布袋掛在自行車手柄的兩邊,然后坐上車抱緊魏岱的腰:“出發吧!”
魏岱笑了笑,蹬著車出城。
時針來到十一點,陽光正盛,地上的影子逐漸變短。
回到家中,冬瓜骨頭湯是來不及吃了,但是魚頭泡餅還是可以的。
聞嘉嘉打發魏岱去洗魚,自己則是在廚房里蒸飯和揉面。
飯煮完放木桶里蒸,面也發得差不多了。
她要做的餅是千層餅,這餅簡單做,也容易泡。
千層餅是用油烙出來的,為了增香聞嘉嘉還放了蔥花一起。
蔥是野蔥,這玩意兒割了還長,雨一下就竄得老快了,因此家里都不需要再種蔥。
剛烙好的餅金黃酥脆,香味兒能傳百米遠,聞嘉嘉都忍不住先吃兩口。
做完餅,瞧飯也差不多蒸好了就炒菜。
青菜先炒,聞嘉嘉喜歡茄子,就摘幾根茄子來吃。
但炒茄子吃多了,她今天準備換種吃法,做爛茄子吃。
爛茄子得用綠茄,幾十年后滿大街都是紫茄,紫茄做出來的爛茄子并不好吃。
想做爛茄子,得先把茄子去皮去蒂放在鍋里蒸熟。
蒸完后,鍋里倒油,蒜末爆香后把茄子放到鍋里炒。
炒的過程中,茄子爛成泥了,把炸香的蒜末裹在茄子泥中。
因為火過旺,聞嘉嘉不敢多耽擱,連忙往鍋里放鹽放醬油,炒到最后茄子稍微帶點醬油色時就能出鍋。
做完爛茄子,再煎個木芙蓉煎蛋。
木芙蓉今天早晨時沈老師給的,自家有棗樹桂花樹,隔壁謝家也有柿子樹和木芙蓉樹。
此時正值木芙蓉的花期,花期挺久的,但只要一開花,花開幾天就敗,而且還容易惹蜜蜂和螞蟻,需得即使摘下吃。
這幾日聞嘉嘉天天都能收到沈老師投喂的木芙蓉,她都是和綠葉子青菜一起拿去煮湯。
煮出來的湯滑滑的,很像冬莧菜的湯。
但今天聞嘉嘉打算同雞蛋一起煎了吃,同樣很不錯。
木芙蓉洗干凈后摘下花瓣放到雞蛋液里,油熱倒入雞蛋液,煎出來的雞蛋黃中還帶點粉紅,賣相尚佳。
最后就是魚頭泡餅。
魚頭紅燒,聞嘉嘉還額外加了勺醬。
醬是黃豆醬,包姐做的正宗黃豆醬,味老正老香了,幾十年后的海天根本比不上。
在吃上,住在家屬院里就特別好,天南海北的口味都能吃到。
魚頭煮好,聞嘉嘉還在上面放了把蔥和芹菜。
聞嘉嘉算是信了討厭香菜是因為身體里基因討厭香菜的這一結論了,她上輩子明明是個香菜控,這輩子卻吃不了香菜!
一吃就反胃的那種。
難怪她穿越來后沒想著種香菜呢,蔥芹種了,甚至生姜都種了,就是沒種香菜,直到來這里后才想起來香菜的事兒,原來是原主這具身體本能的厭惡香菜啊。
聞嘉嘉把平底鍋放在小爐上,這個平底鍋剛好能裝下魚頭和魚頭的湯汁。
爐子里面有炭火,能邊吃邊煮,和烤魚的吃法相似。
“吃飯了!”聞嘉嘉朝著窗外喊。
魏岱似乎是砍柴去了,正好挑著兩擔柴火回來,不多,也才七八十斤。
聞嘉嘉小心翼翼地把爐子抱到桌邊的小桌上,問魏岱:“后勤肯放人去北山砍柴了?”
魏岱洗完手進門:“還不肯,這是我從小飛家里挑來的,等下午了我去部隊外砍,再還給他。”
聞嘉嘉:“……那干嘛要多此一舉?”
魏岱無語,“你瞧瞧窗外,已經沒有柴火了,只剩廚房里的兩根柴,夠傍晚做飯嗎?”
還真不夠!聞嘉嘉笑笑緩解尷尬。
“吃飯,吃飯。”她說。
魚頭是真的香,聞嘉嘉還擔心放了醬后味道會有些突兀,誰曉得醬香和魚香結合的還挺好的,湯汁都更鮮香了。
聞嘉嘉只盛半碗飯,然后舀一勺爛茄子放在米飯上拌,說:“這樣吃很好吃。”
聞萱很相信小姨,也學著她那么吃。
倒是聞春,她對菜的賣相還是有幾分要求的,這爛唧唧,又帶著點粽色的茄子她怎么看怎么覺得是黑暗料理。
直到聞萱用力扒幾口飯,她才相信爛茄子真的好好吃。
魚頭泡餅只會比爛茄子更好吃。
聞嘉嘉把還酥的餅浸到咕嚕咕嚕的魚湯中,煮一煮,泡一泡后才夾起來。
吃到嘴里時蔥香和魚湯香在舌尖綻放,明明帶了湯汁,可卻還能吃到餅的酥脆感。
“天吶,比酸菜魚還好吃!”
魚頭泡餅一入口,聞萱眼睛都瞪大了,美得桌子底下懸空的兩條小胖腿晃悠個不停。
拉倒吧,聞嘉嘉心想,你就是愛新鮮!
酸菜魚家里吃了好多回,魚頭泡餅是頭回做,等多吃幾回,你就又覺得一般了。
魏岱吃一半半,忽然似笑非笑問聞嘉嘉:“怎么不放香菜了?”
聞嘉嘉白眼一翻:“故意的吧你,那么大個還堵不上你的嘴。”
上回湯里加香菜她就吃吐了,魏岱眼里的震驚被她看個正著,她總覺得魏岱好像猜到點什么。
但這讓她怎么說?能說自己是幾十年后來的人嗎,說自己靈魂是接受香菜的,但身體卻對此避之不及,那可真是太離譜了。
——
飯后,魏岱出門,聞嘉嘉則是把骨頭焯水洗凈后放到砂鍋中燉。
太陽熾熱,有點兒夏日的感覺,在屋外陽光下待一陣子便覺得臉皮發燙。
她用木棒敲打敲打厚棉襖和厚被子,敲得灰塵從棉絮中飄出來在空中飛舞。
明明厚棉襖厚棉被都是放到柜子里,柜子也輕易不打開的,也不曉得哪里來的那么多灰塵。
敲打后的棉襖棉被變得松軟無比,埋頭深深吸了口氣,滿是太陽的氣味。
敲完衣服棉被回客廳,兩孩子正在客廳中搗鼓收音機。
聞嘉嘉說:“別亂按啊,可別把收音機給搞壞了。”她不會修這玩意兒。
聞春撅嘴:“小姨你看不起人,我會按,我在小易家按過許多回了。”
只見她“啪啪”按兩下,滋啦滋啦兩聲,收音機里傳出清晰的聲音來。
“呦,真會呢!”聞嘉嘉對著聞春豎起大拇指,“小姨就不會。”
聞春得意地昂起頭來,又按幾下,原本的新聞頻道瞬間就跳到故事頻道。
“小姨你快來聽故事,講三國呢。”她急忙招呼聞嘉嘉。
聞嘉嘉沒理會她,趁著天氣好想把廚房收拾一番,說道:“聲音這么大,我在廚房里也聽得見。”
聞春就不管了,兩手撐著腦袋乖乖坐著,聚精會神的聽故事。
還真是三國的故事,聞嘉嘉沒想到竟然能在收音機里聽到。
她將廚房的鍋碗瓢盆全都整到屋外,再燒熱水,把灶臺邊的墻面用熱水洗兩遍。
這年頭的人缺油,她家雖然條件好些,但用油量依舊比不過幾十年后的大多數家庭。
因此,鍋邊的墻面上并沒有多少油漬。
灶臺是貼了瓷磚的,她每天做完飯都會順手擦擦,所以連灰塵都沒有多少。
等櫥柜灶臺等等地方都清理完后,就能清掃地板了。
她這回連櫥柜底下和米缸背面的空隙中都不放過,別說,還真被她掃出個不知死了多久的蟑螂干尸來。
“咦!”
聞嘉嘉嫌棄地撇了撇嘴,這玩意兒她看到就頭疼,奈何一直就是殺不干凈。
她夏天的時候就看到這玩意兒了,當天就跑到醫院里問有沒有殺蟑螂的藥。
醫院里哪有這種藥啊,沒辦法,聞嘉嘉就又特意騎車去市區的藥房里問。
藥房同樣沒有藥,但人家給了她一個土辦法——土豆泥加硼酸。
土豆她有,硼酸她也曉得哪里有啊!
藥廠中就多的是硼酸,這玩意兒的價格挺低的,因為當地的化工廠就有生產,兄弟工廠互相支援支援嘛,聞嘉嘉曾經還跟著薛主任去過一回。
但藥廠的硼酸有管制,拿不出來,不過化工廠的硼酸卻可以。
于是聞嘉嘉回廠里托魏組長找他化工廠的朋友要了兩勺的硼酸,回家后又蒸兩個土豆,碾壓成土豆泥,再加入硼酸揉成小丸子放在廚房客廳這種蟑螂容易出現的角落。
可怎么說呢……用處大不大沒法確定,因為那陣子她只在家里看到兩個小個的死蟑螂,大蟑螂該爬還是會爬。
聞嘉嘉后來又試了小蘇打加白糖的辦法,肥皂水的辦法,也無法將蟑螂毒死。
最后還是靠著天氣漸冷,蟑螂自行消失家里才沒有蟑螂。
這回見到蟑螂尸體,久違的惡心感又漫上心頭來了,她趕緊把它夾起來扔到院外埋到泥里當肥料,丟水里她都嫌污染了水。
衛生搞到兩點,廚房煥然一新。
聞春和聞萱聽收音機也聽到兩點,平常要午睡的兩孩子此刻格外的精神,聞嘉嘉洗手時注意聽了一耳朵,這會兒收音機里正在講赤壁之戰啊。
可以預見,往后收音機的故事大約就是家里的背景音了。
聽幾年下來,兩孩子正經的小學還沒上,就一肚子的稀奇古怪的故事。
聞嘉嘉自認是個很開明的家長,她并不禁止小孩聽收音機。
畢竟收音機又不是手機電腦的,并不會對視力產生任何影響。
但一連聽幾個小時,聽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入迷程度她卻不允許。
于是聞嘉嘉也坐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等赤壁之戰講完后,她就把收音機“咔噠”一關:“好了,院里也沒太陽了,出門運動去。”
“哎呀小姨!”聞春撲倒聞嘉嘉旁邊,抱著她的手臂使勁兒扭啊扭,“再聽一會兒嘛,就再一會兒。”
聞嘉嘉推開她的腦袋:“怎么撒嬌都沒用,出去運動。都聽三小時了,也該讓收音機歇歇了。反正今天沒聽完的明天還會放,留著明天再聽。”
聞春還想說什么,但聞嘉嘉眼神的壓迫感一給,她就不敢再說話。
“出去跑跑。”聞嘉嘉拍她屁股,“實在沒事兒干就去挖蚯蚓給小雞吃。再過一陣子天更冷了,想挖蚯蚓都挖不到。”
兩孩子被她趕出去,聞嘉嘉去收衣服。
收完衣服被子,魏岱正好回來。
“砍完了?”聞嘉嘉問,“你走后隔壁的謝陽好像也去砍柴了。”
魏岱把兩擔子柴火挑到廚房外的小棚中,又到客廳里猛灌兩口水說:“今天后勤統一組織住平房的人去砍柴,用驢車給拉回來的,外面還有好幾擔呢。”
聞嘉嘉就問他:“要我去幫忙嗎?”
魏岱搖搖頭,又出門:“臟,你在家里待著就好。”
“行吧。”聞嘉嘉便把他剛剛擔回來的兩擔柴火給整理好。
柴火放在廚房的后門旁,用小棚搭著,只要雨不是特別大,就不會淋到雨。
魏岱陸陸續續挑了七八回的柴火進院,柴火越壘越高。
終于,棚子都要裝不下了,他就把最后兩擔柴火給放到雜物房去。看著滿滿當當的柴火,夫妻倆都安全感滿滿。
沒辦法,囤柴火這是農村人刻在DNA里的本能。冬天臨近,柴火不多,心里就空落落。
第052章 冬至湯圓
深秋仿佛沒幾日就過去, 一眨眼,樹上的樹葉紛紛落下,冬天已然到來。
雖說聞嘉嘉喜冷不喜熱, 但不得不說,冬天上班確實要比夏天上班要痛苦許多。
每到早晨要起床的時候, 她都恨不得立馬辭職。
沒辦法,被窩實在太暖和了,她實在舍不得離開。
對于聞嘉嘉來說, 這比大學時的早八還痛苦, 畢竟早八的時候還能七點半起床,而她如今最遲七點就得起。
聞嘉嘉最近進化出個新功能, 她把吃早飯的時間給省略了,起床后套上衣服后洗漱,洗漱完戴上圍巾帽子就出門。
魏岱對此很看不過眼。
不吃午飯晚飯都沒什么, 不吃早飯簡直太過分了。
但他爭不過聞嘉嘉, 牛不喝水強按頭, 人不吃飯還能強塞不成?
于是他只能每天在聞嘉嘉出門上班時叮囑她路過國營飯店時買個包子或者饅頭等食物墊墊肚子,否則胃遲早是要的餓壞的。
聞嘉嘉常說他吃飯吃太快把胃搞壞, 如今她隔三差五的不吃早飯也能把胃搞壞,可見人永遠都是雙標的。
這日是冬至的前一天,窗外冷風呼嘯, 窗臺外的蘆薈都快要被強勁兒的冷風給吹倒了。
聞嘉嘉連忙開窗把蘆薈抱進來, 這可是她少有種成功的花草,可不能死在風里。
蘆薈抱進來, 澆點水放在桌上。
搓搓被風一吹就冰冷的手, 她總覺得下雪天快要來了。
本來就冷了,下雪只會更冷。
魏岱果然沒騙她, 這里的冬天要比老家冷上許多,同天溫度起碼要低上六七度。
烏云不知不覺占據天空,太陽已經不見蹤影,西邊的天山更是毫無晚霞蹤跡。
“唉!”聞嘉嘉嘆聲氣,此刻時間才四點,她還有一個小時才能下班。
沙月端杯熱水走了進來,門一開,冷風灌入房間中,辦公室的其他三人都瑟縮了一下。
她懷孕了,說是快滿三個月,但聞嘉嘉根本瞧不出來,甚至都摸不出來。明明肚子平坦得很,里邊兒竟然有個了孩子。
聞嘉嘉問她:“今天是你家馮鈺來接你,還是住你爹媽家?”
沙月把杯子重重一放,臉上帶著無奈的神色:“別提了,我今天跟馮鈺回家。”
聞嘉嘉記得沙月這幾天是住娘家的,看來是在娘家里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她沒再多問,只對沙月道:“天氣一天天的變冷,天又黑得這樣早,往后你肚子還一日日的變大,你要不然也去和薛主任打個申請?看看能不能也提早到五點鐘下班。”
沙月嘆氣:“薛主任會讓我在廠里申請間宿舍暫住,或者住在我爹媽那里。”
“你不去問咋曉得會是這樣呢?”聞嘉嘉皺眉道。
沙月:“還是算了吧,總歸撐到年底就能結束,等過完年,我準備請人來代班。”
她孕期反應太大了,前段時間聞到一點兒的異味都得嘔吐。
偏偏正值冬日,辦公室的門窗關得緊,一整天下來屋里總歸會有點兒異味。
比如李海峰的發蠟味兒,還有他口中的蔥蒜味。
李海峰每天都得打發蠟,也不曉得哪里來的那么多發蠟。12月還沒過,他抽屜里的那罐熊貓牌發蠟就被他用得要見底了。
這也就算了,他幾乎每餐午飯都得就著蒜頭或者小蔥。
這味兒真的,沙月聞一回吐一會,剛剛就是吐得昏天黑地,把杯子里的水用光了才去水房盛的水。
喬賀倒是更注意形象,但最近不知怎的他開始搗鼓墨水,天天練毛筆字。
墨水味輕,但對孕婦來說,一丁點兒的味道都能被她鼻子放大。
所以當發蠟味、蔥蒜味以及墨水味融合在一起時,沙月覺得人生的黑暗了。
聞嘉嘉鼻頭動動,幫沙月那邊的窗戶開上一條小縫,又把暖手袋給她:“我剛剛灌了熱水的,還熱乎著,你先用,等下班的時候放抽屜里明天再給我就好。”
沙月也不客氣,將暖手袋接過。
“你這哪兒買的,我都買不著。”沙月把手緊緊放在暖手袋上。
暖手袋其實就是最常見的塑料暖手袋,聞嘉嘉特意做了個棉套包裹,使得暖手袋里的水涼得慢,而且手也不會燙著。
可別瞧這暖手袋常見,其實挺難買的。供銷社就不說了,基本上秒沒,你想買就得排隊搶。
而百貨商店甚至不到賣的時候就被內部人員刮分個精光,所以聞嘉嘉有一個暖手袋,還是紅艷艷的暖手袋,可謂是很讓人羨慕了。
聞嘉嘉是哪兒買的?
不是她買的,是她用橡膠合成的。
哪里來的橡膠?化工廠里得到的廢棄橡膠。
一毛錢就能買到上百個老化無用的廢棄橡膠接頭和管道密封件等物品,聞嘉嘉便陸陸續續用這些橡膠制品合成了三個暖手袋,兩綠色一紅色,最近準備試試合成第四個,畢竟冬天天冷嘛,這玩意兒當然得多多益善。
合成的暖手袋和外面售賣的毫無區別,甚至表面的花紋都是一模一樣的,聞嘉嘉根本不怕被人發現,因此也生起些賣暖手袋的想法。
畢竟現在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天冷了,原材料有了,而且還便宜……天與弗取,反受其咎嘛!
聞嘉嘉想了想,低聲說:“這是我找我朋友買的,要是以后有多,我留給你一個。”
沙月驚喜,忙說:“千萬啊,留兩個三個我都不嫌多的。”
“……還兩個三個呢,你真是。”聞嘉嘉無語了,“行,我要是有,肯定給你留。”
沙月這才滿意,深吸一口氣從窗戶縫中飄進來的新鮮空氣,摸著暖呼呼的暖手袋,覺得心情都好了。
快要五點了,聞嘉嘉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她把今天沒做完的表格放到背包里,準備帶回家做。
臨走前,還把托郝青穎買的10多斤的煤炭放在自行車的后座上。
這可是果木炭,適合用來燒烤,她特意找郝青穎爸爸買的呢。
天已經暗下來了,好在出城的人很多,聞嘉嘉騎得慢,也不急著超車,只跟著前方的人騎出的車轍印騎。
騎將近一個小時才到的家,此刻天是徹底暗了,她甚至需要用手電筒引路。
魏岱最近倒是不忙,聞嘉嘉每天晚上回來都有熱乎乎的晚飯吃。
“今天吃啥?”她跑到廚房里洗手,把手放在熱水中泡著,舒服地發出聲喟嘆,“哎,好舒服啊,我的手終于活過來了。”
上班冷,下班也冷。
下班時還有晚風呼呼吹,出城回家的那段路正巧就是風口,前方大片的平原,沒有高大的山脈阻擋,使得北風盛行,她即使帶著手套帽子圍巾,也無法將刺骨的寒風給全部阻擋。
頭和脖子倒還好,這兩處地方本身的體溫就挺高的。手就慘了,手凍得跟雞爪子似的,差點兒就僵硬住。
“吃剁椒魚頭。”魏岱說。
聞嘉嘉“哎呀”一聲,無奈至極:“又吃!這都是第六,不對,第七回吃剁椒魚頭了,你們就這么愛吃啊。”
魏岱進廚房,摸摸她臉蛋,能感覺到還挺熱才放心。
然后把木桶蓋子打開,露出里面的剁椒魚頭。將剁椒魚頭端起來后,才能看見下面雪白雪白的米飯。
家里之前的舊米終于吃完了,今天蒸的是新米,聞嘉嘉一聞就聞得出來。
“是新米吧,好香。”聞嘉嘉嗅嗅說。
“對,前些日子剛買的新米,這里的米要比咱家那邊好吃些。”魏岱說道,他正在打飯,又問聞嘉嘉,“今天餓不餓,給你盛碗滿滿的?”
聞嘉嘉“哼”了聲:“你都做剁椒魚頭了,當然要滿滿的飯啊。”
這可是著名下飯菜。
魏岱笑出聲,又蓋一勺米飯到碗里,這碗飯直接冒尖兒了。
剁椒魚頭實在鮮美,撥開上層紅彤彤的剁椒后,露出下面的魚肉來。
魚肉嫩,跟蒜瓣似的,吃到嘴里既有魚肉本身的鮮美,又有剁椒的辛辣。
剁椒也好吃,聞嘉嘉喜歡用剁椒拌米飯,蒸過的剁椒油亮油亮的,拌米飯時再舀兩勺湯汁,那滋味比肉拌飯還香。
除了剁椒魚頭,還有一盤青菜。
當地雖然比老家冷,但青菜還是能種的,就是種類不及老家多,不過正是因為冷,種出來的青菜卻更好吃。
吃完飯聞嘉嘉就躲房間里去了,連收音機都不聽。
魏岱邊洗碗邊聽新聞,等新聞聽完了,聞春眼疾手快地調到講故事的頻道去。
兩姐妹是真的愛聽故事,那三國都講好幾遍了,聞嘉嘉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她們依舊津津有味。
“洗澡嗎?”魏岱推門問道。
聞嘉嘉正在做表格,點點頭說:“洗!你幫我把水拎到洗澡間去,我馬上出來洗。”
沒一會兒,魏岱在院里喊:“拎好了,快些來吧。”
聞嘉嘉把頭發盤起來,將外套脫了,身上只留貼身的秋衣秋褲,然后抱著睡衣跑出去。
魏岱見她這樣,急忙把她拉到洗澡間里。
真不怪自己老說他,實在是媳婦這種行為太考驗他的忍耐力了。
兩三度的氣溫,冷風吹得棗樹都快搖到90度了,她竟然穿著薄薄的秋衣秋褲就跑出來。
還整天叫冷,就這樣怎么會不冷。
魏岱氣得要命:“你洗完澡別刷牙,我給你你煮兩碗生姜湯,喝完再刷。”
聞嘉嘉把衣服掛到墻上,哆哆嗦嗦地脫衣服:“才不喝,好端端的喝啥生姜湯。”她又沒有感冒。這玩意兒喝了,一晚上嘴巴里都是苦辣苦辣的。
“那你好端端的為啥脫了衣服跑出來,就不能來這里再脫?”魏岱趁著洗澡間里的手電筒沒開,還漆黑一片時瞪她。
等聞嘉嘉把手電筒打開,燈光將狹小的洗澡間照亮時,他就又急忙將眼神收回去。
聞嘉嘉不理他,因為方便啊。
再說了,就這一段路,被風吹吹又能冷到哪里去。
她脫完衣服,魏岱也脫。
兩人沒心情玩啥浴室party,又沒暖風機還沒浴霸,玩啥party啊,嫌凍得慌。
冷的要死,洗澡也洗不了多久。
洗澡間里水霧彌漫,很快,兩人就把澡給洗好了。
聞嘉嘉又開始哆哆嗦嗦地擦身子穿衣服,此刻只恨不得有浴巾,這樣一裹就能出門回房間。
“要我說,當時就應該把洗澡間建在咱們臥室邊上。”聞嘉嘉邊穿衣服邊說,“然后再開扇門,洗完澡就可以直接進臥室了。”
魏岱先她一步把衣服穿好,再將外套裹在她身上,開門的一瞬間,水霧沖到黑夜中去,不到三秒鐘消散得一干二凈。
“那里不好做排水。”
他當時也有這么想過,可是排水溝離臥室近太招蚊子了,于是就作罷。
聞嘉嘉想了想,也對。
夫妻倆出門,魏岱把桶倒扣在門口晾,聞嘉嘉則匆匆跑回房間。
跑回屋后,將魏岱那件舊大衣披在身上,這時候的棉大衣可真暖和啊,披在身上都跟披了床被子似的。
她哈哈氣,又搓搓手。手暖和后把臺燈打開,繼續工作。
魏岱在外面洗衣服,冬天只換貼身衣物,加之每天都有換,所以并不難洗。
洗完的衣服晾在院子中,再把昨天晾的,摸著冰涼涼的衣服抱進屋里,放在火盆上烘一烘。
冬天溫度雖低,但風大啊。風呼呼吹一整天,衣服其實是會干的。
只是更深露重,衣服上面難免會有水汽,得烤一烤才行。
烤好的衣服散完熱后折起來,兩姐妹的就放到兩姐妹的床頭柜上,兩人明天會自己穿衣服沒錯,可是需要人幫忙把衣服準備好。
他和嘉嘉的就帶到房間中,放到衣柜里。
一通忙活下來,時間馬上九點。
聞嘉嘉“咔噠”一聲,停筆將筆蓋合上。然后伸個懶腰,困得哈欠連天。
“你往被子里塞暖手袋了?”魏岱進被窩后就察覺到一股熱意。
聞嘉嘉捶捶肩膀,將大衣脫了,迅速躲到被窩中,把腳塞到他的腿間,笑道:“跟暖和吧,我從聞萱和聞春床上拿的。”
她倆是真不怕冷,被窩里熱得都要有水汽了,于是就把里面的暖水袋拿出來,重新灌熱水塞到自己床上。
魏岱將手伸到被窩中,把她的一雙腿移到自己腹部位置上暖著,又摸摸她那跟冰疙瘩似的兩只腳,嘆道:“這么冰要不要去抓些藥來吃吃。”
聞嘉嘉奇怪:“吃什么藥,女孩子的腳都是這么冰的。”
魏岱才不信這話,腳冰肯定是身體哪里不健康,總有身體好的女孩子腳是不冰的。
“真的,我不騙你。反正來完初潮,腳就慢慢變冰了。”
她大學宿舍里,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冰腳。睡前要是沒有把熱水袋燒熱暖著,珊瑚絨的襪子穿著,腳一晚上都是冰的。
魏岱想了想說:“那就是氣血不足,咱家的紅棗你往后多吃吃。我記得老家有桂圓,還得寫信讓家里寄些桂圓來。”
“……沒必要。”
這就是小毛病,聞嘉嘉上輩子也有。
魏岱卻堅持:“防微杜漸,大病都是從小病來的。”
聞嘉嘉斜他,這人……夏天時你要是沒我看著,還用冷水洗澡呢。
但現在腳還在人家肚皮上,聞嘉嘉也就不說了。
魏岱身上可暖了,若非肌肉和骨頭太硬,他就是冬日里的最佳抱枕。
翌日,冬至,
冬至吃餃子,也吃湯圓。
家屬院的人來自天南海北,吃餃子吃湯圓的都有。
在問過兩孩子后,兩孩子一直決定冬至這天吃湯圓。
聞嘉嘉問:“為啥啊?”
