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公司、現實(1)
無限服務公司的廣場再次響起凱旋的音樂, 當那個名字第三次被念起的時候,曾經對此毫不在意的人,也不得不正視這位突然崛起的黑馬。
主持人面帶笑意地站在舞臺之上, 介紹著這一次的任務, 背后的屏幕中投射出風雨之中亮著暖黃色燈光的公寓, 而在水泊之中卻折射出公寓的倒影,那是無數藤蔓纏繞卷曲而成的直沖天際的巨樹。
任務之中一些神明出現的痕跡被無限服務公司抹去,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對話同樣也被消音,大部分人關注的則是快速奪取公寓管理權,橫跨兩個世界發動技能。
“原來是這樣, 可見無限服務公司的任務中也給出提示。”
“如果沒有說服房東,恐怕接下來就很難,謝長離估計早就發現這其中的玄機。”
“這個任務太難,一般人這個時候該怎么做?”
“茍過去吧, 我不頭鐵,房東應該會放走幫助她復仇的人。”
立馬旁邊就有人發出一陣嗤笑, 顯然很是對這種貪生怕死的行為,不屑一顧,在雙方打起來之前, 話題又被引導向另一個方向。
“這是第幾個成功熬過兩次狙擊的人?”
“我只知道當年陛下是在無限服務公司的圍追堵截中嶄露頭角。”
“倒也不必把這小子比作陛下吧?之前不也有幾個厲害角色, 被狙擊兩次依舊活下來,后面不也無聲隕落了。”
“何況, 前新人王路長生也是死在他的手里, 天演恐怕要發布最高等級的通緝令了。”
更多的人則聚攏在下方的賭盤周圍咬牙切齒。
絕大部分人都將籌碼投給活不過一次任務, 剩下的一小部分自詡明智之人也從未想過這匹黑馬可以度過第二次任務, 此時無不捶胸頓足。
“早知道這是天降紫薇星, 我肯定得投他活的時間長一點。”
“雖然我壓他可以被狙擊三個任務, 但我有種感覺,這次我估計還要輸。”
“為什么?”
“因為馬上就要開始櫥窗秀了呀。”
啪——
工會上方的大屏幕被人關閉,隔絕后續主持人如同推銷珍惜貨物一般的一系列吹捧。
“賈布已經成為邪神的養料,路長生升級失敗遭遇反噬。”副會長低聲匯報。
主位上的人再度將宣傳片倒退,重復觀看路長生升級失敗遭遇反噬的部分。
“不對。”主位上的人開口,他的身形像是隱沒在一團陰影中,無人可以窺見他的具體形態,正是他們的會長。
“在這種情況下,不僅不會遭到反噬,他還能夠更上一層樓,路長生沒有做錯選擇,”會長評價,“有問題的是……”
他微妙地隱去對方的名字:“他讓路長生攝入程度過高的死亡氣息,我懷疑這個時候他已經找到聯通生死兩界的辦法了。”
“或許他的能力還有溝通空間?”旁邊另外一名工會長老評價,“這對于即將進行的櫥窗秀來講,不是個好消息。”
“會長,我們需要早做準備。”
“不行,他之前也是我們秩序陣營的人,現在路長生已死,我們還需要新人,可以考慮一下他。”
“一個主動退出秩序陣營,拒絕榮耀的人不配我們伸出橄欖枝!”
在座幾人立刻就這一點開始辯論起來。
叮——
會長輕輕將金屬質地的骰子扔于桌上,骰子轉上一圈,最后穩穩定格在數字1。
“我覺得他不會加入這里,”他柔聲開口,“做好最后的準備吧。”
“啊!”
蘇木感覺自己身上壓著千百座山,瘋狂掙扎著才勉強能夠呼吸,他從床上摸起來,把趴在自己胸口睡懶覺的大橘扒拉下去:“師父,以后別讓大橘進房間!這多少貓毛啊!”
大橘憤怒地弓起身:“喵嗷!”
“你就是懶。”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推門而入,沒好氣地說道,手里還捧著保溫杯,淡淡的香氣滲出,擴散在房間,迅速平定心神。
蘇木以為這是看他成功回來之后給他壓壓驚用的,下意識伸出手打算去接,結果就被師父啪的一下敲在右手上。
“師父?”他一臉懵逼,卻看見師父反手撈起大橘的后頸,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慢條斯理地繼續喝保溫杯里的凝神藥劑。
“我給大橘喝也不給你喝,一天天的招惹的什么東西。”男人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回憶起早上。
他現實世界里也沒什么地方可去,干脆在無限服務公司里租個公寓過日子,結果大早上一起床門鈴就敲響,還以為是那個傻小子終于做完任務回來,結果打開門一看——
心跳驟停。
這張臉他化成灰都認識。
一生之敵!噩夢本夢!
要不是臭小子靈魂進去的玩偶還在對方手上,他分分鐘跑路進副本。
“怎么,”蘇木抱著抱枕懶洋洋趴床上,“是謝弟弟把我的玩偶送回來的?他長得好看吧,實力也很強,不愧是我看中的優秀后輩!”
師父的表情微妙起來:“謝弟弟?他讓你這樣叫的?”
蘇木沒有感受到危險臨近,美滋滋暢想未來:“師父,你不久之后會有徒孫了!”
“有點意思,”師父陷入沉思,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張邀請函,“原本我是不想去的,但現在看起來,如果他真的……”
蘇木一下認出這張邀請函:“櫥窗?”
師父恢復氣定神閑的姿態:“小蘇啊,做好準備,你很快有個師兄了。”
“明明是我先,”蘇木迅速理解老頭子的想法,反駁道,“等等,他怎么是師兄,明明是我先……”
工會。
副會長憂心忡忡地跟著他們工會里的中流砥柱走回來:“夏哥,你現在還好吧?找東西的事情也不急,大不了下次咱們準備充足之后再去找一找?”
“對呀,對呀,要不您先去治療室那里治療一下?”
夏深終于止住腳步,在墳場中的超負荷的戰斗在他身上留下大量傷口,敵人和自己的鮮血混合著從斜指地面的劍尖流下。
他依舊有些恍惚,因為失血而發白的臉上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的心不在焉失魂落魄:“沒事。”
“其實……”副會長還想要再勸幾句,就見到對方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緩緩拉出一個僵硬的弧度。
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
“我已經找到他,”夏深回答,“但是我去晚了。”
副會長一時失語:“這……要不我們搶回來?”
夏深坐在一旁為他準備好的椅子上,治療師上前為他清理傷口。
他的目光看著遠方,聽著熟悉的嘮叨,很久之后才再次開口:“我大概要退出公會。”
“什么!”這次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發出尖叫。
夏深抽出一張邀請函:“當年我答應過的事情還差一件——要給會長尋找遺骸,櫥窗就是最好的選擇。”
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撼動的堅定:“等遺骸交給你們,我將正式退出。”
現實世界。
陽光正好,事務所后方的花園里百花爭艷,盡情地享受著閑散舒適的花生,讓植物羨慕。
而收藏品004號卻只能可憐巴巴的拿著專屬的定制抹布,卑微的跪在地上一寸寸的擦拭地板。
可惡的監工翹起二郎腿,靠在窗臺上拿翅膀滑動著手機視頻,美滋滋欣賞著漂亮小姐姐的熱歌勁舞。
“那塊地方可沒擦干凈。”杜崖從屏幕前抬起頭,冷不丁說道。
藤蔓回頭一看:“那地方我已經擦三遍了!”
“但是現在不是還有羽毛嗎?”杜崖翹翹腳,剛好有一片細小的黑色羽毛從空中飄落,落在光潔如新的地板上。
“杜崖!我要殺了你!”藤蔓剎那間暴起,如同一條碧綠的毒蛇一般快速沖向杜崖。
沙發上翻閱著手中消息的謝長離清清嗓子:“咳。”
藤蔓迅捷如雷電的動作瞬間僵硬,臊眉耷眼地縮回去,勤勤懇懇地處理地上的垃圾。
杜崖發出小人得志的嘎嘎聲,美滋滋的把音樂聲再調大幾個分貝。
“帶小黑去花園溜個彎。”謝長離打斷他欺負新人的動作,把趴在腿上的小黑狗拎起來。
在脫離任務副本之后,屬于他的收藏品也被自動召回身邊,只不過小黑目前靈智未開,謝長離也無法無損地從它的記憶中獲取更多的信息。
“汪嗚嗚~”小黑可憐巴巴的扒拉著他的褲腿,身后尾巴搖出花來,時不時對著杜崖發出驚恐的叫聲,完全一副絕對不要跟壞人走的樣子。
杜崖:……
做我小弟不是給你臉了嗎?
“或許我可以帶它遛彎?”藤蔓收攏肢體,漸漸變化成人形。
他化作一個容貌艷麗,耳后別著幾朵黃色碎花的年輕人,只是纏繞在脖間手腕上的藤蔓如同毒蛇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藤蔓動作輕柔又不容拒絕地把小黑攬進懷里。
杜崖持續炸毛:“明明謝哥是讓我去。”
兩人立刻爭吵起來,場面火藥味十足。
謝長離揉揉額頭:“都去吧。”
打發走幾個收藏,他的目光專注于這份百曉生公會托莫道成送過來的相關消息,是關于櫥窗的一些簡介。
櫥窗秀的活動每一次都會邀請13名員工,固定的位置是新人王,陣營榜前排抽取,同時邀請函也可以轉讓,部分邀請函允許攜帶搭檔,每一場比賽的人員成分并不一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兩個陣營的大工會手上肯定會有不會死亡又擁有超高收益的櫥窗秀的邀請函。
櫥窗秀一般由三個互不相干任務組成,員工們在任務之中不是合作關系而是競爭關系,競爭模式每一次都不一樣。
像上一次每一個任務中員工都必須盡可能多的殺死其他人。
當然作為一場秀,櫥窗秀也會在全體員工和VIP顧客中直播,可以發送彈幕和為選手打賞禮物,這也是櫥窗秀的重要收益來源。
同時,櫥窗秀一直都有一個固定的主持人林鐵心,這位也一直被懷疑是櫥窗整個副本的最后boss,性格相當惡劣,每次都會為某些被他挑中的選手增加難度的家伙。
“老板,這一次除了包裹之外,還送過來一封信。”助理從小門走過來,“包裹里據說是一些盆栽,我在后面遇到杜先生,他讓我把東西交給他了。”
盆栽應該就是上次說的充滿死亡力量的收容物了,謝長離點頭,伸手接過這封充滿普通人看不見符文的信。
那邊可不常和他聯系,這一次發來這封信想必是有緊急信息。
他拆開封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張信紙,在他注入力量之后,快速浮起一行字跡:“特殊能量活動旺盛,望您速歸。”
字跡存在三秒鐘后自動銷毀。
謝長離合上信紙,眉頭微微皺起。
助理很少見到他這種表情,小心翼翼試探:“老板?”
一陣怪異的犬叫聲由遠及近傳來,打斷他的詢問:“汪嗚嗚嗚!”
杜崖緊張到幾乎破音的聲音,緊隨其后響起:“快點攔住他!”
“啊啊啊啊!都是你的錯!你怎么讓他吃那種東西!”另一個助理從來沒聽過但是極為悅耳的聲音響起。
助理循聲望過去,迅速看到一個除了一層外套幾乎□□的俊朗男人四爪并用的撲過來,手搭在他們老板膝頭,發出一陣小狗似的汪嗚聲。
而他身后飛奔來的除了他熟悉的老板小情人杜崖之外,還有個長相極為艷麗的年輕人,更讓他覺得驚恐的是年輕人身上纏繞的藤蔓和花朵。
杜崖憤怒的聲音換回他的思緒:“你個花瓶怎么好意思說我!”
小黑渾然不覺,調整聲音片刻之后,終于艱澀地叫出兩個字:“主人!”
助理:……
他的大腦從一片空白到恍然大悟,再到一片空白。
花……瓶?
犬……?
老板的癖好真是深不可測啊。
謝長離面無表情地壓著小黑不讓他撲過來舔臉,誠懇地對助理說:“不,我不是,我沒有。”
第72章 櫥窗(1)
現實世界, 絕密會議。
圓桌橫亙在中心,周圍坐著投影過來的數個影子。
桌子中間是一個磁懸浮地球儀,在空中靜靜的轉動著, 無數紅色的光點在上面浮動, 那是被安置在世界各地的檢測儀反饋出來的數值。
“這種特殊能量的波動在最近半年里越發強烈, 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地區能量超出限度。”
“詭異事件、詭異生物、詭異道具出現頻率越來越高,我們今天就是來討論這種情況會給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是利是弊,聯盟又應該如何應對?”
