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深藍之光(3)
不等謝長離慢慢打開筆記本其他部分, 床頭的聯絡器響起:“每天午休活動時間需前往活動室進行團隊建設活動,下面是今日團隊建設名單……”
謝長離聽見自己和其他幾位玩家的名字,思考著筆記本上的信息從睡眠艙中起身。
休息區通向活動室只有一條狹窄的走廊, 謝長離轉過彎, 就感受到一道銳利的, 恨不得把自己從里到外解剖一遍的目光。
黑發黑眼的男人雙手環胸,靠在水密門上, 渾身上下寫滿不好惹三個字。
喬蒙。
謝長離之前就在他頭頂上看到過名稱,不像丁虎賀平是來自不懷好意的自由民工會,從他和趙青的熟悉程度來講, 多半是來自路邊攤工會。
態度也很微妙,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也分明對他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通向活動室的只有這一扇門,喬蒙早早地來到這里, 為的就是近距離和這位和陛下同名同姓的青年近距離接觸一次。
他們的陛下霸道強勢,對于膽敢侵犯他威嚴的人從不手軟。
然而, 眼前的人卻只是腳步一頓,向來無視其他玩家的目光,終于難得的落到他身上。
銀灰色的眼睛像是冰原上的雪, 無情無欲, 無悲無喜。
謝長離修身養性數年,習慣先禮后兵, 便彬彬有禮道:“能夠請您稍微讓一下嗎?”
一點都不像。
喬蒙一手放在胸前, 曾經許下的誓約毫無波動, 他的臉上帶出一點冷笑, 無限服務公司竟然敢造出這么個愚蠢的人偶來玷污他的陛下。
黑色的長刀緩緩凝結在他手中——
這一刀, 斬破虛妄!
在刀鋒凝結之前, 藍色的閃電破空而出,硬是打斷他的蓄勢。
趙青滿臉慌張地跑過來,靠著200斤體重的優勢死死抱住這尊難以控制的大殺器:“喬哥,喬神,您冷靜一點!玩家公約您還記得嗎!”
他住在D區,聽到通知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順手查看路線圖的時候才意識到倆人肯定得狹路相逢,一不小心就得起沖突,麻溜拔腿就跑,好歹是在上演全武行之前把人攔下。
謝長離手中的鴉羽悄無聲息地消散,只有此時羽毛被嚇得炸起的杜崖意識到剛剛一瞬間他身上潛藏的氣勢和殺意。
杜崖:小伙子命真好,當年我作死的時候,怎么沒個兄弟把我攔下來呢?
眼見喬蒙臉色變化,趙青再接再厲:“喬哥,你總不能夠率先破壞陛下定下的規則吧?”
當年陛下定下的玩家公約中,第一條就是任務中禁止玩家主動互相殘殺;蛟S其他人已經不在乎,但對于自詡為陛下意志繼承者的路邊攤工會,這就是一條鐵律。
喬蒙悻悻收刀。
“多謝幫助,”謝長離向來擅長攻擊弱點,“路邊攤工會選人確實不太注重自控能力,若是陛下知道,也要失望吧?”
趙青倒抽一口冷氣,我的祖宗哎,您能別惹他嗎?
果然,勉強抱住的另外一個祖宗眼見著也要拔刀。
謝長離面不改色,連目光都懶于放到炸毛的喬蒙身上,就著他們讓開來的通道徑直進入活動室。
你憑什么代替陛下說這句話,不過是個劣等的被制造出來的復制品而已。
喬蒙盯著他的背影,怒火萬千,卻不由自主地將刀一點點放下。
他仍然宣告:“玩家公約也不能永遠庇護你,別給我出手的理由!
啪。
一個文件夾掉在地上,莫道成小心翼翼從走廊墻后探出頭,趕緊把東西撿起來。
大佬們的世界真是危機四伏。
他不敢跟著大佬一起過去,算著從這里走過去差不多要三分鐘,確認大佬應該到達活動室之后才出發,誰知道還是不幸遇到這種火藥味十足的現場。
“莫道成,”宛如天籟的聲音此刻如同奪命符,早已踏進活動室的謝長離回頭,看見熟人,“過來,快遲到了!
放狠話再次被無視的喬蒙:……
他難道不比這個戰五渣的小雞仔強?
莫道成瑟瑟發抖,恨不得自己變成個透明人,還是只能夠在黑發男人的凝視下哆哆嗦嗦坐到謝長離身邊。
此時活動室里面已經有另外兩個明顯組隊的老員工坐下,門外放狠話的兩人也坐進來。
剛好活動室有三個兩人沙發圍成半圓形,六人兩兩分坐,氣氛凝滯,涇渭分明,只有謝長離肩頭的渡鴉時不時叫幾聲。
杜崖簡直為謝哥的安全操碎了心:“謝哥,剛剛那人那么強,您是什么時候惹上這么個對頭的?”
謝長離和其他人一樣,拿出員工手冊當筆記本湊合用,聽著他喋喋不休,勉為其難寫下回復:“太多了,不記得!
杜崖:您得是多招人恨啊。
“他殺意很濃,要不我們先下手為強?”
謝長離筆一頓,他可以感受到喬蒙的目光始終時時鎖住自己,與其說引動他的憤怒,還不如說是讓他憐憫——被拋棄的獵犬真可憐可悲。
他平靜寫道:“不,我有別的計劃。”
暗流涌動之間,艦長毫無所覺地踏入活動室,臉上帶笑:“你們之前早就經歷過四期培訓,這次我們也不說什么嚴肅問題,畢竟每天就20分鐘,主要是各個崗位的人互相聊一聊,放松點。”
他身材中等,身材健壯,面容堅毅,一看就知道是被海水打磨出的一塊頑石。
投影儀亮起,活動室一邊的白墻上浮現出瑰麗的海底畫面,黑灰色的潛艇模型浮現,在輕柔舒緩的音樂聲中,潛艇內部的景象被一一展現。
“這就是我的好姑娘,深藍之光號,”艦長臉上滿是真摯的愛意,“超寬的體型,足以容納大平臺的實驗,19艙室,設有實驗室,醫療室,健身房,游泳池等,武器裝備齊全,包括核武,她足以應對萬里海溝的任何危機!
艦長展示手腕上的腕表,這是標配的具有通訊報警多種功能的個人終端:“對了,腕表上還有相關的輻射計量器,你們可以看一看!
謝長離聞言低頭,腕表上的記錄顯示輻射還在正常值范圍,不過其他人臉色都沉重起來。
副本很少給無用的提示,或許從現在起就要做好核泄漏的預案。
十分鐘的短紀錄片飛速放完,艦長彎下腰從茶幾底下抽出一個巨大的黑箱子,里面是一個儀器連接著六個耳機。
艦長按照流程介紹:“我們都知道潛艇無法看到外界,聲吶就是她的眼睛,我們也可以體會潛艇看到的世界,聽一聽來自深海的聲音!
莫道成很有興趣的樣子,拿著耳機觀察后,甚至伸手想要碰一碰那臺儀器:“這是現在收集到的深海聲音嗎?”
“是的,”艦長擋開他的手,看到他制服上的名牌,“研究員先生。”
幾人按照要求戴上耳機,在海綿溫柔的包裹下,閉上眼睛,很快便有悠長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ping——
寧靜舒適放松。
這個環節不僅僅是滿足人的好奇心,特定頻率的聲音也有助于舒緩身心,緩解初次深入海洋的壓力。
謝長離心里正要分析,卻注意到異常,凝神細聽。
在那悠長的聲音背景之中,分明有很低的童聲。那孩童的聲音漸漸變大,越來越清晰可聞。
正在被唱著的,分明就是一首童謠——
“我有一只小豬,哼哼哼,身體如火燙。
我有一只小牛,哞哞哞,犄角落地上。
我有一只小貓,喵喵喵,皮毛水中蕩。
我有一只小蛇,嘶嘶嘶,鱗片黑夜紡。
我有一只小鳥,喳喳喳,彩羽做衣裳。
我有一只小羊,咩咩咩,泥里捉迷藏。
還有一只小魚,睜眼天亮了!
這是筆記本上童謠的改編版。
謝長離控制住震驚的反應,卻發現童謠聲不僅僅來源于耳機——分明活動室的音響也響起了同樣的童謠。
詭異的童謠聲在狹小的活動時之中回蕩,艦長皺起眉頭:“誰動了廣播室!”
謝長離目光從在座每一個人臉上劃過,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手中當做筆記本的員工手冊,臉上流露出不安、警惕和思考。
他手中的手冊沒有任何變化,恐怕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獲得一條新的提示。
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恐怕這次任務他要站在其他人對立面了。
明明是危機時刻,謝長離卻控制不住地興奮起來,本能追求刺激追求極限的血液開始沸騰。
閱讀完新提示,在座人都開始觀察四周,而他剛好對上趙青探尋的眼神。
不,不行,趙青粗中有細,不是個合適的對象。
謝長離自然流露出專注思考有所推測的姿態——不強求信任,但他就是好人陣營的中流砥柱。
看起來謝哥已經有想法了,趙青明顯安心起來。
如果想要確認消息,最合適的莫過于……謝長離余光看見攥著員工手冊汗水已經打濕紙頁的莫道成。
乖孩子,以后別把好騙寫在臉上。
艦長最后決定暫時停止輪流團建活動,召集相關部門開會調查這次廣播惡作劇,他們六個人自然是要求保密和配合調查之后離開。
莫道成看著其他人早就抱團,知道自己落單很有可能成為犧牲品,焦急起來,不由自主看向唯一向他示好過的大佬。
沒等他動作,趙青一大步邁出,恰好擋住莫道成,跟上謝長離:“對于這種情況,謝哥您怎么看?”
謝長離沒想到助攻來的這么快,仿若毫無所覺地和他討論:“童謠殺人,七個人,牽扯到npc!
分析水平自然不能下降,那是不打自招。
趙青點頭:“對,潛艇里所有人都是嫌疑人也可能是犧牲者,按照公司喜歡的文字游戲,關鍵還是任務者!
他又嘰里呱啦分析一路,列出種種可能,謝長離只在幾處輕飄飄引一引思路,余光依舊落在和他同一條路回休息區的莫道成身上。
對方顯然確定他的身份可靠,正在試圖抱團,只是沒找到機會插話。
到休息區,趙青依依不舍分開,莫道成鼓起勇氣,正要開口,謝長離卻已經進入睡眠艙之中。
杜崖忍不住笑起來:“謝哥,那個小朋友還在外面蹲著,您怎么想的!
它左右蹦跶,看著謝長離抽出床邊上的小毯子,纖長的手一折一盤:“現在都要急的撓墻了。”
釣魚當然要有耐心。
謝長離沒有正面回答,停下手——灰色的毯子已經被他搭成個小鳥窩:“給你的。”
這何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簡直是太陽要沒了!世界要完蛋了!他家謝哥居然給它搭鳥窩!
杜崖震驚,近乎語無倫次:“謝哥,我最近沒犯事!真的!我改邪歸正了!您不要……”
謝長離:……
“端著窩去外面睡,我不喜歡和別人同床共枕。”
杜崖瞬間安心,扭扭捏捏上前,叼起鳥窩,不忘控訴幾句:“您這也太無情了,好歹我也是您的活體收藏,您怎么舍得。”
“舍得,”謝長離心比刀還冷,“死掉的收藏才是好收藏!
杜崖毛骨悚然,邁著小碎步鉆出去,小腦袋一探出去,恰好和眼巴巴盯著這里的莫道成打個照面。
“!”莫道成猝不及防,一個后仰坐到地上。
杜崖毫不留情發出兩聲嘲笑,撲閃著翅膀找地方睡去了。
“莫道成?”謝長離這次掀開簾子,垂眸看下來。
昏暗的燈光落在他雪色的發雪色的膚上,更是恍若神人隔著云端投下漫不經心地一瞥。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莫道成幾次試圖合作失敗,現在又是對比如此鮮明的場景,氣勢上自然矮下一頭。
他慌張間辯解:“我,我不是要找的連環殺人犯!”
謝長離點點頭,不在意的樣子,就要回到睡眠艙內。
這根本就是不信的樣子!
聯系起一路上謝長離的漠視,莫道成頓悟了,立馬抽出自己的員工手冊,火速翻到最近的任務一頁,扒拉住謝長離的衣角:“您看,我和你們任務一樣!
員工手冊輕易不會示人,果然是把人逼到極限了。
謝長離矜持低頭看去:
[當前任務:《深藍之光》
截止時間:一個月
進度:0%
提示:
1.一場連環殺人案即將發生。
2.請找出潛艇里的殺人者。]
“好。”在莫道成戰戰兢兢地等候中,決定一切的青年終于認可,目光劃過他疲憊的臉,“你先休息吧,明天收集消息!
投誠成功,莫道成松口氣,絲毫沒有發現不對,迷迷糊糊就服從安排回到睡眠艙。
消息當然是要別人眼巴巴送上來才好,不留把柄,不著痕跡。
謝長離終于抽出時間,慢慢揉開結塊的紙張,新的血色字跡浮現,如同他的猜測一樣——
“向吾主獻上祭品,我即是持刀人。”
巧了,他就是其他人要找的殺人者。
第32章 深藍之光(4)
員工手冊的提示隨之改變:隱藏身份。
果然如此, 似乎上次看到的小心人類四個字也有了解釋。
但是僅僅是提防被人發現,似乎人類兩個詞又有點突兀。
謝長離思索著,繼續剝離紙張, 可惜筆記本其他部分都是特殊記號, 恰好是上次幻覺里那個文明的文字。
另一個文明和這位心理醫生是什么關系?