聞萱理所當然道:“因為咱們家經常吃餃子啦,湯圓只有今天能吃得到。”她生日那天小姨就做了面條和餃子吃。
聞春補充:“元宵也可以吃湯圓。”
聞嘉嘉無語,起身去上班了:“行吧,你們真是鬼精鬼精的。”
家里確實經常吃餃子,因為餃子方便,特別是冬天。花一兩個小時包幾百個餃子,放在窗外冰著,要吃時拿些進來煮,比做面條還方便。
做湯圓需要用到糯米粉,于是聞嘉嘉今日中午吃過晚飯后找國營飯店的朋友買了三斤的糯米粉。
國營飯店今天有賣湯圓,自然也準備有糯米粉。
另外又到供銷社買兩斤的黑芝麻,托飯店磨成芝麻粉,再去菜市場買些豬肉和其他菜。
一整個午后的時間都在東跑西跑的,薛主任有事找她都見不著人。
“找我?找我啥事兒呢?”聞嘉嘉手里挽著個籃子回到辦公室,凍得直抖腳。
沙月捧著熱水喝:“不曉得呢,后來李海軍去了薛主任的辦公室。”
聞嘉嘉:“那應該就沒啥大事兒。”
畢竟李海軍沒啥能力辦大事兒。
相處久了,聞嘉嘉就徹底看明白了,這人蠢蠢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比喬賀還蠢。
喬賀情商不太行,智商還是過關的。但李海軍有時蠢的真讓人發笑,竟然會覺得薛主任升上去后,薛主任的位置就是她的。
連喬賀都明白,等薛主任升職后,主任的位置百分之九十九是隔壁魏組長的。
還有百分之一呢?空降個人來。
但基本是沒可能空降領導來的。魏組長兢兢業業在一線工作這么多年,功勞有,苦勞更有,若非薛主任沒升職,人家早就坐穩主任的位置了。
李海軍看不明白,這段時間卯足了勁兒想去爭主任的位置,把她當成攔路石。
奈何他目標高大,能力平平,上躥下跳兩三個月,愣是沒做好幾件事兒。
但聞嘉嘉這回看走眼了,人家竟然從薛主任那里拿到了任務。
啥呢?陪著薛主任去采購部那里吵架,車間想生產就得有原材料。
六車間有幾種原材料缺好久了,加上這回進口的機器只給三和七兩個車間,薛主任這個脾氣暴的根本沒法忍。
過段時間要過年,年節里不好吵架,當然要趁著這時候該爭的爭該罵的罵。
沙月捂著嘴吧笑,等李海軍滿載豪情離開后,她對聞嘉嘉道:“薛主任還真是……隨才器使啊。”
喬賀把報紙一抖,說:“那叫因人制宜。”
聞嘉嘉還蠻想去看熱鬧的,薛主任罵人的能力是真的強,她前后兩輩子都沒見過比薛主任還會罵的人。
“去了也看不了,采購部的人一見薛主任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門關上,把聚集的人趕走。”沙月說道。
“真的啊?”聞嘉嘉驚訝。
沙月點點頭:“真的,怕丟臉嘛。”她從前有去看過。
薛主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是廠長惹她了她都敢頭鐵懟上去。
聞嘉嘉沒敢再去瞧了,直到傍晚了,她都要回去了李海軍才回來。
瞧他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兩人這仗打的還挺好。
李海軍端起水杯,喝口水感慨說道:“等明年,咱們車間也有新設備了。”
聞嘉嘉:“薛主任搶到手了?”
李海軍:“我和薛主任都出馬了,哪里能搶不到手。”
聞嘉嘉:“那挺好的,魏組長天天喊著要換設備。”
說完,她背著包,帶著籃子離開。
離開后沒有直接出城,去了趟化工廠,今天有合成的機會還沒用。
她又花一毛錢買了些廢棄的橡膠制品,正準備離開時,賣橡膠制品的陳香君不解問:“你這些東西買了有啥用么?”
聞嘉嘉前前后后都來她這里買了四五回的東西了,在聞嘉嘉買第三回時,她就產生了疑惑。
她也去問了廠里的老師傅,那些老師傅,甚至那些研究員們,都不覺得橡膠制品能有什么大用處。
可聞嘉嘉這買了又買的,陳香君總覺得自己有點虧。
然而聞嘉嘉只笑笑,并沒有回答,她接過東西就離開。離開時想著下回不能再找她買,得找其他人。
路上,聞嘉嘉點擊合成。
這回運氣不錯,合出來的三樣東西是橡膠手套,橡膠籃球和暖手袋,
聞嘉嘉要了籃球和暖手袋,她把暖手袋放到背包里,準備明天直接給沙月。
籃球則拿回家,反正不管是百貨商店還是供銷社都有足球籃球賣。
籃球的到來很讓聞春和聞萱高興,她們就沒玩過這種拍了會彈起來的球,之前遠遠的瞧見人家玩,她們羨慕得不得了。
魏岱也把籃球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直到聞春和聞萱催著要玩兒了,他才戀戀不舍地把球給她們。
聞嘉嘉啞然失笑:“你也喜歡?那我改天也給你買一個。”
魏岱:“這話說的,我喜歡不是很正常嗎,不過買就不用了,部隊里也有籃球。”
籃球場甚至也有兩三個。
說著,他將衣袖拉到手肘上,開始和聞嘉嘉一起做湯圓。
湯圓做兩種,甜和咸。因為芝麻是磨過的了,甜湯圓做得很快。
半小時后,咸湯圓也做完了。
屋里燈火輝煌,香氣彌漫,四人圍坐在桌邊吃新鮮出鍋的湯圓。
咬破湯圓皮,香甜的黑芝麻立即從破口處流出來。
聞嘉嘉被燙得一激靈,起身倒水時,瞧著窗外怔住,“下雪了。”
如梨花的雪片紛紛揚揚,落在院中。
第053章 冬雪來臨
當地雪來的早, 也來的猛。
短短幾小時的時間,雪就將院子覆蓋個徹底,黑夜中白茫茫一片。
聞嘉嘉是被樹枝折斷聲驚醒的。
“咔嚓”一聲, 露臺外桂樹上的老枝被大雪壓斷,積攢在樹上的雪也簌簌落下。
“什么聲音?”
聞嘉嘉迷迷糊糊醒來, 在即將睜眼時魏岱輕輕撫摸她后背,說:“別怕,是樹枝被雪壓斷的聲音。”
“雪這么大的嗎?”聞嘉嘉甕聲問, 把腳又伸到魏岱的身上去。
魏岱將她抱緊:“很大, 明天你可以堆雪人玩兒了。”
“那挺好的。”幾秒后,聞嘉嘉又睡過去, 呼吸重新變得平穩。
魏岱每每都能被她這秒入睡的神奇技能給驚到,他愣是醞釀十多分鐘才困意襲來,再度與周公約會。
第二天聞嘉嘉早早醒來, 但溫度又低了, 她試探著將手臂伸出被窩, 又急忙縮回去。
旁邊已經沒人了,房間外穿來一陣陣的收音機聲。
聞嘉嘉仔細一聽播的是新聞, 她便知道魏岱還在家中。
“魏岱!”她大喊,“雪厚不厚。”
不一會兒,魏岱推門而入:“醒了?雪可厚了你要不要起來看, 這會兒還沒停。”
說著, 而去窗邊將秋日新掛的茅草簾子給卷起來,原本黑暗的房間瞬間變得亮堂。
聞嘉嘉捂著眼睛, 慢慢適應光線。
她將杯子緊緊壓在肩膀上, 挪動身體靠著床背坐起身,看向窗外時眼睛都瞪大了:“天, 對面的山都變白了。”
從山頂到山腳都是白的,這種景色在老家壓根看不到。
再瞧瞧院子,院子也雪白一片,白到能反光的程度!
洗澡間和廁所的頂上已經被大雪覆蓋了,厚度至少有半分米。
魏岱將窗簾卷好,來到床邊伸出他那雙又想要作亂的手。
聞嘉嘉連忙又躺好,把被子緊緊壓著,眼神警惕地看著他:“別想摸我。”
這人忒缺德了,總愛把手放到她脖子中,經常冰得聞嘉嘉一激靈,恨不得揮手揍他兩拳。
魏岱地圖被她戳破,可臉上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捏捏她臉蛋:“起來吃飯了,今天早上吃的還是湯圓。”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她才不想早起呢!
聞嘉嘉閉上眼睛,用被子蒙著頭,說:“半小時,你讓我再睡半小時。”
半小時就半小時吧。
魏岱一看手表才八點鐘,便也不著急拉她起來吃飯。
房間外,兩孩子正琢磨著調頻道,但魏岱又及時出來,聞春立馬收手,問:“小姨夫,小姨還沒起來嗎?”她沖著魏岱甜甜笑。
“沒呢,春兒,我交給你個任務,你注意時間,半小時后去叫你小姨起來吃飯。”魏岱道,“還有,你們飯都沒吃完怎么就下桌了。”
桌上的碗中還有小半碗的湯圓呢,這年頭的絕大多數人都餓過,甚至餓怕了,是最看不得浪費食物的。
聞萱跑到門口玩雪,說:“不想吃,吃不下了。”吃著肚子鼓鼓的不舒坦。
魏岱一時之間都有點驚訝,難得有聞萱不想吃的東西。
糯米不消化,魏岱也沒硬讓兩孩子吃。他又到房間里的柜子中拿一盒藥出來,兩孩子一看他手上拿的東西,立馬湊上前。
是什么呢?是雞內金粉。
就是雞胗外殼磨成的粉,家里每回殺雞都會把這玩意兒賣了,等到要用時,又得去醫院買。
雞內金粉助消化,挖一勺到嘴里,再喝口水就行。
雖然聞嘉嘉和他一致認為這玩意兒味道怪怪的,但兩孩子竟然還挺喜歡吃。
不但如此,她們連同樣助消化的食母生也喜歡吃,也不知道這口味隨了誰。
兩姑娘“啊”的一聲張大嘴巴,魏岱舀兩勺金黃色的雞內金粉分別倒入兩人的嘴巴中,然后蓋上蓋子,重新放回去。
他這么進進出出的,聞嘉嘉是徹底睡不著了。
好在她也只是想賴床而已,等魏岱放好雞內金粉出門時,聞嘉嘉還讓他把被窩里的暖水袋拿出去重新換熱水。
魏岱也由著她,灌了熱水后又套上棉套,重新塞到被窩中。
“啊,舒服啊,暖和啊。”聞嘉嘉恨不得在被窩里直打滾。
她的被窩太軟和了。
身下墊了稻草墊和厚厚的床褥,身上是好幾斤的大棉被,枕頭也換成了棉花枕,這種感覺就跟把自己埋在棉花堆里似的。
半小時很快過去,聞嘉嘉賴了又賴,最終還是被魏岱拉起床。他說:“先吃飯,吃完你要是還想睡就再去睡。”
聞嘉嘉:“……”這話說的,她衣服穿齊整了,肚子也填飽了,還能回床上嗎?
“真是,多睡一會兒都不許!”聞嘉嘉起床時嘴里嘟嘟囔囔,穿上毛線勾的拖鞋,套上他的那件舊棉衣就出門。
聞嘉嘉覺著他的棉衣要比自己的棉襖還要好穿,長度足足能蓋住她的小腿肚,里面再穿連毛衣,在家里時完全不感覺冷。
關鍵是這件衣服它耐臟,難怪魏岱說一年洗一回就行。
魏岱又煮了碗湯圓,端到她面前。
聞嘉嘉剛剛刷了牙,此刻鼻子紅紅的,跟打了腮紅一樣。
“是肉湯圓?”聞嘉嘉問,左手緊忙扶著發燙的碗,右手拿起勺子舀個湯圓入口。
魏岱將房門關上,坐在她對面,“昨兒芝麻湯圓太甜了,我怕你早晨吃不下去。”
聞嘉嘉:“是呢,手抖把白糖放多了。”吃超過五個后就膩得慌。
肉湯圓也挺不錯的,咬一口,里面是剁碎了的肉餡兒。
肉餡其實和魚丸里的肉餡有點像,稍微會帶點兒甜。
魏岱煮的時候還放了白菜。
白菜葉子黃黃的,已經被煮軟甚至要煮爛了,配著肉湯圓一起吃,倒也很解膩。
聞嘉嘉吃八個后就吃不下去,將碗推到魏岱面前:“剩下的兩個你吃。”
……真就能差這兩個嗎?
魏岱腹誹,姨甥仨兒的德行一樣一樣的。
聞嘉嘉托著腮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這是我對你的愛~”
趕緊拉倒吧,魏岱只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吃完早飯,聞嘉嘉有心思玩雪了。
院子里的雪厚到啥地步?厚到能把腳踝給蓋上,超出腳面一指呢。
雪剛下,還是松軟的,踩在上面能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聞嘉嘉換雙鞋子,在院子里留下一排的腳印,差點把腳凍成冰塊后才急忙跑回屋里。
魏岱又想說她了,哪有這樣的,天天喊著腳冰,結果卻在雪地里走來走去。
穿著雙布鞋也敢走。
他看不過眼,干脆把雪給鏟了。
聞嘉嘉又道:“給我留點兒,我等會兒要堆雪人。”
“行!”
留吧,給你留塊巴掌大的地,讓你堆袖珍雪人,魏岱心中這般想。
但聞嘉嘉動作太快了,她把手套戴好,去兩孩子屋,把躲在屋里聽收音機的兩孩子拉出來:“走走走,這么大的雪都不稀罕嗎,咱們老家可是輕易看不到的,小姨帶你們堆雪人去。”
“堆雪人?”聞春疑惑。
聞嘉嘉牽著她們來到屋外,“對啊。怎么,學校老師沒講啊。”
聞春搖搖頭,“老師沒教過我們該怎么堆雪人。”
聞嘉嘉:“老師都不教這玩意兒。沒關系,我堆個給你們瞧瞧你們就會堆了。”
說著,滾兩個一大一小的雪球,疊上后又去撿枯樹枝,插在大雪球的兩側充當雪人的兩只手。
再去廚房里拿胡蘿卜,去菜地邊撿石子,充當雪人的眼睛鼻子與嘴巴。
最后再蓋頂帽子,雪人就做好了,瞧著還憨憨的。
聞春聞萱“哇”了聲,果然對這項活動燃起濃濃的興趣,一前一后跑到隔壁去找謝易和他弟弟,說是要一起堆雪人玩兒。
魏岱將院里的雪鏟得差不多時雪便停了,不久后太陽露面,溫度總算上升了那么幾度。
“今天不需要去隊里嗎?”聞嘉嘉問他,“這么大的雪,你們怕是要被拉去掃雪。”
魏岱無奈地瞥了她一眼:“唉你……別烏鴉嘴。”
聞嘉嘉哈哈笑:“這哪里是烏鴉嘴,有腦子的都能想得到好不好。”
這么大的雪,當然要掃啦。
果然,快十點鐘的時候魏岱就被喊走了,理由確實是掃雪。部隊太大了,連師長都得到自家門口掃雪去。
聞嘉嘉笑嘻嘻地沖他揮揮手,魏岱快到門口時,忽然彎下腰,團吧團吧,團出個雪球來扔向她,砸得聞嘉嘉一腦門的雪。
聞嘉嘉瞬間呆滯了,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不動彈,回過神后氣得哇哇叫,沖他大喊:“魏岱!”
你有種別走!
魏岱消失在門口,然而爽朗的笑聲卻清晰地傳了進來。
聞嘉嘉摸摸腦門,摸下一手的雪。
“哼——”她重重哼一聲。
雪天使得出門不方便,聞嘉嘉本來還想去旁邊村子里買豬骨頭的,現在也不想動了。
老家年底時會殺豬,當地年底時也會殺豬。
這里的經濟比老家好,農村百姓的生活水平也要比浮陽來的高,甚至比老家公社社員的生活水平還要高。
聞嘉嘉前陣子去村里買黃豆時就聽說了,說他們附近幾個村年底時會殺三回豬。
一回是冬至,一回是臘八,還有一回是臘月二十四,也就是小年。
總之,殺豬的時間大多都在這幾個日子附近,所以聞嘉嘉想去買豬骨頭的話應該是能買著的。
她其實是想吃火鍋了,大冷的天,最適合吃火鍋。
“唉!”聞嘉嘉再次嘆氣。
嘴饞啊,饞牛油鍋底,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再吃到。
口腹之欲難以滿足,實在是令人不愉快。
快中午了,不想再吃湯圓的聞嘉嘉把飯蒸了下去。
聞春和聞萱被她支使去堆雪人后就看不見蹤影,也不曉得跑到哪里堆去了。
聞嘉嘉蒸飯的時候就想著,冬至都過了,是不是得熏肉做臘肉臘腸了呢。
去年做的臘肉臘腸原先她還覺得味道不錯,前陣子吃過郝青穎給的臘腸后,她就生出“從此蕭郎是路人”的感覺。
自己做的,壓根比不上人家專業廚師做的半點兒!
當時郝青穎就說了,說到時候可以把肉和料給她,她會讓她爸爸幫忙做。
聞嘉嘉此刻就琢磨著要不然下周就去問問郝青穎她家里啥時候開始做這些,開做之前,她把肉和調料準備好。
除了做臘肉臘腸,還得做豆腐。
現在豆腐需要自己做了,這里可沒有豆腐坊幫忙做豆腐。
至于去城里買?貴還需要票,聞嘉嘉不舍得花這錢。
再就是麻花,蝦片等等年貨,這些都得著手準備。
想著想著,聞嘉嘉就覺得自己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有得忙了,就算是周末,也得空出來做年貨。
但過年嘛,追求的就是這份熱鬧。
飯差不多蒸好,時間來到十一點半。
聞嘉嘉開始做菜,她昨兒買的肉還剩些,便用肉炒盤回鍋肉吃。
肉煮熟,切成薄片,加上豆瓣醬,蒜苗和辣椒一起炒。
蒜苗是院子中種的,辣椒是房間木箱里種的,瞧著挺紅,實際上不怎么辣。
隨著溫度漸低,一些必不可少的菜,比如說辣椒青椒,在外面是中不了了,魏岱便打了幾個木箱放在雜物房里種。
別說,長勢還挺好的,省著點兒吃完全足夠撐到冬天結束。
至于豆瓣醬,是魏岱從他戰友那里拿來的,聞嘉嘉為此還專門送了半壇的楊梅酒作為回禮。
豆瓣醬很香,炒出來的回鍋肉色澤紅潤,連湯汁都是厚重的紅油。
聞嘉嘉咽咽口水,誘人還得是川菜誘人,難怪幾十年后滿大街都是川菜館。
炒完的回鍋肉放在蒸飯桶里溫著,這天氣里菜很快涼,特別是這肉菜,涼了后結層油根本就不能吃。
緊接著開始炒青菜,冬天嘛,院子里的青菜也就只有白菜和菠菜了。
她此刻炒的是菠菜,菠菜必須遇冷后才好吃。連根拔起,把根部的須須去除,將紅色的根留了下來。
這菜又叫鸚鵡菜,有紅嘴綠鸚哥的美稱,不過幾十年后超市里賣的多少白根菠菜了,其實紅根的要比白根的好吃許多。
炒完的菠菜依然放到蒸飯桶中,將鍋洗好燒水,留著等會兒煮湯用。
“怎么還沒回來?”
聞嘉嘉瞧著院門外,有些著急。
都快要十二點了,魏岱沒回來也就算了,聞春和聞萱也沒回來。
她干脆來到門口,朝著遠處空地看,沒看到兩小孩。
又去隔壁,沈尋真正在包餃子,聽到聞嘉嘉的來意忙起身:“呦,你不說我都沒注意都要12點了,小易和小盛也都沒回來。”
“這幾個孩子真是的……”
聞嘉嘉皺眉,又跑到門口。
她把手放在嘴邊喊:“聞春——聞萱——”
沒人應,于是又喊一遍,依舊沒人應。
擔心,其實是不怎么擔心的,部隊里不會出現人販子。至于河都是淺河,稍微深點兒的地方都被圍欄給圍上。就是怕這幾個孩子玩野了,玩得渾身是汗,到時候風一吹,保準得著涼。
雪地里的腳印雜亂,但仔細看看,基本上都是往家屬樓方向去的。
聞嘉嘉干脆也往家屬院那邊走,走了八九分鐘,遠遠的就看見一群小孩在家屬院前的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
“聞春聞萱——”她喊。
兩姐妹沒喊來,兩姐妹的好朋友菲菲倒是喊來了。
菲菲哼哧哼哧跑過來,說:“萱萱小姨,春兒和萱萱到樓上吃烤地瓜去了。我都喊她們別上去,可她們非要上去,小胖家的地瓜噎人得緊,一點兒都不好吃。小胖奶奶也快回來了,她看到肯定是要罵人的。”
小姑娘心中忿忿,對聞嘉嘉告狀。
聞嘉嘉松口氣:“小胖家?那小易和他弟弟呢,也在嗎?”
“對呀,都在。”
“菲菲能幫我叫叫春兒萱萱和小易嗎,就說小姨喊她們回家吃飯,沈老師也在等小易和他弟弟吃飯。”說著,從兜里掏出兩個奶糖來塞給菲菲。
菲菲眼睛亮了,笑瞇瞇:“可以!”
應得老大聲了,然后又跑回去,生怕聞嘉嘉反悔。
屋外這么冷,聞嘉嘉也不想多待,加快速度回家。
魏岱一周前從山里抬了幾根木頭回來,是帶有菌絲的腐木。
腐木放在雜物房中,漸漸的,香菇長了出來,今天一瞧,香菇已經能摘來吃了。
聞嘉嘉摘了五六個香菇,又發現許多小拇指大的香菇冒了頭兒,可見不久后她將收獲更多的香菇。
用香菇煮個香菇滑肉湯,等湯差不多煮好后,聞嘉嘉就聽見了兩孩子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小姨小姨,不好啦!”