“其實我覺得這種情況有點像是所謂的靈氣復蘇,”其中一人開口, 聲音輕緩,不見多少緊張,“暫時還沒有出現大規模傷亡,相反, 我們又吸納一批新人進入聯盟,全民基礎能量的提高將有助于更好的對抗黑暗。”
另外一道低沉的聲音駁回他的樂觀推測:“沒有出現傷亡, 是因為我們預警做的好,不代表就沒有真正有危害性的東西出現,像是之前北極的海溝……”
“慎言, ”威嚴的聲音打斷他的敘述, “言語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對方立刻服軟:“抱歉。”
“那我們為什么不問問我們神奇的保管員呢?”又有人開口,“聯盟的秘密武器這一次還是沒有出現在會議上。”
竊竊私語聲響起:
“召回的命令應該已經發出。”
“我早就說過給了他太大的權限。”
“非我族類, 其心必異。”
“可是他是功臣!”
嗒。
金色的錘子被人敲響, 瞬間打斷此時的討論。
那個威嚴的聲音開口:“這里有一封來自他的信。”
全場安靜下來, 信件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我們的世界正在遭受侵蝕, 謹慎對待異常事件, 我正在處理, 勿擾。”
櫥窗秀開啟的比以往要早一個月,謝長離幾乎是在收到消息的當天晚上便被要求回歸無限服務公司。
等他再度睜眼的時候,已經置身于巨大空曠閃爍著鉆石般光芒的舞臺之上。
他正坐在天鵝絨質感的座椅上,整個人陷入柔軟舒適的椅子中,耀眼到讓他睜不開眼睛的刺目燈光從頭頂直直打下來,將他的每一寸表情展現的清清楚楚,攤開來供給觀眾們欣賞。
而謝長離面前則是一張黑色的長桌,他的員工手冊被攤開來放在桌子上,翻開來的那一面正是簡歷,照片上沒有表情的青年與他四目相對。
長桌的兩端沒入黑暗中,并不知道是不是還坐著其他人。
除了頭頂的聚光燈照耀出他身側一小圈空間之外,其余的部分都是一片黑暗,和他一同參與這場櫥窗秀的其他十二名員工此時都是不可見的狀態。
謝長離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艱難的抬起手試探著向外一摸,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冰冷堅硬的觸感,像是玻璃。
就和這個副本的名字一樣,此刻參與這場大秀的所有人都像是櫥窗之后的玩偶,被安置在柔軟的展示盒中,攤開來供給所有人賞玩。
他不喜歡這樣。
謝長離心里想著,微微抬起頭,對著前方露出一個輕蔑冷淡的笑。
一笑之間,原本無力的安置在座椅上的玩偶便鮮活起來,原本百無聊賴的觀賞著逆行直播秀的鬼怪們興奮起來,幾乎是瞬間屬于他的直播間中便布滿彈幕。
“我愛死這個小眼神了,不知道打破這種表情的時候有多么美味……”
“新來的這個小哥哥真好看,這就是當前的新人王嗎,妾身都想請他來家里做客。”
“斯哈斯哈,確認過眼神,這是我老婆!”
“嘿嘿嘿……老婆……嘿嘿……”
“前面的你們的褲子落下了!”
噔噔噔——
一連串激昂的音樂聲響起,謝長離便看見眼前陡然燃起一簇火焰,在火焰之中施施然走出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這就是櫥窗秀的主持人,林鐵心。
他們勾肩搭背,拿著麥克風:“想知道怎么尋找最鮮嫩的食材嗎?想知道怎么獲取最美麗的玩偶手辦嗎?想知道人類的101種使用方法嗎?”
“歡迎各界鬼怪觀看無限服務公司資助的超級直播真人秀——櫥窗!”
“今天呢,我們一如既往的請到十三位無限服務公司的優秀員工來參與我們的小游戲。”
“阿鐵,說起來這些員工都完成過一次VIP鬼怪顧客的邀請,部分還得到5星好評呢。”
“那可真是了不起,”左邊的主持人點頭,仿佛恍然大悟般拉長聲音,“誒,阿心,你的意思是說那一位新人王?”
右邊的主持人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和那位you know who一樣神擋殺神,鬼擋殺鬼,一路以最高分拿下的超級新人王呀!”
謝長離聽到如同雷鳴般的掌聲在他周圍響起,與此同時,還有無數窺視著的貪婪視線在他身上,簡直恨不得現在把他扒皮吃肉。
他微微皺起眉,按照之前獲得的情報,被林鐵心看好的人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說不準會得到更多的惡劣為難。
“話不多說,我們開始介紹今天的游戲規則。”左邊的主持人沒有繼續在謝長離身上進行話題,話音一轉,來到今天的活動任務,“大家看見這張長桌了嗎?”
“桌子,十三個人,”右邊的主持人低聲笑起來,“那不就是我們偉大的圣徒猶大的最后晚餐?”
左邊的主持人聲音激昂起來:“是的,這是圣徒與萬惡之源對峙的場景,在那之后將會是一場曠古絕今的偉大戰斗!”
“所以他們這一次將要復刻那一場對抗咯?”右邊的主持人回頭,火光之下映照出半邊如同骷髏的臉,“可是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坐在哪個位置,更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吧?”
謝長離很快便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這就是懸念所在,很快他們將會吃完最后一頓晚餐,在這頓晚餐中,他們將會明了自己的使命,”左邊的主持人宣布,“之后他們將會為自己的使命而戰斗,在接下來的三個任務之中,作為圣徒的猶大會獲得另外一個全新的個人技能,如果他能夠完成自己偉大的使命,擊潰這個邪惡的黑暗聯盟的話,將會獲得翻倍的獎勵!”
“當然,被均勻分布于三個任務中的其余的人如果可以戰勝圣徒的光輝,實現復辟的話,他們也將全部獲得翻倍的獎勵!”
右邊的主持人立刻配合地鼓起掌:“那么作為觀眾的我們可以幫助他們嗎?”
“當然,”左邊的主持人眉飛色舞,“每個觀眾都可以為自己喜歡的角色打賞積分,總積分達到一定的值,將會解鎖空投物資!”
“可是我覺得這還不夠刺激呢,”右邊的主持人搖搖頭,“不是一進去就知道誰是猶大了嗎?”
“唔,”左邊的主持人裝出一副沉思的態度,很快便高興起來,開開心心打了個響指,在舞臺上蹦蹦跳跳一圈,“那就讓他們忘掉這一切好了!”
“給個時光倒流buff?”右邊的主持人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抹掉他們最近三五年時光在他們□□和靈魂上留下的痕跡,想必他們也會好好感謝我吧。”
“時光倒流可是可遇不可得的呢!”左邊的主持人似乎也回頭看了謝長離一眼,“這個buff有點不穩定,希望不要有小倒霉蛋一下倒退成嬰兒吧。”
兩人立刻開開心心笑起來,彈幕之中一片叫好。
而在他們介紹完游戲規則之后,面前的桌子上立刻出現一個銀色餐盤和一對刀叉,盤子里是一片切好的牛排,汁水豐沛,香氣撲鼻。
謝長離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牽線的玩偶一樣,僵硬地抬起手,將食物送進嘴里。
與此同時一種明悟從他心底升起:
我就是猶大,背信棄義,與黑暗同行。
簡歷同時發生改變,在個人技能收藏下悄無聲息地多出紅色的兩行。
個人技能:倀鬼
來吧,尋找你的盟友,他會是你的學生,護衛以及……替死鬼。
從頭頂落下的光芒越來越耀眼,謝長離不適地再度瞇起眼睛,整個人的□□和靈魂仿佛都在這熾烈的光芒下消化融解,最終擴散開來,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當前任務:《櫥窗·玩偶國》
截止時間:十三天
進度:0%
提示:請您順利離開玩偶國,并且盡可能地殺死其余競爭對手。]
明明前一秒還在宿舍的床上,下一秒,謝長離便感覺整個人都被拋在水中。
他無力地掙扎兩下,完全沒有辦法快速學習游泳,嘴巴無意識張開,吐出一連串氣泡。
不行,必須得想辦法浮到水面上。
謝長離在幽深蔚藍的水中不斷下墜,在刺痛之中他睜開眼,白光從水面照射下來,眾多黑色的讓人作嘔的肥碩老鼠從他身邊游過,沒有對這個將死之人投來多余的目光,徑直向河底游去。
河底,一雙又一雙黑色的毫無光亮的眼睛與謝長離對視,發絲飄蕩在水中像是水草。
那好像是死去的人,或許我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謝長離感覺水正在不斷涌入他的肺部,眼前陣陣發黑,出于本能掙扎著伸出的手終于抓到一團細線。
是網!
謝長離精神一振,用力一拉,撒網的人也感受到下方的主力,開始向上拉網。
在意識消失之前,謝長離終于感覺自己浮出水面,無數水珠翻滾著從他身上落下,耳邊傳來一個輕快爽朗的聲音。
“嘿,傻小子,你那個表情怎么跟從下水道撈出一網美人魚一樣?”
“好家伙,還真是美人魚。”
第73章 櫥窗(2)
“啊啊啊啊啊!”杜崖尖叫著從半空落下, 在狂風中瘋狂拍動翅膀,勉強穩住身形。
他一低頭,赫然看見下方是萬丈懸崖, 嚇得魂飛魄散, 嘴里蹦出一系列臟話:“我艸你大爺的……”
“你不是會飛嗎?”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杜崖的羽毛都被狂風撕扯得到處亂飛, 小眼睛艱難睜大,這才看清旁邊纏繞在枯松上的藤蔓。
“好家伙, 你先找個地方茍著了。”他沒好氣的說,一爪子抓住藤蔓,跟著一起在枯松上穩住身形, 這才探頭探腦觀察局勢,“看起來我們是進任務里了,這就是櫥窗里面的世界?謝哥呢?”
“沒看見,”藤蔓懶洋洋抬起一根枝條, 對著陽光,好似在欣賞自己碧綠如玉的葉片, “誰知道是不是死在下面了。”
“誒誒誒,你干什么!”藤蔓迅速增長纏繞住要向下跳的杜崖,“沒了那個魔鬼我們日子不是好過點?”
杜崖震驚:“你怎么敢這樣說話!”
“我就不明白了, 你們是被他pua了嗎?”藤蔓同樣不可思議, “我養的狗還知道反叛呢,你們一個兩個被虐待還死心塌地。”
杜崖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想不明白了, 謝哥怎么會對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這么好。”
“好?”
“不打你, 不罵你, 不推你出去拉怪, 不讓我霸凌你……”杜崖數著翅膀羽毛一一舉例。
藤蔓:……
果然是被pua入腦的斯德哥爾摩患者。
“鴉哥, 要不出去找個醫院看看吧。”藤蔓誠懇開口。
在杜崖惱怒動手之前, 他們聽見頭上的懸崖邊緣傳來一陣腳步聲。
“前面就是任務目的地玩偶國。”
“我們要找的那個新人王是不是已經到那里了?”
“不見得,我的羅盤還沒有指示。”
新人王?那不就是他家謝哥?
杜崖警惕起來,一翅膀摁住想要發出響動的藤蔓,側耳傾聽他們的討論。
“和那個人聯系上了嗎?”
“聯系好了,我們會用飛鳥印記交流。”
“不能見他一面好好吩咐嗎?”
“這是影閣的規矩。”
“中二癌晚期,呵。”
杜崖瞪大眼睛,他也是老玩家出身,自然知道影閣是個殺手工會,據說會長的個人技能特殊,可以招攬人手秘密接單,精準狙殺目標。
這幾人就是沖著謝哥來的!
這不能忍,他現在就要回去護駕!
他分神的時候,被壓制許久的藤蔓忍不了了,猛地從他翅膀下抽出,慣性作用下直接砸到巖石上。
嘩啦啦——
一連串石頭落下,懸崖上的人聞聲低頭,卻只看到一片云霧。
下一秒,一只巴掌大的麻雀掙扎著從云霧里飛出。
懸崖上的男人冷哼一聲,伸出右手,五指張開,猛地握緊!
血花四濺。
他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又仔仔細細檢查一遍,這才離去。
“嚇死我了。”杜崖拍拍胸口,回頭看看此時前來解救他的另外兩只。
小墨團子為他們提供了合適的掩蔽,但出乎他預料的卻是小黑狗,平常只知道跟在謝哥身邊撒歡的狗子威風凜凜的端坐在枯樹上,目光深邃的看著上方,保持著警戒。
還是狗子率先找到其他人,并且讓小墨團擬態成麻雀吸引注意力。
果然,平常最茶的往往是最深不可測的。
杜崖能屈能伸慣了,絲毫不覺得這個時候放軟態度有什么不對:“小黑,黑哥,謝謝了,這次可多虧你了,否則……”
一見小黑狗來就默默把自己縮到角落的藤蔓突然感到一絲寒意,果然,那個厚顏無恥的小人毫不猶豫開始告狀:“這家伙不僅冒冒失失引起敵人注意,暗地里,居然還打算背叛謝哥!”