謝長離沉思, 或許只能再找機會觸發幻覺。
同時,他也正式進入工作崗位。
戴德蒙帶他參觀醫療區, 占地不大,但是問診室病房藥房手術室一應俱全。
“這是我的辦公室!贝鞯旅纱蜷_門,天花板上線路管道縱橫, 辦公桌橫貫在中間,前面是問診椅,桌上擺著電腦和大量的筆記書籍,桌子后面有高高的藥柜, 旁邊還有一尊等身銅像,側面掛著畫, 是陸地上的一些知名景觀。
謝長離在里面逛逛,銅像大概是中空的,成分也不全是銅, 不重:“我還以為這里會放人體骨架。”
掛著的景觀也明顯只是打印出來, 找個塑料框裱上:“上面會掛人體解剖圖。”
“原來是的,不過前任心理醫生建議我換掉!贝鞯旅刹粺o可惜地說。
謝長離:“有利于減少就診時病人的壓力!
戴德蒙笑著推開側門:“你們心理醫生的用語果然是串通好的, 那讓我看看心理醫生的辦公室, 是不是也是規定好的吧?”
心理醫生的辦公室主要以藍色為主, 部分其余則涂上紅色黃色的色彩, 燈光明亮但不刺眼, 沙盤擺在左手邊, 右手邊則是柔軟的讓人陷進去的沙發,小型盆栽隨心所欲的點綴其間,音響里流淌著輕柔的音樂,一看便讓人放松。
后面才是辦公室,有電腦有緊急電話,還有大量相關的期刊。
在向后走則是個發泄室。
謝長離和戴德蒙坐下來,打開隨身攜帶的箱子,把身份卡里自帶的一些道具安放在應得的地方。
至于玩偶,謝長離想過要不要把時刻可能暴露殺人卡的東西藏起來,但最終還是傾向于引蛇出洞。
便將它們隨意堆疊在沙發上,巴掌大小豬小貓小蛇等擠擠挨挨聚在一起。
謝長離整理時回憶起童謠,注意到,這里唯獨缺少了小魚。
睜眼看天亮,或許小魚是這場連環殺人案中唯一逃生的。
那么誰是這條幸運的小魚呢?
新的一天,新一輪萬里海溝取樣工作開始。
“深海水樣采集完畢。”
“浮游生物采樣完畢!
“巖石采樣完畢。”
專門為此次萬里海溝采樣準備的工作爪,在研究人員們嫻熟的操縱下不斷探出,將所需的樣品一一采回,經過一系列流程轉入實驗區,直接在潛艇內部準備好的各類大型器材進行分析。
在這一片井井有條的忙碌之中,莫道成雖然是首席科學官的助理,也沒有多少休息時間,反而被迫要來回奔走,催促這里的數據,監督那邊的進度。
一轉頭他又接到新的通訊。
“接通首席科學官,聲吶顯示面前應該是一片空曠的海底平原。”艦長凝視著之前早已劃定的路線,“但是我們的潛艇在靠近之后明顯感覺到一層阻礙!
這是關鍵的異常事件。
莫道成趕緊點頭:“好!
他趕緊轉接到老板手上,在繁忙之中還不時過來探頭探腦,想要多聽到幾分消息。
首席科學家來自這個世界最為強盛的國度,海洋學的大牛,精通海洋生物學和海洋地質學,個性嚴肅,不茍言笑,好在莫道成憑自己的科研能力得到足夠的信任,此時他也沒有斥責探頭探腦的弟子,反而整理手上的東西,招呼人走進辦公室:“想知道前面是什么東西?”
莫道成乖乖點頭,露出求知若渴的神色:“我猜可能是什么未知材料吸收部分主動放出的聲波,造成聲納的誤判!
首席神色舒緩下來:“別的猜測呢?”
“或者是存在著類似磁場的物質阻擋我們的前進!蹦莱筛纱嘟o出很科幻小說的回答,說完又小心翼翼后退一步,生怕向來嚴謹的上司勃然大怒。
出乎他的意料,首席并沒有發火:“你是第二批進來的人員,其實第一批的探索人員已經發現幾處類似的情況,給出多種猜測,之后進行各種各樣的實驗驗證。”
“結論是,我們被一層類似磁場的物質所阻擋,無形無相,但確實對我們潛艇施加上一個與前進方向相反的力!笔紫瓌又募坝媚銈兡贻p人喜歡看的科幻小說的話來說,類似于能量罩。”
莫道成:“如果可以使用這種物質,它對我們科學界的影響將會更甚于現在的潛艇涂料,這種物質是自然產生的,類似于磁鐵礦,還是后天制造的,類似于電磁鐵?”
首席驀然沉下臉:“你在想什么。”
莫道成脫口而出:“后天制造,人工制造出這種能量罩來守護城市!
首席逼問:“你是覺得這里存在著一個深海文明嗎?”
他本身就是海洋生物學界的權威:“十年前關于海底智慧生物的論戰之中,我就連發過三篇論文,列舉上百例證,證明過在海洋之中不可能發展出智慧生物!
莫道成立馬服軟:“可能是我科幻小說看太多了。”
恰在師徒兩人對話之時,外面的實驗研究區傳來一陣低低的驚呼,聲音越來越大,傳入敞開門的辦公室之中——
“地質組那邊送來的!
“不是塊巖石,是石板!
“有被工具雕琢的痕跡!
“上面是什么?象形文字嗎?”
首席在轟鬧聲中走出去,一眼便看見他的老同學,向來不和的死對頭帶著自家隊伍出現在他的實驗室。
來人與首席差不多年歲,卻絲毫不見老態,是海洋地質學,尤其是可燃冰開采方向的開辟者和奠基人?扇急鳛榇嬖谟谏詈:蛢鐾林械氖偷淖罴烟娲,所以在上一期發現可燃冰存在痕跡之后,這位大牛也被邀請加入深海項目。
首席堅決反對數次,最后只能捏著鼻子認下此人。
他身強體健,面色紅潤,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首席啊,這今天的樣品可給我個大驚喜!
一塊巴掌大的石板靜靜懸浮在專業的密閉容器中,被助理賀平抱在懷里。
比起一般的巖石塊,它一整塊厚度均一,邊緣整齊,呈現直角,但明顯有被打磨圓潤的痕跡,背面光滑,而在正面上則赫然有著一個又一個雕刻上的痕跡。
細細打量這些痕跡,或是有圓形或是有長條形,勾勒出簡略的形象,比起細致的圖畫更像是帶有一定意義的符號,在場人都有基本的科學素養,瞬間便想到最為古老的文字類型——象形文字。
莫道成也緊張起來,深海中的智慧文明又和員工手冊上提示的連環殺人案有什么關系。
一股寒氣竄上他的脊背,莫道成的目光從激動緊張的同事們臉上劃過,他的同事們真的只是來自陸地的人類嗎?
首席也難得失態,下意識想要上前仔細打量這塊石板。
地質學家:“我記得當年你也是反對海洋存在智慧生物一派的,現在這個,你看看。”
“文字,文明,”首席皺眉,“有考古學家嗎?有古代文字的鑒定嗎?這有沒有可能是一場惡作。俊
地質學家:“我們完全可以遠程連線相關領域的專家,讓他們幫忙鑒定,解決深海高壓的技術已經成熟,攝像頭甚至是真人都可以試著去探索,說不準還能有個遺跡!
“太冒進了,”首席本能地拒絕,最后還是點頭,“先查一查這些語言。”
三天后,心理咨詢室。
在經過大半小時的閑聊后,地質學家放松下來,難得吐露一點心聲。
他坐在椅子上,向后靠去,目光放空,雙手交疊:“我在想,我們是不是不應該來!
在輕柔的音樂聲中,謝長離記錄著,同時提問:“您從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想法?”
他也在觀察著這位關鍵npc,不同于上潛艇那天時的精力充沛雄心勃勃,此時眼前人眼球爬上紅血絲,焦躁之色不斷浮現。
顯而易見,科研項目發生了意外。
“最近,”地質學家回答,“謝醫生,您信什么東西嗎?”
“不信。”謝長離停下筆,抬起頭看他一眼,“但是,我尊重所有信仰!
“確實會是您的答案!钡刭|學家笑了,“我只是突然感覺人類很渺小,海洋很神秘。”
謝長離:“深海恐懼?”
“不,我喜歡海洋,自由,神秘,無邊!钡刭|學家回答,“只是在想,我們會不會是孤獨的一員。”
謝長離:“我們?”
“我們人類!钡刭|學家脫口而出,立刻又轉移起話題,“醫生,您這里清理的很干凈!
謝長離沒有追問,順著他的話:“清潔人員很不錯!
真清潔人員杜崖完全沒有一開始的怨氣沖天,驕傲地飛下來,落在桌上昂首闊步。
地質學家:“不過負責我們那塊的后勤不行,醫生您這里是誰負責的!
杜崖身體一僵,扭頭看向謝大魔王,對方果然淡淡回答:“我想他很樂意……”
“嘎!”杜崖潛力爆發,啪嘰一下撲到謝長離臉上,阻止他出賣自己勞動力。
地質學家嚇一跳,椅子都被猛地拖后。
謝長離冷著臉把渡鴉撕下來:“沒事,毛孩子皮。”
多半是欠揍。
地質學家走的時候來忍不住頻頻回頭:小烏鴉靈性,硬是跨物種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相當引人注意。
莫道成見他離開,貼著墻走過去,敲響心理咨詢室的門:“謝哥。”
謝長離坐在辦公椅上,面前的書攤開,手里捏著一把趙青自助的鳥糧,逗著杜崖:“叫幾聲!
美食在前,剛剛又闖過禍,杜崖難得和謝長離父慈子孝:“嘎嘎嘎!
畢竟獸人永不為奴——除非包吃包住。
吃飯的事,不寒磣。
莫道成緊張的很,縮頭縮腦進來,頻頻回頭著掏出一張照片,急急忙忙塞進謝長離面前書下,手跟觸電似的縮回來,抬腳就要走。
這小孩要是去做間諜絕對一戰成名——靠把自家賠進去的方式。
謝長離無可奈何:“坐下聊聊,我今天下午就剩你一個預約,沒其他人來!
莫道成松口氣,坐下來,臉上帶點警惕:“真的?賀平最近一直盯我!
謝長離:“心理咨詢時間一般為一小時,太早出去反而引人注意。”
“噢,”莫道成乖乖點頭,“這石板目前懷疑是石器時代文明的作品,專家意見是極北大陸文明雕刻的石板落到海底!
難怪剛剛地質學家是這種態度。
謝長離拿起照片,注意力集中,熟悉的疼痛感從頭部蔓延開。
身份自帶的高靈感再次觸發幻覺。
海水將他柔和的包裹住,如同母親的懷抱,一股力量托著他向著海面投下來的一束天光上浮。
他低下頭,那是上次幻覺中得以一窺的輝煌城市,燈火闌珊似海底流動的星河,無數發光水母在其中游走。
下一秒,水母們齊齊僵硬住身體,代表恐懼和危險的紅色驟然亮起!
燈火齊齊熄滅,不祥的灰白色如同瘟疫般爬滿每一處建筑,那座巨大的輝煌的矗立于此不知千年萬年的城市剎那間消失,如同神明隨意擦去畫卷的一角。
托著謝長離的力量驟然消失,他的意識從物質形態中脫離,于幻覺消散的間隙匆匆一瞥,瞬間明悟。
他剛剛化作了那塊石板。
那塊記載著一個文明死前最后訊息的石板。
第33章 深藍之光(5)
廚房, 封閉式,走出門就是餐廳,空間狹小, 二十四小時運轉, 人又少, 四班倒,不定時加班, 是整個潛艇中最為艱苦繁重的地方。
他們分組輪流工作,趙青不幸分到公認的死亡之組。
他們這一組的廚師長,整個廚房的老大, 脾氣火爆,嗓門又大,訓人的時候還喜歡把人拉到門口,完全是當眾處刑。
就像現在這個挨訓的小倒霉。
“說了多少遍, 這樣切這樣洗,潛艇里油不是這樣用的, 好不容易把你拉上來,我不在你就不行了是嗎!”廚師長一把鋼勺敲自己學徒腦袋,“腦袋這么笨, 趁早卷鋪蓋回家去!”
趙青干咳一聲, 想勸解幾句又被身邊人拉住,此時外面領餐的人也看不下去, 勸幾句:“老朱, 現在可不興對人動手。”
廚師長一揮手, 渾然不管:“去去去, 不是你們讀書人那, 廚房都歸我管, 他的前途我負責,我愛怎么樣怎么樣。”
對面頓時不樂意:“規章制度明明白白,打人就是不對……”
雙方立刻杠起來,眼見著暫時消停不下來,小學徒極為機靈地跑了。
這叫個什么事啊。
趙青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他們這的頂頭上司就是行走的杠精,跟誰都能吵起來,一天不吵渾身憋氣。
可以說如果不是他做菜又快又好,本身也有背景有功勛,早有看不順眼的人把廚師長從這個項目里踢出來了。
這會兒戰火燎原,趙青眼見著昨天討來的假期難兌現了,只能推遲去找謝長離的計劃。
正是用餐時間,頂頭上司紛紛去休息吃飯,賀平丁虎留在崗位上,也終于有時間接通通訊。
“這邊已經批準深海攝像機的使用,”賀平悄無聲息行走在辦公室中,避開監控,快速翻找起最近的文件,“雖然大部分專家都判斷這塊石板應該是極北大陸原始文明遺留,但還是有少數專家認為這一套象形文字體系和已知文明不同,其中有大量元素都和海洋有關!
丁虎盯著航海圖:“這我也沒聽懂,平哥你覺得?”
“按照任務副本的特殊性,必然存在著一個深海文明,等著我們去探索,說不準這時候潛艇還會被攻擊被俘虜!辟R平分析,“你需要提前掌握潛艇上的武器裝備,兵力,路線地圖等,必要的時候我們還要控制潛艇的掌控權,你這個身份就是我們最大的優勢!
這個就是丁虎擅長的部分:“好,還有之前任務提示中的殺人狂,平哥有目標了嗎?”
“最開始我認為無限服務公司玩了文字游戲,潛艇上存在殺人犯,會讓我們過度關注NPC而忘記身邊人可能就拿到殺人卡,但是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一周了,風平浪靜。”賀平說,“有殺人任務的員工不會有這么長的準備時間,而且目前每一個人的行動都是在尋找殺人犯,據我判斷員工可能是安全的!