聞春率先跑進來,額頭上的碎發不知被雪水還是汗水打濕,此刻粘在一起。
聞嘉嘉端著湯來到客廳:“什么就不好啦,好好說話。”
聞春大喘氣:“小胖吐啦。”
聞嘉嘉放下湯:“小胖怎么就吐了?”
聞春搖搖頭,臉上帶著迷茫:“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吐了,連地瓜都吃不下。”
“那小胖家有人沒?”
“有人呀,我和萱萱,小易小盛,還有飛飛他們都在小胖家。”
聞嘉嘉:“……我是問小胖家有沒有大人,你們走后小胖奶奶回來了嗎?”
聞春:“沒有。但是飛飛他們還在,我們先回來了。”
她肚子餓,趕著回家吃飯呢。
聞嘉嘉也沒太在意,小孩經常吐,聞春和聞萱有時候吃太飽玩太嗨了也吐。
“快去洗手吃飯。”聞嘉嘉說,“往后你們不許再玩得這么遲回來,否則只能吃剩飯了。”
“哎呀好好好!”
兩孩子跑到廚房里洗手,洗完上桌。
回鍋肉還熱乎著,豆瓣醬的味道實在太香了,香得她們肚子呱呱叫。
聞嘉嘉特意拿個干凈的盤子來,舀三分之一的回鍋肉到盤子里,又舀三分之一的菠菜同樣放到盤子里,把盤子放到鍋中溫著,這樣就不怕魏岱回來后菜涼了。
玩一圈后,兩孩子吃得格外香甜。
大半碗飯沒一會兒都給吃了,好似地里還有活等著她們干似的。
吃完飯才將碗洗完,魏岱就帶著滿身的寒氣歸來,聞嘉嘉稍微湊近點兒都能感覺到寒冷呢。
“掃完了?”她問。
見魏岱又伸出那雙凍紅了的手,連忙往旁邊一躲,將他手拍開:“咦,你別碰我。”冰得要命。
魏岱笑笑:“你幫我捂捂?”
“滾吧。”聞嘉嘉推他去廚房洗手,“鍋里有水,菜也在鍋里。”
她拿著抹布擦桌,魏岱洗完手后端著裝菜的盤子和一碗飯出來。
正吃著呢,門口傳來嚷嚷聲。
“沈老師,聞春她姨——”
聞嘉嘉已經在屋里了,聽到聲音又出來:“誰呢。”
魏岱:“不曉得。”
聞嘉嘉徑直走出去,朝著她家這邊走來的人眼熟,但是她不認識,是位老人。
“呃,嬸兒你是……”
“我是祖德他奶奶!”
“祖德又是……”
“是小胖啦。”謝易突然從家里探出個頭,好奇地問老人,“小胖奶奶,是小胖找我們有事兒嗎,我媽媽在給弟弟換衣服。”
小胖奶奶繃著臉道:“你們上午和我家小胖干啥啦,我家胖怎么吐了。”
謝易撓撓頭:“我不知道呀,他突然吐的,我們就吃了地瓜,鳥蛋,哦,還有土豆。”
聞嘉嘉立馬變臉說:“會不會是土豆長芽中毒了。”
又問謝易:“你們吃了沒?”
謝易急忙道:“沒吃!地瓜好難吃的,我們就分著吃了一個。鳥蛋和土豆都沒吃……土豆還沒烤熟時菲菲就來喊我們了。”
聞嘉嘉這才稍稍放心。
小胖奶奶“哎呦”了聲,趕緊跑回家,顯然也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聞嘉嘉回到家中,來到兩姑娘的房間。這倆此刻正趴在床上,翹著腿聽收音機呢。
“你們往后不許在外面吃土豆曉不曉得。”聞嘉嘉說,“小胖吃土豆都吃吐了,土豆長芽后是有毒的。”
“小胖吃土豆吃吐?”聞春疑惑。
聞嘉嘉虎著臉:“那可不,你們剛剛沒聽見嗎,小胖奶奶都生氣地找上門來了。”
聞萱嘬著糖,搖了搖頭:“小胖吃的土豆沒長芽呀,老師教過我們長芽土豆不能吃,我都注意看過的。”
聞春點點頭:“而且,小胖明明在吃土豆前就吐了。”
“對,爬樹摔倒……嗯不對,是上樓后才吐的。”
聞嘉嘉愣片刻:“是不是磕到頭啦?”
聞春:“才沒有,明明是摔到膝蓋了,我都瞧見了,他膝蓋都出血了,后來還是飛飛姐回家拿藥給他涂的。”
聞嘉嘉:“菲菲又成姐啦?”
聞萱奇怪地看著聞嘉嘉:“小姨笨,是飛飛姐不是菲菲啦。飛飛姐就是…就是你朋友的女兒啦。”
聞嘉嘉聽懂了,兩孩子說的是高飛,虹姐的女兒。
這就奇怪了,那怎么就吐了呢。
她說:“你們要是想吐,或者哪里不舒服,得喊小姨知道不?”
“知道知道!”
兩孩子沉浸在西游記的故事中。
第054章 因藥生事
午后。
聞嘉嘉犯困, 躺床上睡午覺。
魏岱又在折騰他那嬰兒床了,正在進行收尾工作,也就是涂抹上一層桐油。
桐油有氣味, 早涂早散味兒。
他媳婦還說這玩意兒有人會過敏,最好用木蠟油。魏岱雖然不理解怎么會有人對桐油過敏, 但也把她的話聽進去了,于是就去找了木蠟油。誰知許多木匠見都沒見過木蠟油,只能放棄, 準備再做一個嬰兒床備著用。
涂完桐油, 再把聞嘉嘉帶回來的果木炭放到雜物房去。
他媳婦也不曉得從哪里帶回來的,帶回家后就往客廳角落一扔, 昨兒一個不察還讓聞萱踩碎一塊炭。
炭倒是好炭,他扔幾塊到爐子里,點燃后竟然沒多少的煙。
爐火燒旺了, 燒得火紅火紅的。
魏岱把砂鍋放上去, 倒入化開的紅糖水, 再將紅棗放入其中燜煮。他去問過,多喝喝紅糖紅棗湯補氣血。
聞嘉嘉沒睡多久便起來了, 開門時濃重的紅糖紅棗味兒撲面而來。
“好端端的怎么燉起甜湯來了?”她揉揉眼睛,腦袋還懵懵的,被那從門縫里灌進來的冷風一吹, 整個人才精神起來。
聞嘉嘉攏了攏衣領, 把門關緊。
“燉給你喝的。”魏岱說,又把門打開, “留條縫通氣, 在燒炭呢。”
聞嘉嘉來到廚房里,手上墊著抹布, 打開砂鍋蓋,里面的紅糖水正在翻滾,香甜的滋味在冬日中特別誘人。
她嘿嘿笑:“再磕個雞蛋?”
魏岱無奈:“你晚上不吃飯了?”
聞嘉嘉把蓋子蓋上,摸摸肚子:“我還真沒啥胃口吃晚飯。”
中午吃完沒運動,光躺床上睡午覺了,午飯還在肚子里積攢著呢。
她坐到沙發上,撐著頭看魏岱鋸木頭,這是準備再做一個嬰兒床啊。
聞嘉嘉說:“還不如打個柜子呢,家里的柜子不太夠用了。”
比如房間里的衣柜,現在恰恰好能夠裝下她和魏岱的衣服。往后再多做幾件衣服就得掛不下。
魏岱聚精會神地量長度,說:“做,都做。等衣柜做好,我再做個嬰兒車。”
“……”
“行吧,你開心就好。”聞嘉嘉徹底沒話說了,還有上趕著給自己找活做的。
魏岱笑了笑:“你睡前外頭誰找你呢,聽著像陳達他老娘。”
聞嘉嘉豎起大拇指說:“你牛,這都能聽出來。不過我不曉得是誰的老娘,倒是曉得是誰的奶奶,就那小胖子的。”
“耳朵奇大的那個?”魏岱低著頭,量好尺寸后用筆在木頭上一劃,拿起鋸子。
聞嘉嘉回憶一番,點點頭:“好像是,叫祖德。八月份那會兒跑深河段那里抓魚,后勤的人抓到后被后勤罰站的那個。”
她記得老緊了,因為那天是建軍節。
當時魏岱天天早出晚歸的,忙得不行。其他人也是,隔壁沈老師還說整整三天沒見到謝陽了。謝陽也不是沒回來,而是回來時深夜,離開時又凌晨。一間屋子里住著,卻能三天不見面,可見忙到什么地步。
偏偏那幾天又熱得慌,聞春和聞萱都禁不住熱了,每天吃完晚飯都得跑到淺河區里去玩一玩。
兩姐妹有分寸,聞嘉嘉也就不阻止。
可那天她聽人喊說有小孩兒翻越欄桿游到深河段去了,嚇得她丟下手里的衣服急急忙忙跑到河邊去。
那孩子就是小胖,聞嘉嘉眼瞅著這位略胖的小孩兒被后勤的人揪住衣領拖了下來,到岸上后還被順手打了兩掌屁股,最終被罰站,站半小時后滿腿都是蚊子叮咬的包,瞧著都跟玉米似的。
腿被蚊子叮了包,耳朵也被蚊子叮了包,使得兩個耳朵像極了幾十年后動畫片里大耳朵圖圖的耳朵的模樣,聞嘉嘉對此印象深刻。
魏岱:“那就是了。這老太太其實還算講理,就是脾氣有點沖,在家屬區人緣不太好。”
聞嘉嘉也這般覺得,兩夫妻正說著人家老太太的小話呢,門口就又有人敲門。
來的是包姐。
“你們夫妻倆這小日子過的可真好,屋里都是暖和的,還煮著紅糖水呢。”包姐是吃著花生進來的,還從兜里抓了把給她:“昨兒剛炒的,試試香不香。”
“咔嚓”一聲,聞嘉嘉把花生殼捏開,把兩粒花生扔嘴巴里,確實又脆又香。
她夸贊道:“姐你家花生炒得好,我每回炒總是會過火了。”
這話說完,魏岱就瞧她一眼。
心說:炒個鬼,你只做過水煮花生。
家里的花生從來都是曬干后水煮的,壓根就沒有炒過。
包姐就笑:“沒事兒,哪天你要做的時候喊我,我來教你。”
不等聞嘉嘉說謝謝,她就又道:“剛剛陳達他娘來找你?”
聞嘉嘉點點頭:“小胖吐了,來問呢。”
包姐撇嘴:“這人怪不講理的,自家孩子吐了和一起玩兒的小孩能有啥關系。”
“不過……”她又說,“我瞧了眼,小胖吐的可怪厲害的,都被送到醫務室去了。”
部隊有醫院也有醫務室,平常一些小病小痛的去的都是醫務室,畢竟醫院資源緊張,除非大晚上的醫務室里沒人。
聞嘉嘉驚訝:“有說為啥嗎?我問了聞春和聞萱,并不是吃出芽土豆吃的。”
“誰曉得呢。這孩子今天也是多災多病的,又摔又吐,說是還頭疼。”
聞嘉嘉忽然有個猜測冒了出來:“他是不是涂紅藥水了?”
“這誰曉得呢。”包姐沒在意。
聞嘉嘉肯定道:“保準涂了。”
聞春那會兒還說,高飛回家給他拿藥。摔傷嘛,涂的肯定紅藥水,就是不曉得和紅藥水有沒有關系。
畢竟汞中毒是極小的概率事件。
不過聞嘉嘉也沒趕著去和人家說,她能想到紅藥水上,那些醫生怎么會想不到呢。
果然,醫務室里的醫生在到小胖膝蓋處的傷口后,得出了懷疑汞中毒的結論,至于到底是不是,還得進一步查驗。
醫務室的醫生道:“去醫院吧,醫院檢查一下就能確定了。”
陳大娘臉都白了:“咋咋咋咋會中毒呢,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呢,你說清楚啊。什么汞不汞的,這是啥玩意兒。”
醫生耐著性子解釋:“就是紅藥水,紅藥水中有汞,很少有人用了會中毒的。但陳祖德小同志大約是運氣不好,用了后中毒了。不過我已經幫他把傷口清洗一下了,為了安全,你們還是盡快去醫院一趟。”
“對了,不許把人抱著走背著走,要用擔架抬走,抬穩當點兒啊。”醫生又補充了一句。
這話一說,陳大娘更是嚇傻了。在她看來需要上擔架,那就是不好了。
她抓些孫子的手連忙點頭,眼淚一個勁兒地流:“好好好,我這就去。”
醫生嘆聲氣,干脆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找將個虎膀腰圓的女同志,請她們幫著抬。
很快,小胖被轉移到醫院。
而他汞中毒的事兒也隨著看熱鬧的人的散開而流傳開來。
家屬們萬萬沒想到,這玩意兒還能中毒,于是虹姐家第一個遭殃。
“虹姐,你也沒跟我們說過這玩意兒會中毒啊,會導致中毒的東西我們敢用嗎?”有人拿著從虹姐那里買的紅藥水上門,站在虹姐門口大聲嚷嚷。
“是啊,小胖那孩子都吐成啥樣了,醫生親口說是什么汞中毒。傷口還發腫,現在被抬到醫院去,還不曉得能不能救回來呢。”
這話說的就有些缺德了,旁邊的人不禁翻個白眼。
對的不是虹姐,而是說這話的人,沒得這么詛咒人家小孩的。
其實醫務室的醫生情緒還算穩定,沒有陪著去醫院,也沒讓人去喊孩子爹媽,就說明問題不大。陳大娘關心則亂就算了,但圍觀的人中稍微有點兒腦子的都能想得到這一層上,結果還真有一個傻成這樣的。
虹姐都聽傻了,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有人解釋后才曉得今天發生了什么事兒。
但她也不是軟柿子,立馬懟回去:“這跟我有啥關系?你去醫院看看,醫院里難道就沒有紅藥水嗎!眉毛下面的兩個洞是讓你們噴糞的嗎,你們沒從我這里拿紅藥水前難不成就沒用過紅藥水?”
這話說的也是,醫院里給用的也是紅藥水啊。
只是還有一些人心存疑慮,想著:虹姐莫不是拿次品紅藥水賣給她們吧。
否則怎么以前用醫院紅藥水時沒有出過這種事,偏偏用她的紅藥水,小胖就中毒了。
有人就把這種猜測說出來。
虹姐啐她一口:“那也是人的問題,你們難不成也用的跟小胖一樣中毒了?”
她敢說,這整個市的紅藥水都是來自本市的藥廠。都是一個車間出來的,怎么還分有毒沒毒三六九等了呢。
虹姐實在有理,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了,這事兒和人家真沒多大的關系。
但也有那曉得法律的,明白如果真要追究的話,虹姐百分之百要負責任。
畢竟平常若是沒事兒,私底下賣點兒藥也就算了。但一旦出事,這就成了非法售藥啊,罰款都是輕的了。
有那聰明的人,在人群散了后就留下來給虹姐提了一嘴。
“你自己注意點兒,咱們家屬院里私下換賣事雖不大,但你這算藥品,只要一出事,那一定就是大事。現在就得看陳家追不追究了,如果人家不追究那這事就過去,如果人家鐵了心抓住不放,那這事兒怕是得鬧到領導那里去。”
說完,那人便離開,留虹姐一人怔怔坐在原地。
高飛聽完全過程,動動不敢動。小小的人兒就躲在門后,眼中驚恐,眼淚止不住的流,卻又咬緊嘴巴不出聲。
她好像害了媽媽。
但虹姐沒怪她,她把閨女拉到身前,摸了摸她的頭:“好好在家里待著,看好妹妹,媽媽出去一趟。”
高飛眼睛發紅,急忙點頭。
虹姐離開家,朝著北山方向走去。
聞嘉嘉此刻正在磕雞蛋,她把雞蛋磕到紅糖水中,也沒攪散,瞧著雞蛋慢慢凝固,心中估算時間……她想吃稍稍嫩點的,帶著點兒溏心的雞蛋。
外面的雪又開始下了,只是比昨兒要小許多,落到掌心中直接化開。
“你用的是我的果木炭?”
雞蛋煮好,把砂鍋端起來后聞嘉嘉才發現炭火的不對,這炭忒齊整了吧,不像家里的炭呢。
家里平常用的炭,都是柴火燒完后留下的木炭。
有大有小,而且容易碎,還容易燒,蒸飯也就算了,一旦要煲湯,半途是要添木炭的,甚至添兩回三回的木炭。
魏岱終于收工了,將鋸好的所有零件都收起來,用繩條牢牢綁著放到雜物房去,又到廚房里洗洗手,便聽到聞嘉嘉這番話,就道:“是啊,總得試試你這新炭好不好用。”
聞嘉嘉:“這是我買來燒烤和煮火鍋用的,你往后可別用了。”
“煮火鍋?”
“對啊,我還想著買個銅鍋回來。我上回跟你說我有個同事的爸爸在大飯店工作你還記得吧,她爸爸就有渠道買銅鍋。哦,就是首都涮羊肉用的那種銅鍋,還可以打鴛鴦式的呢。”
她其實是有試過合成的,但鐵易得,銅卻難搞。
聞嘉嘉試過幾個銅幣,但合成也是講究點基本法的,三瓜兩棗還指望人家系統給你個大銅鍋嗎?
所以合不出來,想了想,還是干脆買吧,反正有得買。
魏岱道:“其實就是打邊爐。”
這種叫法也有,聞嘉嘉疑惑問他:“你難道沒吃過?”
吃肯定是吃過的,但絕對不是隨吃隨燙,而是一鍋煮,煮完直接到鍋里舀著吃。
聞嘉嘉撇嘴:“那哪里算火鍋呢。”明明是亂燉。
她拍拍他肩膀:“沒事兒,等哪天材料買齊全了我給你做回正宗的吃。”
魏岱心說,還惦記著吃呢。
……又說漏嘴了。
火鍋這玩意兒,難不成你從前吃過?
聞嘉嘉絲毫沒意識到,此刻還琢磨著要不要買些芝麻醬。她在百貨商店里見過芝麻醬,只是有些貴。
雪漸大,風也漸大。
客廳門被一陣猛風吹開,夾雜著雪花的冷空氣灌入客廳中,吹得人一激靈。
魏岱連忙過去將門關上,同樣留下一條小縫,但因風大,他又用酒壇頂著。
爐子里的炭火還未滅,暫且有用。等會兒得把豬蹄放在上面烤一烤,剔了毛后明兒放在砂鍋中燉。
今天是吃不著了,因為太遲,此刻燉了最早也得七點多才能吃。
聞嘉嘉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吃著紅糖紅棗湯。
“你也來吃些。”聞嘉嘉喊魏岱。
魏岱:“甜滋滋的東西……”
“甜滋滋的東西在冬天吃才好呢,你嫌膩歪啊。”平常甜口的食物也會吃啊,甜湯怎么就不吃了呢。
聞嘉嘉皺眉:“你快來吧,我磕四個蛋的,等會兒給聞春和聞萱留兩碗就行。”
魏岱:“行。等我烤完豬蹄。”
只是豬蹄還沒烤完,門外就又傳來敲門聲。
聞嘉嘉真的疑惑了:“奇了怪了,今天咱家竟然有這么多人上門?”
魏岱從窗戶上看了眼,說:“是包姐。”
院門沒關,包姐敲兩下便進院了。
客廳門是虛掩著的,在她又要敲門前,聞嘉嘉便其實把門給打開。
“包姐你咋來啦,快進來烤火吧。”聞嘉嘉牽著包姐的手,轉頭對魏岱道:“把爐子搬出來。”
包姐連忙道:“哎不用,你這屋里就怪暖和的,還要烤啥火啊。”
聞嘉嘉又拿塊碗來:“那你喝些甜湯,剛煮好的,喝了暖身子。”
包姐擺擺手:“也不用。我就是有事兒、有事兒想問問你。”
聞嘉嘉見包姐是真的沒心情烤手也沒心情喝甜湯,便只拉著她坐下,問:“啥事兒啊,包姐你盡管問。”
包姐便把剛剛發生的事兒說了。
她當然不是來找聞嘉嘉討主意的,而是想知道這件事若是鬧大了,會不會影響到她的侄女兒。
“我倒不怕,就怕思華的工作出問題。她這份工作來的不容易……當年我生高飛的時候她才是十五六歲的姑娘,就從我們老家千里迢迢趕來照顧我。你不曉得,從我們老家坐火車到這兒得轉三趟火車,坐上五六天才能到呢。她那么小小個人兒都敢獨自坐車來……”
她婆婆總說她有好事兒都顧著娘家人,但她永遠記得初次坐月子時只有侄女來幫她。
“后來照顧我兩年,也在咱們家屬院住了兩年。是她自己到藥廠里替工,最后轉正的,這么多年來實在是費心費力,我就怕她的工作被我帶累。”
聞嘉嘉受到震撼,還真被她猜對了。
她想了想,忽然問:“這紅藥水,不是飛飛見小胖受傷給他用的嗎?”
“是……是啊。”虹姐話音一頓,若有所思。
對啊,她又沒賣紅藥水給小胖家。
這紅藥水是她自己家用的,鄰居家的小孩摔傷了,她家高飛心眼好,給人家送藥用,這能有多大的問題。
聞嘉嘉心道,按理來說,其實還是有問題的,虹姐家必然有責任。只是從一開始的賣,變成了好心給而已。
但也無法改變她賣藥的事實,只是把這兩件事給分開了。
聞嘉嘉也不太了解這時候的律法,但若是幾十年后,罰款都是輕的。
思華呢,也得被辭退。
聞嘉嘉說道:“廠里對像紅藥水這樣的成品藥看管不嚴。”因為不是管制藥品。
又說:“但如果有人因為這事兒去廠里,廠里肯定也會給出態度。”
“什么態度?”
“大約是降級,還有扣工資,再就是背個處分。至于辭退……應該是不會的。”因為有舊例可循。
包姐嘆氣,就是扣工資她也很心疼啊。侄女孤身一人,去年才轉正,每月還得寄錢回老家,手上能有多少的錢呢。
包姐匆匆來,又匆匆走了。
魏岱見她離開,便對聞嘉嘉道:“咱家不缺錢,往后要是有人喊你帶藥你千萬別帶。”
這事兒風險太大了。
聞嘉嘉乜他:“你當我傻呢。藥這東西,是能胡亂帶的嗎。沒有產生副作用也就罷,一旦產生傾家蕩產都不夠賠的。”
即使是最簡單的紅藥水她也不敢。
魏岱嘆道:“這事兒有的折騰了。”
聞嘉嘉點點頭,想想說道:“咱們是不是得買些什么給小胖?”