小黑立馬精神起來,投來死亡凝視。
藤蔓:……
杜崖,我要殺了你!
五分鐘后。
杜崖:“走你!”
被團成球的藤蔓在空中360度旋轉飛向遠方。
“汪嗚嗚嗚!”小黑快樂追球。
在河邊咬著藤蔓磨牙,它突然敏銳轉頭:找到了,主人在那個方向。
直播間·猶大
無數彈幕正在刷過——
“不是吧,這個情況,連游泳都不會?”
“真就是除了一張臉,什么都不會的花瓶廢物唄。”
“失望,走了,走了,我來是看圣徒把其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瓦解聯盟的,不是來看什么都不會的傻子的。”
“畢竟人家只是新人王,玩不過這些老人也是正常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直播為什么要把這么重要的角色交給一個廢物?”
“要不我們來賭一賭,這個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傻小子能夠活多久吧?”
在這無數觀眾反映激動的直播里,謝長離正坐在小船上,裹著黑色的小毯子,露出一張因為浸泡冷水而蒼白的小臉,乖巧無比聽著面前人的介紹。
“總之,我們就是前往玩偶城進口木材的商人,行船的時候撈魚作為晚飯,這才剛好救人上來,”高上翹著二郎腿坐在對面,抽一抽煙斗說道,“你得感謝我們,也得在之后支付出報酬,考慮到你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那就先為我們打點雜吧。”
對面的年輕人臉紅起來,對自己的無能感到一絲羞愧:“對不起,我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只是突然之間就到了這里。”
高上打量著這張和他畢生之敵頗為相似的臉,心中惡意沸騰。
他,無限服務公司金牌員工,一直順風順水,即使是各種高難度任務,他也憑借著逆天的好運氣能避過無數危險。
偏偏,所有的運氣終有一日需要償還,那個被他的追隨者們稱呼為陛下的男人就是他的報應。
這熱衷裝逼的家伙一經出現,就搶走他所有風頭,截斷他所有資源,牢牢把他定死在萬年老二的位置上。
只要是有謝長離出現的地方,高上就從來沒有過好果子吃,甚至這還是在謝長離從未特意針對過他的情況下。
現在,居然還能夠見到這樣一個長得與謝長離有七八分相像年齡要小的多的少年,甚至他還是第一次參與任務,連無限服務公司都還沒有對他講解過規則。
“你叫謝長合?”高上問道。
“是的,合作的合。”謝長離眼中寫滿真摯。
一個猜想浮現在高上心中。
長合,長離,長得又這么像,年齡又更小一點,說不準剛好是兄弟關系。
似乎那位陛下也有心心念念的人。
很好,看起來他這一次可以一報多年萬年老二之仇了。
不過,高上還是有著起碼的良知和底線,不至于為這點小事直接坑死一個新人,頂多是戲弄幾次,留下一些出丑的照片聊以自樂,然后再把人帶到他哥面前當一把救命恩人。
想著,他的態度也親和起來:“沒事,你跟著我們就好,接下來可能會很危險。”
說到這里,他露出一個陰森森足以嚇哭小孩子的笑容:“不聽話的小朋友會被吃掉的哦。”
謝長離:……
他勉為其難地配合著縮進毯子。
這個時候從旁邊傳出來一道聲音:“師父,你又在這里欺負人!”
走過來的是一個與謝長離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他之前在船上捕魚剛好把謝長離撈上來,莫名對這位落難的美人也頗有好感。
被從小抱養大的徒弟說了,高上撓撓頭,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閉上嘴。
他也沒想到這一次的任務里面會多出這么多的新人,包括應該在現實世界里安穩度日的蘇木。
或許,這是無限服務公司針對他的一次陷阱。
交談之間,他們所乘坐的一尾小船已經靠近遠處恢弘連綿的城墻。
那是一座可以稱之為五彩繽紛的城市,城墻仿佛是由各色積木拼接而成,不時有煙花在空中綻放,即使隔著老遠都可以聽到城里傳出來的歡聲笑語。
小船沿著溪水一路到達水邊的城門,便有全副武裝,披掛著銀色鎧甲的守衛們上前,簡單檢查他們身上的證件。
謝長離觀察著他們身上的裝扮,有點像是中世紀的騎士,但是有很多僅僅為美觀考慮的不舒服的裝飾,更像是某種仿照中世紀風格的cosplay套裝。
更為奇怪的便是被他們掛在腰間的小型布偶,也是一身披掛著鎧甲的裝扮。
或許這是某種超自然力量?放到地上就會變成一個戰爭武器?
無限服務公司為他們準備的身份并沒有問題,守衛很快就予以放行。
小船沿著水道一路進入城市之中,這一次他們真真切切感覺到自己仿佛步入一個大型游樂園,不僅是城墻里面的所有建筑物也是五彩繽紛,并且橫貫各個風格,或是東方或是西方,或是中世紀或是充滿科技感。
穿著布偶裝的人隨處可見,畫著笑臉的小丑歡呼著踩著球奔跑而過,雜技演員隨意拋擲著五顏六色的球,魔術師笑著變出一只又一只的白色鴿子。
他們的船停靠在岸邊,剛剛踏入岸上,登記船只信息的官員看了他們一眼便笑起來:“各位也是第一次來我們玩偶國吧?”
“怎么看出來的?”高上笑笑,隨意的提問。
“你們都沒有帶玩偶來啦,”登記窗口后的官員回答,彎下腰,從身邊抱起一盒子玩偶,“來過我們玩偶國的人都舍不得我們的特產玩偶的!”
高上笑容不變,連連揮手:“這怎么好意思,特產肯定是要自己精心挑選買一個。”
官員臉上隱約浮出一些怒色。
高上暗自警惕起來,偏偏這個時候跟在他身邊一直探頭探腦,似乎對周圍充滿好奇心的謝長離突然開口,指了指盒子里面一個玩偶:“我喜歡這個。”
不等高上阻止,他白皙修長的手已經探了出去,精準地將那只玩偶夾起來,握在掌心。
蘇木也隱約感覺到不對勁,目光落在那個玩偶上,立時倒吸一口冷氣——
那玩偶的樣子,分明與謝長合一模一樣。
第74章 櫥窗(3)
“不錯不錯, 這會兒這個任務總算有點樣子,一開始點開來這個節目還以為是什么小孩子過家家游戲呢。”
“我喜歡這個人偶,或許可以向公司訂購一些新鮮的原料。”
“這個新人王看起來也不過是膽子大一點罷了, 做事情這么莽撞, 恐怕第一個就要死了呢。”
“嘻嘻嘻, 第一個死了不是正好?”
“也對,畢竟是難得一遇的美人。”
屬于謝長離直播間的彈幕數飛速上漲, 無數飽含惡意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讓謝長離莫名感到身上一陣惡寒。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卻沒有找到不祥預感的來源。
這時, 高上已經反應過來,面色凝重的將玩偶從他手上拿走,就要交還給官員:“小孩子不懂事,胡亂拿東西。”
官員卻是一手遮住箱子, 面上笑瞇瞇的,語氣卻不容置疑:“既然他已經選擇了自己的玩偶, 那就是緣分,我們玩偶國的人都推崇緣分。”
“而且,”官員意味深長地看向其余兩人的腰側, “你們也和另外兩位玩偶很有緣分呢。”
高上沿著他的目光低頭, 果然感覺到腰間一重,一個小小的玩偶正掛在他的腰側, 如果不是有球形關節標志著身為玩偶的本質, 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高上。
蘇木身上也是同樣。
這是與他們命運相連的玩偶, 還是一旦丟棄就會觸發殺人指令?
從上岸開始官員話語的含義已經很明確, 想在玩偶國待下去, 必須要人手一份玩偶。
高上腦海里劃過無數念頭, 余光落在身邊那位與他的一生之敵容貌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身上。
該不知道說是他心大還是愚蠢,此時謝長合還在饒有興趣的觀賞著手中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玩偶,興致勃勃地嘟囔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藝術方面的詞匯。
嘖,希望不是在找死。
雖說這樣想,高上還是心有余悸地把玩偶從腰上掛下來,安安分分地妥貼放入懷中。
沒辦法,這張臉都給他帶來心理陰影了。
之前幾次他意外和謝長離分在一個任務中的時候,對方也不時有出乎意料的舉動,巧的是,只要高上拒絕復刻這種操作,他一定會成為全場第一個被怪物追殺的男人。
雖然不知道弟弟是不是會遺傳這種體質,但是跟著做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高上很快轉移注意力,詢問起這一次任務離開玩偶國的關鍵:“離開玩偶國的話要辦什么手續?”
官員意外地看他一眼:“從城門出去就行。”
高上:……
難道說任務中所指的玩偶國不僅僅是面前所指的這一座城?
“啊,對了,”官員恍然大悟,“你們是打算在這國王慶典的一個月離開是嗎?明天就要開始全國歡慶,這段時間我們的城門是不會打開的。”
任務規定的時間是13天,看起來就是要讓他們在慶典中離開。
高上松口氣,他可不太喜歡進行高難度的解謎任務:“那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我們大概只會在這里待兩周?”
“這你們就得想點別的辦法了。”官員搖搖頭,目光看向后面停下來的船只,“請先走吧,后面又來人了。”
高上知道這位NPC不能夠再提供更多的消息了,道謝之后離開。
這會兒他們正式進入玩偶城中心,道路兩邊彌漫著香甜的氣味,這里似乎是甜品一條街,來來往往的人們面帶著笑容,享受著甜蜜的滋味。
各種巧克力待在櫥窗之后,剛剛完成的面包被廚師從烘箱中拿出,路邊有個推車正拉著棉花糖,粉紅色,藍色紫色如同云朵一般漂浮在空中。
謝長離目光落在上面就有些移不動。
“吃嗎?”蘇木在兜里一掏,硬是找出符合這個身份的一小筆金幣,低頭問道。
高上:……
你們兩個是把這里當做春游嗎!打起精神,現在是任務時間!
謝長離搖搖頭,突然把目光放在一邊的角落里,那里剛好進行完一場小丑表演,臉上帶著笑臉面具的小丑從球上下來,接過旁邊人遞給他的午飯。
這是個很特別的人。
謝長離把他和路上看到過的那些歡樂的小丑們比較,比起那些永遠精力充沛高高興興的同事,他身上難以掩飾的疲憊顯得格格不入。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那個角落里陡然發出一陣謾罵,疲憊的小丑打翻飯菜,狠狠把臉上的面具脫下來扔到地上,露出一張平平無奇在人海中一看就會忘記的臉。
出乎意料的是,爭吵沒有繼續。
小丑的同事們,并沒有勃然大怒,他們只是自顧自的開始轉身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臉上帶著笑容,哼著歌謠。
反而是小丑,在劇烈的情緒爆發之后,立刻跪倒在地上,低頭摸索著面具想要再戴回臉上。
然而,面具已經被摔裂一半,無法復原。
之前還與小丑們熱熱鬧鬧簇擁在一起的,其他人已經收拾完東西,一路歡歌著舞蹈著從街上走過,只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抱著面具僵硬在原地。
哭聲越來越大,幾乎要蓋過滿街的喧囂聲。
然而,這在城中心大街上發生的一幕并沒有讓任何路人駐足,所有人都笑著帶著新鮮出爐的甜點從他身邊經過,沒有分一個眼神給這個剛剛被同伴拋棄的小丑。
直播間的鏡頭自然隨著謝長離觀察的方向轉向此處,彈幕里很快便充斥著鬼怪們的觀點。
“啊,好美味的絕望,好像透過屏幕都能聞到香氣呢。”
“如果有錢了,我一定要買一個能嘗到味道的手機!”