他已經搜索完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拿出一張紙,寫下當前的重要NPC:“潛艇上的話,多半是我們的雇主NPC,比如說我服務的地質學家,你那邊的艦長,還有廚師長,首席科學官,工程官,醫療官。接下來可以做一個動機分析,目前最為明顯的敵對關系是地質學家和首席。”
“艦長都知道他們兩個不對付,說是他們所在國家不同,本身科學觀點也不同,”丁虎不擅長分析,但他習慣把能得到的消息全部記下來交給賀平處理,“他們都分別找艦長談過話,首席不希望進一步勘測,地質學家希望可以發現深海文明!
賀平在紙上寫下深海文明四個字,筆尖在每個NPC上點過:“深海文明也是這一次任務中的關鍵,或許有人是深海文明的子嗣,所以獻祭整艘潛艇。”
丁虎:“地質學家?”
“這個答案太普通,不符合無限服務公司的作風,說不準是藏得最深的人,比如,”賀平筆尖一動,“看起來和科研最沒有關系的廚師長。”
他總結:“等會我們去食堂看看!
心理咨詢室,門半開著。
又到隔壁戴德蒙自娛自樂的時間,跟著音樂而起的男聲極為悠揚動聽。
確實如他自己剛剛過來閑聊時所說的那樣,是個被醫學事業耽誤的歌壇天王。
可惜,音樂治不了病。
謝長離坐在沙發上,茶幾上的盤子里只有兩片面包,叉子漫不經心地劃來劃去。
他半閉著眼,皮膚不再是一開始帶著溫潤光澤的雪色,更像是一張慘白的紙,無意識一手撐著頭,抵抗著自從那次幻覺引發之后越來越嚴重的頭疼。
無限服務公司自然會給每一個員工了解真相的機會,但越是清晰的信息,越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這張明顯至為重要的身份卡自帶的副作用也格外嚴重。
一杯溫水被頂到身邊,恰到好處,貼著手腕,暖意從手背蔓延,稍稍舒緩因為疼痛而緊繃的肌肉。
謝長離掀開眼皮,一眼就看到離水杯一尺遠,蹲在對面若無其事地扭頭的杜崖。
他端起水杯喝一口,打起精神又咬一口干巴巴的面包,嘆著氣放下刀叉,閉上眼睛繼續揉太陽穴:“想喝點粥!
耳邊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謝長離睜開眼,果然看見杜崖飛到桌子上對著送來的一周菜單探頭探腦。
謝長離:“找什么呢?”
反正不是在給你找粥,杜崖蹦跶回來,嘎嘎兩聲:“你不會這就不行了吧,還裝什么……”
謝長離抱著水杯:“這個溫度挺不錯的,謝謝關心。”
杜崖一連串辱罵憋在嗓子里,氣鼓鼓扭頭。
在頭疼帶來的極端煩躁之中,謝長離總算找到點樂子,指尖沿著杯口劃動:“攤牌吧,我們都不裝了!
杜崖:?
謝長離淡淡道:“無事獻殷勤,說吧,你最近又惹什么事了?”
杜崖怒了,憋住的一連串辱罵脫口而出。
“夸你也不行,”謝長離銀灰色的眼睛盯住他,像是一面鏡子,“說你也不行,杜崖啊!
沒管被點破后僵在原地的收藏001號,謝長離抬起頭,剛好與門后的喬蒙對上視線。
黑發黑眼的男人半身隱沒在黑暗里,這會兒偶然對視,本能后退一步,在進與退之間遲疑。
謝長離知道喬蒙午休時間一直關注著他,不,準確來講,這段時間喬蒙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又是一個嘴上說著恨,卻偏偏無法動手的。
莫名的熟悉感浮現心頭,謝長離饒有興趣,對著他做出口型:“找到殺我的理由了嗎?”
喬蒙臉色一黑。
趙青好不容易脫身——他們廚師長總算記起來昨天承諾的假期,揮揮手讓他們自己去玩。
沒想到他剛剛從后廚出來就見到這種場景,頓時捏一把汗,大步走過來擋住兩人交鋒的視線。
等謝長離換個位置再去看的時候,喬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哥,”趙青無可奈何,“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盯一會兒沒什么惡意的,您……”
您沒事干也別老逗他呀。
他一句話說到一半還是堵住,皺著眉看著謝長離越發顯出一種病態的神色:“最近沒睡好?臉色這么差?”
頭痛感陡然增加,無數瑣碎的片段涌入腦海,卻完全無法被捕捉,有什么東西想要突破頭顱沖出。
冷汗已經打濕謝長離的背,但是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從容:“這個身份有偏頭痛!
趙青露出同情的神色:“不過喬哥也沒什么惡意,您就把他當只不懂人話的貓,沒事干來觀察觀察兩腳獸。”
“我不是貓黨,”謝長離軟硬不吃,不過還是給人一個臺階下,“最近怎么樣?”
“比您小日子過得難受多了,”趙青嘆氣,把手上的小包放下,露出里面整整齊齊的三個小罐頭,“您點的鳥食,三種口味,堅果水果肉!
杜崖眼前一亮,瞬間忘記尷尬,一頭撲過去,叼起一個罐頭就跑。
氣氛瞬間輕快起來,趙青又抱怨幾句廚師長的暴行,這才掐著上班的點離開。
不知不覺間,劇烈的疼痛感已經削減下來,謝長離本能地放松下來,向后靠坐在沙發上,手滑過玩偶毛絨絨的外表。
細細長長,是只小蛇。
彎彎犄角,是只小牛。
尖尖胡子,是只小貓。
……
不對,謝長離陡然睜眼,將所有玩偶擺放在茶幾上再度確認一遍。
原本被放在最上面的小豬,不見了。
“廚師,來啦!
趙青走進餐廳就看到幾個人站在廚房的門前,不住吸著鼻子。
“今天你們廚房煮什么,這么香。”
“一股肉味,今天有口福了!
“也快到晚餐點,可以上菜了吧。”
趙青掛上寬厚的笑容,一邊點頭一邊推著人群進去:“今天要做的是廚師長的拿手好菜,大肉,油水足!
早一周前就已經訂好菜單,趙青也不賣關子:“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紅燒肉,冷庫剛解凍一頭豬!”
他大步走進廚房,一眼看到慢慢煨著的半人多高的大湯桶,掀起蓋子探頭向里一看。
皮肉被煮的鮮紅,湯汁在爆開的皮肉間翻滾,被汁水浸潤得腫脹的臉仰著頭與他對視。
腸胃一陣翻涌,趙青的身體先于他的大腦認出來——
這不是豬身上的任何部位,而是一張屬于人的臉。
屬于廚師長的臉。
趙青無可避免地回憶起那純凈童聲所唱的歌謠——
“小豬哼哼哼,身體如火燙……”
第34章 深藍之光(6)
繞是趙青身經百戰, 這一刻也不由得變色,急忙關火。
他戴上手套,拿出攝像機, 壓抑著惡心感在室內快速搜查一圈, 門窗全部關好, 地上的腳印,使用的刀具, 目測只有廚師長一人的痕跡,也沒有異常力量插手的痕跡。
看起來是一個密室殺人案,似乎只有死者自殺可以解釋當前的情況, 但是任何一人看到現在這慘烈一幕的時候,都不可能相信有人會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再加上員工手冊給出的提示,這必然是一場謀殺案。
可惜他沒有辦法提取檢測指紋。
趙青再度起身,試圖從鍋中撈出廚師長的尸體尋找更多線索。
就在這個時候,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師傅燉肉的技巧更高了,隔得老遠都聞到這股肉味!
趙青急忙停手, 收回手套,一轉頭剛好對上一個驚恐的目光。
放尸體的時候角度沒調好,廚師長死不瞑目的臉, 恰好正對著門口。
“啊——”
此時正是晚餐時間, 伴隨著學徒撕心裂肺的驚叫聲,不少人都下意識擠到小廚房門口探頭一看, 接著也一同喊叫起來。
“殺人了!”
“死人了!”
“嘔——”
鬧鬧哄哄的聲音亂成一團, 丁虎和賀平本就約好此時來餐廳查探, 聽到前方騷動, 對視一眼, 大步向前走去。
丁虎一邊向前走, 一邊拿出證件:“發生什么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
圍觀的眾人立刻如同摩西分海一般散開,將現場交給有能力的人,讓他順利見到眼前這極為慘烈的一幕。
“嘶!倍』⒏械揭唤z不適,虎目瞪向此時舉起雙手站在案發現場的趙青,“你怎么在這里!
“我,我是廚子啊,”趙青苦笑,“到飯點上菜,一打開鍋就見到這樣了!
“是童謠,小豬哼哼哼,身體如火燙,殺人犯出手了,”賀平也同樣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低聲告訴丁虎:“讓人先把這里圍了,把趙青帶走審問,封鎖消息,查看監控,還得報告艦長!
全副武裝的人陸續進入此處,有條不紊處理起來,而趙青自然也被押解走,作為現場的第一發現人,他需要說出所知的所有信息。
不超過三分鐘,丁虎就接到通訊,轉頭告知賀平:“全潛艇的監控從今天中午開始就已經損壞,現在喬蒙作為工程師,正在排除故障,大概率修不好!
如果副本讓他們輕易看到監控才有鬼,賀平毫不失望:“艦長把這件事情交給你處理?”
丁虎:“審訊□□的事情會是我帶隊,艦長還會向總部報告這件事,后續肯定是總部調查!
謝長離在發現玩偶失蹤之后,立刻通過他的電腦調取心理咨詢室的監控,監控只能夠追溯到中午午餐前,那時候沙發上還是整整齊齊擺著八個玩偶,毛茸茸的粉紅小豬攤著肚皮睡得沒心沒肺。
六個小時。
謝長離記下從沒有監控到發現小豬失蹤的時間,在這期間,戴德蒙,兩個小護士,送餐員,喬蒙,還有最后一段監控中還沒有結束心理咨詢的地質學家。
“小豬哼哼哼,身體如火燙!敝x長離將這句童謠寫在紙上。
玩偶的失蹤很有可能意味著一場謀殺已經展開,小豬可能指比較胖的人,而后半句應該是暗示謀殺方法。
火燒?
謝長離寫下這個猜測,潛艇里面和火最有關系的地方只有一個——廚房。
此時,頭部的疼痛感已經減輕到微不可查的地步,他不再猶豫,走出房間,沿著趙青回去的路線大步走向食堂。
杜崖正要撲閃翅膀跟上,卻被謝長離攔下:“找個地方藏好。”
知道情況緊急,杜崖拍著胸脯保證:“謝哥您可以放心!
走出去不過幾步,謝長離就感受到潛艇上氣氛不對。
越靠近廚房,道路兩邊負責站崗的士兵越來越多,每一個手中都拿著武器,臉色嚴肅,目光犀利地打量著每一個路人。
前方道路上更是陸陸續續迎面走來許多失魂落魄的人,但是他們都很沉默,沒有人竊竊私語議論著。
潛艇氣氛不對,殺人案件恐怕已經發生。
謝長離堅持走到食堂前的最后一道關卡,果然看到已經被完全關上的水密門,士兵伸出手攔住前路:“前方禁止通行。”
“我想吃晚飯,”謝長離回答,“食堂發生什么事了?”
士兵:“無可奉告。”
謝長離據理力爭:“那我們的一日三餐要怎么處理,這么多人都得挨餓?”
旁邊有人認出他,拉著他的衣袖往后退:“謝醫生,你別生氣,每個人晚餐都發了罐頭,一日三餐肯定不會虧待我們的。”
謝長離應下,試圖再打探幾句,發放食物的人雖然面帶微笑,但是油鹽不進,半點消息都沒有透露出來。
封鎖的很嚴,謝長離不再在這里浪費時間,一路走回醫療區,不過到半路就見到士兵開道。
戴德蒙和他手底下幾個精英戴著口罩神色匆匆地向前走去,他們身后則有士兵抬著一具擔架,覆蓋在其上的白布并沒有包裹完全,隱約露出腳跟——被煮的皮肉軟爛的腳跟。
看到愣在那里的謝長離,戴德蒙阻止士兵驅趕的動作,走上來簡短講了幾句:“出了點事,我們的深海項目可能要提前結束,最近小心點!
謝長離點頭,幾乎用氣聲說道:“尸體?”
戴德蒙一笑,沒有回答,基本就是確認了。
等到他回到心理咨詢室,趙青總算是找到機會,通過特殊道具將審訊中收集到的一些信息發給謝長離。
死者是廚師長。他被活活煮熟。
今天下午,廚師長給其他人放假,最后一道大菜由他一個人單獨完成,而且門窗都被閉緊,疑似密室謀殺。
有一些人中途進入過廚房。
最早的是海洋化學研究的大牛,愛吃會吃,和廚師長關系良好,不過前一段時間也因為廚師長的心態吵架過。
后面艦長也進去過,因為他聽到不少抱怨廚師長的,便去勸一勸人家收斂點暴躁脾氣。
最后還有醫生也去過,被邀請一起研究藥膳。
這些還是主要NPC,除此之外也有些清潔工,上菜員之類的人物,謝長離一一記下。
按照廚師長的脾氣,人憎狗厭,和他關系不好的數不勝數,但是動機又不至于讓一個人殺人。
何況在第一天團建的時候,他們都一起聽到那首童謠,這不僅僅是私人恩怨,更像是一場□□祭祀。
謝長離回憶著那本筆記本里其他地方的記錄,依舊是無法解讀。
他的門卻在此刻被人敲響,全副武裝的士兵們魚貫而入,丁虎站在最前面:“謝醫生,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好!敝x長離將紙筆收回包裹中,從容起身。
他這邊能得到的信息還是太少,被調查反而能帶給他更多探查消息的機會。
“等等!倍』⑼O履_步,銳利的目光投向沙發上隨意堆疊的一系列玩偶。
謝長離停住腳步,腰背挺的筆直,臉色沒有半點變化。
“小貓,小蛇,小羊……”丁虎一只手就可以抓起兩只玩偶,一伸手便將所有玩偶還在懷里。
毛茸茸的玩偶與他的硬漢形象格格不入,充滿滑稽味道。
丁虎:“你這里怎么會有玩偶?”