在村里待久了,她發現誰家生了大病,村里人都會拿幾個雞蛋,幾塊紅糖,甚至幾根的骨頭去看望。
其實幾十年后也是如此。
她還記得老家誰誰誰斷腿了,或者是生病做手術了,已經離家許多年的爸爸依舊會拜托村中的叔伯幫忙送份禮。
就連她自己——她同學意外出車禍,同學群里也相約著帶些禮品去看望。
魏岱點點頭:“這是應該的。”
聞嘉嘉想著聞春聞萱和小胖玩得好,便打算送半斤的肉去。
翌日。
小胖據說還在醫院,聞春和聞萱從謝易那里知道小胖在住院后,心中便有些擔憂。
聞春皺著眉問小姨:“小胖是生了很大的病嗎?我吐的時候,吃兩天藥就好了呀。”
聞嘉嘉:“吐有好多種,你是發燒吐,人家小胖是中毒吐,這哪里能一樣。”
“哎!我擔心小胖,我們還和他約好,等去學校后一同打球玩呢。”聞春眉頭擰得更緊了,叉著腰跟大人似的。
她雖然年紀小小,但早已經知道“中毒”有多么嚴重。
村里人都說,爹媽他們是中毒死的。
“小姨,我想去看小胖。”她沉默了會兒又道,“我怕他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
聞嘉嘉嘴角輕扯,無語凝噎。
“倒也沒到那個份上。”她敲敲飯碗說,“你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今天早晨吃的是皮蛋瘦肉粥,醬油煎荷包蛋,還有兩根魏岱從食堂里帶回來的油條。
挺豐富的,但兩孩子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兩孩子跑到房間里,聞嘉嘉聽到了翻箱倒柜的聲音,也不曉得在搗鼓什么。
緊接著又跑去隔壁,和謝易躲在門口,好像又在計劃著什么。
魏岱沒在家,聞嘉嘉只能自己掃雪。
雪化成水,浸濕泥土。
泥土又將潔白的雪染上顏色,使得鏟到門口的積雪臟兮兮的。
聞嘉嘉鏟半小時,鏟出一身汗。
聞春和聞萱大約是商量完了,找聞嘉嘉要了個小籃子,把她們的玩具裝在籃子中。
“小姨,我們打算去看望小胖。”聞春認真說,“去醫院的路我們都知道。”
“就這么著急?”她笑笑問。
聞春重重點頭:“嗯!很急。”
聞嘉嘉揉揉她腦袋,從櫥柜中拿出魏岱今晨買的半斤肉,用油紙包著,一同放到她的小籃子中說:“去吧,小姨陪你們一起去。”
第055章 遇強則強
只是聞春和聞萱依然沒去成, 因為人家醫院不許這么多小孩進去。
“同志過分了吧,帶一個兩個的也就算了,怎么還帶上六七個孩子呢, 萬一進去后橫沖直撞撞到人咋辦。”醫院門口的保衛人員盡職盡責地把聞嘉嘉一行人給攔下。
里頭多是病人,撞出事醫院要負責任。要是小孩也出事, 醫院就要負兩份責任。
頓時,他看聞嘉嘉的眼神里都帶著警惕,他覺著這位同志挺不靠譜, 如果可以, 大人他也不想放進去。
聞嘉嘉:“……”
說實在話,她也不想。
這些孩子不是她帶來的, 是路上跟來的。他們聽說要去看小胖就嚷嚷著也要來,聞嘉嘉趕都趕不走。
頓時,六七個小孩站成一排, 眼巴巴地看著聞嘉嘉。
聞嘉嘉也怕出事, 便將聞春手里的籃子奪過來, 對他們說:“你們誰也別進去,都在外面站著, 等我瞧完了再來給你們說小胖的情況怎么樣。”
聞萱撅嘴:“小姨,可是我們想親自看看小胖。”
聞春直點頭,她怕小胖死了, 再也看不到了。
聞嘉嘉繃著臉:“還聽不聽話了, 不聽話你們的玩具我都不幫你們帶了。”
聞春和聞萱沮喪非常,皺著臉站在邊上, 仿佛受到重大打擊。
謝易從兜里掏出兩塊五彩斑斕的石頭, 遞給聞嘉嘉:“小姨,幫我把這個帶給小胖。”
其他人, 也紛紛拿出自己的禮物。
有石頭也就算了,竟然還有泥巴,更有一根棍子,一支不知是雞還是鳥兒的羽毛,聞嘉嘉看得也是醉醉的。
小孩的友誼她是真不懂。
聞嘉嘉帶著一大堆的東西進醫院,只問了路過的護士一嘴,護士就給她指了路。
“紅藥水中毒送進來的小胖子是吧,他在二樓206,樓梯在前面,直走就行。”
聞嘉嘉道聲謝,然后前行。
上樓,找到206,推開門里邊人挺多還挺熱鬧的。
“嘉嘉啊,快坐快坐。”小胖媽忙拉著她坐下,聞嘉嘉認真觀察了她兩眼,神色還行,看來小胖情況也還行。
聞嘉嘉笑笑:“我來看看小胖,樓下門口還有一伙小孩被攔在外頭呢,我這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是他們托我帶進來的。”
說著,把豬肉塞給她:“我去你家時你家沒人,就帶到醫院來了,你讓食堂煮給小胖吃。”
醫院里提供幫忙做飯服務,聞嘉嘉曾經送兩孩子來醫院時就曾讓醫院食堂幫忙蒸過雞蛋羹,還給放了一點點兒的豬油,味兒可香了。
小胖媽媽按照慣例推拒兩下,讓后接過。也沒啥不客氣的,往后總會還回去。
“小胖呢?”聞嘉嘉問。
“在做檢查呢,醫生說今天明天都要是還沒啥大問題就能回家了。醫院床位緊張……哎嘉嘉你不曉得,昨兒市里還送過來幾個人呢,聽說是市里沒法救的。鬧了半宿,直到今天早晨六點鐘才安靜下來。”小胖媽說道。
旁邊聞嘉嘉瞧著臉熟,但是又叫不出名兒來的一個嬸子道:“我剛剛來的時候聽說了,說是有個工廠的鍋爐發生爆炸,炸傷好幾個。咱們軍區醫院治燙傷治得好嘛,可不就是送到咱們這里。你說這好端端的咋會出這兒倒霉的事兒,眼瞅著都要過年了,該平平安安團團圓圓的才行。”
聞嘉嘉驚訝:“哪兒個廠呢?”
“誰曉得呢,那些家屬都哭暈在手術室門口了,我就沒敢多問。”
“好像是化工廠。”又一嬸子說,“我聽護士說了,說還好不是車間爆炸,否則多數都得當場死亡,哪里還有送來搶救的機會。”
聞嘉嘉怔住,然后嘆氣:“那確實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她統共也沒去過幾個廠,除藥廠外就對化工廠最熟了,曾經還去過呢,竟然是化工廠發生的爆炸。
看來過陣子市區每個廠都有得忙了,或許排查生產隱患得排查到年底。
小胖很快回來,這孩子是走回來的,腳步還挺有力的,就是蔫了吧唧的不是很精神。
一回來,就問:“媽媽,我啥時候能回家呀,我惦記著打雪仗呢。等雪都化完了咋辦,到時候就……只有我沒打。”
正說著,眼睛看到了聞嘉嘉帶來的一籃子東西。
他話頓了頓,然后眼睛都亮了。
“春兒小姨,這好像是春兒的玩具,還有小易的石頭!”小胖驚喜得都要跳起來。
聞嘉嘉就說:“他們都在門口呢,進不來,托我把東西帶給你。”
聞春和聞萱,給的都是魏岱給她們做的木頭槍。
小胖欣喜不已,若非他媽攔著,他都要跑出去找朋友玩兒了。
聞嘉嘉和小胖媽媽不算熟,就也沒多待,臨走前摸摸小胖子那圓滾滾的腦袋:“好好養身體啊,等你恢復健康,和春兒萱萱一起去打籃球。”
“好,我一起會的!”小胖坐在床上,喜滋滋地擺弄各種各樣的玩具。
他心里頓時冒出生病好啊,生病好幸福的想法。
這么想,也就這么說了。
毫無意外,被老娘捏了臉,聞嘉嘉走出門三四步都聽到了小胖的喊疼聲。
離開醫院前,她特意繞到另外一棟樓,果真瞧見好多化工廠的人。
其中有一位是領導,她陪薛主任去化工廠時見過這位領導。
但這位領導此刻正被一群人圍著,急得腦袋都要冒煙了,聞嘉嘉便也沒湊過去,到藥房開兩瓶的消食片后才離開。
小孩們還在等著,聞嘉嘉說:“都回家去吧,小胖好著呢,明天就能出院和你們一起玩兒。”
“真的?”有小孩問。
聞嘉嘉:“真的,我還能騙你們嗎。”
只見那孩子耷拉著腦袋,嘀咕說:“早曉得他明天就能出來,我那野雞尾巴毛就不給小胖了,我可喜歡了,小胖肯定不會再還給我了。”
“……”
小孩的友誼她更不懂了。
聞嘉嘉帶著一群小孩回家屬區,路上碰見她的人都笑稱她是孩子王。
她覺著這稱號有些丟人,匆匆回家。
聞春和聞萱可不想回去,地上還有積雪,她們幾個孩子商量著要玩過家家。
一伙兒的小孩利用積雪砌鍋砌灶的,又去撿樹葉當菜。
而聞嘉嘉回到家后開始工作。
她把飯蒸下去后就到房間里,將筆記本拿出來準備寫報告。
她也是渴望升職的,雖說最后的歸宿都是停薪留職,但升職后工資高啊。
所以就得主動工作,在領導還沒有布置任務時先一步猜到任務,然后再完成任務。
好在聞嘉嘉對車間情況,至少是第六車間的情況了如指掌,所以稿子寫的很順暢。
這時候,她經常代替薛主任去檢查車間機器的優勢就顯露出來了。
這事活瑣碎麻煩,辦公室里原先是李海軍做的,薛主任嫌李海軍做的不夠好就交給了她做。李海軍也不太看得上這活兒,得知移交給聞嘉嘉后也不管。誰曾想,這活能給她帶來篇稿子呢。
加之聞嘉嘉和車間工人關系好,很多只有一線工人才曉得的事兒她都曉得。
一小時的時間她就寫完了兩千多的字,對她而言效率實在算高。
中午,魏岱沒回來吃飯,聞嘉嘉只能戀戀不舍地放下筆起身去做飯。
她瞧了一眼廚房角落的芋頭,便炒了盤酸辣芋頭絲。
冬天就喜歡吃點重口味的東西,單單就著這道菜聞嘉嘉就能吃下兩碗飯。
接著蒸碗蛋羹,午飯就算做好了。
聞嘉嘉也不去管兩個孩子,是孩子又不是傻子,反正她們玩餓了會回來吃飯。
吃完飯,將菜端到鍋里溫著后,聞嘉嘉回到房間里繼續工作。
一篇好稿子不是一兩個小時,甚至兩三個小時就能寫出來的。
聞嘉嘉這只算粗略寫了個詳細大綱,之后還需要刪減和填充。
不但如此,寫完后還得校對,校對完送上去后如果薛主任不滿意又得繼續修改。
聞嘉嘉寫的稿子還好,基本上沒有修改超過三回的情況。
沙月就不行了,沙月的稿子能改六七回。據她所說,她剛來時甚至改過十幾回,把薛主任給搞煩了,讓她往后一個月交兩篇最基本的稿子就行。一篇工作報告,一篇思想報告,回回都得拖到下個月的月初交。
今夜無雪,但溫度創下新低。
屋外是呼嘯寒風,將誰家未關緊的門吹得哐哐作響。
聞嘉嘉朝著窗外探探,冷風刮得她頭發散亂,魏岱還沒回來。
兩個孩子已經睡著了,今日兩人實在累,吃完后便早早睡覺。
聞嘉嘉過去,摸了摸她們被窩,然后把被窩接暖手袋拿走。
暖手袋換袋熱水,塞到被窩里,聞嘉嘉將院門用石頭抵著,把客廳門的鑰匙插在門口,然后回屋睡覺。
半夜,聞嘉嘉只覺得一陣冷氣灌入被窩,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
可旁邊也冷啊,就又只能躲回去,迷迷糊糊問:“回來了?”
魏岱將她摟在懷里:“嗯。”
他覺得摟著個熱爐,聞嘉嘉只覺得躺在冰窖中。
漸漸的,兩人身體都暖和了,陷入夢鄉。
第二天,又是痛苦的工作日。
聞嘉嘉是在冷風中清醒的,掐著點到達藥廠,連早飯都沒來得及買。
既然沒買,那就去食堂吃了。
食堂也是有早飯吃的,畢竟藥廠中住著許多工人,那些住宿舍的工人們總不能在宿舍中開火吧。
聞嘉嘉來到食堂時已經八點半,窗口處只留下涼了的粥。
“同志,今天有包子呢?”
聞嘉嘉見到窗口里有蒸籠,蒸籠上面還有蒸包子用的帕子。
“有呢!還是大肉包,你來晚啦,這時候來鍋氣都聞不上的。”里頭的大娘笑說。
聞嘉嘉“唉”了聲:“沒辦法嘛,我又沒住在廠里。”
說著,她讓大娘給她舀份熱粥。
“行嘞!你等著。”大娘把桶里冰涼了的粥舀到她飯盒去,又帶到后廚,大概四五分鐘后又端出來。
飯盒熱得很,聞嘉嘉特意找大娘借了抹布端到桌上。
接著又去端小菜。
吃粥的話,是有送一碟小菜的,腌菜心和腌豇豆。
聞嘉嘉又從兜里掏出一個油紙袋,小心翼翼地倒些到粥里。
這是啥?是肉松。
從郝青穎那兒買的,只買了一小包,聞嘉嘉就干脆放在廠里吃了。
她說她把這段時間會做,聞嘉嘉打算多買點帶回家吃。
肉松拌粥,聞嘉嘉吃得無比滿足。
食堂中已經沒啥人了,幾位后勤的員工正在整理桌子,說著最近熱點新聞——化工廠鍋爐爆炸。
“嚯!我前天晚上就聽到砰的一聲,嚇得我從床上蹦起來,還以為那里塌了呢。我家孩子都嚇哭嚇尿了,一晚上沒敢合眼。”
“你家那么遠都能嚇著?我外甥女就是化工廠的,她住化工廠宿舍,還正正好靠著鍋爐房那邊,耳朵差點兒被炸聾!那真是,連夜跑到我家嘞,嚇得直哭。”
“哎,到底是怎么炸的?”
“好像說是哪里堵塞了,那天晚上又加班,誰曉得正巧碰上這事兒呢。醫院走廊都住滿了人,連咱們廠的醫務室都被安排去給人包扎傷口。當場炸死的倒是沒有,不過重傷的有好幾個,就是不曉得能不能救回來。”
“難怪昨兒一大早,廠里領導就到各個車間里去檢查了。”
“檢查一天可不夠,說是這三天都是安排檢查。”
“要我說,月月都得檢查才成。總是出事兒了才想起來檢查的事兒。反正咱們后廚不擔心這些,咱們后廚連個煤氣都沒有,就靠著柴禾和煤炭。”
這話說的還有點兒忿忿不平,畢竟大冷天的還要去砍柴呢。
聞嘉嘉聽了一耳朵的新鮮消息,把飯盒洗洗回到辦公室。
沙月見她回來,趕緊把報紙給她,指著上面的一篇文章道:“看看,咱們市化工廠的稿子也上工人日報了。”
聞嘉嘉接過來看,寫挺好的,就是運氣不太行,偏偏遇上這種大事兒。
沙月摸摸肚子說:“我也是今天早晨來了才曉得的,我有個同學臉被炸傷了,去的就是你們那兒的醫院,不曉得怎么樣了。你們軍區醫院,讓不讓人去看望病人的?”
聞嘉嘉就說她:“你歇歇吧,你肚子里還揣著孩子呢。”大雪天的也不怕路滑。
“而且,”她又說,“看望家屬可以,看望同學不行。我們倒是能隨意進去,但也得登記。”
沙月嘆氣,重新坐回座位。
聞嘉嘉拿著本子去隔壁車間,她得繼續了解一下車間的情況。
整個第六車間,滿打滿算也就7臺機器,其中兩臺已經到報廢邊緣了。
“其實早就該淘汰了,63年那會兒有倆外國人來維修過,說咱們這是古董,放在他們那里都能拉到廢品站去的。結果就這么一廢品,咱們花大心思修好,縫縫補補的,又了用10年。”魏組長嘆道。他手放在機器上摩挲,心里感慨非常。
“至于其他五臺,有一個算一個,也超過了使用期。最怕它們哪里的零件壞了,這些都是進口的,零件只有那么些個,用完就沒啊,所以咱們車間才要年年都爭取新機器。就算沒有新機器,新零件也是行的。”
聞嘉嘉心想,難怪車間的人都把幾臺機器當成親生孩子,天天都得擦。
她忽然心中一動,試著把手放到機器上。
幾秒后,又若無其事地放在另一臺。最后往旁邊走兩步,又搭在角落的機器上。
光屏出現了,聞嘉嘉呼吸都凝滯了片刻。
合成出啥?
聞嘉嘉只被其中一個選項吸引——壓片機。
還是ZP-21W型壓片機。
她上輩子沒從事相關行業,自然不曉得ZP-21W型壓片機這個產品怎么樣。
但系統還算只能,它在ZP-21W型壓片機后面打了個括號,里面標了“1980國產”。
也就是說,這臺機器肯定比現在車間的這些機器先進。
她呼吸又轉而變得急促,平平無奇的金手指突然給你放個大招,欣喜的同時竟然有些惶恐。
可還沒惶恐幾秒呢,就又靜下來了。
惶恐沒用啊,她又沒法悄無聲息地把這些舊機器給合成走,也沒辦法把新機器拿出來。
所以聞嘉嘉的情緒很快平穩下來,至少面上是這樣,只有旁邊的小萊發現她的異樣。
小萊疑惑:“嘉嘉你沒事兒吧?我怎么看你像喘不過氣一樣。”
聞嘉嘉搖搖頭:“沒事兒……就是想起家里門窗沒關。”
小萊:“這有啥,你不是住城外的部隊家屬區里嗎,沒小偷上你們那兒去。”
不過這理由也說的過去,天氣這么冷,誰曉得還會不會下雪,門沒關也就算了,窗戶還沒關確實讓人擔心。
聞嘉嘉帶著本子又回到辦公室,心臟砰砰跳,連稿子都不太想寫了。
她現在有點兒好奇,廠里那些淘汰的機器都在哪里。
“在哪里?不曉得啊,淘汰就被拉走了,應該在廢品收購站吧。”面對聞嘉嘉的詢問,沙月想了想后說道。
“不過,你問這么干啥?”沙月又問。
聞嘉嘉:“最近在寫篇文章,所以想看看報廢的機器壞成了啥樣。”
話音剛落,李海軍就轉過頭來。
“是薛主任喊寫的嗎?”他問。
聞嘉嘉無語了,幽幽說:“不是,是我自己樂意寫。”
李海軍這才放心。他說道:“淘汰的舊機器一部分在倉庫,一部分已經被拉去重新熔了煉其他東西了。放在倉庫里的那些其實不算完全沒用,往后哪個車間的機器零件壞了,還能去那些淘汰的機器上找找有沒有零件代替。”
聞嘉嘉又問:“那什么時候才會將淘汰的機器拉走呢?”
“怎么的也得等上兩三年吧,反正上回來拉機器已經是兩年前的事兒了。而且如果有人來修……還能修好的話,大概會賣給下面的一些小廠。”
聞嘉嘉心道,這可真是新十年,舊十年,縫縫補補又十年啊,跟穿衣服一樣,補丁打打留給小的穿。
她想著,得想法子進去瞧瞧才行。
一時之間聞嘉嘉捏著筆沉入思緒中,呆呆地看著窗外。
下午,第六車間迎來領導的檢查。
聞嘉嘉還瞧見了魏岱的朋友宋家成宋主任,他也在領導堆里。
檢查時,車間停工,車間工人都站在門口的空地上。
等檢查完了,領導還得講話。
這次的講話沒廢話,句句都有關安全,大家伙倒也聽得進去。
大概半小時后,一行人才離開。
聞嘉嘉又有了新思路,飛快回辦公室繼續寫。
這個稿子花了她三天的時間,但她沒有上交,而是借著寫稿的借口,申請去趟倉庫。
倉庫是重地,跟后廚一樣,不許人隨便進入的。
藥廠有六個倉庫,其中四個在使用,兩個比較小的只放些桌椅板凳之類的雜物,平常有人會去那里歇息。夏天時,兩個倉庫很涼快,適合睡覺。
放機器的倉庫面積最大,看管的也很嚴。
聞嘉嘉拿著薛主任簽字的申請單來到第一倉庫,將單子給了看門的同志。
“寫啥文章還需要看舊機器啊。”看門的同志不解問,但她還是低頭記錄了聞嘉嘉的來訪記錄,然后拿鑰匙打開門,囑咐道:“不許亂碰,也不許把里面的任何東西帶出來,一顆螺絲釘也不行。”
“好。”
聞嘉嘉點點頭,進入其中。
里面……怎么說呢,出乎她的想象。
里面空蕩蕩,500來平的房間,都沒放滿四分之一。
她終于明白了薛主任哪個眼神,薛主任明顯是想說她這一趟肯定是要做無用功。
“無用功就無用功吧!”聞嘉嘉低聲嘀咕,反正她主要目的也不是寫稿。
她走近,挨個看過去。
有淘汰的壓片機,還有蒸餾水機,糖衣機等等。
聞嘉嘉又試著合成,這次沒有選擇壓片機了,于是三個選項里也沒有壓片機,倒是有噴霧干燥塔。
這也是好東西啊,藥廠里緊缺著呢。
遇強則強的金手指終于讓聞嘉嘉滿意了,她覺得自己往后靠賣生產線都能賺一大筆錢。
最后,聞嘉嘉把全部的機器打亂組合都試了一回,帶著滿意離開。
看門同志還怪不解的,心想是看出啥了啊這么高興。
第二天,聞嘉嘉把稿子給薛主任過目。
這時候關于化工廠爆炸一事還沒結束,聞嘉嘉這篇文章質量上佳,明顯是正切熱點。
薛主任看后點點頭:“沒啥可該的了。我這里幫你寄還是你自己寄?”
聞嘉嘉連忙說,“我自己寄。”她可不愿意信件在收發室那里過一手。于是傍晚回家時順路去郵局里把信寄走。
回到家,魏岱已經把飯做好了。
沙發旁邊放些個大包裹,聞嘉嘉好奇,湊上前看:“是老家寄來的?”
魏岱:“是大姐寄來的,她希望我能把文珠送進文工團。”
“……啊?”
魏岱:“別理她,她想一出是一出。小姑娘讀著書呢,進啥文工團。”
第056章 杏仁羊奶
現在文工團絕對是個熱門職業。
當然, 幾十年后也是。
但是吧,如果聞嘉嘉沒記錯的話,年齡線在16歲不是嗎?
魏岱點點頭, 將飯盛好說道:“她想著改年齡,說是有同事的女兒就改年齡進了文工團。還說往后會縮緊名額, 所以爭取在14歲時把文珠送進去。”
聞嘉嘉洗洗手,坐上桌問他:“那你準備和大姐怎么說,怎么回信?”
魏岱:“怎么回信?不搭理她就是最好的回信了。”
好吧, 人家親姐弟之間的事兒她還是別參與了。
只是……聞嘉嘉下巴揚揚, 示意他瞧瞧大姐寄來的那一大堆東西。
魏岱夾塊豆腐給她:“沒事兒收著吧,等天氣晴了咱們也買些東西寄給她。”
聞嘉嘉應好, 咬一口豆腐問:“這是哪兒買的豆腐,怪嫩。咱們家得磨豆腐了吧,家屬院里有石磨嗎?這到年底, 不但得磨豆腐, 還得磨米漿做粿和炸油餅呢。這里沒油餅賣, 我還挺想吃的。”
魏岱趁著自己還沒開始吃,就又給聞春和聞萱夾豆腐, 豆腐太嫩,姐妹倆容易夾碎。
夾完自己終于開始吃了,說:“托人在旁邊村子買的, 櫥柜里還有六塊, 我已經撒鹽了,等明兒還能再吃一頓。”
聞嘉嘉目光炯炯:“那村里肯定有豆腐坊吧, 咱們試著托村里的豆腐坊做?給一毛兩毛的也是可以的。”
魏岱:“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這豆腐大概是村里人自家做的,據我所知是沒有豆腐坊。”
聞嘉嘉確實失望, 她又夾兩塊豆腐放到飯里拌拌,說“市里的豆腐也不好買,就算有豆制品票也不一定能買的到。”
這年頭票證多種多樣,能買到豆腐的票除了副食品票外就是豆制品票了,除此之外,若是想買香干,還有專門的香干票。
魏岱煎的豆腐是越來越好吃了,他掌握的火候好,用油時也不摳搜。于是煎出來的豆腐外邊金黃,內里卻還軟嫩。
關鍵是醬汁調的好,咸鮮中帶點兒辣,起鍋前更是勾了芡,醬汁便又變得濃稠,裹在了金黃的豆腐上,拿來拌飯特別香。
于是聞嘉嘉提前預訂做法,嚼吧嚼吧把嘴里的飯吞下去后說:“豆腐明天還這樣做。”
魏岱哪能不應:“既然喜歡吃,那我就多買多做。”
總歸不是肉,得讓媳婦吃過癮才是。
吃完飯,聞嘉嘉開始拆包裹。她拆前掂量掂量:“還挺沉的。”
又把繩子解開,露出里面的東西。
先拿出來的是紅糖。
老家是甘蔗種植區,于是紅糖要比這里更好買,也更便宜。當然,指的是私底下買更便宜。
聞嘉嘉去雜物房拿稱,用稱稱量后道:“紅糖足足有六斤半,咱家明年都不需要再買紅糖了。”
魏岱接過她手里的紅糖,用油紙再包一層說:“隔三差五給你燉甜湯的話還是不夠的。”
聞嘉嘉白他一眼,哼道:“可別,我可不想長胖。”
他說的隔三差五指的就是一周至少三四頓的甜湯。就算不怕胖,聞嘉嘉還怕得糖尿病。
魏岱把紅糖放到櫥柜中層的抽屜中,說:“醫生都說讓你多喝,胖就胖,胖些才好看。”
聞嘉嘉心道,瘦的時候都是這么說的,真正胖起來還是會發現瘦時才好看。
接著拿出第二個東西,是兩塊熏肉。聞嘉嘉認真瞧瞧,辨認不出這是什么動物的肉。
“你瞧瞧。”她又遞給魏岱。
魏岱接過聞了聞,又在燈下仔細觀察,半分鐘后才得出答案:“是鹿肉。”
聞嘉嘉眉毛一揚:“居然是鹿肉!”