“不愧是人類呢,這是我見過的最不關心同族的種族。”
“不僅如此,人類還奴役自己制作的東西,人類侵占其他生物的空間,人類真是一種糟糕又邪惡的東西。”
此時,謝長離卻邁開腳步向著那個方向走去,蘇木想要阻攔又被高上攔下,眼睜睜看著被他救下來的小朋友走過去和那個小丑對話。
“您好?”謝長離蹲下身與小丑視線齊平,很快便發現對方的眼神完全是渙散的,無法聚焦。
他伸手在對方眼前搖了搖,進一步確定對方對外界已經沒有感知。
而這位來來往往的路人也都默契的避開這個角落,謝長離側頭觀察過他們的神色,從細微的表情來講,這些人絕對已經看到此處的場景,但是他們毫不關心。
而小丑身上的裝扮也與此時街上走過的小丑無毫無區別,但是他的神情卻飽含著莫大的痛苦,除此之外便是玩偶國人手一個的玩偶。
謝長離謹慎地沒有去觸碰被他掛在腰間的小丑人偶,得到的信息只有這個人偶非常破舊,很久沒有好好清洗,關節有磨損的痕跡。
“看好了嗎?”把他救上來的男人已經走到他背后,沉聲問道,謝長離再次感覺到那目光中的探究。
“這個玩偶還挺可愛的。”謝長離沒有回頭,稍微挪動身體,很快便看見小丑玩偶的臉部,有著標志性的紅色嘴唇。
只是,那嘴唇不是笑著的,而是向下拉,配合上眼角的一滴墨色,更像是哭泣的小丑。
不等謝長離繼續思考,他就被人拎著后脖子拽起來。
直覺一直在發出預警的高上等不下去,開口:“走了。”
再待下去估計要惹惱他了,謝長離從善如流地站起來,小孩子似的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惹得高上又心中冷笑一聲。
實際上,謝長離已經確定自己收集到了足夠情報,只不過他還沒有確定自己應不應該和身邊這兩人分享。
從被救上來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年長的男人不懷好意,但是此人不是壞人,也對他沒有殺意。
于是,謝長離決心要扮豬吃老虎,一點點試探對方的底線,很快,他就發現對方對他態度很奇異。
面對他各種出格舉動,竟然有一種習慣了的態度,而且有的時候無意間還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與其說是第一次救他上來的陌生人,還不如說是個和自己有點小矛盾的熟人。
甚至可能是亦敵亦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記憶一定出了很大的問題。
謝長離微微挑眉,很快那城府深沉的神色就從他臉上退去,化作一派對周圍環境的好奇。
他們轉身走了沒幾步,后方突然傳來一陣濃烈的血腥味,就算是甜品一條街濃郁的甜香都無法掩蓋。
高上反應極快的回頭,瞳孔陡然放大。
上一秒還在原地跪著哭泣的小丑,不知何時已經癱倒在地上,不,準確來講是散落了一地。
他的四肢如同被鋸子暴力地鋸開,細碎的骨渣散落在血泊中,扭曲的關節隨意地放在四周,殘余的頭顱被端正的放在地上,剛好面向他們的方向。
高上忍著惡心上前幾步,注意到頭顱并不是面向他們的方向,而是面向他面前的放在地上的小丑玩偶。
“小丑玩偶變了。”高上低聲說,他之前在叫謝長離離開的時候,也草草掃了一眼玩偶,那分明是破舊地磨損嚴重的玩偶,此時,躺在血液中的玩偶不僅沒有沾染上血污,反而煥然一新,精致的五官生動到如同活人的地步。
他要轉頭看向四周的人群:“而且,本地居民都對這場謀殺習以為常。”
謝長離也聽到那些居民的竊竊私語。
“終于結束了。”
“活該呀。”
“已經落幕,不必再看。”
為什么活該?小丑又犯了什么禁忌?
以及,為什么血泊里的小丑玩偶開始笑起來了呢?
第75章 櫥窗(4)
留給他們觀察的時間不多, 雖然來來往往的路人們完全無視這塊地方發生的事情,但是這座城市的管理系統依舊在盡職盡責的運作著。
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大型卡車開過, 車后方是一組夾子, 時不時將路邊的垃圾撿起扔進車斗里。
這輛垃圾車并沒有路過這個角落, 從一旁探出一組水管,播放著歡快的音樂沖洗清理著地上的鮮血, 之后像是撿起路邊的塑料瓶子和紙屑一樣,隨意的夾起殘敗的肢體,滿不在乎的扔進車斗里。
在一系列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之中, 車斗上飄起一縷青煙,暗示著投入的東西已經經過粉碎與焚燒處理。
即使是一條人命在這座城市中也與那些垃圾并無不同。
蘇木深呼吸一口氣,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有點中二少年參加游戲的豪情,那么此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這個任務是如此的冰冷無情。
這樣看起來小謝也會很害怕吧。
他一邊想著一邊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還是控制不住得臉色發白,手微微發抖。
偏偏在這時, 謝長合也伸手抓住他的袖口,低聲道:“我有點害怕。”
“沒事!”出于某種少年人奇妙的驕傲和責任感,蘇木一下子精神起來, “什么妖魔鬼怪肯定都打不過我師父的!是吧?”
高上:……
他打量著表情確實帶著強忍的恐懼又有點楚楚可憐的謝長合, 總覺得這種表情出現在這張臉上,充滿違和感。
以至于曾經不止一次見證某位陛下面不改色坑人的他習慣性的背后升起一點寒意。
總覺得自家傻小子會被人賣了, 還替人數錢呢。
水槍冷靜地沖洗著地上的血跡, 混合著紅色的臟水一路涌入旁邊的下水道之中。
現場已經被清理完畢, 地面光潔如新, 絲毫看不出剛剛發生的血案。
高上又帶著兩人四處探索, 等到夜晚來臨之際, 他們也沒有獲得更多的信息,便在路邊尋找了一家小旅館入住。
這家旅館與整座城市的風格完全一致,墻壁大片大片涂抹著明黃色和淺藍色,糖果花紋隨處可見,陳列柜上擺放著大量的玩偶。
滿帶笑容的老板娘熱情歡迎他們:“三個人三間房?可以,明天早上記得下來吃早飯,自家做的,比外面賣的不知道好多少!”
高上熟門熟路的和她打交道,很快又獲得8折折扣,同時打探清楚無限服務公司為他們設定的背景中他們需要采購的木材的相關情況。
一般來源于森林,最近慶典期間不會進行采伐,但有幾家大的商人那里應該有存貨。
他在筆記本上記下這一條消息,順手在旁邊畫了個圈,拉條線將他們串聯起來。
可以考慮這次任務具有類似保護森林之類的主題。
謝長離抬頭看了一眼,奈何他的身高不夠,只能夠勉強通過筆端的運動來猜測高上書寫的內容。
“你們晚上都好好休息吧。”高上給他們派發房卡,仔細檢查房間的環境,之后監督著謝長合躺到床上,這才關上房門離開。
回到屋子里,高上繼續整理當前的信息,直播間的鏡頭立刻拉近,將他筆記本上留下的猜想全部展示出來。
玩偶城的人們都笑口常開——考慮到悲觀的情緒可能是死亡判定之一。
隨身攜帶玩偶——不允許損壞拋棄玩偶/玩偶即是每個人本身/玩偶逐步代替真人的可能。
神秘的國王——或許是離開玩偶城的重要突破口,需要收集更多的消息。
森林和木材——本次任務中背景故事里我們需要采購的東西,或許是某種力量的源泉——一個商人不遠千里跑過來采購的木材怎么看都應該有過人之處吧?
彈幕刷到飛起:
“不愧是老選手,寶刀未老,可惜當年一直被那個人壓得黯淡無光。”
“什么寶刀未老,人家現在應該是二十歲出頭的身心。”
“嘻嘻嘻,我喜歡那個玩偶取代真人的猜測,像是我們的同族呢。”
“我還是喜歡這種英俊大叔型,總比隔壁那個小白臉好很多。”
“臥槽,隔壁的謝美人好像打算搞點大事情!”
“什么?我現在就切過去看看!”
月色如水,悄無聲息地漫過窗臺,一路流淌進屋內。
謝長離已經從床上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他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萬能工具。
這是他在來到這里后發現的,這個神秘的疑似被他穿越過來的世界,明顯存在有不正常的力量。
而他的包裹里也存有一些特殊的魔法道具,比如眼前這個可以隨心意變成各種工具的東西。
一節繩索在他手上出現,被他的綁在窗邊,簡單測試完強度之后,他便打算使用這根繩子作為安全繩從旅館三樓來到地上。
過程很順利,除了空中一直傳來烏鴉的嘎嘎聲,謝長離心煩意亂地皺起眉,輕盈落地,一抬頭便見到空中一團漆黑的影子朝著自己直直墜落下來!
“謝哥!”開心的聲音響起,阻止了謝長離立刻進行攻擊的舉動。
杜崖絲毫沒有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高高興興地盤旋在謝哥身邊,心中長長舒一口氣:“總算是找到你了,這個任務實在是太危險,沒有謝哥您這個主心骨在,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個稱呼,謝哥,看上去應該是認識我,不僅僅如此,準確來講是對我信任依賴。
謝長離試圖從這張布滿羽毛的鳥臉上看出一些東西,但是就算他精通人類微表情,也不可能了解動物啊!
他選擇走一步看一步,便只是矜持的點點頭,轉頭詢問起對方語氣中透露出來的其他信息:“其他人呢?”
杜崖蔫吧吧地落在他肩頭:“您是不是不愛我了,都不問問我現在怎么樣,怎么找到您的,心里面只有那條臭狗。”
謝長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怎么看他都不可能喜歡這種同伴吧。
杜崖早就習慣他這種態度,矯揉造作作抱怨幾句又如實通報起來:“我們在過來的時候偷聽到有人打算在這次任務中安排人刺殺您,將會使用飛鳥印記作為記號,剛好小狗發現了這個印記,就帶著另外兩個人去追查,我先來找您。”
“好。”謝長離點頭,鳥,狗,感覺另外兩個“人”恐怕也不是人類吧。
謝長離在離此處最近的下水管道前停下腳步,略微抬起下巴:“這個。”
“啊!”杜崖立刻從他的表情中讀出潛臺詞,頓時哀嚎一聲,任勞任怨地從翅膀底下叼出螺絲刀,認認真真的拆開上面固定的螺絲,然后將下水道的柵欄抬起,“您不會想要到這下面一游吧?”
謝長離沒從他身上感受到太多怨恨和不甘,顯然這是他們正常的相處模式,從這個角度來講,倒真的很像會是他下屬的家伙。
“如果可以,我希望讓你一個人進去。”謝長離挽起袖口,讓萬能工具變成梯子架在洞口,冷冰冰說道。
杜崖頓時縮成一個球,乖乖巧巧湊過來落在他肩膀上,同時嘴里也叼上手電筒,為他指引前路。
這座城市有著四通八達的地下管道,并不低矮,反而有兩人高,寬寬的地下暗河從旁邊流過,不時沖刷著兩邊細窄的陸地。
悉悉嗦嗦的聲音,伴隨著啃噬的聲音從暗處傳過來,在黑暗之中一雙又一雙紅色的眼睛悄無聲息的睜開,無聲無息地盯著他們。
杜崖叼著手電筒,聲音有點含糊,但改變不了他在輕輕發抖的事實:“哥,我有點害怕。”
“不是鬼。”謝長離語氣平靜,接過手電筒調亮,筆直明亮的光束陡然射向一邊具有紅色眼睛出沒的黑暗。
伴隨著尖利的吱吱聲,兩只碩大的老鼠反身向黑暗處跑去。
謝長離轉動手電筒,光束從對岸跨過河流收回來,他語調平靜:“看起來地下的伙食還不錯。”
“您可真幽默。”杜崖干笑兩聲。
他又聽見謝長離壓低聲音,低沉輕柔的聲音,在這昏暗的空間中顯得格外詭異:“說不準他們的伙食就是我們這些外來人呢。”
地下河流通向遠方,從流向推斷出源頭來講,似乎正是他剛剛進入這個世界中險些溺水的河流。
現在謝長離還記得他在河底看到的那一幕——
無數沉睡在河底的頭顱。
啪嗒。
高上終于停下筆,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房間里的時鐘悄無聲息地移向零點。
按照最開始那位官員所說,馬上就要到玩偶國全國慶典開啟的時候。
就在時針分針完全重合的剎那,一道明亮的煙花照亮了天空,緊接著五顏六色的斑斕光束沖天而起,照耀整片天空,映在房間里,恍如白晝。
高上快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下望去,很快便聽到節慶的音樂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歡快的歌謠不斷歌頌著人們的相遇與遇見,無數本地居民身著節日盛裝走上街頭,且歌且舞。
然而最耀眼的便是那巨大的從城市一頭移向那一頭的花車。
技藝最精湛的歌姬,魔術家,舞者,小丑,雜技演員,馴獸師都在上面占據一塊區域,展現自己高絕的技術。
本地人與游客被他們吸引著,簇擁著花車開始這場全程的游行。
高上幾乎將半邊身體探出窗外,專注的觀看著這一場演出,極盡可能的從其中收取信息。
而在他身后,被他隨意擺放在桌上的玩偶,似乎被風吹動了一下,也向著他的方向探出身,閃爍著詭異光芒的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玩偶國的慶典,從今夜開始。
第76章 櫥窗(5)
玩偶城的地下遠遠比地上的城市來的復雜和廣闊, 然而,謝長離也注意到讓他覺得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除了大片大片的老鼠之外, 他們幾乎沒有看到其他任何生物在這里出沒。
因此, 盡管看上去這些皮毛油光水滑的老鼠極盡可能地躲避人類的視線, 謝長離還是謹慎地將他們的危險評級在比較高的位置。
“這個。”謝長離停下腳步,手電筒的光打在墻壁上, 他看見疑似被刀刻上去的一個小小的印記,連綿如山的曲線被一條直線從中間切開,遠遠一看便像是飛翔的鳥類, “飛鳥印記?”