謝長離笑了:“心理醫生都會有這些安撫情緒的道具。”
丁虎:“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謝長離看一圈周圍的士兵,暗示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
丁虎臉色一黑,顯然意識到童謠的事情一旦傳出去必然會在潛艇上引發騷亂,便不在此處為難謝長離,招招手把人帶走。
至于杜崖,他不好為一只鳥大動干戈,只能派人暗地里尋找。
審訊室是臨時設立的,最頂層,指揮室旁邊,單獨的小黑屋。
謝長離被押過去的時候,趙青剛剛結束,撓著后脖子走過來,和他目光接觸。
士兵提醒:“不要亂看!
兩人別開目光。謝長離注意到趙青脖子上被撓出的紅痕——過敏?還是暗示?
身份卡自帶的高靈感不斷提醒著他,但是始終沒有理出頭緒。
審訊室的門被關上。
謝長離被限制在座椅上,閉著眼睛假寐。
他討厭眼前的一片黑暗,更討厭耳邊過分的安靜——就好像回到現實世界,沒有佩戴特殊助聽器一樣。
這是丁虎瓦解他意志力的方法。
不知過去多久,門終于被打開,兩個人帶著光走進來。
是丁虎和記錄員,他們坐在位置上:“謝長離,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指揮室。
艦長已經把死亡事件上報給總部,現在他們已經在萬里海溝之中,就算要回去,上浮,破冰,花費的時間不會短,何況確定破冰點也需要一系列工作。
特別是現在極北已經進入極夜,溫度驟降,冰層厚度增加,一個合適的破冰點并不好找。
深海之光項目組本就是多國聯合發起的項目,這一次面臨異常情況討論起來,扯皮必不可少。
麻煩不僅是這些,盡管消息已經被封鎖,但是還是有高層聽到風聲,此時就在會議室里。
首席向來保守:“結束這一期科研活動,返程一同接受調查,抓到兇手,人命關天!”
地質學家則持不同態度:“兇手很快可以抓住,但是研究正在關鍵時刻,把兇手交給總部處理,深藍之光項目可以繼續!
“我覺得兇手可以單獨派人押回去,上浮下降一次都是一個億!
“兇手怎么還沒有找到,我聽說這不是仇殺,還有內情!
“艦長,你是不是有消息瞞著我們?我聽說……”
吵鬧的人群一下子把矛頭指向艦長。
恰好這是總部通訊傳到,艦長一拍桌子:“都聽總部安排!
經過一系列討論,總部最后還是以人為本,要求暫時停止考察項目,全員返航,經過調查之后再繼續考察。
而破冰點也已經定下,航路圖隨著總部的命令一同發來。
潛艇隨之運轉起來,水箱中的水被不斷向外泵出,浮力托著潛艇沿著既定路線一路上行。
“當前深度9950m,水壓xxx,鹽度……”
“潛艇傾斜度xxx,速度xxx,正在上浮,正在上浮!
“當前深度9800m,一切正常!
“當前深度……”
……
“深度8500m,無法上浮,無法上浮!
“發現異常!發現異常!發現異常!”
“前方疑似有障礙物阻止潛艇上!”
艦長站在指揮室中心,聽到警報,詢問聲吶:“是什么?”
士官猶疑道:“我不確定!
艦長有點生氣:“什么?”
“不,長官,很嚴重”士官明顯慌亂起來,“我想說……”
艦長大步走過去:“某個國家的核潛艇?該死的xx國占領極北?外星人?”
“比這些還嚴重!笔抗倏粗媲帮@示器上的方位角率圖,聲音顫抖,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懼。
艦長終于看到顯示器:水聽器返還的結果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線條,這意味著在他們的前后左右——
沒有任何東西。
那么,阻止潛艇上浮的究竟是什么?
第35章 深藍之光(7)
“謝長離, 請你如實交代你所知道的信息。”丁虎再次強調,語氣嚴厲。
“謝醫生,您可以把您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們不會誣陷任何一個好人!庇涗泦T語氣更為溫和。
“整個下午我都在為趙青提供心理咨詢服務, 我不清楚童謠是什么情況, 我已經把所有能知道的說出來了!
連續審問之下,謝長離依舊神色自若, 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直,直視著對面兩人。
顯然, 他這塊硬骨頭的久攻不下已經讓他們開始緊張煩躁,眨眼頻率喝水頻率均偏移一開始的基準線。
雙方都在靠近極限,審訊已經到緊要關頭。
于是,謝長離在他們再次詢問不在場證明時反問:“你們在我身上花費那么多時間, 是因為監控損毀無法確定我的不在場證明?”
丁虎下意識皺眉。
“不用擔心,我不是兇手, ”謝長離抬頭看向他們,鉑金色頭發滑落下來,“你們找我的時候, 我剛好在查找監控!
“你為什么查監控?”丁虎找到疑點。
“因為發現豬玩偶丟失!敝x長離回答, “長官,您也發現了。”
他繼續推測:“你們死死咬著我不放還因為沒有別的證據, 比如, 血跡?”
丁虎眉毛一動, 眼睛睜大。
“果然是這樣, ”謝長離十指交叉, “搏斗痕跡?沒有。指紋呢?也沒有!
“你……”丁虎大吃一驚, 想要詢問又咬牙。
“我是個心理醫生,我任教的大學心理學世界第一,”謝長離淡淡道,“在進入特殊環境心理學領域之前,我也曾涉足過微表情微反應領域。”
“丁長官,您的表情已經暴露您了,”謝長離銀灰色的眼睛如同解剖刀一般銳利,“您控制住皺眉了,可是,鼻翼提升,兩側形成溝紋——您覺得厭惡?”
丁虎板住臉,卻又見謝長離開口:“那么你們考慮過自殺嗎?有?遺言遺書呢?沒找到!
“記錄員先生,您無需不安,眉毛都拉平了呢。”謝長離搖搖頭,“很抱歉,剛剛要利用您的微表情來做個判斷。”
丁虎開口想叫記錄員出去,但是記錄員卻突然發起進攻:“您這么擅長心理學,是不是可以認為,您對廚師長進行了某種心理學上的操控,比如說催眠,從而實現誘導他自殺?”
年輕人進攻性果然很強啊,謝長離露出無辜神色:“催眠沒有那么神奇,只能讓人放松,進入潛意識。一旦催眠師指令有害,會觸發對方的防御反應,對方自然蘇醒,所以,我認為是不可能做到催眠自殺的。至于其他心理操控,需要長期的接觸,你們可以查到我的資料,我還是在這里才認識廚師長。而且,廚師自己進入鍋里,太違背人的自我保護本能了!
記錄員皺眉。
丁虎發現不對勁,想要阻止還是晚一步,記錄員開口:“可是,戴德蒙醫生四點半結束之前還看到活生生的廚師走出來!
“所以,四點半到被發現之前,廚師一直一個人呆在廚房?或者有人避人耳目潛入廚房?”謝長離語速極快地連續發問,目光緊緊盯著記錄員的臉,對方沒有經歷過訓練,所有微表情簡直是一覽無余,“為什么今天下午這么多人去找廚師?廚師自己邀請的?”
丁虎一聲暴喝,把整個人已經懵掉的記錄員轟出去:“夠了。”
“原來如此,”謝長離心中有數,“您之前不是一直詢問玩偶哪里來的嗎,我終于記起來了。”
丁虎:“你是故意的!
故意和他們打拉鋸戰,在他們同樣焦躁的時候乘虛而入,反向審訊出消息。
“人總有記性不好的時候,”謝長離臉不紅心不跳,“玩偶都是后勤采買的,培訓的時候才交給我,包括這些動物的選擇,都是艦長拍板的!
不等丁虎再說幾句,通訊響起,他手不自覺捏成拳。
謝長離:“審訊結束?”
面對丁虎噴火的目光,謝長離火上澆油:“不僅僅是微表情,您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個小動作,都在泄露秘密。”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聲合攏的大門。
無邊的黑暗與寂靜降臨,謝長離臉上的表情剝落,只留下說不出的倦怠之意。
頭頂的通風口發出一點響聲,鐵欄杠被推開,杜崖幾乎與黑夜淪為一體的腦袋探出來:“謝哥,你現在怎么樣?”
它翅膀一展,直接落到椅子邊緣,腦袋探到紙板下面,嘴一叼,叼出個便當來:“食堂那邊發的罐頭,還有辦公室里的牛奶。”
謝長離手腕活動,輕松從限制住他的手銬中掙脫,慢條斯理吃起便當來:“現在外面的情況怎么樣?”
杜崖:“我按照您便利貼上寫的,發好消息了。而且老實講,外面的情況不太好!
雖然又被料中,謝長離說話也不見什么欣喜之意:“絕密只能在小范圍內達成,而丁虎急于求成,大動干戈,內部人員調動的太多,總會走漏風聲。”
事實也如他所推測的那樣。
盡管艦長當天就極有敏感性地要求封嘴,但是前幾日里大家聽到的童謠在丁虎審訊過程中被記入檔案,剛好有個小職員看見,恐慌之中忍不住說出去,瞬間如同長翅膀一般飛遍潛艇的每個角落,撒下一連串慌亂的種子。
“你聽說了嗎,之前第一批新人團建的時候,就聽過這樣一個童謠……”
“出大事情,這個潛艇上還會有更多人死……”
“我們中間混進了一個連環殺人犯……”
艦長面色冷肅,把他的副手叫過來:“丁虎,我是很信任你,相信你的辦事能力的,但是現在我們潛艇最需要的就是穩定,你聽聽現在下面的風聲!
他頗有點恨鐵不成鋼:“審訊的事情留著,等到上去之后,自然有專業調查組去做,我們要做的事情是維持穩定安全返回!”
丁虎只能低頭:“是!
“還有,我們潛艇暫時無法上浮的事情,”艦長臉色更沉,焦躁地在指揮間里踱步,他很清楚生死危機帶來恐慌可以怎樣摧毀一切,“正在進行維修調查,總部也在想辦法,對外就宣稱總部還在尋找破冰點!
兩個小時前的異常情況被發現之后,所有工程師包括喬蒙都被派出去檢查聲吶系統和動力系統。
由于深海攝像機傳回來的畫面也表明上方毫無阻礙,科學家們便懷疑這一屏障和之前第一期考察研究時在深海發現的神秘物質有關。
奈何現在還沒有解決問題的頭緒。
“是,”丁虎點頭,“我……”
“除此之外,”艦長打斷他的話,“你不要再盯著謝醫生了。”
丁虎焦躁難安,抓著手腕:“為什么?他的那些玩偶嫌疑實在太大。”
“玩偶是當年我和總部一些高層會議后一起挑的,”艦長回答,“之后是后勤采購,謝醫生進行培訓的時候需要道具,就隨即分配給他。與其懷疑謝醫生,還不如說這個膽大包天的惡徒,在那個時候就盯上深藍之光項目。”
艦長順便調出幾張來自總部的消息:“還有,謝醫生來自古老的謝家,也是我們深藍之光項目組背后的大財閥,他的哥哥希望可以確認謝醫生的安全。同時,總部也認為,謝醫生可以幫助我們緩解大眾的恐慌,維持潛艇的穩定!
“總之,他現在是我們的顧問了!
事已至此,丁虎也只能暫時放棄,私底下給賀平發好消息,一時得不到回復,更是毫無辦法。
審訊室門打開,謝長離剛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用餐巾擦拭嘴角:“丁長官,看起來我自由了!
丁虎看到桌上的食物,意識到恐怕那只渡鴉已經來過,卻也無可奈何。
他只能一聲不吭走過來,沉默地彎下腰為謝長離打開椅子上的鎖,再次轉動手腕,緩解細微的瘙癢感:“現在你是我們的顧問,談一談怎么解決現在的謠言問題吧。”
“先讓我看看你們的保密工作是怎樣變成篩子的吧!敝x長離一如既往毫不留情,目光越過丁虎,剛好和門口抱臂站著的喬蒙對上視線。
他不知是何時匆匆趕來,與謝長離對視,如同被針刺一樣移開視線,問丁虎:“他怎么出來的!
丁虎語氣不好:“我也不想。”
謝長離則詢問守衛,瞬間吸引兩人目光:“喬工什么時候來的?”
守衛已經被他階下囚搖身一變顧問的過程驚呆,心中多出幾分敬畏,果斷回答:“二十分鐘前,帶著探問手續,就在這里等著,我還問他要不要進去,他還給您帶午餐。”
喬蒙眼神唰唰過去:不,我沒有,你瞎說。
然而,謝長離對此毫無表示,又關心起其他人來:“趙青可以出來嗎?”
丁虎冷冰冰回答:“這不是你該提的要求,顧問!
“那去和艦長聊聊總是我的權利。”謝長離之前就從何小彤的消息里了解過,在這對黃金搭檔之中,賀平才是大腦,丁虎好對付的多。
既然現在賀平不知被什么拖住沒有來,他會抓住機會。
丁虎只能答應。
喬蒙反復深呼吸兩次,默不作聲跟上兩人。
到達指揮室的時候,艦長也在焦頭爛額,不過見到謝長離,笑容比第一次見面時真切許多:“您來了,請坐,先給您哥哥報個平安,之后我們談談現在的情況!
他正要接通通訊,卻突兀地收到一連串的忙音。
“有的時候通訊就是這樣,”艦長故作輕松道,“我們再試一次……很快會好的!
他的聲音輕下來,眉頭皺起,眉形開始扭曲,嘴唇無意識抿起,不安與隱約的恐懼在他臉上浮現。
嘟嘟嘟——
拉長的無法聯通總部的聲音回響在小小的指揮室之中,仿佛一個不祥的暗示。
喬蒙打破沉默,上前一步:“讓我檢查。”
艦長下意識擋住,接著記起這位工程部的骨干,讓開身,任憑他動作。
通訊鈴聲響起,艦長臉上浮現出喜色。
“不,是內部通訊!敝x長離看向另外一邊,高靈感帶來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艦長接通通訊。
“報告指揮室,報告指揮室,編號180935,編號180908,通過魚雷艙18口緊急出口彈射逃離!”