她真挺少吃鹿肉的,上輩子在餐館里吃過幾回,感覺味道還不錯。
魏岱說道:“這大概是大姐自己熏的,媽總說她又懶又饞,但是在吃上很有靈性,做這些熏的臘的食物做的很好。”
聞嘉嘉干笑兩聲:“人嘛,有一技之長就可以。”
之后就是五斤的小米,聞嘉嘉曾經提過喜歡吃小米粥,看來是被大姐記下了。
最后是兩罐的雪花膏,顯而易見也是給聞嘉嘉的。
她沒想到,大姐對她竟然還挺好。
別瞧聞嘉嘉不怎么喜歡雪花膏,但雪花膏在這年頭算是奢侈品,價格算是昂貴了。
聞嘉嘉拿著有點兒燙手,畢竟除去魏家的關系,她本身和魏大姐并沒有多少交情。
魏岱就說:“大姐時傻時機靈,她辦事兒從來是看心情的,你不是想做唇膏嗎,到時候給她送兩罐回去就行。”
聞嘉嘉馬尾辮一甩:“哼,你還說唇膏呢,沒有蜂蠟怎么做唇膏。”
說著,手里捧著兩瓶雪花膏去房間。
魏岱就沖著她的背影說:“一周,一周的時間我肯定給你找到蜂蠟。”
一周后。
就在聞嘉嘉以為魏岱要失信時,魏岱掐著第七天夜晚的點把蜂蠟給了她。
不但有蜂蠟,還有將近五斤的蜂蜜。蜂蜜用罐子裝著,已經凍著了,想吃就得用勺子筷子挖著吃。
而蜂蠟,瞧著也被煮過過濾過,是能直接用的程度。
魏岱得意:“我說能搞到就能搞到。”
聞嘉嘉站在床上,一把抱著他,手臂交叉著放在他的后頸上,湊上去么么親兩口:“可真是太感謝你了!”
魏岱摟緊她,眼神一刻不離她臉:“怎么感謝?”
聞嘉嘉就又親兩下:“這樣。”
“只這樣?”
“嗯吶!”
魏岱嘴角的笑都凝固了,給她一個爆栗,又強按著她的腰不讓她離開:“我不滿意。”
聞嘉嘉被他的氣息搞得脖子癢癢的,連忙躲開:“管你滿不滿意,反正貨也到了。”
魏岱朝她一撲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強要賬。”
“無恥!”
“學你的。”
夫妻倆在床上打了一場仗,最終聞嘉嘉毫不意外的落敗了,只能無力地躺著,哼哧哼哧大喘氣。
魏岱滿臉饜足,抱著她給她揉腰:“咱們這交易做的好,往后可以多來幾回。”
聞嘉嘉手上連捏他的勁兒都沒有,只能用眼神進行控訴。
這男人,這回有點太狠了,聞嘉嘉也不甘示弱,于是兩人鬧到半夜。但是那種滋味……不得不說,夫妻倆都很喜歡。
轉眼,進入臘月。
溫度顯然又低了不少,屋外的菜地中的菜甚至結了冰,好在聞嘉嘉提前把長好了的大白菜摘下來放到了屋里。
水龍頭中的水也已凍住,每日清晨起來,都得用熱水澆灌融化才行。
住在家屬樓中的人就沒有這種煩惱。
他們不需要每天燙水龍頭,也不需要頂著寒風去倒馬桶,更不需要在雪天時爬到屋頂上去掃雪。
聞嘉嘉不得不感慨,冬天的時候確實是住在家屬樓里比較幸福。
“我早就說了,你非不信。”魏岱作為樓房控,對于聞嘉嘉的感慨挺氣不忿兒的。若非媳婦堅持要平房,他肯定是要選樓房。
聞嘉嘉縮在厚棉衣里,眼前的爐子正在咕嚕咕嚕煮著羊奶,煮好后的羊奶倒出來,小心翼翼喝一口,香醇的牛奶順著食道流入胃里,把全身的寒氣都給驅散了。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要是讓我現在再選,我還是選咱們現在住的平房。”聞嘉嘉舔舔舌頭,把杯子放下。
再冷,一年中也就冷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是其他時候平房都是舒服的,怎么能因小失大呢。
“哎不說這個了,選都選了,住這么久還糾結這個干啥。嘗嘗羊奶,我放了杏仁去煮,果然沒有膻味了。”聞嘉嘉又倒了些羊奶出來,遞給魏岱喝。
魏岱接過,喝一口點點頭,“確實沒有膻味兒,喝著要比奶糖泡出來的牛奶要更好喝。”
聞嘉嘉欣喜:“是吧!我就說杏仁有用,包姐還不信。”
魏岱:“包姐肯定不是不信,而是不舍得用杏仁煮羊奶。”
杏仁雖說沒有多貴,但也比較難找。好不容易攢一袋杏仁,還計劃著留在過年時當年貨呢,怎么舍得拿去煮羊奶啊。
也就他媳婦手筆這么大了。
聞嘉嘉便道:“其實用花也行,最好是茉莉花。”茉莉花茶自有股香味兒,和羊奶結合后的味道她比較喜歡。
“不過咱們這里不怎么種茉莉,我來這里這么久了就沒見過茉莉樹。實在沒辦法就放生姜蜂蜜甚至紅糖,這都可以。”她又喝口羊奶說,眉毛輕皺,似乎醋也行,但醋她可沒試過,要不要試試呢……算了吧,家里只有陳醋沒有白醋,而且羊奶每天也不多呢。
如今養殖場已經開起來了,牛還沒生崽子自然沒牛奶。
但羊生了啊,羊奶很多人喝不慣,聞嘉嘉便趁著這個機會先訂一段時間的羊奶,等有牛奶后再訂牛奶。
本來以為聞春和聞萱兩姑娘應當是吃不慣羊奶味兒的,誰曉得兩人還挺愛吃。
倒是聞嘉嘉,有些接受無能,必須要把羊奶用杏仁去除膻味兒后才能入口。
——
年底,得準備年貨。
聞嘉嘉開始攢肉票,上個月的肉票她一個沒動,全都攢著準備這個月用。
不但如此,她還找人淘換了幾張。
但聞嘉嘉依然覺得不算多,只有區區五斤怎么能算多呢。
臘肉得做,臘腸也得做。
可過年時,不能只吃臘肉臘腸吧,新鮮的肉也得買。除此之外,雞鴨魚肉就不要了嗎?
受上輩子影響,聞嘉嘉覺著年夜飯必須得豐盛。豬肉得要,雞鴨魚羊也得要。
如果不是牛肉難買,牛肉更得要。她上輩子每年年夜飯都有一道燜牛排的,味道可不錯了。
去年時是沒條件,今年她可是工作了,菜市場中更是琳瑯滿目,當然要想辦法辦一桌豐盛的年夜飯了。
就在聞嘉嘉想著還能找誰換幾張肉票時,她上個月寄出去的稿子刊登了,依然是《工人日報》。
整個藥廠,唯有聞嘉嘉在《工人日報》上二度開花,使得這回大家的反應尤甚上回。
畢竟第一次登時還能說是意外,說是運氣好。可這都第二回登了,沒有實力能登第二回嗎?
這可不是市報!
藥廠財力雄厚,在獎勵上也不摳搜。據說那些研究員們的補貼就頗高,每研發出一種新藥都能得到筆獎勵。
所以聞嘉嘉這個月領工資時明顯發現遞過來的錢票厚實許多。
果不其然,不等她反應過來,財務的人就說道:“嘉嘉你這里多添了幾張票,是上面撥給你的。”
聞嘉嘉一喜,差點就要問了,可想到后面還有人在排隊便壓著心中的喜悅快步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中沒人,沙月他們都在排隊。
這三人不樂意早早出去吹冷風,又沒有像聞嘉嘉那樣帽子圍巾棉大衣全副武裝的穿著,所以一直等到車間的人都領得差不多了才出門排隊。
趁此機會,聞嘉嘉把兜里的錢票拿出來。
錢還是那些錢。
聞嘉嘉并不意外,因為錢是固定死的,每個月按照級別發放。就算是給研究員發放獎勵也只會從票上入手,亦或者發些物資。
再說,這年頭票證比錢難得。
對于許多工人來說,錢是不缺的,票倒是一等一的緊缺。
聞嘉嘉一張一張算過去,她眼眸都亮了。
工業票多出兩張,聞嘉嘉一直惦記著買縫紉機,這兩張工業票一來,她就能買了。
不過也不著急,反正最近沒啥衣服需要做的。聞春和聞萱的棉襖還能穿,聞嘉嘉不準備給她們做新衣服。
再就是肉票,同樣有兩張,一張兩斤,這就是四斤了,加上這個月的本就要發的肉票,共有四斤半。
而她手上還有五斤,魏岱這個月大約能有兩斤肉票……加起來就是十一斤多。
不僅如此,年底還有年節福利的。只是不曉得會不會發肉,聽聞去年發的就是罐頭等東西,并沒有肉。倒是前年,有發過半斤的肉。
聞嘉嘉又翻了翻,還看到兩張的家具票。
家具票沒啥用,魏岱木工挺好,不過可以和別人換。
畢竟城里人想買家具就必須要用家具票,就算你會做木工,你也沒樹可砍,村里人可輕易不會讓村外人去砍樹。
財務并沒有把多給聞嘉嘉幾張票的事兒嚷嚷得眾人皆知,可見人家還是挺有職業操守。
于是聞嘉嘉第二天早早的就來城里了,做啥呢?買肉。
聞嘉嘉不但自己跑到菜市場中買,還把票給魏岱,讓魏岱有空時去找他的那位肉聯廠朋友買,她甚至還托國營飯店大師傅幫忙買。
人家師傅自有渠道,聞嘉嘉不但給票,連錢也多給一層,他也就沒拒絕。
聞嘉嘉很懷疑,這位師傅私底下的渠道大約就是傳說中的黑市了。
說真的,這個黑市穿越一年多了還沒有踏足過呢。從前在老家時沒有,來到這里依然沒有。
聞嘉嘉膽小,加上黑市隔三差五就得被清察,跑的不快的人都被關好幾次,再沒膽子去黑市了。而聞嘉嘉不但跑不快,心理素質還不行,就算有熟人帶她去她也是不去的。
這日她買完肉后又去飯店找大師傅拿肉,她買的是排骨和五花肉,而大師傅幫她買的是上佳的腿肉。
瞧著那厚厚的肥肉,聞嘉嘉不禁點點頭,心里很是滿意,她的錢花的值。
買完肉后去郝家,聞嘉嘉昨兒已經和郝青穎約好了,今天就會把肉交給她,郝家也是這陣子做臘肉。
郝青穎才吃完飯,還沒準備出門呢,驚訝道:“今天這么早?我還以為你會中午去買。”
聞嘉嘉拍拍被風吹得發疼的腦袋:“算了,中午吃完飯困意一來我就不想出門了。”
郝青穎趕緊接過她手里的肉:“好吧,那你先進來,我爸正好在調香料。”
郝家比較富裕,在房子緊張的市里,獨享一座院子。
院子是三合院,正門進來,正對著正屋,屋子兩邊是左右廂房。
“呦,是聞同志!”郝衛東笑道,看著她籃子里滿滿登登的肉驚訝道,“你原先說最少有六斤肉我還不信呢,真是大手筆啊。”
聞嘉嘉只笑笑道:“攢了幾個月的肉票,全花在這里了。”
郝衛東心說,有肉票也得能買到肉才行。隨著年節的到來,肉是越來越難買了。
他當著聞嘉嘉的面稱了稱肉,說:“一半辣一半不辣是吧,你放心吧,等做好了我會讓青穎和你說,你來拿就行。”
聞嘉嘉掏出錢塞給他,郝衛東卻拒絕了:“你是我家青穎的朋友,我不收。”
他覺得聞嘉嘉這是在臊他。
聞嘉嘉卻覺著這時候物資緊張,那些香料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到的。
她只買了鹽糖之類的調料,其余的都是郝衛東幫忙出的。
再說,人工比調料費更昂貴。
但她能看出來郝衛東是真的不想要,便沒從他這邊入手。
等東西放下,和郝青穎一同離開后,聞嘉嘉拿出兩張家具票給郝青穎,在郝青穎拒絕前便說:“別不要,你知道的,家具票對我來說沒什么用,放些也是過期,還不如你拿去用。”
郝青穎無語:“怎么可能有票會過期,快過期了還能跟別人換嘛。”
聞嘉嘉就說:“你收著吧,要不然我心里總惦記著……就那一袋子的辣椒粉,還有香料粉肯定都不是幾毛錢能搞到的。”
馬路上,郝青穎也不想推來推去的,就收起來了:“別說,我家最近還打算買個衣柜呢,因為票不夠,我媽還想著買個竹子做的,你這兩張票來的很是時候。”
又笑笑:“你不是說想買石磨嗎,我回去問問我爸哪里有的買,他肯定會知道。”
聞嘉嘉也不客氣:“那敢情好,只要能磨豆漿就行,不需要太大。”
“行嘞!”
到達車間,兩人分開。
沙月肚子越來越大了,聞嘉嘉瞧著都覺得心驚肉跳。
“你肚子是不是有點兒太大了?”她忍不住上手摸摸問,“難道是雙胞胎?我跟你說,雙胞胎對母體可不太好啊,百貨商店二樓的老于你還記得吧,他媳婦生了兩回的雙胞胎,現在都還在吃藥調理身體呢。”
醫生還是她推薦的,是位中醫。這時候的中醫處境不太好,幸而這位老中醫的孫子在部隊,所以并沒有受到多大的殃及。
魏岱杭這位老中醫的孫子是好朋友,聞嘉嘉來到這里后身體就是她幫忙調養的。
作為病人,她明顯能感覺到這位老中醫的醫術比老家方大夫的醫術要高許多。原主身體的虧損在她開的一碗碗的中藥中補全了。
“當然不是!”沙月搖搖頭,道:“我上月初時就去檢查過,說只有一個。醫生說……說是吃的,還讓我少吃。我忍不住啊,白天晚上都餓得慌,超過三小時不吃東西就開始餓了,半夜都經常被餓醒。”
她又向來不會虧嘴,現在又自己當家做主了,吃著吃著,肚子自然就膨脹起來。
聞嘉嘉皺眉:“你該少吃多餐,孩子太大可不好生。”
沙月就笑:“可以刨腹產。”
聞嘉嘉白眼一翻:“傻不傻,要是刨腹產就沒事,醫生怎么會讓你少吃。孩子太大不但對母體的負擔大,而且孩子也不好。”
“這怎么說?多吃多補些營養還不好嗎?”沙月驚了。
聞嘉嘉搖頭:“補太過會成了超重兒,你去問問醫生就曉得。”
沙月真的去問了。
吃過午飯后,她特意繞到廠里的醫務室中問。
這是常識,就算是牙科醫生都曉得,廠里的醫生自然也知道。
沙月得到答案后更害怕了,于是又央求聞嘉嘉一起陪她去醫院。
這時候沒有產檢這回事兒,一個多月過去了,那位讓她少吃的醫生也不曉得沙月肚子會大這么多。
醫生用軟尺量了量,托托眼鏡說道:“控制飲食吧,說真的,你還是我經手第一個需要控制飲食的。好在現在還沒到后期,等孕后期你還這么吃嬰兒肯定是要超重的。”
聞嘉嘉:“……”
這話怎么奇奇怪怪的。
沙月松口氣,就像一根繃緊的繩子突然松了般,急忙說:“放心,我以后不會再吃那么多了。”
醫生笑道:“我放心啥,你的孩子,你得讓你自己放心才對。”
她又看著聞嘉嘉,“這位同志也需要看病嗎?”
聞嘉嘉嘴角抽抽:“不用。呃……等等。”
她忽然又轉回身,扭捏片刻,瞧著門還沒打開,說道:“咱們醫院能免費領避孕套嗎?”
醫生剛喝進嘴里的水差點沒噴出來:“什么?”
聞嘉嘉面無表情:“……沒事。”她今天看市報,報紙上說不管什么戶口,反正適齡婦女都能在醫院領避孕套。
大冷天的被拉來一趟,不領白不領。
醫生從抽屜里掏出一盒給她,又把表格和筆推過去:“先登記,登記完才能領,一個月就一盒。”
竟然真的有!聞嘉嘉趕緊登記了,登記完把它揣兜里,喜滋滋地離開。
第057章 年底日常
聞嘉嘉啥事兒沒有, 但旁邊的沙月羞紅了臉。
“咦!你怎么去問這個。”她聲如蚊吶,雙掌捂著臉頰,從耳朵到脖子處都是紅的。
“哎別不好意思, 人之大欲嘛,反正來都來了總得帶點什么走。”聞嘉嘉看的很開, 她是頭回來,不像部隊醫院,去好幾回后醫生都開始調侃人了, 這里的醫生暫且就還不會。
沙月萬萬沒想到聞嘉嘉會這么“狂放”, 在這個談性色變的年代,她不太適應這種把有關“性”的東西擺在臺面上的行為, 即便她常常和聞嘉嘉說一些葷話。
但這種尷尬情緒沒在心里存留太久,就被對肚子的擔憂所替代。
“我得把我媽接去家里了。”她說,“看來家里還是得有個能幫襯的老人。”
聞嘉嘉點點頭, 這話沒錯。
這時候沒保姆更沒月嫂, 雙職工家庭生孩子還真得靠家人幫忙。
聞嘉嘉掰手指算, 羨慕道:“咱們是二八那天放假的吧,你只要再堅持半個多月就能休息好幾個月了, 代班的人找好了嗎?”
沙月從兜里掏出隨身帶的糖,才撕開糖紙準備吃,就想到醫生說的話, 便又放回口袋:“找好啦, 馮鈺同事的閨女兒。”
聞嘉嘉有點驚訝,沙月好像還有嫂嫂是沒有工作的吧。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過明顯, 沙月便瞧出來了, 忍不住笑笑:“哈哈,咱們辦公室的工作, 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人來代的,至少也得初中畢業吧,曉得資料該如何整理。”
聞嘉嘉腦袋一拍:“我給忘了。”
說著,兩人到達藥廠。
路過大宣傳欄,最顯眼的就是刊登了聞嘉嘉文章的報紙。
沙月與有榮焉,停下腳步,拉著她在宣傳欄下瞧許久對她說:“可惜你沒有住城里。你信不信,你只要申請,不出兩年廠里肯定要給你分房子的。”看在兩篇報道上也得分。
全國藥廠何其多,她們藥廠能在市里省里排得上號,但是很難和東北西南那邊的大廠相提并論。特別是東北,整整四家藥廠,不管是面積還是職工數量,甚至是本身的硬實力都不曉得甩他們藥廠幾條街。
但人家也沒有員工能一年兩登報紙的,反正藥廠算是大大出風頭了。
別說,聞嘉嘉真覺得有點兒遺憾呢。
這時候的房子分了,幾十年后必定是會遇上拆遷的,保不齊能趕上天價拆遷費的時機,怎么說也能賺兩套房來。
反倒是部隊,部隊的房子即使分了也還是部隊的,就算會拆也和家屬沒半毛錢關系。
不過遺憾一瞬也就過去了,真讓聞嘉嘉住廠里聞嘉嘉還不樂意呢。
傍晚,回家前聞嘉嘉到國營飯店,又托大師傅幫忙買只雞。
自家雞舍不得殺,才剛開始下蛋,哪里就舍得做這種殺雞取卵的事兒呢。
因己及人,她曉得再到村里去買雞肯定是不好買的。
前兩天一問,果然沒猜錯。
魏岱說道:“問了五戶,沒一戶舍得賣。就算是已經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雞也得留著自家過年時當道主菜吃。”
雞都這樣,更別說鴨了。
但鴨子魏岱說能試著抓抓野鴨,如果抓不到就再買,所以聞嘉嘉不急。
大師傅姓何,覺著聞嘉嘉給錢給的利索,便點頭應下。還勸道:“雞是買著過年吃的吧,這時候買可得養一陣,要廢不少菜葉糧食。”
聞嘉嘉重重嘆聲氣:“沒辦法呀何師傅,年底買就難買了。到時候價格還高,高出來的價說不準還超出這段時間喂的菜和糧呢。”
何師傅笑笑:“也對。”
聞嘉嘉給完錢就想走,冬天天色暗的快,得快些出城才能趕得上每天的出城潮。
“哎!等等,要是有鵝的話你買不買。”何師傅又問。
聞嘉嘉擺擺手:“不買不買,雞還能養,鵝我是真養不起。”
不是說糧食供不起,而是它叫起來,怕是家屬樓那邊都能聽得到聲音。
“行吧。”何師傅揮揮手。
聞嘉嘉蹬著車騎出風的速度,暮色四合,天即將暗下了,這使得她有些心焦。
才出城時,路上行人稀少。
聞嘉嘉沒做停留,愣是忍著屁股疼蹬得飛快,等路程即將過半時,路上同行的人才漸漸增多。
“嘉嘉,今天比我慢啊。”說話的是部隊里的一位大姐,她在紡織廠工作。
聞嘉嘉笑笑:“下班時耽擱了會兒。”
這位大姐眼睛瞧瞧她自行車的前籃,又看看自行車的后座。
聞嘉嘉自然曉得她在看些什么,這是在看看有沒有買菜。
不知什么時候,聞嘉嘉手縫大的名聲穿得滿家屬院都是。
有說她每周都要吃肉的,有說她隔三差五就去飯店打包大菜回家打牙祭的。還有說她衣服有好幾件鞋子有好幾雙,每天換著穿的,更有說她常常去百貨商店買東西,糖果餅干可勁兒買了吃的……
反正就不像是個擁有勤儉節約這種美好品德的人!
人家說的是多數是事實,聞嘉嘉沒法喊冤枉。
但是是哪個龜兒子知曉得這般清楚,還把這些事兒抖摟出去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同行的人。只有日日同行的人,才曉得她買了什么。
不過也是奇怪了。她不說每回把,反正十回中有五六回都是把東西放到袋子里,那些人是怎么猜出來她買啥的,聞嘉嘉想破腦袋都想不通。
這次,她啥也沒買,所以昂著腦袋隨便她們怎么看,大大方方的給她們看。
聞嘉嘉騎在前頭,后面幾人跟隨。
等到部隊門口時,她才轉頭,臉上帶著笑戲謔道:“我今天啥也沒買吧?肉啊,餅干啊,通通都沒買吧。”
“……”
后面幾人有面色如常的,有不可置信的,還有訕訕一笑,反問她為啥忽然說這話的。
聞嘉嘉視力很好,借著剛明亮的月亮,把幾人神色都收之眼中。
心里過一遍,又坦然自若道:“哎呀,就是跟各位同志開個小玩笑,不介意吧?”
她不尷尬,主打的就是一個快言快語、開口見心,但對面幾人挺尷尬的。
“不介意,這有啥好介意的。”說這話的人有些心虛。
聞嘉嘉點點頭,笑微微地離開。
究竟是誰當的長舌頭她大概曉得了,往后得和她們離遠些。
回到家,瞧著黑黑的,就曉得魏岱還沒回來。
他總是閑一陣忙一陣,聞嘉嘉早習慣了,把背包扔沙發上后就開始做飯。
兩孩子聽到動靜,從房間里出來。
門一打開,收音機的聲音便傳到聞嘉嘉耳中,“又聽呢,聽多久了?”
“小姨。”兩孩子喊人,然后跑到廚房來,聞春回答說,“剛剛才聽的。”
聞嘉嘉也信,畢竟她們常聽的故事頻道得六點鐘才會開始講故事。
聞萱仰著頭眼含期待:“小姨,今天晚上咱們吃啥?”