謝長離仔細打量著這一組印記,非常新鮮的刻痕,深度很深,而且線條流暢, 不像是一個毫無繪畫雕刻基礎的人留下的。
緊接著響起的聲音印證了他的猜測:“汪嗚!”
一條幾乎與黑暗的地下通道融為一體的小狗歡快的跑過來,嘴里叼著個綠色的圓球, 在他身前抬起前腳,高高興興的蹦噠兩下,尾巴甩的跟花似的。
“諂媚。”杜崖已經找到了主心骨謝哥, 立馬翻臉, 不復之前的友好態度。
謝長離心知這恐怕就是杜崖說的臭狗,微微彎腰友好的揉揉它的頭, 狗勾立刻熱情的湊上來, 恨不得再多磨蹭幾下。
這個就是飛鳥印記。
謝長離在一瞬間獲取了對方想要傳遞給他的信息, 整個人略有些驚訝, 但是面上不顯, 對上狗勾黑葡萄似的眼睛, 笑了一聲,夸贊道:“好狗狗。”
“汪嗚!”小黑聲音很輕地喊一聲,吐出嘴里的小綠球,用前爪踩著,又傳遞出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信息。
謝長離按照小黑偷聽來的信息,將飛鳥印記從墻上揭下來,很快便看見后面的一張小紙條,是他認得的文字。
詳細信息在坐標(158,168),3天后,23:00
這樣放著就不怕被其他人發現嗎?
謝長離心想,隱約在這個印記上感受到一股力量,然而只是在他心念一動間,這種力量向外傳輸的信息,便被他盡數攔截。
有了這份掌控力量的體驗之后,謝長離很快便感知到身邊幾只心中所想。
杜崖:我好酸啊,我也可以做謝哥的狗啊!
狗狗:夸我夸我!
還有地上這個已經沾滿口水的藤蔓盡管已經幾乎失去意識,但依舊還殘留著憤怒:我艸你個傻狗……
當然,謝長離根據這種奇妙的感應看向一邊的陰影,很快便看見陰影中擠出一個不過拇指大小的墨團,快速的聚攏成一只小手的形狀,朝他打了個招呼。
這一刻,謝長離完全可以感知到它們心中的所思所想,甚至有一種感覺,只要他愿意,可以操控它們做任何事情。
它們的靈魂早已成為他的所有物。
杜崖莫名感到一陣寒意,一個哆嗦抖散了身上的羽毛,又往自家金大腿身邊靠了靠。
很快,那種不祥的預感散去,謝長離安撫似地摸摸他身上的羽毛。
杜崖受寵若驚,總覺得進這個副本之后謝哥態度冷淡許多,原來是好日子在后頭啊!
不過,謝長離很快就停下動作,注視著地面,而狗勾已經趴在地上耳朵貼地。
他們很快便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從下方傳來。
顯然這個通道下方還有一層,小墨團在謝長離的指引下,悄無聲息地滲透進地里,成為他的眼睛,將下方的情況展示出來。
行走在通道中的是個年輕的普通到進入人群之中就絕對不會被注意到的青年,他不時觀察著左右的巖壁,動作輕盈。
一舉一動很普通,就算是謝長離閉上眼睛都難以回憶起他的任何特征。
而這,恰好就是最大的不尋常。
“吱吱吱——”
前方聚集在一起分食食物殘渣的老鼠被生活的腳步驚動,動作快速地四散開來,有那么兩只出于好奇心逐漸慢下腳步,紅紅的眼睛回頭看一眼那個突然進入地下世界的普通人。
就是在這么一瞬間,就連它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一對難兄難弟就被一鼠一只手地拎起來。
屬于謝長離的直播間立刻因為他的出手炸開鍋:
“看起來只是個普通人,沒有想到身懷絕技啊!”
“起碼已經完成墮落了,出手快成這樣。”
“很有天賦的苗子呢。”
“你們都是沒聽說過他嗎,霍野,中二影那邊大器晚成的后起之秀!”
“我現在還記得之前有個宣傳片里他一路呆萌被人坑,結果快到大結局的時候一下子蘇醒獵殺時刻。”
“啊,那這人可不興騙的,要不先為謝美人點個蠟?”
謝長離并不知道直播間的彈幕,看到這一幕后便微微皺眉,壓低小墨團的存在感,謹慎地繼續觀察。
“總算是找到個能問路的了,”年輕人嘆口氣,絲毫沒有剛剛出手迅捷的樣子,“我都在這邊繞圈圈繞了十圈,老大的引路效果怎么在這個副本里會被屏蔽呀!”
他舉起老鼠與自己平視:“這樣吧,你們看到過像只鳥的印記嗎?”
“吱吱?”兩只老鼠面面相覷,完全沒有聽懂對方的意思。
“誒,”霍野干脆盤膝坐在地上,把兩只老鼠放在身前,“我給你們畫一個。”
兩只一落地就一溜煙的想要跑出去,結果力量還沒有發動,又被人一手拽住尾巴輕飄飄拉回來。
“別亂跑。”霍野另外一只手還在地上畫圖案,頭也不抬,平靜的聲音卻有著出乎意料的壓迫力。
兩只老鼠立馬意識到面前真的是個硬茬,當即蹲在那里連連叩拜。
霍野大功告成,拍拍手:“好,就是這個。”
地上是一串難以形容的奇怪圖案。
鼠A:飛鳥印記?
鼠B:亂畫的吧?
兩只老鼠對視一眼,深深覺得對方這是在進行死前玩弄獵物的惡劣儀式。
“不知道?”霍野嘆口氣起身,懶洋洋伸了個懶腰,銳利的目光掃上頭頂的地面,“總有人知道吧?”
謝長離有一瞬間感覺那個人的目光已經透過小墨團看到了他,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霍野從地上一躍而起,沒有人能夠看清他是什么動作,但是下一秒璀璨的白光已經席卷而出,突破泥土的封鎖,凝聚在謝長離所在這一層。
平平無奇的身影再次從光中走出。
“跑哪去了?”霍野嘟囔一句,目光很快被墻上的飛鳥印記所吸引,按照要求拿下之后,他總算是拿到了這一次任務的一些消息。
“我為我的窺視感到抱歉,此處,三天后,22:00,提供詳細消息。”
霍野確定老大留下來的印記沒有被觸動,熟門熟路地銷毀紙條。
他倒是對這種近乎冒犯的窺視沒有太大感覺,畢竟能夠請得起他們工會王牌的哪一個不是多疑的很,這一次他迅速發現別人的跟蹤并且作出反應也算是合格了。
沒有拉低他們刺客的檔次,這次肯定不會被扣工資了!
好耶!
霍野開開心心比個yes,回頭看到哆哆嗦嗦點著腳尖要溜的兩只老鼠,往上再次跳回去把兩個倒霉蛋提起來。
“帶我找到離開這里的方向!”他的背影遠去。
謝長離長出一口氣,從陰影的籠罩中走出,還好他又對自身擁有的力量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成功完成對其他人的強化,并且利用小墨團的力量隱蔽。
看起來真的可以完成一場,將計就計。
就是……
謝長離看著對方磕磕絆絆找路的背影:這家伙那天晚上真的找得回這里嗎?
清晨的陽光溫柔地撒在室內,熬得濃稠的粥散發出米香,與烘烤的恰到好處的面包片的麥香相得益彰,金黃的炒蛋,焦香的培根,還有炸得酥脆的油條,滿滿擺滿一桌,讓無數顧客紛紛好評。
“老板娘果然是廚藝冠絕中西。”
“就喜歡每天來這里買早餐,絕對好吃。”
“吃一口滿滿的都是幸福感!”
高上面對著一桌美食,也只是矜持的挑選最簡單的粥喝了兩口。
雖然經過檢測食物沒什么問題,但任務中在食物里做手腳的可不少,高上還是心有余悸。
但是,他完全管不住兩個半大小子在那里咔嚓咔嚓風卷殘云。
那個男人向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和他這個弟弟差距還挺大。
高上看一眼捧著牛奶杯乖乖巧巧喝的謝長合,默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扭過頭開始聆聽鄰座的閑聊。
他們正在聊起這一次的全國歡慶:
“全國的藝人都會在這一次的慶典中大放光彩!”
“新來的木偶劇團已經準備好了一出大戲!”
“我們的國王正在等待著能夠讓他滿意的人!”
高上聽到關鍵詞,插話:“我想象不出什么樣的人才能夠讓尊貴的國王滿意?”
鄰桌閑聊的兩人看到他是陌生的面孔,立刻笑起來,歌唱道:
“我們的國王喜歡一切華麗的事物。”
“我們國王喜歡一切有趣的人。”
“我們的國王喜歡一切跌宕起伏的情節。”
“哦,”旁邊人一拍桌子,說,“但是他不喜歡悲劇,不喜歡大哭大鬧。”
“我知道,”前桌有人轉過身,前半句還在說,后半句又唱了起來,“我們的國王喜歡大——團——圓——”
“大——團——圓——”旅店里其余的人都附和著唱起來。
高上笑容微微僵硬:總有一種誤入迪士尼動畫電影的感覺。
短暫停頓后,老板娘輕快的唱道:“上一個沒有寫大團圓結局的劇作家怎么了來著?”
其余人歡快合唱:
“他被砍了手。”
“他被砍了頭”
“他被掛在城墻上——”
“夸耀國王的榮光!”
一曲結束,高上心中也對這位樂子國王有了基礎印象,而老板娘也剛好為他們這一桌端上剛剛煮好的咖啡:“聽說你們想要在慶典中離開王國?”
“也不一定,我覺得這個慶典挺有意思的。”高上接過咖啡。
“我本來還是想提醒你們,或許來自遠方的商人們有特殊的節目可以給我們的國王表演,”老板娘語氣隨意地閑聊,“被國王認可的藝人可以提出任何一個國王力所能及的愿望,包括讓你們壟斷玩偶國的木材生意,或者是在慶典期提早離開玩偶國。”
高上眉毛一動,這簡直就是明碼告訴他們下一步的任務目標。
“當然,”老板娘突然笑了兩聲,“如果你們表演的內容觸怒國王,可是會死的哦。”
第77章 櫥窗(6)
金碧輝煌的宮殿里, 一片歡快氣氛。
侍女們臉上帶著笑容,交頭接耳。
他們在討論一件大事——國王一直想要見的來自遙遠神秘的東方古國的魔術師今日到達宮殿。
“聽說他可以徒手把水變成冰,把冰變為火!”
“聽說他可以折下一根枝條, 把它變做小鳥!”
“聽說他來自古老的貴族世家, 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卻為了追求更偉大的魔術四處游歷!”
一個粗暴的聲音跟打斷了她們的對話:“你們又在討論些什么!”
穿著華麗鎧甲,佩劍上鑲嵌滿寶石的近衛團長大步走過來, 呵斥道:“那個所謂的魔術師說不準是個騙子。我們偉大的國王已經處決了300多個類似的蠢貨。”
“我看這一次,”近衛團長身后的人們哄笑起來,異口同聲地補充后半句話, “他的頭顱也將在王座下歌頌國王的榮光!”
“來了——”掛在走廊上的鸚鵡突然發出聲音,連帶著它身后在走廊邊掛著一排的鸚鵡也開始同步叫喊起來。
所有人都停下交談,轉頭向著路口去望去,三匹高大的白馬拖著鑲嵌著無數寶石的馬車款款而來, 伴隨著讓人心醉神迷的香氣。
“啊,這好像是來自東方的神秘香料。”
“看看吧, 那馬車使用的布料都有著美麗的東方色彩。”
“難道他們不是坐著大象過來?”