艦長:“怎么回事?”
對面停頓片刻:“應該是聽到謠言,我們和一個殺人狂困在深海8km下。”
暴怒和絕望的神色在艦長臉上交織,然而對面并未掛斷通訊,一陣恐怖的騷亂聲傳來。
“天啊——太可怕了——”
“攔住他!”
“絕對不可以!”
謝長離幾乎是在騷亂傳來的一瞬間反身撲向緊急通道,但丁虎比他更快一步從通道速降。
“砰!”
是槍響的聲音。
謝長離不等站穩就看向不遠處18口聚集的少量士兵。
他們面色惶恐而不知所措,緊緊地貼在一起,試圖從同伴身上獲得安全感,而他們拼命遠離甚至不惜開槍的另外一邊則是魚雷發射管。
謝長離大步上前——魚雷發射管里居然是整個大開著,他一眼就看見扒在發射管出口的人體。
士兵穿著深藍之光項目的制服,半張臉已經被子彈打飛出去,大腦仍然在頑強工作,一雙鮮血淋漓的手不斷抓著管道口,試圖爬進來:“救……救……”
這句話沒有說完,剩下的半截身體就在謝長離眼前化作泡沫,幾乎是飛速地消散在水中。
背后有人凄厲地尖叫起來:“快關上發射管!”
“故障!無法關閉!”
這里的水壓足以將外面的水壓入潛艇,帶來恐怖的洪水,然而,此刻就連海水都被無形的力量阻隔在外。
謝長離瞳孔收縮,劇烈得幾乎攪碎大腦的疼痛呼嘯而至,一座壯麗到恐怖的海底城市遺跡出現在眼底。
它是海底的星河,它是深海文明的明珠,它就是偉大的……
“這是什么……”
“深海文明!”
“神跡!”
一連串的驚呼聲贊嘆聲和哭泣聲在謝長離身后響起,他僵硬回頭——
一眼看到所有人臉上同步浮現的驚嘆與畏懼。
這不是幻覺。
第36章 深藍之光(8)
賀平正在進行石板鑒定, 恰好錯過丁虎發來的求助消息。
不是他不想緊跟審問謝長離的進度,而是當前,這個副本一次又一次拋出的謎團讓他不得不重視, 何況他的上司這段時間表露出越來越瘋狂的征兆。
地質學家坐在電腦前凝視著數據, 不過幾日, 他健碩的身體消瘦下來眼底布滿血絲,一邊在紙上飛速記錄, 一邊感嘆:“太神奇了,不可思議……”
賀平手上操作穩定,目光卻在不斷觀察著他的老師。
這位在本領域久負盛名的科學家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個項目之中, 三餐飲食減少,睡眠時間也被極度壓縮,完全是不惜以燃燒生命的方式撲在這塊石板以及可燃冰的存在痕跡上。
“老師!辟R平拿著打印出來的報告紙上前,稍微靠近幾步, 果然看見他的老師迅速把草稿紙壓在手臂下。
他地目光在草稿紙上的痕跡上劃過,只看到幾個奇怪的符號, 似乎正是石板上的不明文字:“這是元素分析結果,在被我們打撈上來之后,石板本身的成分也在進行著變化, 很奇怪!
地質學家翻看著新數據:“語言學家的破解進度怎么樣了?”
“還在進行中, ”賀平皺眉,終于從繁忙的研究工作中找到一直心神不寧的來源, “晚上七點應該會給我們回復, 現在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
“小賀, 你要去催一催那邊, 這是我們深藍項目組現在最重要的發現!钡刭|學家催促, “說不準我們之前看到的可燃冰痕跡, 就和這個深海文明有關。”
話說到一半,他接到通訊,唰的一下站起來:“遺跡?。
地質學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幾乎是立刻披上制服外套,奔跑著沖向會議室。
賀平聽到遺跡兩個字的時候就精神一振,當即拔腿跟上。
偌大的會議室只坐下幾個關鍵高層,來不及寒暄,所有人都側著身,探著頭,目光無比專注地看著中心大屏幕上的一張圖片。
那張圖片上是一座深海城市的遺跡,零星的燈光孤零零亮著,像是這位偉大文明漸行漸遠時的一聲嘆息,又像是為后來人點的一盞孤燈。
在會議桌兩側坐著兩排人,一排最前面坐著首席,其余人莊重肅穆,略帶憂心的看著面前的圖片,另外一排則充滿激烈的討論聲。
“這里,這里,還有那里,這種光滑的平面,這種直角,絕對是人工打磨的痕跡,不是自然可以做到的。”
“有明顯的道路規劃,建筑物結構不同,功能不同,確實像是一個城市!
“都是巖石質地,火成巖,附近有海底火山運動的痕跡,從沉積和侵蝕來講,我預估至少距今有5000年。”
地質學家一進來便坐在另外一排空出來的首位,和首席科學官面對面,心情頗好地拱拱手:“看起來,深海之中確實潛藏著人類所不了解的文明,我記得你們x國之前還在探索外太空,現在總該低下頭好好看看我們這片海域吧!
首席科學官眉間的刻痕越發深重,僅僅吐出兩個字:“當然!
他們兩人分屬不同國家,又在還有智慧生物存在與否上各執一詞,此刻勝負揭曉,自然是勝者得意,敗者狼狽。
首席科學官這個位置恐怕也會在二期深藍之光項目重啟之后發生變動。
就算是不太熟悉這種斗爭的莫道成都感受到其中的火藥味,抱著文件夾恨不得把自己塞到桌子底下去。
賀平緊跟其后,思緒完全沒有放在兩個NPC的斗爭中,而是面前這幅深海遺跡圖。
他本來以為古老的深海文明會和他們這艘小小的潛艇發生接觸,而殺人犯說不準是深海文明的子嗣,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比他預料的更糟。
深海文明尚且是可以接觸可以預知的東西,而發現遺跡則昭示著這個偉大的文明已經毀于他們所不了解的一場災難。
他們這一次的探索,或許正是將這一場災難從盒子中放出來。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起,艦長帶著大隊士兵推門而入,士兵們分散開來,包圍住在場所有人。
不安的騷動在場內擴散。
艦長站在這幅圖片前,謝長離和賀平緊隨其后,面對在場所有人驚愕質疑的目光。
艦長開口:“很抱歉要這樣維護會場秩序,我馬上會宣布整艘深藍之光號進入緊急狀態!
他舉起一只手壓下所有爆發出來的議論聲:“請大家保持冷靜,先聽一聽以下幾點消息!
“首先,經過反復確認,我們已經失去與總部的聯系,聲音,圖像,電磁波等任何你們能想到的連接方式,都失效了。我們將無法得到總部的任何指令和幫助,同樣也無法送出任何潛艇的消息。而工程部正在查找原因,希望他們可以帶來好的結果。”
“第二,正如謠言所流傳的那樣,我們現在被困在海底8500米處,無法上浮,只能下降,阻止我們的障礙物與第一期研究中發現的奇特現象一致,像是類磁場的某種能量罩,需要科學組盡快找到它的成因、運行方式和解除方法!
“第三,殺人案,童謠確實是存在的,現在正在進行調查,潛艇每一處都將由士兵進行巡邏,監控也將修復完畢,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個死者出現!
“最后,”艦長深呼吸一口氣,側身展示背后的屏幕,“希望大家可以看看這個視頻!
這是士兵身上任務記錄儀導出的魚雷發射管口發生的詭異場景。
被阻擋在潛艇外的海水,逐漸消失變成泡沫的人體,以及他們看到的恢宏的壯麗的讓人無端升起恐懼之心的文明遺跡。
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屏住呼吸。
艦長:“我希望聽一聽大家的意見,我們是否要探索這座深海遺跡!
“在現在的情況下,任何的損失都是不可接受的。”首席第一個開口。
“不,”地質學家迅速反駁,“這是一個機會,既然能量罩與這個遺跡有關,只有在遺跡里我們才能找到解決能量罩的辦法。”
“所以你打算讓這些士兵們為了你的妄想變成泡沫。”
“科學上沒有一個發現,是不需要付出犧牲的,你有想過深海文明是怎樣偉大嗎!”地質學家點著桌子,興奮到脖子通紅,后知后覺感受到周圍似有若無的震驚目光,這才坐下來冷靜一點:“你這是臆想,我們可以先使用機器人,無人機,深海攝像頭,不用讓人先上。”
……
如此爭吵接近一個小時,最終還是由艦長拍板決定:“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先派出深海無人機進行調查!
就算是首席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點頭同意,在地質學家的冷嘲熱諷下將此次行動定在第二天一早,當即便去召集人員,擬定計劃。
散會,丁虎去衛生間一趟,稍作休息,同時摘下手套。
之前他的手腕就開始瘙癢,在會議上的時候瘙癢感不僅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此時已經到他不得不重視的地步。
丁虎翻轉手腕,古銅色的皮膚上沒有紅痕,沒有麻疹,沒有水泡,總之沒有任何異常情況,唯一和周圍色差不同的便是手腕旁邊一點小小的黑痣。
這里有黑痣嗎?
丁虎回憶不起來,又覺得或許是自己過于疑神疑鬼,便抽出D級道具萬能紗布,暫時將手腕纏起來。
萬能紗布不僅僅可以包扎止血,促進傷口愈合,也對于詛咒之類的詭異事件具有壓制作用。
稍微放心點,丁虎套回手套,看到他的隊友終于找機會出來:“地質學家有問題!
這是賀平的判斷:“我懷疑,深海文明已經對他造成精神污染!
另外一邊,謝長離也拿到艦長的命令,此時距離趙青被抓已經超過24小時,按照規則必須得將他釋放。
他坐在審訊處的辦公室里,整個人陷進柔軟的沙發中,稍一抬眼,便剛好對上小心翼翼窺視的目光。
正是之前的記錄員,顯然他被審訊時謝長離露的那一手嚇得不輕,探頭探腦,完全是一副參觀動物園里危險生物的表情。
謝長離對著他微微一笑,便如同獅子張開血盆大口,從電腦后露出的腦袋唰的一下收回去。
“嘎嘎!
杜崖撲騰著翅膀飛過來,對這小慫貨發出不屑的笑聲。
就這點大魔王的威壓都受不住,人類就是菜啦。
等謝長離冷冷淡淡看過來,杜崖立馬低下頭從翅膀里叼出那本身份自帶的筆記本,諂媚至極地兩個翅膀捧上。
謝長離翻開來,直面遺跡帶來的疼痛感還是沒有消退,但是再看這些深海文明的文字,他卻奇異地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磕磕絆絆讀下幾頁,謝長離始終沒有拼湊出完整的句子,直到在描述大腦的現代文字后面,他終于完整讀完一整頁紅色的大字:
“腦不在下方,腦不在中間,腦沒有分出五個肢端!
寫下這句話的人不知道是怎樣拿的筆,不算歪歪扭扭,而是字體全部向右邊傾斜,幾乎要靠攏在一起,閱讀極其艱難。
腦。
謝長離下意識揉揉跳疼的太陽穴,強調多次關于大腦的內容,恐怕這次最大的危機就和每個人的大腦有關。
大門打開,終于泄出一條細細的光。
“趙青,趕緊出來,你被釋放了。”說話是個小職員,之前就和趙青關系不錯,這段時間也一直照顧著他,在確認釋放的時候自然第一個拿著鑰匙進去,告訴職員這個好消息。
趙青撓著脖子抬起頭:“好,謝謝啦,誰來接我的?”
職員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謝醫生,給你做心理輔導的那個,之前我就跟你說他早就被放出去了。”
“好!壁w青站起來,看到外面的光還覺得有些刺眼,不由得瞇一瞇眼,再次撓撓越來越騷癢的脖子,剛好門口就有正衣冠的鏡子,他照一照后脖子,赫然發現一塊手掌大的黑痣。
這個身體身上有這么大的黑痣?胎記?黑痣瘙癢不會是黑色素瘤吧?
趙青心中思緒萬千,奈何此時還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好拿道具,只能暫時放棄進一步檢查,和與他相熟的看守談笑風生。
背后職員一直在回話,突然有點無奈地拉住他:“看著點路,前面要轉彎,你別撞墻上!
趙青看著前面的轉彎,有點懵逼:“我這一直看著呀!
職員沉默了,在這沉默聲中,趙青充滿疑惑地轉頭,對上一張布滿驚恐的雙眼。
在刺耳的尖叫聲中,趙青終于從掛在門口的鏡子中看見自己現在的姿態。
他原本面對著職員倒退著向后走,此時停下腳步,頭連脖子一起180度轉過來,露出后腦勺,以及幾乎覆蓋整個脖子的巨大黑痣。
那黑痣的形狀逐漸扭曲,一點點形成一張黑色笑臉——
那面容與他本人,一模一樣。
第37章 深藍之光(9)
實驗室。
在清點人手進行探索遺跡的同時, 其他科研組也在有條不紊的運轉著,而送來的石板破譯的資料包已經解壓完成。
總部的語言學家認為石板上的語言與極北地區原住民使用的語言有很大的相似之處,由此獲得的成果出現在大屏幕之上。
一位研究助理拿著紙筆, 將石板最下面一行細小的符號記在紙上, 和傳過來的對照表相互對照, 艱難地將這一行小的符號翻譯出來。
困惑浮現在他的臉上,以至于他忍不住將這句翻譯得奇怪又拗口的話念誦出來——
“神說, 腦不必永遠為腦!
謝長離在聽到走廊的異動時,馬上起身前去,渡鴉撲棱到他肩膀跟上。
恰好便看到趙青脖子轉動過來, 上面五官清晰的黑痣露出恐懼的神情。
甚至那黑痣構成的嘴開始一張一合,發出人言:“我被污染了,這不是我的腦袋,這不是我的腦袋……”
他口袋里的員工手冊不斷震動, 發出精神值急劇降低的警報。
“來幫忙!