吃啥?反正沒有肉菜。
聞嘉嘉將飯瀝好后撈到桶中蒸,切些南瓜清炒,今年種的南瓜可甜可糯,比幾十年后的什么貝貝南瓜還好吃。
再炒一盤的醋溜白菜,至于湯就不煮了,這陣子冬瓜湯膩得不能再膩。
但出來冬瓜湯,香菇湯,再沒別的湯,別說兩孩子,聞嘉嘉和魏岱也不樂意吃。
醋溜白菜放了辣椒一同去炒,炒出來酸中帶辣,菜梗清脆菜葉掛汁兒,吃到嘴里酸辣襲來,等那股刺激勁兒過去后就能吃到白菜本身的清甜。
下飯,太下飯。
聞嘉嘉吃完一碗還想吃第二碗,奈何已經有七分飽了,便放下筷子不再多吃。
兩孩子也是,聞嘉嘉控制她們的食量,吃飽可以,但是吃撐不行。
這倆丫頭,竟然因為喜歡吃消食片,所以故意多吃飯,用吃撐了的借口找聞嘉嘉拿消食片吃。
真是讓人又氣又笑,恨不得脫褲子用竹片打幾下長長教訓。
吃完飯,不等聞嘉嘉收拾碗筷,魏岱帶著微濕的頭發回來了。
聞嘉嘉連忙拿干毛巾給他擦擦,然后又急著去煮姜湯。
“你今天泡水啦?怎么頭發和衣服摸著都濕濕的。”聞嘉嘉皺著眉,“大冬天的怎么能讓泡水呢,你先把衣服換了,暖水瓶里是我剛剛燒好的熱水,你兩瓶都倒去洗……”
還沒說完,魏岱就湊到她身后來了。
頭放在她耳側,濕熱的氣息一個勁兒地往她臉頰上撲。
聞嘉嘉受不了,推開他:“哎呀快去快去,可別感冒了。”
魏岱:“你不要我陪你洗了?”
聞嘉嘉轉過身踢他小腿:“我什么時候要你陪著洗過!”
不過是前段時間在洗澡間里發現一只比兩手巴掌還大,自帶花紋大眼的蛾子,這才嚇得她不敢一個人洗澡罷了。
那天真是嚇得聞嘉嘉尖叫一聲,聲音尖得把北山一排人家全給驚動,還以為出事兒了,結果就是看到蛾子。
于是聞嘉嘉又貢獻了幾天的北山飯后熱點新聞,怕蛾子這三字怕是牢牢和她綁定在一起了。
魏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得她臉熱,氣急敗壞地把他推出廚房。
“快去!顯著你了,再嗶嗶賴賴的別想我給你煮姜湯。”聞嘉嘉眉毛一揚,本來還打算給他加紅糖的,現在也不加了。
但魏岱拎著兩個暖水瓶去洗澡間時,她到底還是把紅糖加到鍋中。
只是把姜放得多多的,湯煮得濃濃的,煮到她聞著都覺嗆人才滿意。
然而,洗完澡的魏岱面不改色地喝了這碗濃姜湯,聞嘉嘉在他臉上觀察好久都沒有瞧出被辣到的表情。
她氣餒,行吧,這人臉皮厚的已經沒有微表情了。
兩瓶熱水被魏岱用光,聞嘉嘉只能再去燒半鍋的水。
好在灶爐炭火未滅,用柴火再炭火堆里倒騰兩下,再把灶門一關,只聽到“轟”地一聲,柴火燃燒起來了。
火旺,水很容易燒開。
聞嘉嘉將兩個暖水瓶灌滿,又把暖手袋拿出來也給灌滿塞到被窩中去。
問魏岱:“你還要用熱水嗎?”
魏岱說:“托謝陽帶了半袋子的冬筍回來,等吃完飯后我剝了煮吧。”
聞嘉嘉驚訝:“這里天這么冷,雪這么大,也有冬筍呢?”
魏岱笑她傻:“怎么會沒有,就是不如咱們老家多。”
老家大年時……講的是筍季大年,冬筍滿山都是,有時候一個上午都能挖兩三袋。
而這里,從早上找到晚上,能有大半袋就很不錯了,比老家筍季小年還不如多矣。
聞嘉嘉就道,“那我去找謝陽拿吧。”她不樂意洗碗。
魏岱也沒在意,吃完飯順手把幾塊碗洗干凈,再幫著她把鍋里的水都舀到浴桶中,拎進洗澡間,最后再加根柴火,鍋中添水繼續燒。
等他把這些事都做完了,聞嘉嘉才拎著半袋子的冬筍姍姍來遲。
他陰陽怪氣:“我還以為你要等浴桶里的水冷了才回來呢。”
聞嘉嘉笑嘻嘻:“聊了會兒,和沈老師聊了會兒。”
然后跑到臥室里拿衣服,出來時身上又只剩薄薄的秋衣了,把魏岱氣得夠嗆。
冬筍香甜,一晚上家里的那股冬筍味兒后牢牢縈繞著,許久未散。
光陰如電,瞬息千里。
不知不覺中,院里的兩棵樹上一片樹葉也沒了,只剩光禿禿的枝條。
菜地里唯有蓋了稻草的蒜苗韭菜還長得郁郁蔥蔥,再沒看到其他菜的影子。
家屬樓后山的菜地,更是全部荒廢,只等來年開春重新翻土播種。
這日,聞嘉嘉把托郝青穎爸爸買的石磨帶回來了,思來想去,她將石磨放在廚房旁門的門邊。
她把魏岱早打好的木架搬到門邊,對屋外幫忙搬運的同志道:“放這兒吧。”
石磨太重,當然不是她運回來的,而是跟隨后勤的車一起回來的。
小王同志人好,還帶著自己的戰友一同幫她搬到家里。
兩人送佛送到西,干脆把石磨安好。
聞嘉嘉則連忙去房間柜子里拿蘋果,等他們安完后一人兩個塞到他們手里。
“哎哎哎,嫂子你做甚呢!”小王忙推拒,“留著給春兒萱萱吃吧。”
聞嘉嘉不聽:“家里還有,真的!你們收著吧,要不然我往后又怎么好意思請你們幫忙。”
她硬塞,兩人也就收著了。冬天缺蔬菜也缺水果,蘋果也不多見。
兩人走了,聞嘉嘉才松口氣。
聞嘉嘉是真沒騙他們,家里蘋果挺多的,前天買了足足一箱。
不得不再次感嘆,藥廠是真的有錢。
蘋果,自然是藥廠采購的。廠里特意找運輸隊去河省運,據說運回來十多車的蘋果。
于是大家就都曉得了,今年的年節福利是蘋果。
不過聞嘉嘉家里的這一箱是她買的。她和財務熟了,曉得廠里買蘋果買多了的事兒,便托著財務幫她買一箱,也好給廠里減減負擔。
財務聽到她這話都笑出來。
這里的“買多”,其實是心照不宣的灰色潛規則,多的那份自然是分給一些領導的。
但也不缺一箱,所以買就買吧。經過財務牽橋搭線后,聞嘉嘉掏錢,采購部的人給貨,交易偷偷摸摸的進行了,家里的年貨總算搞定一樣。
現在石磨也到了位,聞嘉嘉便把黃豆給泡下去。明天后天是休息日,剛好可以做豆腐。
翌日。
豆腐泡水后膨脹,黃色似乎都變淡了些。瞧這樣子是能磨了,魏岱難得在家,這種力氣活自然需要他來干。
魏岱是凌晨兩點才回來的,一覺睡到十點半才起來。
飯才吃完,就被聞嘉嘉拉來磨豆腐。
“打算今天做?”魏岱瞧了眼掛在墻上的日歷,今天才二十四。
聞嘉嘉:“我后天大后天還得上班,今天不做就只能明天做,明天我還的去趟市里呢。”
“去做啥?”魏岱把浸潤著黃豆的盆搬到石磨旁邊的桌子上,又去拿大木勺放在盆里舀黃豆。
“拿臘肉嘛!前段時間托人臘的肉不得拿回來。”聞嘉嘉說著明顯饞了,說,“我隔三差五有去郝家看過,人家專業廚師臘的肉就是不一樣,聞著可香,就借那味兒我都能下兩碗飯。”
“真能這么香?”
聞嘉嘉眼里都放光:“那當然!等我拿回來你就曉得了。到時候咱們留下些寄去老家,再寄些給大姐。”
天天吃著大姐寄來的紅糖,聞嘉嘉怪不好意思的。
魏岱笑笑,手里把著磨把轉圈。
新石磨沒有老石磨好用,磨的時候總感覺澀澀的。
磨越澀,磨的力氣就得越大。
也就是魏岱在磨,換成聞嘉嘉,磨三分鐘得歇五分鐘。
可繞是魏岱,也廢了將近一個鐘頭的時間才把這些豆子給磨完。
聞嘉嘉過去給他捏捏手臂,又削個蘋果塞給他吃:“好了接下來不用你了,歇息去吧。”
“……真的?”
“真的!”
魏岱心里發麻,突然這么殷勤體貼,他只覺得怪怪的。
聞嘉嘉真沒啥壞心思,純粹是覺著魏岱這段時間肯定累了,這才讓他歇著。
咳咳,平常只要有在家睡覺,一周肯定是要跟她鬧兩三晚。但最近沾床就睡,明顯就是體力不濟啊。
磨完的粗豆漿還得進行泡漿。
什么是泡漿?便是把滾燙的開水倒入磨好的豆漿中,用勺子攪拌。
等打出沫后把沫撇了,再在鍋上架蒸架與竹篩,紗布鋪在竹篩上,最后一勺一勺地把豆漿舀到竹篩中。
此刻,真正的豆漿順著紗布中的細膩小孔流入鍋里,豆渣則過濾到紗布中。
不一會兒,鍋中滾滾,豆味濃郁。
聞嘉嘉:“豆漿能喝了,我給你舀一碗,你要甜的還是咸的?”
魏岱把手里的報紙放下,起身拿碗:“甜的吧。對了,兩孩子呢。”
不應該啊,豆漿味都這么濃了。
聞嘉嘉沒好氣道:“在外面野呢。”
育紅班又停課了,因為人家老師也得做年貨啊。
于是兩孩子吃過早飯后就跑出門玩,玩到現在連回家喝口水都沒有。
魏岱就說:“我去喊她們。”
聞嘉嘉揮揮手,讓他去。
屋外陽光正盛,冬日的太陽是白色的,若非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還以為天上掛著個圓圓的冰球呢。
地上已經沒雪了,土地卻還濕潤。
有那倔強的小草抽出米粒點兒大的芽,只是等寒潮再度來臨時,綠芽又得凋落。
落了開,開了落。直到春天來時它們才能歇口氣。
魏岱找人很在行,很快就找到在家屬樓空地上玩兒跳繩的姐妹倆。
“回家了。”他一手拎一個。
聞春一驚,轉頭見是小姨夫,便喜笑顏開拉著小姨夫的手說:“小姨夫,你能不能來給我們當木樁。”
魏岱逗她:“行啊,只要你們不喝豆漿。”
聞萱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豆漿?”
聞春驚喜:“小姨磨豆腐了是不是?”
魏岱:“是,所以你們是在這里跳繩還是回家喝豆漿?”
當然是回去啦!小姨夫真傻,跳繩啥時候都能跳,豆漿卻是不經常喝。
兩孩子都沒等魏岱,一前一后往家里跑。
聞嘉嘉聽到聲音,就把豆漿給舀好。
舀了四海碗的豆漿,皆放白糖。
豆漿香醇,和幾十年后包子店賣的粉沖豆漿完全是兩種味兒。
“小姨——”
兩孩子喊得膩歪,聞嘉嘉正眼都不帶瞧,只哼聲說:“還曉得回來呢。”
她倆理虧,只嘿嘿笑。
魏岱慢兩人一步,對聞嘉嘉說:“她倆肯定又一身汗,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于是聞嘉嘉朝著兩人投來死亡目光,唬得兩孩子躡手躡腳的,但也不忘捧著碗喝豆漿。
“你倆最好是沒把秋衣弄濕!昨天才換的衣服,洗的秋衣還沒干呢。”說著,往火盆加炭,從灶爐里抽出根正燃燒的柴火放到火盆中。
等火盆燒旺了,再將烘籠蓋在上面,把昨兒洗的秋衣放上面烘。
“趕緊喝,喝完自己去烘。”聞嘉嘉說。
倆小孩又笑了,能喝豆漿就好。
夫妻倆喝完,一個去點鹵,另一個去洗豆腐模具。
模具也是魏岱前段時間新打的,打了四桌的模具,能做100塊豆腐。
太陽往西移,時間來到下午。
“好了沒?”
廚房里點完鹵,豆腐已經結成嫩塊了的聞嘉嘉探出頭問。
魏岱摸摸半干的模具,把模具搬到廚房:“好了!”
聞嘉嘉把豆花舀到模具中,想了想又問魏岱:“吃不吃豆花?咱們等會兒打個蘸水蘸豆花吃。”
剛好家里昨天炸了辣椒油,往豆花上一澆,再切些碎蘿卜和蔥花,味道肯定好。
難得這么有興致搞吃的,魏岱自然隨她,還提建議:“放些碎花生應該也不錯。”
“對!”聞嘉嘉越想越饞了,手下動作不禁加快,等四桌的豆腐都用石頭壓好后,就開始搗花生。不快不行,家里做的豆花可容易變硬的。
辣油澆在白嫩的豆花上,再放酸蘿卜,香花生,綠蔥沫……吸溜一聲,夫妻倆坐在門邊吃得噴香。
第058章 艱難選擇
聞嘉嘉不喜歡吃老豆腐, 所以壓到晚上時就把石頭給搬開了。
豆腐潔白如雪,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切成25小塊。每塊豆腐足有巴掌大,煎兩塊就能當一盤子的菜。
翌日, 聞嘉嘉再將豆腐放油鍋中炸,炸些大的再炸些小的。
大的做豆腐釀, 小的可以炒著吃。
炸完豆腐,聞嘉嘉沒急著炒餡兒。她讓聞春和聞萱乖乖待在家里,自己則自行車往市區去。
郝家已經把肉給她備好, 用繩子綁著, 直接就能提走。
聞嘉嘉先是去菜市場一趟,才到的郝家。
郝青穎說:“就知道你今天要來, 喏,都在這里。你有沒帶袋子?沒袋子裝著的話怕是會太過惹人注目。”
聞嘉嘉拍拍后座,“帶了!”
袋子疊好藏在后座上, 要用時能解下用, 用不到時還能當坐墊。
郝青穎幫著把臘肉臘腸裝到袋子里, 又見她前籃還有一籃子的肉和菜,就問:“要不要一起放進去, 我家有油紙。”
聞嘉嘉擺擺手:“不用。”
她從籃子里拿出個帶蓋子的碗來,把碗遞給郝青穎:“我家昨天剛做的豆腐,你拿去吃。哦還有豆泡, 剛剛炸出來的, 塞些肉餡兒去煮味道特好。”
說著,又從籃子里拿出個油紙袋。油紙袋燙人著呢, 一打開一股油炸的香味兒便止不住地溢出來。
郝青穎深吸一口氣, 接過后直接拿一個豆泡塞嘴里,含糊道:“那我就不客氣啦, 等明兒我再送你個好東西!”
她急忙捧著碗到廚房去,將里面的豆腐小心拿出來,再把碗洗干凈還給聞嘉嘉。
聞嘉嘉沒多待,又說兩句話后就離開了。
這回她也算滿載而歸,好在年底嘛,大家都在想法子買東西,并沒有人對此說三道四。
回到家,將臘肉臘腸和臘排骨掛在廚房的梁上,冬天沒老鼠,可以放心掛著。
再把今天剛買的新鮮肉割成三份,一份放在櫥柜中,另外兩份放到屋外的水缸中。
聞嘉嘉用水缸自制了個“冰箱”,因為天氣足夠冷,水缸中的冰塊堅固非常,按理來說,只要冰不化肉就能一直保存著。
新鮮的肉煮透切碎后同冬筍一起炒餡兒,炒好加入蒜末,然后再在大豆腐泡上戳個洞,將餡兒塞到豆腐泡中。
聞嘉嘉總共炸了60個大豆泡,餡料竟然把握得剛剛好,塞完這六十個就見底了,聞嘉嘉還指望著能留下些餡料煎餅來著,既然沒剩就算了吧。
做完豆腐釀又開始做麻花。
麻花簡單,最要緊的就是面團。
聞嘉嘉上輩子經常做,做完后還會寄給粉絲,所以此時也算得心應手。
面粉最好選中筋面粉,磕幾個雞蛋,加白糖和食鹽,再將化了酵母的水倒入面粉中,揉成團后放到鍋里醒發半小時。
等面團醒好了,搓長條切成小段兒,而后擰成麻花狀入鍋炸。
油炸碳水的香味兒都跟核彈似的,在隔壁打籃球的聞春和聞萱不一會兒便跑了回來,趴在灶臺上鼻子使勁嗅。
“離這么近不怕被油濺嗎?”聞嘉嘉嚇唬她們。
聞萱很聰明,抬著下巴說:“才不怕,只要油鍋里沒水油就不會濺起來。水到油鍋后是會沉到油底的,還會把油抬起來……油就會往鍋外濺。”
“呦!你還曉得這個呢?誰教你的。”聞嘉嘉驚了,這是常識大家都知道,幾十年后三四歲的孩子也知道。
但現在,還未經歷信息大爆炸,聞萱能知道就已經足夠讓人驚奇的了。
聞萱眉飛色舞,得意道:“收音機里說的呀,小姨你得多聽,收音機里的爺爺都說多聽科學小知識才不會在廚房里受傷呢。”
聞嘉嘉懂了,因為帶著“廚房”兩字,所以她記得格外的牢。
麻花炸完是金黃色的,格外酥脆,一口下去香甜味兒在嘴里綻放,要不是容易上火,聞嘉嘉一口氣能吃十多個。
“來,一人一個。”聞嘉嘉兩手分別捏個麻花,聞春和聞萱立即伸手拿。
聞嘉嘉又用油紙袋裝了些,讓兩孩子送給隔壁的謝易兄弟兩吃。
至于包姐家,她自己去送。
包姐家瞧著要比她家要小些,其實面積是一樣的,只是包姐家在院子的左右兩側都搭建了棚子,漸漸的棚子又變成木頭房子。
后勤說是不允許加蓋,但蓋都蓋好了,還能讓拆了不成。
于是包姐家就成了三合院了,當然,暫時只能算雛形版。
北山這些平房人家都覺得還不錯,便學著加蓋,如今他們這一排的人家,唯有聞嘉嘉和謝家還維持著院子本來的格局模樣。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家里人不算多。若跟包姐家似的五六七八人,她不想加蓋也得加蓋。
“包姐!”聞嘉嘉敲敲門,站在門外喊,直到屋里的包姐應聲后才往院里走去。
包姐挺有生活情調的,特意鋪設一條石子路直通幾個屋的門口,其余地方種滿了韭菜蔥這種常用到的菜。
“嘿!你咋來了,我早聞到了你家那邊飄來的味道,以為你在做東西吃呢。”包姐拍拍手上的面粉笑著說道,她此刻也在揉面。
聞嘉嘉把油紙袋放桌上,“炸了些麻花,給你家孩子吃。”
“都那么大了,哪里……”
聞嘉嘉“哎”了聲截斷她的話:“再大也喜歡吃麻花嘛,就是剛炸出來還燙人得很,也比較上火,一次別吃太多。”
“得嘞!”包姐爽朗不扭捏,“我這會兒在準備做蒸餃,等做完也給你嘗嘗。哎可惜了,咱們這里沒有海腸,我老家吃餃子多吃海腸餡兒的,嘉嘉你是沒吃過,那味兒比肉鮮!”
聞嘉嘉隱晦地咽了咽口水,她心說她吃過的,上輩子去東北那邊旅游的時候就吃過人家的海腸水餃,猛地一吃確實比肉好吃。
“按理說,咱們這邊兒也靠海的。”聞嘉嘉說道,“但就是沒見海腸。”
“是啊,還是因為海離得遠吧,坐車去海邊都得四五個小時。哎呦我去看我閨女兒的時候去過一回,真真是快把心肝脾肺腎給顛出來。差點沒死在車上……結果下了車后還得坐船,坐一個多小時的船才到海島,嘖嘖,難怪我閨女讓我別去。”
聞嘉嘉哈哈笑:“那島上的海鮮是能可勁兒吃的嗎?”
“別的不曉得,蛤蜊反正是經常能撿到,牡蠣也有,有的時候還能撿著蟶子。不過像大螃蟹大龍蝦啥的是沒得撿的,去了半個來月愣是沒看到一只比我手掌還大的螃蟹。”包姐頗有些嫌棄,她老家就不會這樣,能撿到的東西可多了,經常還能撿到魚呢。
包姐邊說邊揉面團,她揉面的技術顯然要比聞嘉嘉好上不少。
聞嘉嘉這次來還有另外個事兒的,她對包姐道:“姐你上回讓我幫你注意工作的事兒……藥廠沒準備招工,至于代工的活也沒有。倒是化工廠說是有招人,我去問了,明年開春就會開招。”
化工廠啊……
上回化工廠發生爆炸,包姐聽到這名字都有點兒心肝顫顫。
“化工廠招的人多嗎?”包姐又問。她覺得不能錯過這次機會,爆炸的是鍋爐房,而且這回的爆炸應該能讓化工廠醒醒神,想必是不會再出這種事兒了。
畢竟領導們就算不為職工考慮,也得為自己的仕途而考慮。
聞嘉嘉想了想,搖搖頭:“這我不曉得,招多少人沒到最后一刻哪里會知道。姐你先讓佳明準備好,平常多看看書,去化工廠也不一定會分到車間,還可能去后勤去廣播站啥的。”
包姐嘆氣:“要是能聽進去話就好了。”
聞嘉嘉有心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前天從薛主任那里得知了一個消息,藥廠大概是要和化工廠合作,新開個廠了。
但這消息不保真,她也是瞥見了薛主任桌上的文件才曉得這事兒,文件上還只是說“規劃辦廠”呢,誰曉得啥時候能辦好。
這種不確定的事兒聞嘉嘉不能說。
一是因為她不是從正規渠道知道的,二是這餅太大了,萬一包姐透露出去,怕是整個家屬院沒工作的人都得來找她。
那可是一家新廠啊,從零開始,需要至少幾百位員工的新廠!
聞嘉嘉又說了會兒話后便離開。
回到家,魏岱竟然回來了,正捏著根麻花吃。
“今天怎么這么早?”聞嘉嘉唇角上揚,腳下速度都加快些。
“事前幾日忙完了,我今天也沒出任務,你不是想吃山藥嗎,只是我山藥沒找到多少……”魏岱說著頓了頓,拉著她進廚房:“但我帶回來了半邊羊,你想想該咋吃。”
聞嘉嘉嘴巴微張,不可置信道:“等等,你哪里搞來的這么多羊肉?”
買的嗎?
不對啊,肉票都在她手上。只單單用錢是很難買到半只羊肉的。
所以只能是獵來的,在山里獵來的。聞嘉嘉稍微想想,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魏岱笑笑:“你猜的沒錯,是獵的。兩小時前才到手的,直接在山上殺了,你摸摸,是不是還挺熱乎。至于剩下半邊,已經分出去了,就當年底的年禮。反正這羊大,半只就有14斤,也夠咱們吃的了。”
聞嘉嘉后怕連連,一掌拍在他胸口上:“你膽子可真大,敢在山里殺,也不怕有其他動物聞著味兒來!”
“這有啥,我不怕野物,倒是怕人。”魏岱其實此刻想想也覺得自己太冒險了,但忽然有只羊躥出來,還傻傻的撞到樹上,被坑拌倒。
這也就算了,關鍵是他身上還帶有繩子和砍刀,這能忍嗎?
要是不獵了它,豈不是讓老天爺白給這回機會?
就是羊被他殺得有點粗糙,羊頭還在,羊毛也沒褪,羊血流滿盆底,甚至連一些內臟還掛在腹腔中沒取下來,血糊糊的,瞧著很是驚悚。
聞嘉嘉看完第一眼不敢看第二眼,反正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咦,你趕緊整理一下吧,別讓人家順著血腥味來到咱們家。”聞嘉嘉推推魏岱。在部隊住久了,她曉得有些人鼻子是很靈的。
魏岱心想,寒風刮得猛烈,就算聞得到血腥味也辨不出是從哪里傳來的。
不過這樣放著也不是一回事兒,魏岱把外套脫了,擼起袖子問聞嘉嘉:“羊血要不要?”
聞嘉嘉本想說留著燒豆腐的,但實在埋汰得緊,就一陣搖頭:“不要,羊毛和羊血粘一塊兒都不曉得有多臟呢。再說了,也沒有多少。”
多數的血已經浸潤到了山里的土地中,只等來年成為植物生長的養料。
“怪可惜的,早知道得帶個盆去裝羊血。”魏岱把半邊羊搬到廚房外說道,“對了,咱家的剔骨刀在哪兒?”