細細碎碎地交談聲響起的時候,馬車的簾子被人掀開,露出一張充滿東方風情的臉蛋。
這位據說是來自東方的偉大魔術師, 輕輕一笑, 伸出手臂,立刻便有三只白鴿, 隨著他的動作飛出, 在正在交談的三位侍女頭上盤旋一圈, 留下觸感真實的白色羽毛, 這才回去。
“果然是偉大的魔術師……”
東方曉微微一笑, 看來很快就可以獲得國王的滿意, 對首個完成任務躊躇滿志。
他來自反叛陣營萬年老三的天涯工會,之前一次任務中剛好拿到可以讓會長升級的重要遺骸,讓會長多了一個綁定道具,也因此交換來這一次櫥窗躺著拿獎勵的機會。
至于檢測到進入游戲的新人王,就按那些合作者的計劃去解決吧。
一石二鳥,同時解決兩個重要競爭對手。
就在東方曉按照之前為他定好的劇本向著國王的宮殿去的時候,遠處突然爆發出一陣的騷動。
“魔術師來了!”
“說什么呢,魔術師不是早就過去了!”
“我說的是帶著兩個學徒的那個!他們宣稱自己才是真正的魔術師!他們當著我的面變了魔術!”
“怎么可能,趕緊去告訴國王!”
東方曉隱約聽到幾句另外一個魔術師什么的,心中難免不安起來。
接著,他的馬車也被近衛團攔下來,近衛團長面帶笑容,但是看著他的目光充滿警惕和暗藏的不屑:“還有一個人也說他是國王邀請的來自東方的魔術師。”
東方曉面不改色,冷笑一聲:“誰敢冒充我!”
近衛團長語氣不卑不亢,動作極為強硬的讓他下車,帶著他徒步走向宮殿:“國王希望你們兩個人比試一場,以此來判斷誰才是真正的偉大魔術師。”
兩小時前。
高上聽完老板娘的話之后,說是帶他們出去逛逛,晃蕩著就來到宮殿前,突然來了一句:“我們去競爭最受國王喜歡的藝人的地位吧。”
“別騙人了,”蘇木仰頭看著金碧輝煌的宮殿,來來往往的騎士們都穿著閃亮的鎧甲,重劍背在身后,氣勢逼人,“我們可沒有什么一技之長。”
“你看這個。”高上笑瞇瞇張開手,手一合一開,剛好把一朵玫瑰變出來,他身上可帶了不少有特殊作用的道具,光是道具自帶的特效就可以模仿一些魔術。
謝長離察覺到細微的能量波動,也探過去看了一眼,恰到好處的露出好奇和驚喜的神色。
“而且,”高上笑道,“現在街頭巷尾都在討論那個來自東方的偉大魔術師,造勢的不錯,干脆我們也去競爭一把偉大的東方魔術師的職位。”
蘇木:……
他們看不見的彈幕里面已經是一片哈哈哈。
“我早就等著這一幕了,失去最近的記憶,不知道自己在參加什么樣的任務,這不就有兩人撞車的喜劇情節了?”
“兩個來自東方的偉大魔術師,打起來打起來!”
“東方那邊辛辛苦苦造勢,這次恐怕要為他人作嫁,嘻嘻嘻嘻。”
在短暫的通報之后,高上憑借豐富的任(忽)務(悠)經驗,成功讓侍衛通報國王,然后邁步走入豪華的宮殿之中。
國王的宮殿由黃金和水晶打造,在一片廣闊之中,唯有王座佇立在高處。
謝長離低著頭跟著近衛走進去,很快便聽到一個聲音響起:“抬頭,這就是兩位偉大的東方魔術師?”
這聲音極為稚嫩,完全不像是傳說中那個暴虐而愛好豐富的國王。
高上聽話地抬頭,很快便看見高坐在王座上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他帶著金色的王冠,臉上滿是百無聊賴,一手把玩著嬌小的權杖,托著下巴和他對視,惡劣地露出一個笑容:“可是最偉大的東方魔術師只會有一個人。”
“所以,”國王惡劣地低聲笑起來,“那個敢欺騙偉大的玩偶國王的騙子將會被處以死刑!”
“我自然就是真正的偉大東方魔術師。”東方曉不卑不亢地開口,目光瞟一眼對面三人,袖子底下的手不自覺握緊。
不是說我只要按照安排好的劇本走就行了,怎么這三個人居然半路出來截胡。
“哈哈哈哈,”高上當即笑出聲,“一個沒有學徒沒有助手的魔術師,一個自稱厭倦了財富四處流浪卻還坐著高貴馬車的魔術師,您可真是矛盾呢。”
不等東方曉反唇相譏,高上就先發制人:“而且,我們還有我們從東方帶來的一些禮物送給國王。”
謝長離和蘇木把高上之前塞給他們的盒子端起來交給一邊的侍衛。
國王把禮物盒拆開,掃視了一眼里面琳瑯滿目的寶石,又把兩張賀卡打開來翻了一遍,目光從謝長離身上掃過。
“我這難道就沒有禮物嗎?”東方曉譏笑道,“可比你們這幾個隨處可見的劣質石頭意義重大的多。”
他拍拍手,很快便有人將馬車里早就準備好的一盒子香料呈上。
在類似于西方背景設定的玩偶國里,香料可是等價于黃金的貴重物品。
國王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你們的爭吵可比對我的恭維有意思,那就干脆來比一比吧,我無所謂誰是真正的東方魔術師,我只想看到誰會真正的魔術。”
這種公平競爭也算是意料之中,倆人都停下嘴炮,看向宣布規則的國王。
國王從王座上跳下來,拿著權杖拍拍手,很快便有兩隊極為漂亮的侍女每人拿著一個小盒子魚貫而入。
“您是希望我們猜出盒子里的東西嗎?”東方曉問道,“還是希望我們將盒子里的東西變出來?”
“都不是,”國王已經走到第一個盒子面前,隨手掀開,一朵黃金色的月季花正靜靜的躺在盒子里,“我只是想讓你看看被我識破的那些騙子們都做了什么。”
國王踮起腳尖,用右手捻起一朵月季,放在鼻下輕輕嗅聞:“很不錯的月季花,它可以讓人產生進入夢境的幻覺,第一個來我這里的解夢人就是用它欺騙了我。”
高上表情凝重起來,目光落到后面幾個盒子上,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國王腳步輕快地走向另外一個盒子,再次打開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大家都很熟悉的萬能工具。
“我在街頭偶遇的流浪到這里的街頭藝人,據說他可以把一塊泥捏成任何形式的工具,”國王聳聳肩,把萬能工具扔回盒子里,“我替換了那塊泥,結果發現他什么都做不出來,只好用他的血為我后花園的玫瑰染色。”.
一個又一個盒子在宮殿里打開,露出來的道具無一不是出自無限服務公司。
這次,自稱來自東方魔術師的兩人表情都略有凝固,顯而易見,國王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找出他們身上道具的方法。
果然,這個任務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高上暗自慶幸自己冒認東方的偉大魔術師,自然是因為自己確實也學過那么一兩手小技巧。
“啊,還有最后一個,”國王從盒子里取出拳頭大的明珠,隨手把權杖上的寶石摘下來換上明珠,“這可是一個好東西呢。”
國王哼著愉快的童謠,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王座上,權杖橫放在腿上。
在場所有人立刻便感覺一道奇異的力量籠罩住了整個皇宮。
高上試圖呼喚自己的本命道具,卻感覺到一股莫大的阻力切斷了兩者之間的聯系。
“向我獻上這塊明珠的人說,星空之下,唯我獨法。”八歲的孩童以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口吻說出這句話,很快又發出歡快的笑聲,“那么可愛的叔叔們,你們能在這片星空下為我獻上最美妙的表演嗎?”
高上聽完這話,抬起頭,看見璀璨的星光籠罩在這座宮殿之中,在星光的領域之下,所有的道具都被封禁。
謝長離感受到指尖被藤蔓輕輕纏繞,顯然這些活生生的生物并不受到這種限制,垂眸掩去自己眼底的情緒。
似乎對現場的寂靜格外感興趣,國王靠在椅子上轉動著那個該死的權杖:“當然,就像那個掛在城門上的騙子說的那樣,偉大的表演需要一點時間來進行醞釀,我可以再給你們七天時間。”
啪!
國王打了個響指:“如果做不到的話,那就成為我玩偶倉庫里的一員吧。”
木頭般的色澤開始在每個人身上若隱若現。
第78章 櫥窗(7)
所謂打一棒子給一甜棗, 國王在放完狠話之后還是給予了他們足夠的禮遇。
兩名魔術師及他們的隨從被分別安排在王宮的兩個角落,各自有大量的侍衛和侍女們服侍。
按照國王的原話:“你們可以向我提出任何的要求,只要你們能拿出配得上偉大的東方魔術師這個身份的表演。”
且不說和魔術相關的要求, 想要什么材料, 像是99斤黃金, 108顆切割好的鉆石,三車絲綢, 一杯子月光什么的要求都不在話下。
就算只是日常生活中想要使用一些美食珍饈,天上飛的水里游的都應有盡有。
不過,受到這種絕佳待遇的人, 有沒有心情去享用這些美食倒是不一定,至于那些侍女們沒事干閑聊所說,有一些來這里表演的藝人們,在這等待表演的七天里可是瘦了十幾斤呢。
蘇木表面上和國王派來的隨從們迅速打成一片, 隨意玩鬧間便拿到不少消息,但是暗地里也是非常緊張, 急切地想要打探另外一邊那個名叫東方曉的NPC拿出來的魔術表演。
“誒,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看看人家那種打扮, 說不準是真的有那么一兩分真本事的。”蘇木嘆著氣坐在桌邊, 為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看向桌子另外一邊的謝長合。
謝長離拿著他從未使用過的羽毛, 時不時沾上一點墨, 在紙上慢悠悠練字。
國王所說的話并不是單純的恐嚇, 此時他的左手指尖已經完全變成木質, 木質蜜糖色與肌膚原本玉似的白皙相得益彰, 別有一番奇異的美感。
這幾天相處下來, 蘇木也逐漸感受到這位救下來的小朋友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乖巧,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反感,反而有那么一點微妙的自豪。
唔,大概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蘇木心想。
謝長離好端端的硬是感到一股微妙的涼意,收好練習完的紙張:“不知道高叔那邊準備的怎么樣了。”
“他啊,現在還停留在能變個鴿子的水平。”蘇木嘆氣,“不過倒是挺會說話,動不動今天為這位貴婦變兔子,明天給那位小姐送個玫瑰,搞不好哪天就給我找個師娘過來。”
或者通過吃軟飯完成任務?
蘇木不由得打個哆嗦,趕緊把這種腦補的場景劃掉。
他正暗自編排著,說曹操曹操到,高上穿著一身帥氣的燕尾服,大步走入房間,坐在蘇木身邊,正對著謝長離:“我這里有個新的發現。”
“什么?”蘇木精神起來,這可比為了陪師父表演魔術而練習密室逃脫時捆綁用的活結有意思多了。
高上:“今天我跟著一位夫人出去在慶典期間為孤兒院的小孩子們表演魔術的時候,我再次遇到了一位像那個小丑一樣死亡的NPC。”
謝長離倒是沒有對NPC這個詞有太大反應,這幾日和蘇木交談時,通過對方有意無意透露的一點消息,他也稍微對自己現在的情況有了了解。
他們現在應該身處一個恐怖游戲中,需要不斷破解副本才能夠活下去。
自然,把其他人稱呼為NPC也沒有什么問題。
“一樣?”謝長離皺著眉頭看過去,“也是同樣被人分尸肢解嗎?”
“有一點區別,”高上沒有對他的思考起疑,相反,相信那位陛下的弟弟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白甜才是太愚蠢了,“這樣說吧,你們還記得國王說的他具有的玩偶收藏嗎。”
蘇木點頭,他這兩天瘋狂社交當然是為了打探這個消息:“我昨晚剛好拿到過他們拍的照片,那個收藏架幾乎頂到天花板,滿滿當當都是各種各樣的玩偶。”
“我把照片仔細研究過,”高上把一疊照片全部攤開在桌上,其中有兩張用紅筆劃了個圈,“看這里。”
謝長離目光落在上面,照片拍的并不是很清晰,但是憑借他出色的記憶力,僅僅憑著輪廓還是很快比對確認,被重點圈出來的一個正是那個小丑玩偶。
只不過……
謝長離伸出手點在紅圈一角:“這個玩偶的關節好像是被折斷的?”