謝長離眉眼一肅,不顧此刻的身份卡限制, 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反綁在身后,小職員也聽他命令,同步壓住不斷掙扎的趙青。
謝長離抽出一管精神穩定劑給趙青硬灌下去。
然而, 黑斑帶來的污染效果超乎想象。
趙青眼底越發無神, 脖子上的黑痣還在繼續說著:“這不是我的腦,去掉它, 去掉它……”
“啊!”小職員突然一聲尖叫, 不知何時, 趙青手上多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劃過他的手腕。
小職員吃痛松手, 而趙青下一秒就舉起匕首狠狠砍向自己的脖梗!
“嘎嘎嘎!”杜崖嚇到炸毛, 唰的一下卷進謝長離風衣里。
咔嚓!
小職員正握著滴血的右手倒抽冷氣,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他們容貌秀美溫溫柔柔的心理醫生咔嚓一下折斷趙青的手腕,緊接著速度極快手法精準地卸掉趙青其他手腳關節,最后還不忘體貼地卸掉下巴,免得對方咬舌自盡。
他本能后退一步,差點生起報警的沖動,謝醫生這手法嫻熟得讓人害怕。
危急時刻,謝長離關注不到小職員的心情,抬頭看向走廊盡頭匆匆趕來的喬蒙:“有精神值道具嗎?”
喬蒙和趙青之間自然有道具反饋互相的身體狀況,發現趙青精神值急劇下降之后,他便立刻脫離崗位來到這里。
小職員不懂什么叫精神值道具,一看兩人相熟的樣子,還以為是正兒八經的醫生到來,如同見到救星:“有人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黑色素瘤發作。”
“不是疾病或者詛咒,”謝長離快速檢查一遍脖子,“活物,至少C級的精神污染物,可能存在傳染性。”
“沒有合適的,”喬蒙手中長刀出現,隨著他的意念壓縮到匕首大小,對著趙青的脖子比比畫畫,“ C級的話,可以直接切斷聯系,先試著挖去脖子這塊肉。”
他也聽見趙青譫妄之中的言語,刀鋒已經開始對準顱骨:“再不行我們需要做個大腦切除術!
小職員緊張的吞口口水,面前按捺住拔腿就跑的沖動:現在的醫生怎么都這么暴力TAT
“不行!敝x長離斷然拒絕,頭部又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幻覺不斷浮現。
他感覺手下還在不斷掙扎的身體逐漸放松力氣,脖子上的黑痣似乎流動起來,扎根路皮肉之下,沿著血管循環到全身的每一處。
謝長離聲音很飄:“我感覺,不僅僅是大腦,他的全身,正在一點點蛻變成黑痣!
“預知?通靈?”喬蒙對上他渙散的目光,有所猜測,最后還是選擇信任他的判斷。
“那在無可挽回之前,可以讓他緊急脫離副本!眴堂烧f著,從口袋里拿出散發著淡淡金光的裝備,那是一對小小的白色翅膀,“天使之翼。”
謝長離的員工手冊給出介紹:
[A級道具:天使之翼
回到天堂的不二之選!
您問天堂是哪里?當然是無限服務公司。
喬蒙:“副本之中所受到的傷害會在傳送回無限服務公司的過程中修復完畢!
正如他所說,趙青脖子上的黑痣萎縮下來,眼中也有了神采,趁著還沒有傳送走,語速極快:“我想不起來我什么時候被污染的,但是最早的癥狀應該是瘙癢,黑痣,之后是黑痣變成人臉,帶來認知混亂,黑痣所在的地方會被誤認為大腦,然后讓人砍掉自己的腦袋。”
傳送的光芒越來越亮,趙青交代完信息,苦笑:“這次緊急回去算是工作早退,不僅要倒扣積分,后面還會有必須完成的三個任務,喬哥,我不跟著你的時候,你要冷靜,不要輕易動手!
“不需要,”喬蒙雙手環胸,注意到趙青的目光不住地看向旁邊的謝長離,雙眼不善地瞇起,“你在擔心別人?”
趙青:不,我不是在擔心謝哥,我是擔心找他麻煩的人。
“放心!敝x長離突然開口承諾,“他會保持冷靜的。”
喬蒙猛地扭頭看向謝長離,換一個人這樣承諾要幫他保持冷靜,他早就拔刀了。
但是換成目光冷冷淡淡看向他的謝長離,喬蒙原本生起的那股氣就莫名其妙散了。
似乎只要碰到這個名字的所有者,他就下意識想要低下頭,做出最溫順最恭順的姿態。
那是在陛下座下由那個人親手打磨出來的絕對忠誠本能。
“你到底是不是……”喬蒙看著這個散發著甜美氣息的陷阱,突然明白為什么當年兩個伙伴義無反顧地死于無限公司的算計。
然而,謝長離見他收刀,便不再關注,而是把此時還窩在自己懷里的杜崖撈出來,看向漸漸恢復意識的小職員。
無限服務公司的力量正在侵入這個副本世界,曾經員工留下來的痕跡都將被消解,小職員不會記得剛剛發生的一切,更不會知道自己認識一個叫趙青的廚子。
謝長離分析情況:“在我被接來審訊室時,便看到他開始有瘙癢癥狀,在那之前他接觸到的最有可能的污染源是尸體。”
“廚師長之死!眴堂沙了迹霸絹碓较袷且粓觥酢跫漓耄I上不同人類象征的動物祭品,喚醒某個恐怖的存在。”
那個存在……
“腦不在下方,腦不在中間,腦沒有分出五個肢端。”
謝長離腦海中浮現出筆記本里字體傾斜的一段話,結合剛剛發生的事情,有所領悟。
或許寫下這句話的人意識已經受到干擾,難以分辨腦所在的正確位置,需要不斷的重復這句話來進行確認。
只是,從這段話只能趴在紙面上才能看得清晰的情況來講,恐怕寫下這句話的人在那個時候,已經無法正確分辨手和腦了。
那么,心理醫生的筆記本里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內容?到底是別人借用了這個筆記本后死去,還是他死里逃生?
如果他成功死里逃生,是不是有辦法應對這塊黑痣?
第一次遺跡探索時間已經到了。
各方大佬聚集在會議室中,包括艦長也在百忙之中前來關注這個很有可能對他們目前困境起到突破性進展的項目。
面前的屏幕依舊暗淡著,暫時還沒有信號傳來。
賀平播報情況:“已經將無人機投放出去,正在穩定接近遺跡周圍,暫時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輕輕的討論聲也在響起。
“讓人變成氣泡的東西似乎不會作用在機器上。”
“篩選機制嗎?通過紅外判斷生物與非生物嗎?”
“或者是某種未知深海生物!
謝長離坐在下首,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目光停留在眉眼間壓抑著煩躁的丁虎身上——他在注意自己的手腕。
手腕處的瘙癢感不僅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劇烈,在越來越強烈的不安之下,丁虎站起來:“艦長,我去趟衛生間。”
艦長點頭。
謝長離摸一把腿上杜崖的羽毛,杜崖立刻領會他的意思,借著黑色羽毛的隱蔽性,從地上輕快的滑過去,跟上丁虎。
終于可以解脫一下,丁虎動作飛快地脫下手套,粗暴的將紗布扯下來,露出依舊毫無紅痕的古銅色肌膚。
唯一的區別是,那天看到的小痣迅速從綠豆大小擴大到花生大小。
污染?詛咒?疾?
無法被萬能紗布限制,意味著這種未知至少是C級,很有可能就與這個副本的主線有關。
丁虎不可避免的想起存在已經被抹消的趙青,或許就是栽在這塊痣上。
他一時冷汗直流,急忙把消息傳遞給賀平,渾然沒有發現頭頂上的管道之間,杜崖也看清他手上這塊不斷擴大的黑痣,露出驚恐的神色。
完蛋,傳染性。
杜崖恨不得現在一頭扎進謝長離的懷里尋求安全感。
會議室之中,深海無人機已經到達目標地點,開始不斷往回傳送信息,一張又一張的照片緩慢地刷新在屏幕上。
賀平注意著丁虎的離去,有些不安,面上還是毫無破綻:“當前已到達指定點,無法突破屏障,正在沿著外圍進行拍攝。”
第一張圖片加載完畢。
那是一處斷壁殘垣,矮小的石屋已經被沖毀,靠近的地面上散落著一些東西。
有人提出:“放大一下,那里似乎是一些工具!
圖片放大,幾個清晰的工具出現在大家面前。
“石刀,石矛,石器時代的工具!
“建造出這么大城市的文明,為什么還停留在石器時代?”
“我們人類很有可能已經是最先進的文明,或許他們能造出這么大的城市,只是剛好找到某種我們還不知曉的東西,像是外面的保護罩。”
“也有可能是深海壓強導致他們演化出來的□□與我們不一樣,在進行建筑方面有更好的表現!
地質學家:“去看看那些燈是怎么回事!
靠近一處燈火的圖片被發出來。
“未知魚類,是生物發光!
“不是能源,也不是類似電燈!
“還有一些是天然的會發光巖石,或許是螢石!
后面又是幾張圖片。
地質學家眉頭越皺越緊:“目前看起來,這個文明似乎很落后。”
“采集打獵時代,沒有農牧業的痕跡,使用的工具以石器為主,看不出來其他能源的痕跡!笔紫渚淙绲,“這個所謂的文明恐怕也只是誤打誤撞利用此處自然現象,對我們解決保護罩問題毫無幫助。”
“再找找看,”地質學家堅持,“或許這是一個我們無法理解的文明體系!
首席嗤之以鼻:“我們在搞科研,不是科幻。為了你的一點幻想,我們要消耗多少現在極為珍貴的資源。”
賀平咦一聲:“他們發現一個不一樣的建筑!
新的圖片刷出。
那是一個圓環形的建筑,五米高,從中間裂開兩半,大量石板散落在地上,上面均寫著他們只解讀了一半的文字。
有人敏銳地注意到建筑縫隙里的光芒:“那里好像有光!
接下來傳過來的不是圖片,而是無人機在可以直面光芒的位置拍攝的。小段視頻。
在視頻出來的一瞬間,全場都是安靜無聲,幾乎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數道光芒從建筑廢墟的角落里射出,在水中折射交織,最終組成了正在不斷播放的畫面。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一個又一個代表文字的符號彈出,組成完整的一個句子。
謝長離坐直身體,他急需的幻覺再次如海嘯般洶涌而來,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將他拖入這個深海文明的文字體系之中。
在短暫寂靜后,所有人都不自覺提高聲音,近乎熱切地討論起來:
“真正的文明!”
“水幕投影技術!”
地質學家露出笑容:“不可能從石器時代跨越到這里,這是一個和我們一樣的文明,這是我們還不了解的文明發展體系!
“是。”
首席臉色沉下來,又聽見身邊的科研助理莫道成突然插話,猛然回頭,對上年輕學生飽含恐懼的眼神。
莫道成開口提問,提出他們還沉浸在發現新世界的欣喜中絲毫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一個和我們一樣強大的文明,是被什么所覆滅的?為什么只留下這樣一個遺跡?”
擔憂之色迅速浮現在每個人臉上。
賀平打破這份不祥的安寧:“已經將文字與語言學家整理的對照表比對,大意翻譯如下!
謝長離沉淪在幻覺中,無意識開口,他微不可查的聲音卻恰好和賀平同步——
后來人,危險!離開!
第38章 深藍之光(10)
幻覺中, 謝長離進入到那個深海文明巔峰時代的圖書館。
無數圖書密密麻麻地擺在環形的建筑物之中,交疊堆積著,一路通向天際。
這是整個文明的智慧寶庫, 所有的偉大角色的心智之光都在這棟建筑里閃閃發光。
而他, 似乎也成為這個崇拜知識和理智的文明中的一員, 還是其中最為重要,坐鎮這棟寶庫之巔, 一言一行便可影響全局的角色。
此刻,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象征著思考和憂郁的藍光,纖細脆弱透明的觸手在石板上劃過, 輕而易舉便留下一排又一排的符號。
那似乎是一本日記:
“深海歷3560年,12.8
局勢越來越糟糕了,末日教派又一次在街上游行,違反理性的信仰正在這座城市里生根發芽, 而我們無可奈何!
謝長離的感知從圖書館的窗口向外探出,散發著代表憤怒的紅色光芒的眾多水母簇擁在一起在街上瘋狂的飛舞觸手, 無形的聲波從他們身上向外擴散,似乎在吶喊著滅世的口號。
他的觸手動起來,身上藍色的光越來越深, 留下的字跡痕跡更深。
“深海歷3560年, 12.28
越來越多的壞消息出現,我不得不考慮向十二長老會提出這個足以毀滅一切的提案。我真的要這樣做嗎?或許我會成為罪人?”
“深海歷3561年, 1.8
曾幾何時, 我們的文明征服了深海, 征服了陸地, 征服了星空, 我們高高在上, 我們奴役其他物種,如今卻發現一切都只不過是虛妄!
“深海歷3560年,1.25
我們的領地越來越小,我們的理智在一點點崩解,已經到逃無可逃退無可退的地步。我只希望這最決絕的決策可以封印那個惡魔,哪怕這代表著這座城市的毀滅。至于罪人,就讓我來做吧!
畫面似乎有片刻的扭曲和顫抖,眼前的幻覺歸于昏暗,又被一道明亮的光芒撕開。
謝長離感覺到幻覺即將破碎,勉強集中注意力,再次看到自己的觸手舉起,在石板上顫顫巍巍寫下五個字:
“我們失敗了!
謝長離不自覺低吟一聲,從幾乎要將大腦攪碎的疼痛感中回過神,冷汗已經濕透脊背。
帶來毀滅的是什么?黑痣還是末日教會?他們想出什么辦法同歸于盡?
還有讓人心底發寒的最后一句——我們失敗了。
“謝醫生的狀態似乎不太好。”賀平在他身旁為他遞上一杯熱水,目光里頗有深意。
謝長離握著水杯等著變涼,眉眼間都是掩不住的倦色:“我有點低血糖!