聞嘉嘉到雜物房去拿:“被我拿去割菜了。”
推開雜物房,里面已經大變樣。
除了一排的藥柜干貨柜,就是擺滿半間房的木箱。
木箱里面裝有泥土,而泥土上種著菜。
多是綠葉菜,但因為氣溫低,綠葉菜長得一般,除生菜菠菜外,別的菜長勢極其緩慢。
聞嘉嘉找到放在木箱邊的剔骨刀,關上門隔絕冷氣,把到遞給魏岱:“平常割菜的菜刀鈍得不行,你有空的時候磨一磨。”
魏岱點點頭:“把羊肉搞好后就磨。”
他處理羊肉,聞嘉嘉無事可干,干脆將外頭晾著的衣服拿進來烘一烘。
不多時,羊肉褪毛去骨,砍成小塊,內臟也被洗得一干二凈。
聞嘉嘉喊魏岱來暖暖手,她接過羊肉,同樣把羊肉分成幾份,放到櫥柜和水缸中。
“今天晚上就吃……羊雜湯吧!”聞嘉嘉舔舔嘴唇。
寒風呼嘯,一碗熱乎乎的羊雜湯能讓人的身體由里到外暖和起來。
越靠近除夕,感覺時間過得越慢。
藥廠職工多無心生產,皆心心念念惦記著年節福利。
就連在魏組長高壓管理下的六車間也爆發出一股浮躁之風,聞嘉嘉覺著有點像她上學時放假前夕的班級。
就好似人還在班級里坐著,但是心已經飛出校門外了。
聞嘉嘉同樣如此。
辦公室四人最近過得很清閑,手上都沒什么工作。
李海軍為了主任這么職位努力過一陣,那陣子可謂是上躥下跳的。后來大概是看破了,亦或者是被他親戚點明了沒機會后就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但這幾天……似乎又興奮起來,總是往化工廠跑,連手頭的工作都顧不上。
聞嘉嘉猜測,大概是因為建新廠的事兒。
雖是新廠,但總不能全部招新人吧。所以藥廠和化工廠必定會派一部分人到新廠中,這是難得的機遇。
聞嘉嘉瞧了瞧喬賀,他這段時間和往常無二樣,想來是還不知道這件事的。
又瞅瞅撐著腦袋打瞌睡的沙月,沙月身子越來越重,除去自己手里的工作外再不關心其他事兒,想來也是不知道的。
趁著沙月又要去廁所的功夫,她跟了出去。
“咋啦?”沙月撐著腰打哈欠問,“你不是不愿意去上廁所的?”
說來聞嘉嘉也是奇怪,她能一天只上一回廁所,還專門掐著廁所清理工打掃完后上,沙月對此深感佩服。
聞嘉嘉:“你先去上,上完我同你說話。”
“有事兒?”
“嗯嗯!”聞嘉嘉點頭。
沙月腳步都快上些,幾分鐘后她從廁所出來,同聞嘉嘉一起躲到樓道拐角處,眼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湊近問:“啥事啊?”
“哎!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不是啥好玩的事兒。”聞嘉嘉用手指抵住要靠近的額頭,“我聽人……聽人說咱們藥廠要和化工廠合作開新廠,這事兒你知道嗎?”
沙月一愣:“不曉得。等等,這事是真的嗎?真有新廠?”
聞嘉嘉:“我不確定,但規劃肯定是有的。還有,從李海軍這段時間的表現來看,他或許也知道。”
也就是李海軍表現得太明顯了,聞嘉嘉才敢對沙月說。
畢竟李海軍都知道了,那么藥廠有關系有渠道的人大概都知道。
沙月拍拍胸口,喃喃道:“老天爺,那得空出多少崗位啊,這就是一塊大肥肉。”
她又轉頭問聞嘉嘉:“嘉嘉,你知道要開什么廠嗎?”
聞嘉嘉嘆道:“不曉得,左右不能是藥廠了吧。不過我猜,大概是同藥相關的,否則這種事兒也不能帶咱們藥廠玩兒。”
或許是藥玻?亦或是化機?
她也就是在薛主任那里“驚鴻一瞥”,暫且猜不出來。
沙月挽著她的手說:“我曉得了,這事兒我不會說出去的。”
聞嘉嘉笑笑:“就是讓你有個準備,新廠大概還是得招考,早準備優勢大。”誰家還沒個待業的親戚呢。
說完話,兩人回到辦公室。
不一會兒,聞嘉嘉被薛主任喊走。
薛主任的辦公室要冷許多,都跟個冰窟似的。
聞嘉嘉同薛主任也熟了,講話自然大膽,“主任你咋不把窗戶關上,前兩天還聽見你咳嗽呢。”
說著,幫忙關窗。
薛主任:“哎,窗戶打開人也清醒些。否則容易心生懶惰啊。”
哪里就有這種說法了?
“自古就有,頭懸梁錐刺股,這么好的例子流傳千古你都不知道?”薛主任喝口水說。
聞嘉嘉又把門也給關上:“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我冷,我得關。”
薛主任虛點前方:“你坐。”
聞嘉嘉坐下。
薛主任:“咱們廠里最近要辦一件大事,曉得是啥嗎?”
聞嘉嘉面露疑惑:“不曉得。”
薛主任哼笑:“李海軍整天進進出出的,你就沒猜到什么?”
聞嘉嘉:“……”
“……嗯,是辦新廠?”
薛主任忽然一笑,輕輕地把水杯放下,“我就知道你知道。”
這話有點繞,但聞嘉嘉聽懂了。
或許那個文件是薛主任故意給她看到的,否則嚴謹的薛主任怎么可能犯這種錯誤。
她心中一驚,可瞥見薛主任嘴邊的一抹笑后又心思一定:薛主任并沒有問責的意思。
薛主任道:“不過你知道是什么廠了嗎?”
聞嘉嘉腦袋快速轉動:“和化工廠合作……咱們廠里聽說很缺醫藥玻璃,從前都同其他省的廠子買。上回開會時廠長提過這個問題,說是因為玻璃的受限我們產量明明有辦法提升的,卻一直搞不上去。而且研制的幾款新藥,都需要用到藥用玻管……大概率是醫玻吧。”
薛主任手里的筆頭點點桌子,贊許道:“你很聰明。”
聞嘉嘉:“真是醫玻?”
薛主任:“對。廠址就定在鳳留街,離咱們這里不算遠。”
聞嘉嘉心道,豈止是不算遠,走路十多分鐘就能到達,可以說是近得不能再近了。
“那規模呢?”她又問。
“暫定300人,咱們兩個廠加起來得撥過去100人。”
聞嘉嘉若有所思:“其實也不算大。”
“這只是剛建立,等往后發展起來了,人自然會越來越多。”
也對。
不過,這事兒找她做啥呢?
薛主任就問:“你愿不愿意去?”
聞嘉嘉怔了片刻:“我去?”
“對。你筆頭工作好,我要是推薦你,廠里肯定舍不得放你離開,廠里還準備讓你多寫兩篇稿子給廠子刷刷名聲呢。”薛主任說著,往椅背一靠,“但……我也曉得你的能力,你是個能干實事,務實強于務虛的人。你知道的,這是嶄新的廠子,從無到有的建立會有多少事等著人去干。”
想要攢功勞,新廠可比藥廠容易。
不得不說,聞嘉嘉心動了。
不是因為想攢功勞,或者說,目的不是基于攢功勞。
說出來似乎顯得有點兒蠢,但聞嘉嘉確實想要得到成就感,獲得別人的尊重認可,追求精神上的滿足和愉悅。
很正常不是嗎?她上輩子愿意活躍在網上就是因為喜愛贊美,喜愛別人對她的喜愛。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是有些虛榮的。
所以她的這些需要,只有社會能給她,只有工作才能讓她實現自我價值。
這可是新廠子……
“我沒法直接派你去,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吧。這種機會難得,如果不打算去,那我就另推一人。如果你想去,就把申請報告打上,我會幫你走動的。”薛主任最后如此說道。
說完,就讓聞嘉嘉離開了。
她回去后怔怔地坐在自己的辦公位上,薛主任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海中循環播放。
是選擇安穩,還是進取呢?
在藥廠,她大概接下來的幾年都是待在辦公室里了。
辦公室并沒有多大的上升空間,從李海軍頻繁走動就能看出來,除非跳到車間去,同魏組長一般。
而去新廠肯定會很忙,且代表著重新開始,聞嘉嘉從工作想到家庭,想得腦殼直發疼。
第059章 1974年
假期要到了, 聞嘉嘉收拾東西,帶著郝青穎給的一袋凍梨,還有廠里發的年貨回家。
藥廠年貨多, 加上她自己又買了好些的食材年貨,所以聞嘉嘉無疑是下班途中最顯眼的那個人。
這時候的自行車是真扛造啊, 聞嘉嘉覺著她這自行車都堪比小三輪了。
前籃上放著個大竹筐,后座上又綁著個大包裹。她還背著個鼓囊囊的背包,惹得同行人不由得直猜她到底運些什么回家。
好在夜幕降臨視線昏暗, 窺視的人無法看清有些啥。
有心想問, 但聞嘉嘉脾氣不好。
雖說家屬院里多數人都講她平常總是笑瞇瞇跟個小孩兒似的,但自上回被聞嘉嘉在部隊門口陰陽怪氣一頓后她們這些結伴通勤的人都一致認為聞嘉嘉平常好脾氣都是裝的。
這人, 可能裝了!
那眼睛朝著你看時,感覺怪瘆人的。于是一時之間誰也不敢當出頭鳥,直到聞嘉嘉超過她們先行一步時才露出懊惱的神色來。
聞嘉嘉到家, 累出滿身汗。
自行車運載能力強是強, 但對她的消耗也同樣強。
聞嘉嘉此刻腿都哆嗦了, 軟得跟兩根面條似的,坐在沙發上直喘氣, 猛喝口熱水才緩過來。
魏岱聽到動靜從房間里出來,聞嘉嘉就指著院子里的車:“你來搬吧。”
“哪搞來的這么多東西。”魏岱瞧著驚訝,圍繞自行車轉兩圈, 覺著媳婦搞物資的能力比他強多了。
聞嘉嘉跟條缺水的魚似的, 擺擺手沒心思說話,你搬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問我干啥呀。
魏岱開始卸車, 先搬下來的是大竹筐。
他把竹筐搬到門口,借著屋里的燈光低頭一看, 嚯!里面東西多得讓人眼花繚亂。
魏岱實在震驚:“難怪累得夠嗆,你還買了三條的活魚啊。”
魚用個小桶裝著,還附帶著水,難為她一路運回來沒翻車。
魏岱見魚還算精神,便把這三條魚轉移到洗衣池旁邊的水缸里。
竹筐里除魚外還有一只殺好的鴨,甚至已經把毛給褪了,魏岱就拎著鴨頭問:“毛呢?”
聞嘉嘉掏掏掏,從兜里掏出幾塊糖來:“換糖了。”
說著,把糖往魏岱方向一扔,魏岱接住,順手把糖塞嘴里,還是叮叮糖。
叮叮糖其實就是麥芽糖,老家和這里都是一種叫法。不過她上輩子在景區玩兒時它還叫白粘糖,可見這種糖的叫法也挺多種的。
幾十年后,叮叮糖少見了,或許只有在過年時小縣城的某個巷角,在熱鬧的古鎮景區中能見到它。
但這時候,隨便哪個街道都有,雞毛鴨毛鵝毛也都能拿去換糖。
甚至舊衣服也行。
不過現如今,誰家愿意拿舊衣服去換糖啊,誰家的舊衣不是穿到補得不能再補啊。
糖在嘴里粘牙得很,魏岱吃得齜牙咧嘴的,把聞嘉嘉逗到發笑。
她半躺在沙發上咯咯笑,精神恢復些了,于是一會兒指揮魏岱把鴨子放到“冰箱”去,一會兒又交待魏岱趕緊把竹筐里的八寶飯拿出來。
“我飯盒有沒被壓到?哎,這飯盒跟著我也是受罪了,半年的時間就跟人家用五年的飯盒一樣……”
磕磕碰碰,這里凹了那里癟了的。
魏岱拿起沉甸甸的飯盒,在手上掂量掂量,起碼有三斤重。
他打開蓋子,湊近聞,香甜的飯味幽幽傳來,還能看到紅棗蓮子和桂圓等等食材。
“你哪兒搞來的八寶飯?”這玩意兒做倒是容易,但湊齊食材不算簡單。
“藥廠門口國營飯店的何師傅做的嘛,他店里最近有賣,我就預定了一份。喏,一份這么多呢,要不是限購我非得買兩份放著慢慢吃。”
反正這種天氣又不會壞。
魏岱把八寶飯放到櫥柜里,準備除夕夜那天吃。
竹筐里這就沒東西了,他開始拆包裹。
包裹被一根根繩子纏繞,聞嘉嘉又不許他用剪刀,說是這繩子往后還有用途,他只能皺著眉解開。
魏岱蹲地上半分鐘,終于找到繩結了,連續解開三個繩結他才能把包裹搬到客廳里。
“里面有啥?”他問。
聞嘉嘉坐起身,把小毯子往身上一蓋:“廠里給的福利唄。哦,你手里的凍梨不是,凍梨是青穎給我的,也不曉得她哪里搞到的凍梨。其實昨兒就給我了,結果放在柜子里回來的時候忘帶了。還好天氣冷呢,否則這凍梨得壞。”
說起來這輩子蘋果經常吃,梨倒是少見,就是百貨商店里都沒看到過梨。
魏岱想了想,就也把凍梨放到“冰箱”中。
包裹里剩下的東西就都是藥廠年貨了,有四個女人拳頭大小的蘋果,放到房間中。
有兩罐黃桃罐頭,吃完后玻璃罐還能拿來裝食鹽裝白糖。
還有兩雙手套,兩條毛巾,兩雙襪子。手套來的很及時,家里的手套剛好破了。
再就是茶葉二兩,豆油二兩。茶聞著還是今年的茶,但味兒肯定沒有老家的茶好。至于豆油,金黃金黃的,這么大個廠每人能發二兩的豆油可以說是很不錯了。
最后,魏岱還從里邊兒拿出一套嶄新的工服,和兩卷衛生紙,兩條衛生帶。
“還不錯吧。”聞嘉嘉踢開鞋子,得意地把腳放到沙發上,抱膝說,“廠里還挺有人文關懷的,我們女同志還比男同志多個衛生帶。”
魏岱沒敢把衛生帶和襪子衣服這些東西直接放臥室衣柜中,而是放一旁等著洗:“這些東西都不知道過幾手,洗過才能用。”
最后就是背包了,背包被聞嘉嘉放在沙發上,魏岱沒去動,等她自己拆。
聞嘉嘉有氣無力地把背包拎過來,打開后里頭有蝴蝶酥,有炒花生炒瓜子,有老字號店鋪的糕點,還有一袋的綠豆餅,一袋玉蘭餅,摸著竟然還是熱乎的。
才拿出來,就聽到門外傳來動靜,聞嘉嘉忙說:“趕緊放起來,放到櫥柜最上面一層,兩個貪吃鬼回來了。”
要是被她們曉得家里有這么多吃的,非得天天想方設法地從她手里要東西吃。
魏岱倒是眼疾手快,把這些吃得通通塞到客廳櫥柜的最上層,兩孩子踮起腳也夠不著的這層。
但兩位大人顯然忘了,小孩的鼻子能有多靈……
只見聞春左邊嗅嗅,聞萱右邊嗅嗅,然后異口同聲:“有吃的!”
夫妻倆:“……”
真是夠夠的了,那風嘩嘩吹,這也能聞得到嗎?
聞嘉嘉不肯承認:“才沒有!”
聞萱堅定道:“不對,肯定有!”
魏岱卻把兩孩子推到廚房去:“洗洗手準備吃飯,有肯定有啊,飯菜味這么濃,但凡有鼻子都能聞出來。”
今天吃的是燉羊肉,羊肉加蘿卜放在砂鍋中燜煮,滋味自然不必多說。
大冬天的,就喜歡吃這種熱乎湯。
夜晚。
兩孩子被喊到房間里睡覺時,還三步一回頭慢慢走,顯然還是覺著有零食入駐櫥柜。
“去去去!”聞嘉嘉趕人,“我也要關燈回屋睡覺去了,你們還要磨蹭嗎?”
兩姑娘撅著嘴巴回屋。
房屋的燈光有些暗,聞嘉嘉躺在床上仰視時才忽然察覺。
魏岱掀開被子躺進來:“這很正常,燈嘛,用久了都會這樣。等再暗些咱們換個燈泡就行了。”
這時的燈是白熾燈,名字帶白,但照射出來的光卻是暖黃色的。
使用越久,就越偏黃,漸漸的,就成暗黃色了。
在這種燈光下待久了很容易多愁善感,聞嘉嘉總覺得心情悶悶的,情緒也脆弱許多。
“明天就換燈吧。”她說,“要過年了,總得換盞亮燈。”
魏岱都無所謂,反正家里有好幾個的備用燈泡。
“你這兩天怎么了,我覺著你心中好像藏著事兒。”魏岱將燈關了,再把媳婦一摟,黑暗中兩人相互依偎。
“啊?你看出來啦。”
“對啊半三不四的。時不時發個呆,洗澡的時候心不在焉,連吃著飯都能愣神兒,這哪里能看不出來,太明顯了。”魏岱揉揉她腦袋,又開始替她通頭發了。
想放松心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放空身心靜靜躺著讓人幫忙通頭發。
聞嘉嘉長長嘆聲氣,把新廠的事兒說了,也把薛主任同她的談話說了。
魏岱失笑:“這是好事兒啊,你在顧慮什么,家里嗎?家里不用你擔心,我比你忙,春兒和萱萱又有育紅班上,你做你自己的事兒就行。”
聞嘉嘉捏捏他臉:“倒也不全是因為家里。還……我還挺怕的。”
怎么說呢?國企嘛,還是醫藥類企業,薛主任說她去了少說能放個組長主任的,也就是說大小算個官了,統領十幾人的那種,聞嘉嘉怕自己能力不足德不配位。
魏岱摸摸她腦袋,疑惑:“不應該啊。”他媳婦平日里自信心滿得都要溢出來了,這時候怎么就膽怯了。
聞嘉嘉老實巴巴:“我沒深入了解過這個行業嘛!這是關乎人命的,我怎么能大意呢。”
她上輩子是網紅,還是生活類手工類的那種網紅。
這個懂點兒那個也懂點兒,但唯獨醫藥醫玻她根本沒接觸過,讓她當個被別人指派著干活的小員工是可以的。
但當個指派別人干活的小領導,她怕自己“必有殃災”。
“那你想去嗎?”魏岱又問。
聞嘉嘉誠懇地點點頭:“想去。”
她在和薛主任聊時,身體里的血液都沸騰了,野心蓬勃,幻想自己大展身手,帶著新廠做大做強。
然而等冷風一刮,熱血冷卻后那股后怕就來了,想法是有,但能力暫且無啊。
魏岱說:“你別這么看輕自己,薛主任既然想讓你去,就是覺得你能勝任這個職位。在我看來,薛主任應當是個做事很認真嚴謹的人,你沒法勝任的話她是不會推薦你的。”
“……”聞嘉嘉欲言又止。
薛主任之所以滿意她,是因為她平常乖巧聽話,讓干啥就干。也是因為她會寫文章,但寫文章和上一線做領導又是兩回事兒。
還因為她能當牛馬,即使她上輩子沒有當過員工,但熬夜剪視頻,利用一切空閑時間剪視頻的事兒是常干的。
總的來說,她身上擁有社畜的“美好”品質,薛主任作為上司哪里會不喜歡。
魏岱:“怎么,還有難言之隱?”
聞嘉嘉表情復雜:“沒了……或許我真該去試試。大不了,大不了辭職嘛。”
魏岱贊道:“這就對了,不管怎么樣,先把機會拿到手再說。”
——
除夕。
大清早的,外面“砰”了一聲。
聞嘉嘉還以為是鞭炮,魏岱卻說:“是在燒竹子。咱們這里不能放鞭炮,所以在除夕早晨就會準備一根竹子燃燒。”
這可是真真的“爆竹聲中一歲除”了。
除夕是不得閑的,就連小孩都得被拉來一起干活。
“春兒別聽了,去找包伯母,讓她茄子給咱家兩個,得是紫茄子啊……”
她要做茄盒,可家里沒有紫茄子,但包姐家有,包姐說了可以去她家拿。
在屋里種菜的可不止她一家,她家也只是種幾箱綠葉菜而已,包姐家竟然連茄子黃瓜都能種成功,聞嘉嘉相當佩服。
這就是最原始了大棚菜了吧。
聞春戀戀不舍地離開沙發,囑咐萱萱認真聽,等她回來后給她講后續。
收音機又開始講新故事了,聞嘉嘉聽了一耳朵,這回講的是東北那邊捕魚的故事。
有點兒像純聽版的舌尖上的中國。
聞春很快帶著兩根茄子回來,不一會兒,聞嘉嘉又支使聞萱去沈老師那里借梅子醋。
夏初是梅子成熟的季節,聞嘉嘉家做了楊梅酒,隔壁謝家則是釀了梅子醋。
楊梅酒中的楊梅需要去旁邊村里采,但梅子卻在北山周邊就能得到。
梅子酸,再嘴饞的小孩都不會去吃。
但梅子能做成蜜餞,釀酒釀醋啊。于是不怕麻煩不怕浪費糖的謝家就包圓了附近的幾棵梅子樹,一半做蜜餞,一半釀醋。
真別說,七八月份時聞嘉嘉喝過一杯的梅子醋,醋入喉腸,炎炎夏日所帶來的悶熱直接被醋給沖散了,而且還解膩開胃。
萱萱借來大半碗的梅子醋,聞嘉嘉拿三分之一去調蘸料。
蘸啥呢?蘸烤肉。
羊排、梅花肉,五花肉放在平底鍋煎,煎得焦香酥脆后蘸梅子醋調制的蘸料,味道肯定一絕。
聞嘉嘉尤嫌不夠,還把豬皮放到炭火上炙烤。
這可是土豬的豬皮,炙烤后蘸著酸辣咸甜的蘸水,完全能夠想象有多香。
烤肉拼盤,這就算一道菜了。
烤完就是炸,炸茄盒,炸酥肉,炸南瓜,炸素菜丸子……
兩姐妹被香迷糊了,隔三差五跑到廚房里說要給聞嘉嘉試菜。
“我試試味兒,才曉得咸了還是淡了。”聞萱是這么說的。
她的舌頭就是最準確的量尺!
聞嘉嘉忙得沒心思跟她們掰扯,所以沒炸出一樣就給她們一個,吃得兩小孩哐哐喝水。
炸完炸貨,又做醬大骨。
昨兒買的新鮮筒骨切成段,焯過水后放在鍋里用黃豆醬燉,燉得肉都酥了,香味兒飄老遠后才算完。
緊接著就是清蒸魚,重口味的菜有點多,得做道清淡些的菜。
做完魚,開始炒小炒肉。
天漸漸黑了,這一整天都在忙活,灶爐里的火就沒停過。
午飯呢?沒吃。反正鍋鏟在自己手里,這個嘗兩口,那個嘗兩口,直到現在還不算太餓呢。
兩小孩也是,但她們吃得是零食。
除夕嘛,大過年的,聞嘉嘉把零食擺出來隨便讓她們怎么吃。
各種吃的擺滿茶幾,收音機則放在茶幾正中間,被零食圍繞,而她們就穿著厚厚的棉衣窩在墊了稻草所以變得柔軟無比的沙發上,手邊還擺著熱乎乎的羊奶,吃渴了就喝一口……
這種滋味,兩孩子一輩子都忘不了。
魏岱回來了,幾個砂鍋也燉得差不多了。
為了年夜飯,前段時間魏岱還特意多燒了幾個小陶爐,聞嘉嘉也去多買了幾個砂鍋。
現在家里有兩個大鐵爐,三個小陶爐。
一個鐵爐蒸米飯,一個鐵爐蒸各種蒸菜,另外三個陶爐呢?一個上面放著雞湯,一個放著羊肉湯,還有一個放著甜糖。
一排的爐子放在客廳門口屋檐下,咕嚕咕嚕的齊冒白霧,猛地一看竟然有點壯觀。
“回來啦!看見大領導沒?”聞嘉嘉忙問,眼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今天有領導來部隊慰問,據說還是他們戰區的最大領導。
魏岱:“看到了,他還拍我肩膀了,你要不要也來拍拍。”
聞嘉嘉躍躍欲試,猶豫片刻后還真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魏岱:“……”
他笑出聲:“應該帶你去的。”
聞嘉嘉揚眉:“家屬還能去?”