“玩偶的關節被折斷,玩偶的主人肢體被切割下來。”高上淡淡道,“存在兩種可能,一個是主人的肢體被切割之后,這種受傷會反饋在玩偶身上,另外一種則是因果顛倒的情況。”
蘇木搶答:“因為玩偶的肢體被折斷,所以玩偶的主人也遇到了懲罰。”
“我當時也是得出這兩種推論,一直在尋找機會驗證,恰好,這一次的孤兒院之旅,我看到一位脾氣極為暴躁的員工,”高上皺眉,“他暗地里絕對在辱罵甚至虐待孩子,在表演間隙,我去小倉庫卸妝的時候,就聽見他一邊抽煙一邊罵街。”
蘇木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紀,同時又正義感爆棚,當即催促:“之后呢?他做的事情被人發現然后被打一頓丟出去?”
“如果你想看替天行道的劇本的話,那么某種意義上正是如此。”高上賣起關子,為自己倒上一杯紅酒。
轉動著杯子,他低聲道:“我聽見咔嚓一聲脆響,之后就是咚的一聲。”
“等我到達那里的時候,孤兒院的清潔機器人已經開到那里,正在清掃地上的血跡,這一次我看到的不是被切割的肢體,而是被打開的腹腔。”高上也不是第一次面臨血腥場面,描述時用詞極為冷靜精準,“應該是被利器劃出的傷口,長約30公分,腸道,胃,肝臟,腎臟等器官全部裸露在外。”
“那些孩子……”蘇木壓低聲音,“他們有看見嗎?”
高上苦笑:“看見了,或許是看見了。”
屋內一片沉默,他們見過第一個人死亡時的場景,或許那些孩子也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慘死卻無動于衷,又或許這是一場精密謀劃的報復?
就算是白紙,也早已在這種冷酷的氛圍里面被同化。
謝長離率先打破沉默:“那么您是怎么分析的呢?”
“我清晰地聽到兩聲聲響,當時便判斷出第一聲應該是木頭質地的玩偶墜落的聲音,第二聲才是人體落到地上的聲音。此時我心中更加偏向于第一聲是摔到了玩偶墜落腹部受損,導致觸發死亡條件。”
“不過,等我來到現場的時候,玩偶是完好無損的,”高上喝一口酒,“甚至可以說,光潔如新,毫無使用痕跡。”
“那我們只有一種驗證方法了。”謝長離點頭。
“很聰明,”高上把最后一點酒喝完起身,再次穿上進來時脫去的外套,“走吧,我們去跟外面那些人說還想再次參觀國王的偉大收藏。”
不同于在他們眼中的魔術師的小助手蘇木,高上的要求自然會得到滿足,他們很快便來到上次蘇木參觀過的收藏廳,架子上是琳瑯滿目的玩偶,他們身穿不同的服裝,有的穿著貴族服飾,有的穿著像個平民,有的拿著魔術棒戴著禮帽,有的踩著球畫著小丑笑臉,一眼掃過去仿佛看盡眾生相。
即使隔著玻璃,親自看也比照片能獲得更多的細節。
這些玩偶并不全是完好的,它們有的身上沾滿臟污,有的身上帶著刻痕,甚至有一些失去部分關節。
“看上去應該是人為,”高上收起特殊道具放大鏡,語氣像是個老練的偵探,“用刀子刻的,用力從高處摔落的磕痕,還有一些大概是小孩子手沒輕沒重拽斷的。”
分析之間,他們便聽到門口傳來一些聲響,一身黑衣肅穆的一男一女正端著兩個小盒子走入這間房間。
他們見到這兩人只是輕輕點頭,然后默不作聲的打開盒子,將有玻璃罩著的兩個玩偶放進不知何時空出來的兩個儲藏格中。
謝長離隨著他們的動作看清了玻璃罩下的玩偶,那是一個護工打扮的年輕男人,身材壯碩,粗短的眉毛不太好惹的下壓著,而腹部的木材則有一道深深的刻痕。
推測越來越傾向于人對玩偶所做的傷害,將會反饋到人的身上。
高上拿出筆記本在這一猜想上打勾,順便按照他一貫的副本主題推論思維去揣測這個部分的背景故事。
如果副本將會懲罰一切不善待玩偶的人,那么,此處擁有最大權勢疑似是關底boss的國王恐怕也深深地痛恨這個行為。
“那里還有一扇門。”謝長離開口,伸出手指向那兩人離去的方向。
高上當即跟上,前方的兩人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漠然態度,任由他們跟著自己路過一個個收藏柜,一路走到頭頂燈光都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蠟燭的燈光亮起,在橘黃色的燈火下映照出一幅油畫。
《最后的晚餐》?
難道講述的是背叛嗎,謝長離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卻始終沒有抓到頭緒。
此時,完全把他們三人視作空氣的兩人伸手按在油畫下方的墻面上。
高上警惕地上前一步,但是動作終究晚了一點,幾乎在兩人把手放在墻面上的瞬間,眼前的墻壁邊裂開一道縫隙將他們吸進去!
“打不開。”高上激動地一個健步上前試探片刻后始終沒有找到對應的機關,甚至兩邊的蠟燭也在閃爍片刻后驟然熄滅!
他深呼吸一口氣,說出在門開的一瞬間他恰好窺見的場景——
“我看到,一個帶著破碎王冠的玩偶。”
第79章 櫥窗(8)
高上在看到玩偶的一瞬間就想到許多, 他幾乎是立馬就想要推翻玩偶受到傷害之后,玩偶的主人會立刻死去的猜想。
“按照之前的猜測,國王絕對不可能還活生生出現在我們面前。”他喃喃自語兩句, 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
從聲音的整齊程度來看, 恐怕是來自于玩偶國的軍隊。
果然, 他們一回頭就看到腳步極為整齊,執著刀劍, 神色嚴肅的近衛團一行人:“參觀時間已經結束,還請魔術師先生和我們回去。”
他們的態度相當強硬,高上沒有辦法拒絕, 笑著舉起手:“好,我和你們走。”
謝長離跟在身后,默不作聲,直到一行人全部回到自己房間, 他才在皺著眉頭沉思的高上面前開口:“我還是覺得玩偶受傷會導致人類死亡這個論斷是正確的。”
“理由?”高上側頭看著這張對相比陛下稍顯稚嫩的面孔,下意識想要聽一聽他的意見。
“有沒有一種可能, 受傷的玩偶會代替人類?”謝長離淡淡道,“首先是人類讓玩偶受傷后死去,之后是玩偶代替人類存活。”
蘇木點頭:“這個好論證, 我們只用再去尋找我們親眼見證死亡的兩個人, 如果他們依舊存活,當然是表面上, 應該就可以印證吧?”
“這個我已經驗證過一半, ”高上之前就在筆記本上記錄過這樣一種猜測, 自然也為此行動過。
他簡單地陳述結果:“我們來這里第一天看到的那個小丑, 我尋找過很多遍, 沒有再次看到他, 而社工那里,同樣的,他們已經招聘新的員工,當前并沒有新的社工出現。”
“我不確定是不是需要更加漫長的時間才能完成這種頂替,也不確定是否頂替后還會繼承原本的社會關系,”高上搖頭,“但是這個猜測還是太過草率了。”
蘇木一琢磨,突然壞笑起來:“有沒有一種可能,只有國王一個人是被頂替的?”
高上一攤手,示意他繼續向下說。
“之前師父你不是說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尋找整個任務的背景故事,了解幕后boss行為的動機,確定整個任務的主題,也可以引伸出獎懲措施。”蘇木眼前一亮,“我們可以通過玩偶做出這樣一個大膽推測。”
他高高興興站起身,從旁邊拿出一張紙來,唰唰唰寫下自己的猜想:“我們就按照時間線來討論,最開始,應該是boss先出現,我們可以認為是原來的國王損壞了玩偶,玩偶復仇殺死人,并且替換了國王的位置。接下來就是玩偶成為國王,通過某種方式,在這個國家上制定了傷害玩偶的人會死亡的規則。”
“可以作為一種猜測,但還是太過牽強附會。”高上點評,“我們沿著這條猜測推測國王的行動,可以看看他對于人們損壞玩偶的態度,是義憤填膺還是恐懼?”
謝長離慢條斯理喝水,茶杯悄然遮住微微勾起的唇角。
“那就是我猜對了一半,”蘇木眉飛色舞,一只手搭在謝長合肩上,側過頭向自己的小伙伴尋求認同,“是吧?”
謝長離克制住自己把手掀開的想法,好脾氣似的:“厲害。”
接下來一系列驗證什么的自然是由高上去跑,兩個他眼里的小輩早就被打發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休息。
謝長離剛剛走進房間,便聽見一陣壓抑著的犬吠聲,屬于他的那只小黑狗這會兒正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地嗚咽著,似乎還記著他不要讓人發現的吩咐,就連這種委屈的聲音也格外克制。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此時躺在窗臺上,細長的鳥腿交疊,美滋滋曬太陽的杜崖。
從空蕩蕩的狗盆和某鳥圓鼓鼓的肚子來看,狗勾在他一進門就開始控訴的事情已經相當明顯。
“杜崖?”謝長離蹲下身抱起委屈的直往他懷里鉆的狗狗,語氣帶著點嚴厲。
昏昏欲睡的杜崖一個激靈醒過來,立刻撲閃著翅膀過去:“哥,謝哥,我這次可算是不辱使命,不負重任,把事情給您辦的漂漂亮亮才回來的!”
“這就是你和小黑搶東西吃的原因?”謝長離挑眉。
杜崖看向狗勾:那不是給我準備的嗎?
小黑在爭寵這方面經驗豐富,當即哀叫一聲,完全做出一副膽怯的樣子。
杜崖:淦!
“先不提這個,”謝長離這段時間看他們爭寵,也琢磨出點味來,目光在兩人之間一轉,差不多猜出個七七八八,“順利嗎?”
他說著坐下來,把還依依不舍,往他身上扒拉的小黑放到一旁,順手給他倒了點羊奶,又公平地把之前準備給杜崖的堅果裝進盤子里推過去。
屬實是端水大師了。
兩小只見這樣也沒有辦法更進一步,便也暫時休戰。
杜崖清清嗓子,繼續進行他的抱怨:“別的地方還好,現在下水道那邊的情況太可怕了,那群老鼠前幾天還安安分分的,慶典之后都跟瘋了一樣,到處亂爬亂抓,數量似乎也多了很多,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該放的東西放好。”
這也算在謝長離意料之內,雖然不知道他失去的記憶里面招惹誰,但是對方有意利用地下系統進行消息傳遞,想必對這處頗為熟悉,而使用里面明顯非同凡響的鼠怪算是情理之中。
“那么這些老鼠的特性呢?”謝長離點點桌子。
杜崖被他安排著做事次數的一多,再不怎么動腦子也養成了良好的習慣:“暴力暴躁沒有理智,物理攻擊力很強,咬傷之后大概會有毒,食物我倒是不確定,但是它們很喜歡啃木頭。”
“是這種。”謝長離沒有用疑問句,在他心里已經有了猜想。
他從抽屜里拿出最近他們作為木頭商人要順便了解的一些木頭樣品。
杜崖看著色澤和紋路就點頭:“對對對。”
“這是用來制作木偶的。”謝長離輕聲道,目光再次看向窗口,似乎又陷入沉思之中。
杜崖小心翼翼偷窺著他的臉色,不敢多說話,好在很快他家謝哥就回過神,交給他一張紙并一張照片:“按照上次的方法傳遞,如果那邊已經有人傳消息了,就提前毀掉。”
“保證完成任務!”杜崖頗為積極的答應,飛走之前還不忘看一眼家庭地位早就落到底層的藤蔓。
這倒霉玩意兒這會兒又被團成球,成為逗狗狗的工具。
所以說,好好的干嘛要跟謝哥作對呢?當他的狗不好嗎?
畢竟這家伙要是進攻深淵,他到底也會為里面的怪物們說上兩句好話。
即使是在極盡狂歡的慶典之中,今晚的國王巡禮也是最為熱鬧的,小國王將會坐上他的馬車,與眾多宮廷花車一起在整座城市之中巡游,向他的人民拋灑花瓣與露水,象征著神明的賜福。
與此同時,各大街巷的商家也會在今晚推出大量折扣,即使是平常最為吝嗇的富豪此時也不得不礙于傳統做出一副慈善家的假面,向外發放大量禮物,與民同慶。
自然,作為最近出盡風頭引發大量討論的來自東方的兩位魔術師,他們也受到邀請一同參加巡游,甚至是直接被安排在陛下身邊,享盡榮寵。
謝長離站在欄桿邊,舉目望去,人群涌動,揚起一張又一張發自內心的笑臉,遠處煙火不斷沖上天空,半邊天空亮如白晝。
在他看不到的直播間里,已經開始點評起來。
“說起來最近這段時間都是歲月靜好,我已經想要快進了。”
“無聊,無趣,還以為讓人失憶會變得有趣一點,現在看起來這個猶大是打算消極怠工。”
“噓,我從后面過來的,希望前面那個在彈幕自動刪除的幾秒間看到我這個消息,接下來會有大進展。”
被隨意纏繞在手腕間的藤蔓突然收緊,警惕地蠕動著,想要從衣袖間探出一根觸角去觀察周圍。
謝長離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聚攏,他深知自己身邊這幾個所有物感知敏銳,現在這種異動恐怕是要出什么大事,比如地下……
他的目光剛剛往下望去,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原本騎著馬圍在皇家馬車周圍的騎士們立刻警覺起來,接著便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尖叫:“老鼠!”