賀平開口:“是嗎,我還以為謝醫生對于現在的情況有什么見解呢。”
此時,無人機探索已經暫停,會議室里一片喧嘩,正在熱切的討論著他們翻譯出來的那一行文字。
“語言的翻譯是不是有誤,圖書館處的水幕投影應該是宣傳或者告知欄!
“或許這個文明曾經把圖書館作為重大災害發生時的庇護所,而在這座文明遭遇滅頂之災的時候,圖書館已經無效,便有這樣一個對外的通知!
“可能是警示我們這些挖掘遺跡的人,讓這個文明覆滅的東西實在太恐怖,就連能量罩也不是為了保護他們自己,而是為了保護我們這個后來人。”
首席聽他們討論一會,轉頭對著艦長斬釘截鐵地說:“因為無法聯系到我們,總部必然會派出救援隊伍,我們只要等待就行。何況潛艇上現在的資源還能堅持三個月,如果貿然探索遺跡,就算那個導致文明覆滅的東西不在了,我們的資源也絕對撐不下去。”
艦長在看到警示牌以后已經皺起眉,他很清楚深海之中有許多人類不能也無法觸碰的東西,更愿意謹慎行事,他一扭頭:“你覺得呢?”
左手邊,在這個投影出現之后,地質學家就失魂落魄地看著屏幕,聽到問話看向他,目光晦澀難明,只是點頭:“我知道你的想法,停止探索吧,但不要停止對于我們拍下的照片和地上那些石板中記載的研究!
首席不滿地嘖一聲,又想熗死對頭幾句,卻不料對方這次難得語氣平和:“首席,這么多年和你針鋒相對……還是當年一起讀書的時候好!
“你出國之前?”首席半點不領情,“我恨不得當初就把你擠下去,拿了那個名額!
莫道成聽這幾句,立刻想起當時關于首席和地質學家成為死對頭的八卦:一對朋友約定共同探索真理之路,結果一人遠走他國,改修專業,背棄誓言。
恰在這時,門口傳來烏鴉一聲尖利叫聲,緊接著便是人群慌亂的聲音,大門被啪的一下打開,手上滴著血的丁虎跌跌撞撞進來。
他身后的人群尖叫著跟上:“大副!”
賀平難得變了臉色,向前跨出一大步,對上丁虎飽含驚懼的目光:“發生什么?”
丁虎的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用力到青筋畢露,然而另外一只手還是控制不住地不斷向上舉起,同時有鮮血不斷向下滴落,幾乎連成一條線,在地上流下不祥的血泊。
他身后的其他工作人員試圖上前控制住他,卻在下一秒被利落甩開。
“我控制不了我的手!倍』⒚嫔,他之前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服用了大量精神穩定劑,然而依舊毫無作用。
伴隨著他臉色猙獰之色一現,他的右手奮力掙開左手的鉗制,陡然舉過頭頂,翻轉露出手腕——在那手腕之上,赫然正是一張與丁虎五官完全一致的面容!
在場眾人幾乎都瞪大眼睛,被眼前這一幕震懾住。
一道刀痕幾乎貫穿整個手腕,在那黑痣構成的眉眼間留下皮肉翻卷的傷痕,入肉三分,可見下手之人的果決狠辣。
“那不是我的腦袋,那不是……”丁虎另外一只手扣住腦袋,嘴里面喃喃自語,眼底光芒明滅。
賀平也顧不得維持當前身份的要求,幾個凈化污染的道具瞬間出現在手中,毫不猶豫向丁虎使用。
光芒大放,賀平估計,B級以下精神污染都可以消除,然而,這黑痣全然不受影響,甚至在這光芒之中又向上竄一竄,剎那間黑色直接沒過手肘!
丁虎眼底光芒徹底熄滅,原本扣住腦袋的左手方向一轉扣住右手,手腕上黑色的嘴一開一合:“找到了,這是我的腦袋,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奇詭的笑聲停止,那黑痣構成的五官中的眼睛詭異的向左側一斜,赫然盯住原本的腦:“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一連三聲,一聲比一聲更重,一聲比一聲帶上驚怒之意。
丁虎本就是果決之人,三聲問畢,一把鐵鎖出現在左手上,毫不猶豫就要批頭打下。
這一擊氣勢萬鈞,一旦打實,整個腦袋即可便要分崩離析,腦漿飛濺。
賀平毫不猶豫發動刺客個人技能,剎那間便來到丁虎身后,第一刀揮出,硬是接下鐵鎖一擊,下一秒刀鋒一轉,直直砍向丁虎右手手肘。
謝長離并未出手,冷眼看到此處,也不由承認賀平此人出手果斷狠絕,是個人物,同時也眉頭一擰,出聲提醒:“不行!”
然而,刀如切豆腐般撕開肌肉骨骼,半截右手手臂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跌落在地。
賀平對上謝長離的目光,心頭一緊,有所預感,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糟糕的事情發生。
接著,被之前詭異血腥震驚到麻木的其他人居然又再次發出尖利的驚呼。
賀平急忙回頭,頓時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一半。
只見丁虎在失去被黑痣控制的半截手臂之后,眼底依稀有了神采,整個人茫然站在原地,臉上皮膚卻開始脫水,皺縮,緊巴巴地蜷縮在一起,接著便是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之聲響起。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堅硬的顱骨竟是如同被一股巨力捏住揉碎,然后被狠狠地壓縮,幾乎是違反物質守恒定律的開始減小,直到最后變成頂在脖頸上的一顆核桃大小的血紅肉團。
丁虎猝然倒下。
員工手冊啪嗒一聲落在他身邊,然后便被無形的火焰所點燃,頃刻間化為灰燼,風一吹,便徹底消散無蹤。
來自自由民工會的丁虎,出局。
無形的規則開始運轉起來,尸體伴隨著副本所有人的記憶一同消散無蹤,只有在場的三個任務者內心一片冰冷。
沉痛之色在賀平臉上浮現,不論怎樣,丁虎都是他至今為止最為默契的搭檔,卻在這一次副本折戟,便是如同斷去他一臂,由不得他不痛心。
“嘎嘎!”杜崖從管道上落到他肩膀上,蹭一蹭他銀色的發絲,身上炸開的羽毛還沒有收攏,本能地向他的大腿尋求保護。
謝長離也同樣臉色冷肅,不僅僅是因為丁虎的下場驗證他之前感覺到的黑痣已經布滿整個人體以及黑痣具有傳染性的可能,更因為他剛剛已經發動過一次個人技能——
無效。
任務者的尸體消失,副本繼續恢復運轉,科研者們神色如常地收拾東西,決定結束當前的無人機探索,先對已知信息進行整理。
賀平跟著地質學家離去,忍不住回頭看白發白眼如同曝光過度的青年:你已經掌握什么信息才會在剛剛斷言我的方法不可行。
而謝長離則是在離開會議室之后,拿出員工手冊看了一眼:
[對象主體不在任務者附近,收藏失敗。]
科研區。
儀器滴滴答答地運轉著,單調又枯燥。
技術員A085打個哈欠,忍不住彎下腰,伸出手抓一抓開始騷癢的腳踝。
“撿什么呢?”他的搭檔A084一捅他的腰窩,“趕緊把這一組數據測出來,那邊急著要用。”
“好好好,你等等我抓抓癢。”技術員A085勉強把手從瘙癢處移開,坐到位置上,不自覺開始翹起腳。
“你一說我也覺得我背上有點癢,”他的搭檔忍不住用筆頂一頂肩胛骨處的凹陷,“幫我看看,是不是過敏了?”
A085拉開他領子往里一看:“沒紅沒腫的。”
實驗室白色的燈光投下來,常年不見光的皮膚稱得上白皙,只在肩胛骨底下有一點小小的黑色。
那是一顆黑痣。
第39章 深藍之光(11)
晚上。
喬蒙剛剛結束工程部門的檢修任務, 走進睡眠艙,便被已經等候已久的賀平告知今日會議室上發生的事情。
“所以,你找我說這些是想干什么?”喬蒙懶懶環胸, 他本來就和秩序陣營的人不對付, 不過是礙于玩家公約不會主動出手, 對于丁虎的退場并無多少悲慟。
賀平壓下怒火:“您打算什么時候出手解決謝長離?很明顯他已經獲得更多的信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找到結束這個任務的辦法。”
喬蒙素來看不上他, 就要繞過去:“我什么時候出手與你們無關!
“喬哥,”賀平向左踏出一步,攔住他, “您是在守著玩家公約不得主動出手嗎?”
喬蒙抬頭看他一眼,黑色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冷光。
賀平知道自己猜對,心念一動,也不再遲疑:“我這里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訴您!
喬蒙已經與他擦肩而過:“不感興趣!
賀平頂著巨大的壓力抓住他的衣角:“為了更多人的利益, 您必須得出手除掉謝長離,這是符合玩家公約的豁免條例的!”
科研區。
有關丁虎的記憶已經從NPC的腦海中抹消, 科研員們此刻的關注點全部在無人機傳回來的上百張照片上。
尤其是那些照片中還有一些散落石板的,相關的翻譯工作開始展開,只是由于和總部失去聯系, 所獲得的對照表不夠完全, 翻譯工作推進緩慢,甚至不得不尋找兼修過語言學的科研人員試著進行翻譯。
莫道成有所涉獵的領域極多, 自然也加入項目組, 皺著眉頭開始推測起這些象形文字的內容。
“緩解……末日……災難……”他試著進行破譯, 然后筆尖一頓, 快速翻出數張圖片進行對比印證, “這個文字符號有多種意思, 既是災難,也代表著黑色!
“黑色,黑痣?”
莫道成停下工作,皺起眉思考:所以黑痣應該就是覆滅這一文明的罪魁禍首,在極北出現萬米海溝的時候,便是這個災難復蘇的時候。
他又拿起最初的那張照片,再次確認上面的符號類似于緩解舒緩,一時心跳如擂鼓——或許這是破局的重要道具,至少可以減緩黑痣的擴散。
莫道成立刻開始尋找這塊石板附近的其他照片。然而,他權限完全不夠,能拿到手里的相關照片只有這一張。
那就只能夠找首席,他下定決心,從工作臺前站起,轉身就要敲響首席的辦公室大門。
原本他專注于手頭的工作,無意識屏蔽住外界的聲音,此時站起身來才發現門口傳來詭異的啪啪聲。
莫道成警惕起來,個人技能醞釀完畢,身上攜帶的幾個道具都開始散發出微光,小心翼翼地靠近門口。
在看清走廊上情景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定在原地。如果不是精神穩定道具及時給予鎮靜,莫道成當場就要跳起來尖叫著逃竄。
一個研究員正從走廊上走來。
不,準確來講,他的動作完全不能稱之為走。
他的一條腿以一種幾乎突破常年坐辦公室成年人的韌帶強度的方式高舉過頭頂,只以單腳一下一下地跳過來。
白大褂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翻卷,左胸前屬于科研人員A085的標記依然熠熠生輝,然而他原本堅實的理性已經在大腦里熄滅。
這與會議室里極其相似的場景讓莫道成瞬間明白:是黑痣,不知怎的已經開始有NPC被污染。
他倉皇后退一步,啪的一下關上辦公室的門。
“怎么了?”后面有研究員聽到聲音抬起頭,對上他蒼白的臉。
莫道成嘴唇蠕動:“黑痣!
又有幾張臉抬起,茫然:“什么?”
莫道成定定神,聲音滯澀:“我想問,你們發現身上有黑痣嗎?”
“最近手上長了一個,”最先抬頭的人回答,左手開始抓撓右手手背,“你一提還怪癢的!
“是不是深海環境對皮膚有影響,我知道有好幾個同事這幾天都皮膚發癢!
說著說著,他們都開始伸手撓起冒出黑痣的部位,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切。
啪——
培養皿被打翻在地。
一只手被舉起,黑痣擴大成與宿主完全一致的黑色五官,呢喃出聲:“這不是我的腦……”
莫道成咬牙按下緊急按鈕。
醫療區。
謝長離沒有回睡眠區,在心理咨詢室的沙發上將就睡下。
半夜三更,他聽見外面急促奔跑和輪子滾動的聲音,起身走到門邊,一探頭就剛好對上神色嚴峻地戴德蒙的目光。
他身后是三張病床,被全副武裝的醫務人員推來,隱約可以看到病人被束縛帶捆綁在病床上,猶自在不甘的拼命掙扎。
只這一眼,謝長離有判斷:黑痣已經爆發了。
戴德蒙遠遠喊道:“封鎖已經開始,遠離醫療區!
謝長離依言退后,隔著心理咨詢室門上的小窗一看,又見到一個熟人。
沒出什么事但也跟著隔離的莫道成露出一個苦笑:“謝哥!
一整個晚上,醫療區的喧嘩聲都沒有停止,直到天明,戴德蒙清洗消毒完畢,敲響謝長離的房門。
他顯然已經熬一晚上,神色疲倦,但比疲倦更加濃重的是有心無力的絕望。
戴德蒙靠在沙發上,小口啜飲著一杯熱牛奶:“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某種東西催眠他們,甚至這種催眠還帶來生理上的改變!
“不可能,這是醫學常識。”謝長離剛剛起床,坐在他對面,未經梳理的銀色長發隨意垂落著,末端微微卷起,好像流淌著銀色的月光。
戴德蒙:“假如不可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呢?”
謝長離伸出食指抵在唇邊做出噤聲的姿勢:“噓,我不應該知道秘密消息!
戴德蒙苦笑:“你也是醫療團隊的一員,這是你應該知道的!
他似乎早就下定決心,從懷里掏出一份保密協議,以及黃色牛皮紙袋裝著的一些文件。
獲得權限,謝長離打開文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極具沖擊力的照片:
被束縛帶牢牢綁住的病人渾身肌肉繃緊,身體反弓到極致,掀起的病服露出下翻的腹部皮膚,赫然正是黑痣。
它所構成的五官對著鏡頭,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單單是看到便讓人不寒而栗。
“這是……”
“前所未有的疾病,我們稱它為深海黑色素變異癥,或者簡單一點,黑痣病!贝鞯旅烧Z氣一頓,“懷疑具有傳染性,傳播途徑暫不明確,一級防護服似乎有效!