“有好幾個家屬確實在場。”
聞嘉嘉扼腕嘆息,深感遺憾。
“哎,你這話讓我三天睡不著好覺……別說了,把爐子上的菜都端到桌上來吧。”聞嘉嘉揮揮手,然后繼續炒菜。
再炒盤翠綠翠綠的菠菜,炒盤嫩黃嫩黃的白菜,年夜飯就齊活兒了!
桌子很大,但擺滿了菜。
最中間的是兩個砂鍋,里面是雞湯和羊肉湯。
圍繞著兩個湯的是各種菜,除了聞嘉嘉在鍋里炒的外,還有蒸鍋中蒸的。
有臘味拼盤,有八寶飯,還有蒸豆腐釀蒸梅菜扣肉和粉蒸肉。
聞春和聞萱明顯被這陣仗驚得呆滯住,可憐的孩子,從就沒見過桌上有這么多的菜。
“只有我們吃嗎小姨?”聞春聲音輕飄飄,滿是不可置信。
聞嘉嘉:“對呀,年夜飯呢,大家都是在自己家里吃。”
聞春咬著筷子:“得吃幾天才能吃完呀!”
聞嘉嘉笑了:“怕是得吃到正月十五。”
她還真沒騙人,桌子上的還只是一部分的菜呢,家里櫥柜中,水缸里都還有食材沒做。
“吃吧吃吧,今天想吃啥吃啥,想吃多少吃多少!”
屋外靜悄悄,星空廣袤無垠,亙古不變。1973年就此離開,1974年悄然而至。
大年初一。
今天的太陽很給面兒,毫不吝嗇地將陽光灑在這片土地上。
聞嘉嘉是被孩童的吵鬧聲吵醒的,前段時間忙得天昏地暗的,今天難得能賴床。
魏岱已經不見了,起床后桌上是全素的菜。
老家習俗,年初一早晨要吃素。
昨兒油水太足,所以這頓素宴吃得反而很舒服,特別是冬莧菜煮了湯后拿來拌飯,綠油油的,滑溜溜的,飯入口后好似都不需要嚼就能滑到胃里。
吃完,抓兩把瓜子兒就出門逛去了。
先去沈老師家,聞嘉嘉平時里時不時還會過去找她學習,沈老師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無奈。
作為這個年代的大學生,沈老師無疑是個高智商的人。
她不能理解,為什么有人一道簡簡單單的高三化學題死活解不出來。明明同類型是做過的,但換個方式又不會了。
這讓她很苦惱,但沈老師不覺得是自己這個老師不會教,而是聞嘉嘉學的不認真。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學得挺快的,說明人不笨,后面越來越慢,除了不認真外沒有別的原因。
聞嘉嘉聽了直喊冤,她個文科生,化學當然是學過的,粗淺的化學知識對于她這個參加過會考并且拿了A的人來說當然沒問題。
但再深入些,讓她做那種滿題都是數字和字母的題目,她根本就無從下手啊。
她要是理科強,她也不能讀文啊。再回憶回憶原主上學時,似乎也是文科類課程學的更輕松。
所以沈老師教的痛苦,聞嘉嘉學的也同樣痛苦。
兩人十分默契地把這事兒揭過,覺著當個好朋友偶爾說說話就行了,不要破壞兩人直接的友誼。
聞嘉嘉看得開,也沒有一定要學,反正當時是以為自己能去藥廠一線,妄圖合成藥呢,現在她找到個新目標,更能賺錢的新目標。
沈老師家過年時也挺多東西吃的,聞嘉嘉在她家里吃到個蛋糕,雖說是無奶油的,但也勾起她想吃奶油蛋糕的心。
也不曉得自己啥時候才能再吃到各式各樣的蛋糕。
出了沈老師家,再去包姐家。
新廠的事兒基本是確定了,聞嘉嘉幾乎肯定過完年,估計滿廠子的人都曉得了這事兒。
這么大個事兒,一旦藥廠傳開,那么就瞞不住了,家屬院也不是與世隔絕的,每天都有人前往市區,不出兩三天也得知道。
于是聞嘉嘉便把這事兒用“聽人說”的借口告訴了包姐,包姐果然被驚住,激動得呼吸都更加急促。
“這這這,這是大好的事兒啊!”包姐抓住聞嘉嘉的手,“嘉嘉,你說這新廠是你們藥廠開的?”
聞嘉嘉糾正:“是藥廠和化工廠合作開的,兩家共有。”
包姐大腿一拍:“哎呦,我就說我怎么一大早聽到院里的喜鵲喳喳叫,新的一年果然是吉祥如意啊,這才第一天就給我送來個好消息。”
“……”
雖說陽光正盛,但也不耽擱寒風凜冽,聞嘉嘉往屋外瞧了瞧,哪里就有喜鵲了?
第060章 合成精油
從包姐家出來聞嘉嘉就沒繼續逛了, 沿著小路來到北山半坡處,竟然還能看見幾片嫩綠的薺菜苗兒。
薺菜藏在腐敗的枯樹葉下,非掀開樹葉, 才能見到這抹嫩綠。
可見天氣正在漸漸轉暖,人體暫且感知不到, 但脆弱的,碧綠的新生命卻能捕捉到春季已經降臨的氣息。
聞嘉嘉瞧著欣喜,但苗兒還嫩呢, 只有小拇指高, 得再讓人家長長才能吃。
再往上爬,爬到從來沒踏足過的區域, 她看到兩棵槐樹。
這是刺槐,就是開的花兒能吃的槐樹。每到春末夏初時它就冒花了,花兒是白色的, 花序下垂, 花瓣如同白蝴蝶, 遠遠瞧著,跟白色的風鈴一樣。
聞嘉嘉上輩子很喜歡買它煎蛋吃, 奈何超市買的槐花味兒不好,她想吃時只能早早起來去菜市場買。
再往前,看到冒頭的春筍, 才只冒個小尖尖。
這一片是小竹林, 經過一整個秋冬的洗禮竹子依舊翠綠。竹林多是苦竹,聞嘉嘉記下位置, 決定再過一兩個月就來掰苦竹筍。
苦竹筍雖然帶著苦味兒, 但焯過水,用酒糟和地瓜粉炒得黏糊糊后味道也很好。
繼續往上, 就要到頂了。
聞嘉嘉沒再繼續爬,沿著東邊走,計劃走到她家后山的位置再下山。
走一半,遇到山壁,山壁上還滲些水呢,跟老家菜園里的山壁一模一樣。
水匯聚成一條細長的小水流,流到山腳的溝渠中,再順著溝渠進入湖里。
要是魏岱在這里,指定得湊上去雙手合成碗狀接水喝。但聞嘉嘉可不敢,水肯定是好喝的,但肉眼無法看見的微生物也是有的。
不過這水倒是能用來泡茶,茶嘛,就得用經過層層砂石過濾過的山泉水泡是最好的,而且自帶微量元素,味道甘甜,泡出來的茶會比普通水泡出的要香不少。
聞嘉嘉再次記住位置,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附近還有兩棵野生茶樹的,去年曾經采過。
半個上午的時間消磨在這里了,到家時已快中午。
魏岱正在熱飯,見聞嘉嘉回來就問:“你去后山了?”
“你咋曉得!”聞嘉嘉坐在門邊的椅子上,把鞋子脫了,讓魏岱幫她把房間里的拖鞋拿出來。
拖鞋是毛線勾的拖鞋,當然,只是鞋面和內膽用毛線勾,鞋底用的還是她從百貨商店里買回來的橡膠鞋底。
冬天在家時她都是穿的這鞋子,不比幾十年后的毛絨拖鞋來的差。
魏岱指指院子青石板上留下的腳印:“除了山上哪里來的這么多泥和草啊。”
聞嘉嘉笑瞇瞇:“真別說,我這回去山上發現不少好東西呢,我算準了時間,等半個月后能去摘薺菜,一個月后能去挖春筍,兩個月后掰苦筍,三個月后采槐花……哦,還看見枸杞芽,但不多,也就兩三頓的份量。”
魏岱把拖鞋放到她腳邊:“你可得抓緊機會,山里有啥東西住好幾年的家屬都摸得透透的了。”
也對!她會去漫山遍野的逛,會去記野菜的坐標,別人也會啊。
聞嘉嘉就肅著一張臉,拿出筆來,在日歷上做記錄。
魏岱失笑:“家里的菜還不夠你的嗎?野菜還能有水嫩嫩的小白菜好吃?”
那可不!你個不識貨的,幾十年后野菜賣好幾十塊錢一斤你曉得嗎?
再說野菜的滋味和家里種的是真不一樣,好像要更有自然氣息些。
魏岱便道:“那是因為你油放的多,又用臘肉用雞蛋作配,當然好吃了。”
看到院邊墻角冒出來的野蔥,想吃了得用雞蛋一起煎。看到山里的藠頭,又想吃了,就得用臘肉一同炒。
要是家里沒臘肉,還得去買五花肉。就這兒還覺得五花肉不夠味兒,浪費了她特意摘的藠頭呢。
聞嘉嘉無話可說,不跟他爭了,男人就是啰嗦。
她趿拉著拖鞋,到廚房里看。
鍋里有半條的魚,半碗的梅菜扣肉,以及早晨吃剩的冬莧菜湯。砧板上是菠菜,菠菜已經洗好了,就等著鍋中的剩菜蒸好后下鍋炒。
“兩姐妹呢?”聞嘉嘉準備去喊人吃飯。
魏岱:“在家屬樓那邊打籃球呢,你也別去喊,到點了自然會回來吃飯。”
都要十一點半了,等其他孩子都被喊回家吃飯后她們自然會回來。
飯端上桌,聞嘉嘉瞧著熱乎冒著氣兒的半條魚有點可惜:“魚不應該熱的,這種天氣吃魚凍最好吃了。”
就跟大冬天里守著火爐吃冰淇淋一樣,味道先不說,爽是真的爽。
魏岱:“你喜歡?那水缸里的兩條魚都拿來煮魚湯,這樣魚凍才多呢。”生活在江河邊的魏岱也喜歡吃魚凍。
聞嘉嘉咽咽口水:“一個原味,一個酸辣!還都放豆腐。”
“行。”他笑出聲,聞嘉嘉是真的很愛把豆腐放到魚湯里煮。
兩人吃得差不多時,聞春和聞萱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洗洗手吃飯。”聞嘉嘉又問兩人,“和誰打球啊?”
聞春把籃球放在客廳角落的架子上,邊往廚房跑邊說:“和小胖他們呀,小胖終于能出來和我們玩兒了,所以我們才玩久了些。”
聞嘉嘉驚訝,“那挺好的,說明身體完全好了。”
其實早都好了,但小胖奶奶心有余悸,愣是把小胖拘在家里。前陣子許多孩子又發燒咳嗽的,更不敢放小胖出來了。
不過今天是大年初一,嶄新的一年,再拘著也不太合適。
魏岱給兩孩子盛飯,盛完回來問她:“他家和虹姐家的事兒后來是怎么解決的?”
咋解決的?還能咋解決,不了了之唄。虹姐沒賣紅藥水給小胖家,小胖爹媽還是很講理的,醫生說沒事兒后就也沒再追著不放。
但虹姐的生意算是黃了,聽說被后勤找上門嚴令往后不許再帶這些東西回來同家屬院的其他人做交換。
不過虹姐是位不屈不撓的堅強女性……嗯包姐說她是賊心不死。
虹姐最近又種菇了,前幾日還來問聞嘉嘉她房子后的后山有沒有椴樹,椴樹容易生香菇生木耳啊。
養出來的香菇木耳她也不準備賣錢,這樣太傻了,容易被人抓到小辮子。而是拿去換雞蛋等東西,以物換物誰也說不出什么。
只是聞嘉嘉很疑惑,她是怎么保證能養出香菇木耳來的,又是怎么保證養出來的香菇木耳不會被人采走的。
魏岱夾一塊魚腹的肉放在聞嘉嘉碗中,“誰曉得呢,你把這塊魚給吃了。你這人真是的,有魚吃還怕挑刺。”
怕有刺干脆不吃,這種德行放在十幾年前能被餓死。
他記得缺糧少食的那三年,基本上就是靠江里的魚撐下來的。一開始還好,到最后都快把魚吃絕種了,養五六年才養過來。
聞嘉嘉將大刺挑了,配著魚肉吃完碗里的最后一點飯。
——
春節假期有幾日?3日。
除夕,大年初一,大年初二。
至于28號和29那是周末。今年剛巧碰上周末,這樣才能有五天的假期。
所以在年還過得有滋有味時,假期戛然而止,她又得去上班了。
聞嘉嘉時常在躺平和進取之間徘徊不定,就是因為這該死的上班制度——這年頭是真沒假期啊!
再次上班時,她明顯感覺到廠里的氛圍不一樣了,好似走到哪兒,哪兒都在討論著新廠的事兒。
“真是玻璃廠?哎咱們市不是有一個玻璃廠了嗎,為啥不讓他們來做。”
“你傻呀。咱們用的都是啥玻璃?是藥用玻璃,他們能做罐頭玻璃,能做窗戶玻璃,但是能做安瓶嗎,能做各種型號的安瓶嗎?”
“……那人家可以多添一條生產線,反正都是玻璃,上手的速度肯定比咱們快。”
“那誰曉得,指不定搞不到生產線,或者說咱們廠捷足先登了。哎,也不曉得新廠子能招幾人,我兒子還在家里待著呢,天天就糊些紙盒。要是再沒找到工作,就要被強制下鄉了。”
“不過,這新廠說是咱們和化工廠一起的,但我聽說上屬單位是市工業局啊。”
“那可不。本來是要給省里的燃料化學工業局的,后來不知怎么的,又給了市工業局。人家化工廠的老領導了……這樣一來,其實人家才是一家子的親骨肉,咱們藥廠像是后媽。”
“哈哈對嘞!市工業局,化工廠,藥玻廠,那就是祖孫三代,我就覺得咱們藥廠遲早要被踢出局。”
“嗐。你都能想到的問題廠領導能想不到嗎,人家肯定有后招啊。”
“那讓你去,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在廠里干得好好的呢,去了又不給我漲工資我去做甚!”
聞嘉嘉正巧在寫宣傳板,都快寫完了還聽到這么一番話,她愣是等人家說完,才從凳子上下來回辦公室。
“這個工作簡單,每天就把一些同醫藥有關的內容摘抄到宣傳板上就行。”聞嘉嘉拍拍手上的灰,對新來的人說。
代替沙月的是位去年剛高中畢業的姑娘,叫董琪,綁著兩股垂到鎖骨處的辮子,辮子上還用嫩黃色的發帶扎了兩個蝴蝶結,瞧著很是青春靚麗。
董琪笑著點頭:“好的聞姐!”
“你還是叫我嘉嘉吧。”
“那嘉嘉姐?”
聞嘉嘉:“……也行。”反正聽著比“聞姐”要年輕。
沙月的私人物件已經被清空了,不方便帶走的都放到了聞嘉嘉這里。
董琪爹媽是馮鈺工作的那個研究所的老員工了,前頭有個姐姐身體不好沒下鄉,她本來是要去的,一直拖到現在,就在要被上門找的時候這份代工工作跟救命稻草似的,被她緊緊抓到。
所以這姑娘來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瞧瞧有沒有工作機會,即使是到食堂工作也沒問題。
聞嘉嘉曉得沙月兩口子和人家爹媽關系不錯,于是中午吃飯時就帶著她一起去了,路上好奇問她:“你爸媽沒法在研究所里給你找個工作嗎?”
董琪半點不帶掩飾的,手一攤:“我爸媽不太方便,因為容易被人舉報。”
聞嘉嘉秒懂。知識分子嘛,還是高級知識分子,這時候確實有點危險。
所以這姑娘只能靠自己了,能找到工作就找,找不到了就得下鄉。
在農村干過幾個月農活的聞嘉嘉心想,若是自己穿到這些城市小年輕身上,大概率也是死活要留在城里,即使是去掃廁所也不下鄉。
農活,真不是那么好干的。
帶了這姑娘一天,第二日,她明顯就上手了,能自主寫宣傳欄的內容了。
第三天,開始幫忙整理一些數據。
第四天,跟著聞嘉嘉去車間,同車間的工人交流得火熱。
聞嘉嘉覺得這姑娘真是個人才吶,干上半個月,保不齊會比沙月還能干。
就連薛主任也注意到她,從此以后看李海軍就更不順眼了。
連人家代工的姑娘,都比他厲害。
只是鐵飯碗為啥叫鐵飯碗呢?那是因為無論無能到什么地步,廠里都沒法辭退你。
最多把你調職,比如從車間調到后勤。
車間的工作不會做也就算了,難不成后勤的工作還不會做嗎。
因此,這年頭的工作太穩定了,工作也太難找了。
得知鳳留街道的廠子開建后,聞嘉嘉就讓董琪平時注意打探新廠的消息。
“想在藥廠工作比較難,按照以往的慣例,最早也要等到五月中旬才會開始招人。”聞嘉嘉說,“還不如把眼光放在新廠那里。”
“新廠啥時候才能建起來呢?”董琪問。
聞嘉嘉思考片刻道:“我得去看過才知道。”
她也挺好奇的。
大概不久就能建起來了,因為新廠并非從零開始,而是醫院舊址改建而來的,也就是說整修后就能用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后聞嘉嘉就騎著車去了鳳留街。
這條街要比藥廠所在的那條街清冷許多,畢竟藥廠嘛,千人大廠人來人往的自然熱鬧。
新廠里面已經有人了,進進出出的,還時不時有運著一大堆東西的貨車進去,再從后門出廠。
聞嘉嘉來到門衛處,問看門的人:“大爺,我是隔壁藥廠的,咱們新廠大概啥時候能建好您知道嗎?”
“這哪里曉得,怎么著也得年中后吧。”老大爺說道。
“要這么久?”
“那可不!原先是醫院嘛,房間不算大,你是不是得把一些墻給打通?再有就是機器,一部分到了一部分沒到,好些機器還得請人來幫忙安裝,五個月的時間總是要的吧。”老大爺是這么說的。
聞嘉嘉:“這樣啊。那招人呢?”
大爺笑出聲:“你這姑娘怪搞笑的,我是門衛又不是廠長,問我這個我就更不曉得了。”
“……”
好吧,是她冒昧了。
聞嘉嘉回到藥廠,把這事兒和董琪一說,董琪就松口氣。
她笑笑道:“沙月嫂嫂說她怎么著也得七八月份才能回來工作呢。”
“要這么久?”
“對!得等孩子大些。”
聞嘉嘉掰手算算,確實啊,再怎樣,總得在孩子三四個月后才放心出門吧。
大約是有這么一件大事兒吊著,廠里的工作氛圍持續向好。
藥廠中心有個大時鐘,時針日復一日地轉動,轉眼便是春暖花開的時候。
銀杏樹抽出嫩芽,遠遠望去一片嫩綠。路旁的草坪變綠還不算,更是冒出野花。孱弱的身子隨風搖曳,時時刻刻在彰顯著它們生命力有多么旺盛。
城里如此,城外更是了。
聞嘉嘉感覺最深,每日上下班,總能發現新生命在路邊誕生。
比如桃花,老家正月初十左右就會盛開的桃花這里直到春分這天才會開放。
山腰上粉的白的,又是桃花又是杏花煞是好看。
聞嘉嘉又記住了位置,決定等桃樹結果,果子成熟后來瞧瞧能不能吃。
怪想吃桃子的。
還有各種野菜。
經過春雨澆灌,野菜爭先恐后地冒出土壤舒展葉子。
這對很多人來說是個誘惑,特別是她們這些日日上班的人。
每天都能看到山坡上的野菜往外冒,你要是不摘,它就得慢慢變老了。
畢竟這里離村子遠,人家村民摘野菜也是在自家村子周邊摘。
在聞嘉嘉看來這是極大的浪費,于是便到廠里一通宣傳。沒過多久,廠里人都曉得了郊外有片坡實在多野菜摘!
別覺得城里人看不上山間野菜,城里的青菜也是要錢的,如果可以,她們恨不得天天有野菜摘。
然后聞嘉嘉就發現了,每天中午吃過午飯后總有工人騎著自行車成群結伴地出門。
去哪兒?去城郊。
等到快要上班時,又三三兩兩的回來,自行車的前籃上滿是嫩綠的野菜。
薺菜蒲公英馬□□,薄荷野蔥頭菊花腦……
聞嘉嘉大開眼界!她對野菜的認知其實很匱乏的,除了薺菜野蔥蕨菜那些常吃的野菜,其他的都不認識,更不曉得能怎么吃。
“還能咋吃?過水焯后涼拌唄!”車間同事是這么說的,“你要是煮湯也行,只要味道別太大就都能煮湯。”
說著,就給她舉了幾個例子,聞嘉嘉連忙拿筆牢牢記下。
野菜季持續的時間很長,聞嘉嘉這幾個月的休息日都花在了找野菜上了。
為啥呢?她發現野菜的妙用。
不是指曬干后野菜過季時吃,而是她發現這玩意兒竟然也能合成。
這事兒說起來還有點意外,她前段時間到后山去采薺菜,心血來潮試著合成,本來覺得大概率會失敗沒當回事兒的,結果出現了“谷甾醇”這個選項。
聞嘉嘉好歹也是在藥廠待過的人,就算坐辦公室,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曉得甾體化合物是啥呀。
再加上她老爹患有膽固醇,就更曉得谷甾醇有啥用處了。
不但能降血清膽固醇,還能預防動脈粥樣硬化。
聞嘉嘉試著點擊合成,三秒后手上出現黃棕色的粉末。
不多,也就一把。
但這足夠讓她興奮的了,到底是什么契機使得金手指發生質的改變呢。
她觀察許久才發現,光屏底部竟然是有個進度條的。進度條現在基本處于原點位置,想來是前一階段已經完成,正式進入第二階段。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能合成植物。
聞嘉嘉欣喜非常,按耐激動的心,愣是等到下回再能合成時試了試其他植物。把后山植物都試得差不多時,都過去兩個月了。
她的心情早已平復,在她看來還是合成機器更實用些,因為植物合成總能合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但有藥還有毒,更有好些自己看不懂的化學物品,所以再好奇也不敢合成出來,生怕被抓到牢里,或者把自己毒死。
更怕不小心被風一陣吹,把別人毒死。
但合成精油是沒問題的。
春夏是花季,后山的月季開了,聞嘉嘉兩個月的時間合成出兩瓶的月季精油。
月季精油的氣味和玫瑰花很相似,只遜色一籌。
但這也足夠了。聞嘉嘉把月季精油涂在身上,果然引得兩姑娘圍在她身邊嗅了嗅,連連說“好香”。
能不香嗎!兩棵月季樹的花,只合成出大概100毫升的精油呢。
這可是純純的月季精油,放在幾十年后,少說也得賣個一千多吧。
等她再搞點薰衣草,玫瑰花這種熱門精油選手來,賣三四千不成問題!
聞嘉嘉呼吸都急促了,很好,賺錢的路又多一條。
時間正式進入五月份,魏岱已經離開家里整整兩個月。
他是三月初走的,說是做任務。
啥任務他沒說聞嘉嘉沒問,魏岱只說任務時間會長些。不但他離開了,隔壁的謝陽也見不著人影了。
聞嘉嘉以為的“長”指的是一個月,誰曉得是兩個月。
而且啥消息都沒有,惹得聞嘉嘉隔三差五去后勤那里問。
生怕魏岱是受傷了,還是怎么的,部隊不敢跟她說。
后勤是給不出答案的,聞嘉嘉只能在家里唉聲嘆氣,連合成精油的興趣都沒了。
等天氣漸漸轉熱時,她才從這種情緒中掙脫出來。
沒辦法,家里的厚被子得曬了放起來啊。還有草席,草席該洗的洗該刷的刷,就連稻草床墊都得搬出來暴曬幾日。
可喜可賀的是聞春聞萱這半年來沒尿床,聞嘉嘉不需要給她們編過新的稻草墊,更不需要把棉花拆了重新彈,這省了她很大的功夫。
忙碌中,天氣是越來越熱了,她覺得比去年還要熱。
桃子也在這段時間成熟,可惜桃子還沒有她半個拳頭大,酸澀澀的根本沒法吃。
這也正常,要是能吃,早被附近的村民移植到自己村范圍去了,哪里還能留到現在呢。
聞嘉嘉想了又想,沒想出什么好辦法來處理這些澀桃子,于是遺憾放棄,轉而去摘旁邊的杏子。
杏子雖然也澀,但腌一腌還是能吃的。還有楊梅,聞嘉嘉這日就帶著一籃子的楊梅去看望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