“啊啊啊啊,好多老鼠!”
“地面裂開了!”
伴隨著街道上突然裂開的裂縫,黑色的迅捷身影極速竄出,瞬間便讓人群變得騷動起來。
高上就要翻下車前往事故地點,他深知在任務中發生的任何意外可能都聯系著關鍵線索。
不等他更進一步,巨大的明亮火球已經從空中墜落,瞬間便卷起火焰,那從地底爬下來的充滿著污穢的丑陋小東西便在這火焰之中燃燒起來,只來得及發出令人作嘔的滋滋聲,便化作一片灰燼。
火焰封住洞口,不再有屬于地下的老鼠爬上來。
人群情緒迅速穩定下來,就像是他們對待突如其來的死亡一樣,他們很快便繞開那處剛剛被燒灼過的土地,若無其事的進行這場盛大的狂歡夜。
高上終于看清出手的人——東方曉。
他穿著神秘華貴的服裝,從火焰之中施施然走來,在國王面前單膝下跪,陳述自己的思路。
這家伙鬼話連篇。
現場沒有道具使用痕跡,應該是之前就準備好了□□,難道這一次的意外事故就是他在幕后操縱。
高上垂下眼,大腦飛速轉動。
接著,他就聽見這位NPC開始給自己攬活:“陛下,地底之下必定還有更多的鼠類,一日不除就是巨大的隱患,我愿意為您解決這件事。”
“等等,”高上想起自己蹩腳的幾個小魔術,立刻抬高聲音打斷對方的話,“我也可以。”
第80章 櫥窗(9)
地下通道。
一個城市的衛生頑疾往往在于他的下水道, 這句話同樣適用于看上去像一個童話的玩偶國。
高上帶著兩人下來之后,抬頭掃視下水道四周,深深地嘆口氣。
陰暗, 潮濕, 流過的地下河帶著著讓人作嘔的綠色, 散發出難以形容的臭味,墻壁長滿苔蘚和不知名的真菌, 黏糊糊的團在上面,讓人連行走都變得小心,生怕不小心蹭上。
而這環境或許只是骯臟或者說讓人難以克制住嘔吐的沖動, 真正的危險卻是隱藏在黑暗中。
散發著紅光的小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細細碎碎的聲響,伴隨著爬行的聲音帶來陰沉寒冷的感受。
是老鼠, 那天在游行會上突然爆發之后又銷聲匿跡的鼠災,也不算是完全失去蹤影, 一封又一封有關老鼠活動的報道被遞到國王案頭,在報告里面,老鼠們偷吃糧食, 傳播疾病, 啃食木偶,然而, 無能的官僚并沒有抓住任何一只老鼠。
正因為如此, 當天果斷拒絕兩位來自東方魔術師大膽請纓行動的國王再次把他們召集在一起, 宣布他們可以嘗試使用任何自己所知的特殊手法來解決這次的鼠災。
東方曉顯而易見地胸有成竹, 高上心中有無數懷疑, 但也不能夠緊跟著他行動, 這一次也是與他分在城市兩個角落里進入下水管道。
“前面的動靜比較大,行走間注意一點,”高上向身后跟著的兩個孩子叮囑,警惕的看向前方一閃而過的黑影,那一只怪物明顯體型更大一點,“蘇木?”
他聽著腳步聲似乎有些不對,略帶疑問的回過頭,看到蘇木一臉無辜地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有亂摸墻壁上的東西。
高上:……
你以為我是沒看見你剛剛收起來的一小片苔蘚嗎?
他稍微松口氣,打算繼續進行安全教育,久經考驗的直覺卻先一步發出警報:“不對,謝長合呢?”
“他不就跟在我后面嗎,應該也在觀察墻壁上的苔蘚吧?”蘇木絲毫沒有覺得不對,懶洋洋地說,同時攤著手轉過身,頓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在他身后,原本應該跟著位俊秀斯文少年的地方,是一片黑暗。
謝長合,失蹤了。
嚓——
火柴劃過盒子的側面,瞬間點燃起一小撮火焰,在火焰熄滅之前,蠟燭也被點燃,映照起幽深黑暗的地底。
嘩啦,幾乎是在火光亮起的瞬間,成百上千聚集在謝長離腳邊的老鼠們一哄而散,但并不是拼命逃離,而是悄無聲息地隱藏在黑暗中,窺視著他們隨時可能會露出破綻的獵物。
謝長離冷靜地確認自己身邊的情況,他之前是好好跟著高上探索地下環境,但是就是在通過拐彎處的時候,幾乎是在瞬間就被牽引到下一層。
盡管高上進入下水道的位置是臨時選擇的,但是他們這一群外鄉人早就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東方曉總有辦法從各種渠道獲得消息,甚至提前設下陷阱。
不,如果鼠災一開始就是他安排的,在他對下水道足夠了解的情況下,在合適的地方設下陷阱,也會很成功。
顯然,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暗算。
按照杜崖的說法計劃的人應該是東方曉,他獲得更多的消息之后,自然不會像高上那樣簡單粗暴地認為東方曉是本次任務中的工具人NPC,倒更像是不知道通過什么辦法隱藏身份進來的玩家。
目標是他,而對方策劃的第一場襲擊也已經處于進行時。
謝長離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望向老鼠們退去的方向,它們已經從原先虎視眈眈地盯著唾手可得的獵物變成小心翼翼的蜷縮在兩旁,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讓出一條道路來。
一般來講,這種成群結隊行動的怪物都會有明確的階級性,能夠讓他們如此小心翼翼對待的想必是個大家伙。
謝長離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點微笑,如果蘇木此刻站在這里,幾乎要認不出他。
往常在他面前向來溫和寧靜的黑色瞳孔里面此刻洋溢著興奮——這是高上之前在教導蘇木的時候,就不止一次的提起過的屬于怪物的狂熱。
很快,謝長離的推論得到驗證,從那聚集在一起的老鼠群中,緩緩走出來的是一個體型碩大如同牛犢般的怪物。狹窄的通道隨著他的行動不斷震動著從頭頂抖落下來讓人作嘔的黏糊糊的苔蘚或是別的什么詭異植物。
杜崖之前就跟在暗中,在謝長離落地的時候也反應迅速地跟上,此刻更是熟練地一抖羽毛,張開翅膀就要遮擋住情況不明的落下來的物體,順便也做好防御應對巨大如牛犢般的怪物。
然而,在他動手之前,綠色的藤蔓自發在空中交織成網,擋下一切落下來的灰塵與苔蘚。
藤蔓瘋狂掙扎著抖動著卻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動,很快便被黏糊糊的東西糊了一身。
雖然顯然處于禁言狀態的藤蔓說不出話,但是杜崖已經感受到他心中澎湃的粗口,值得默默在心中為他祈禱。
唉,招惹謝哥干嘛,何必步你前輩的后塵呢?
牛犢般的老鼠并不如表面上看過去的那樣行動緩慢,就在謝長離處理從頭頂不斷墜落的臟東西時,它龐大的軀體幾乎在瞬間便化作一道殘影,以可怕的力量直直沖撞過來,假如把人直接撞到墻壁上,怕是頃刻間便會化作一片肉泥。
叮當,叮當,謝長離微微抬起左手,以黑色細繩系起的銀色鈴鐺正掛在他手腕上,隨著他轉動手腕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音。
仿佛迎合著這清脆的鈴鐺聲,上方下方的空間以及遠處的黑暗中,斷斷續續傳來一兩聲呼應的貓叫聲。
聲音很輕,甚至帶著軟乎乎的,像是剛剛睡醒隨意找主人撒嬌,但是效果絕佳。
原本極速沖撞的老鼠動作微微停頓,而貼著墻壁不敢插入接下來戰斗的鼠群們也開始躁動起來,不安的氣氛在他們之間彌漫。
體型龐大的怪物很快克服發自基因本能的恐懼,再度向前沖去,此刻,頭頂的通道卻突然破出一個大洞,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鋒利的爪子伸出,扣住怪物的眼睛,借著下墜狠狠向下一抓。
怪物瞬間發出一聲怒吼,翻轉身體開始掙扎起來,與此同時,從洞中不斷落下越來越多的黑影,或是迅速地加入主力軍和怪物之間的戰斗,或是立刻四散開來,開始絞殺隱藏在暗中的老鼠。
“黑貓?”杜崖驚叫一聲,心中下意識升起警惕,上個副本他可是受夠了那一群綠茶貓。
果然,一只體型碩大健壯皮毛油光水滑的貓咪沒有加入戰斗,而是輕飄飄的落在謝長離的肩頭,悄無聲息地擠開杜崖,向下軟綿綿地窩進懷里:“喵~”
它抬起粉紅色的爪墊輕輕拍拍謝長離的肩頭:沒事,問題不大,都交給我們好了喵。
謝長離感到這一場景很熟悉,纖長的手指抵住貓咪的下巴輕輕搔動,便換來一連串的呼嚕聲。
杜崖:……
他罵罵咧咧加入戰斗。
謝長離看向面前的廝殺,這幾只貓捕獵技術精湛,天生便是老鼠的天敵,幾乎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幾乎每一爪都精準的抓住老鼠的弱點,甚至直接一口咬下去,所到之處都是一片血花四濺。
就算是巨大如牛犢的那只怪物在他們輕巧敏捷的攻擊下也顯得笨拙無比,不過片刻便在絕望的掙扎中死去。
不過片刻之間,這塊地方只剩下一片堆成小山的老鼠尸體。
大貓享受完按摩服務,又收獲一堆儲備糧,從謝長離懷里輕盈落地,滿意地喵喵兩聲,詢問他打算去哪里。
“向那邊去吧。”謝長離跟著進下水道,本來就有點想法,剛好又在剛剛觀察四周時,發現此處有人活動過的痕跡,便打算沿著痕跡一路追蹤。
下水道的另外一邊,東方曉面色不善地行走在一地污穢之中。
情況進展到這種程度是他最開始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的,明明是一個簡單潔凈優雅的任務,卻要勞動他費力在這種環境下去捉老鼠。
呵,他冷笑一聲,天賦技能火焰從他身后蔓延,卷起黑暗中的鼠群,火焰瞬間擴散開,留下一地焦黑的尸體。
鼠群倒不是劇本安排上已經有的東西,聽說好像原本就是這個任務副本中的關鍵。
當然,這些事情對于來這里鍍個金混一混的東方曉沒有意義,還不如幫他清除競爭對手的暗殺計劃重要。
只不過這一次的殺手行動速度是不是有點太慢了,東方曉按照計劃向著關鍵點走去,心煩意亂地想著這件事。
就在這一刻,微薄的涼意架在他的脖子間,微涼的兵刃抵在皮膚上,幾乎瞬間就在他背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東方曉瞳孔放大,死亡的陰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籠罩在他的頭頂上。
手起刀落。
“蕪湖,”霍野收回刀,輕盈地從頭頂的石塊落在地上,慢條斯理彈去刀上的血跡,然后拿出附贈的照片進行對比,“任務對象確認完畢,看起來好像不像最開始說的那樣很厲害嘛。”
他嘟囔兩句站起身,似乎整個人已經從任務狀態中脫離,渾身上下的肌肉都松懈著,毫無形象地拖著腳步向前走去。
絲線爬上墻壁,用陰影隱藏自己的身形,悄無聲息地壟斷他的退路與前路,隱約泄露出來的一絲幽藍則暗示著劇毒。
一秒,兩秒,三秒。
電光火石之間,無數絲線織成天羅地網向著走廊中的年輕殺手撲去,同步亮起的則是絢麗的刀光。
如果說絲線細密,那么刀光就像是霧氣一般,無孔不入。
絲線層層斷裂,飄飄揚揚墜落在地上,像是一層黑色的雪。
在雪中兩個人搖搖對立。
霍野一手執刀,渾身的肌肉已經緊繃,還時時刻刻記著他們得保持中二氣場:“有點意思,不愧是會長吩咐要認真對待的對手。”
對面則是又氣又怒的東方曉:“你們是打算黑吃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