謝長離一邊翻閱文件一邊提問:“病原體?”
“暫不明確,”戴德蒙揉揉太陽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目前沒有培養出任何微生物,局部取樣做過病理檢測,與正常的痣細胞完全一致!
“你認為是心理因素導致的心身性疾病,類似于慢性蕁麻疹?”謝長離沉吟,“不可能,沒有任何一例病例會這么嚴重!
戴德蒙苦笑:“除此之外他們還有認知失常,他們會認為黑痣所構成的五官,就是他們的腦袋,黑痣處才是大腦所在,甚至會想要砍掉自己的頭。”
“身體完整認同障礙癥?”
“或許是的,對于這一類病人最好的治療方式可能就是截去四肢,但他們無法認同的是自己的大腦!
謝長離又翻過幾張患者的照片:“那就把他們固定在床上,阻止他們自殘,配合鎮靜。”
“也不行,”戴德蒙雙手緊握成拳,臉上滿是不忍,“他們會自我溶解!
謝長離臉上終于露出震動之色。
“或者說是某種不可避免的異化過程,”戴德蒙從懷里抽出單獨保存的一張照片,“A085,或許是最早的病人,病情進展到末期,他的所有器官都在自動溶解成液體,大腦則會慢慢的退化,最后變成這個樣子!
照片之上,原本屬于頭顱的地方只剩下核桃大小的肉團,一只腳高高翹起,腳腕處的黑痣露出微笑。
隔離病房。
莫道成身上暫時沒有瘙癢,拿著通訊在自己的老師面前侃侃而談:“或許,黑痣病就是導致這個深海文明覆滅的原因,我們在圖書館上面看到的那一行字就是警示后來人不要被傳染。”
“當然我知道現在已經追悔莫及,我的意思是,既然這個文明已經面臨過黑痣病,它的遺跡里面應該會有大量相關的研究成果,可以幫助我們!
“不不不,老師,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不是什么冒進黨。我這樣說是有一個依據的,我之前學過語言學,所以在獲得翻譯任務之后,研究過那些石板!
“是的,他們的文字里,災難與黑色的斑點是同一個符號,除此之外,那張照片上的石板里也有緩解兩個字!
接近兩個小時的交流后,首席終于松口:“我會給你更多的研究權限,爭取找到突破口。”
莫道成這才松口氣,放下通訊,抬起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遠遠的可以聽見隔壁病房里病人的哀叫慘嚎,一時之間也生出幾分恐懼之情。
他不由得雙手合十,碎碎念:“玉皇大帝,觀音菩薩,上帝耶穌,你們誰在這里吱個聲,保佑我一把,死就死了算了,別死成那個鬼樣子!
嘎嘎!烏鴉的怪笑聲響起。
莫道成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一抬眼就看見杜崖從通風口鉆出來,對著他探出頭。
謝哥?
偏偏在這時,滾輪轉動的聲音響起。
莫道成以為是護工來了,拼命打手勢示意謝哥的寵物回去,病房里可不允許寵物隨意出入。
清朗而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
白金色的發絲壓在防護服后,銀灰色的眼睛冷靜從容,謝長離出現在他面前。
有的人似乎站在那里就讓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安全感,莫道成恨不得立刻撲過去抱住人家大腿:“謝哥,你怎么混進來的!
“混進來?我向來都是合法公民,”謝長離把他的晚飯遞過去,糾正他的話,“同時也是醫療團隊的成員!
莫道成才不管這點細節,飯盒往旁邊一擺,鼠標一點,在電腦屏幕上排出一排石板圖片:“這里,我找到克制黑痣的辦法!
這可真是個大驚喜。
謝長離神色微緩,下一秒即刻凝重起來。
他身后的杜崖也如離弦之箭一般從通風口處飛竄出來,剎那間擴大到兩人高,翅膀一卷,將兩人庇護于身下。
與此同時,在暗處隱而不發的人已然出手——
黑色的長刀勢如破竹,剎那間突破硬如鋼鐵的鴉羽,直逼謝長離!
第40章 深藍之光(12)
喬蒙終于有了出手的理由。
自從那個人離去之后, 他們苦守著誓約,卻挽不回頹勢,只能眼睜睜看著無限服務公司分化玩家, 肆意橫行, 將觸手伸進一個又一個現實世界。
甚至, 就連陛下的名字容貌都被利用,成為陷阱!
這一刀蓄勢已久, 對于無限服務公司的憤怒有多深,他的刀就有多快。
房間里面一片寂靜,屬于喬蒙的領域完全展開, 沒有任何人可以窺見此刻房間內的激烈戰斗。
謝長離無懼無畏,明明是摧金斷玉的一刀,在他眼里卻仿佛時間被無限拉長,數點破綻歷歷在目, 幾乎連下一招變式與后手都在剎那間浮現心頭。
太熟悉了,他完全遵從身體本能連續射/出數道鴉羽, 接連點在刀鋒同一處,金玉交鳴之聲響起,硬是將刀尖錯開一寸, 讓他借著刀風向外退開。
喬蒙一擊不成, 暫時停手,目光死死鎖住位于房間之中姿態從容的謝長離, 輕蔑道:“不過如此!
杜崖穩穩落在他肩膀上, 鉑金色長發被風吹起, 露出凜若冰霜的眼睛, 恍惚間似乎有血色翻涌:“是什么讓你背棄玩家公約?”
這一段交手只在片刻之間, 從來都是當后勤的莫道成完全沒有看懂其中門道, 后知后覺叫一聲:“有話好好說,不要打架!”
喬蒙橫過刀,冷冷看他一眼:“出去,別在這里礙事!
我也不想礙事,可是這是我老大誒。
莫道成鼓起勇氣,抱著電腦呲溜下床,似乎是想小心翼翼竄到謝長離身后。
喬蒙臉上露出不耐之色,一探手就打算把這礙事的家伙丟出去。
然而,下一秒,一只潔白如玉的手從另一側探出,不過幾秒之間就與他連過數招,趁其不備撈起莫道成。
喬蒙長刀橫斬,旁邊的柜子壯烈犧牲,殘渣飛濺,謝長離推開莫道成,再度借勢翻滾而出:“莫道成,個人技能。”
喬蒙冷哼:“不過是個冒牌貨,為了陛下的榮光,我必殺你。”
就在這言語之間,空中的長刀再度變向,這一擊直接斬向謝長離身側護衛他的杜崖。
“嘎!”杜崖大驚失色,渾身羽毛瞬間硬如鋼鐵。
千鈞一發之際,刀鋒卻不能向前半步,謝長離伸出右手抵住刀鋒,無形的力量在他身后涌動,原本只是隱隱泛著血色的銀色瞳孔之中似乎泛起血海千丈波濤。
滴答。
鮮血沿著刀鋒落下,輕輕滴在地上,似乎有微不可查的香氣在房間里彌漫開來。
那是熟悉的,無數次并肩奮戰時格外讓人安心的氣味,也是在那人離開之后,無數次輾轉反側夢回之時的一縷執念。
喬蒙瞳孔驟然收縮——
陛下?!
他恍惚間如墮夢中,握住刀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也就是在這么失神的片刻之間,莫道成的個人技能發動完畢。
他的個人技能是空間置換,可以將自己熟悉的空間強行與當前位置調換,但是發動時需要熟悉調換的兩處空間結構,冷卻和讀條同樣漫長,同時不能夠置換當地的活物,所以很少使用。
但是此時,謝長離為他拖延不少時間,莫道成本人又相當熟悉實驗室里存放樣品的高強度玻璃槽,這才順利完成一次技能發動。
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實驗室抗高壓玻璃槽連帶著里面的海水將喬蒙包裹在內,作為道具的長刀在被空間調換出去之后自動收回包裹。
喬蒙整個人浸泡在水中,這自然不會致命,隨身攜帶的道具已經展開為他提供氧氣。
出乎謝長離意料的是,他并沒有立刻取出武器戰斗,相反,他身上原本極為蓬勃的殺意,此刻已經盡數收斂。
甚至,整個人本能地貼在玻璃上,兩只手貼著玻璃壁,直直地望向他,一雙眼睛里百般情緒交雜,最明顯的還是某種難言的委屈。
要命的熟悉感,謝長離心想,他好像走了一千里路才回到主人身邊的狗勾。
莫道成完全沒想到自己個人技能效果這么好,好奇心泛濫,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敲敲玻璃:“我的技能里面沒有精神控制啊!
謝長離慢條斯理包扎好傷口,示意他解除空間調換。
嘩啦。
喬蒙從水中出來,濕漉漉的頭發貼著臉頰,不住地向下滴水。
他絲毫沒有拿道具烘干的意思,而是直直走向謝長離,在莫道成驚訝甚至是驚恐的目光下,低下一直高昂的頭顱:“陛下!
他的話音剛落,謝長離就感到耳朵里嗡的一聲,千百種思緒千百種呼喚一起的沖向他的腦!
“陛下,這一次我們又贏了!”
“陛下,你要去哪里……”
“陛下!”
在那浩瀚無邊的平行世界所構成的宇宙星海之中,有一個存在睜開眼,漫不經心地向此處投來一眼。
脖子上的吊墜猛然收緊,冰冷的窒息感瞬間將謝長離從那目光之下拽出來。
在無限服務公司大廳里收集的信息已經指向他過去的身份,謝長離心知肚明,然而面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我不是他!
喬蒙一時語塞,慌亂伸手想要抓住他受過傷的手:“您的個人技能君臨,我忠誠于您,也能從您身上獲得增益,這個氣味我不會忘記!
謝長離冷淡地抽出手:“眾所周知,我的個人技能是收藏!
“嘎嘎嘎!倍叛略谒绨蛏蠎蛶茁暎,這可不是別人,是我們老大,將來的怪物之王!
喬蒙臉色暗淡下來,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當年陛下離去之前,就已經強調過不要去找他,現在就算被認出來,陛下也肯定不會承認。
他不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一開口就把賀平賣了:“我之前來這里,是因為賀平跟我說了一個消息,您之所以被分到這個任務,是因為公司上層希望您可以釋放祂,讓這個世界成為培育怪物的溫床!
釋放什么東西?
看上去似乎他分配到這張殺人卡就是為了釋放怪物,但是其中又有諸多疑點。
任何一個關注到他這個后起之秀的人都會意識到,他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人,不會是一個合適的棋子。
所以,他現在拒絕按照身份卡進行殺人儀式,反而是幕后之人的期待?
謝長離指尖無意識劃過渡鴉的羽毛,還是將注意力轉移到當前:“莫道成,你說的克制黑痣的方法!
莫道成打開死死抱在懷里的電腦,將照片和文字對照表對比展示:“主要是這些石板。”
幾輪幻境洗禮下,謝長離已經掌握不少深海文明的文字:“我們找到一種緩解黑痣的藥物,或許只是茍延殘喘,但至少讓我們看見一線曙光。”
兩人都不約而同看他一眼,但沒有人追問,或者說,喬蒙完全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莫道成干脆把其他資料翻出來:“謝哥,你既然看得懂,那就多翻譯一點。適合告訴npc的,我可以傳話!
莫道成的推測是對的,在這一行字之后,也簡單寫了一些合成辦法。
謝長離將之一一寫下,莫道成卻在看完之后露出失望神色:“不行,這邊有一些原材料不是我們可以尋找到的,而且他們的科技水平更勝于我們,有的儀器是我們沒有的。”
“那就只能尋找他們已經合成好的儲備的儀器!敝x長離一張張篩選石板,最終找到合適的部分,“圖書館里就有這樣的醫藥倉庫,但是打開屏障的方法不在這些石板里。”
莫道成:“那我得想辦法多獲得一些石板!
“賀平那里,”喬蒙說,“地質學家那里的資料是最多的。”
簡單交流之后,用餐時間結束,戴德蒙催促著謝長離離開。
謝長離經過消毒藥劑沖洗之后脫掉防護服,走向睡眠區。
黑痣病的消息還在封鎖,但是嚴肅的氣氛已經降臨在潛艇之中,通道上的工作人員無一不是行色匆匆。
謝長離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行人,沿著這條路走過醫療區,用餐區,遠遠地看一眼科研區,經過前面的活動室之后,就可以回到住處。
活動室的大門不再是水密門,而是頗具生活氣息的黃色木門,上面掛著花環,花環下的小牌子寫著有人。
謝長離聽到門后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不知道是誰在這種時候還有閑情逸致玩球。
思緒一閃而過,他依舊穩步向前走去。
再向前走三步,昏暗的睡眠區出現在眼前,謝長離卻下意識停住腳步,高靈感帶來的直覺正在不斷喚著他回頭。
不對,謝長離快速回憶一遍對于活動室的介紹,活動室里面有鋼琴,有跑步機,有杠鈴,有跳繩,有專門的閱讀角和沙發,甚至還有一大塊地毯。
但是,并沒有足球籃球之類的。
他幾乎是立刻反身飛速沖向休息時的大門,手摁在門把向下一推,同時用力一頂。
沒有打開,門已經被鎖住了。
在此處站崗的人注意到這里的異動,皺著眉頭走過來。
“我懷疑里面出事了!敝x長離看他一眼,旋即毫不猶豫的抬起腿,腰身一轉,用力踹出。
砰——
黃色木門瞬間被破開,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一個黑色的球狀物向他們滾來。
站崗者下意識低頭看去,瞬間對上一張布滿鮮血的臉——那不是球,而是一個人類被砍下的頭顱!
謝長離看向室內,一具無頭尸體跪倒在房間的正中心,沾滿血跡的消防斧落在一邊,鮮血從斷口處涌出,染紅原本潔白柔軟的羊羔地毯。
死者握著一截繩子,身體已經冰涼,唯有胸膛上的銘牌依舊反射著冷漠無情的光。
地質學家。
謝長離微微閉眼,之前聽到的童謠,仿佛再一次回響在耳邊。
“我有一只小牛,小牛哞哞哞,犄角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