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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今生021

    顧不上腳背上些微的痛感, 衛(wèi)琛給了昭瀾一記眼神,“將這位姑娘好生帶回客棧。”

    話落,他追出巷口, 尋到顧晚卿的身影后, 疾步追上去。

    “小……公子,您等等我!”霜月也追著顧晚卿。

    沒等她再開口,一襲墨色長衫的衛(wèi)琛已經(jīng)越過她先一步趕了上去。

    于是霜月便慢下了腳步,回頭朝巷口看了一眼。

    恰好看見昭瀾和風(fēng)尋, 帶著那個偷錢袋的小賊徐徐朝她這邊走。

    于是思慮了片刻, 霜月決定等他們一起。

    還是不要上趕著去打擾小姐和衛(wèi)小三爺?shù)暮?

    衛(wèi)琛追上顧晚卿后, 下意識想要捉住她的手腕。

    卻又忽然想起,她如今是“男兒身”, 他們又是在長街上。

    如此拉拉扯扯, 還不知道旁人看了會如何作想。

    于是他又生生將探出去的手收了回來,改越過顧晚卿,繞到她身前攔下她的去路。

    顧晚卿險些因此險些撞進(jìn)他懷里, 神色微惱:“衛(wèi)!”

    衛(wèi)琛愣住,似是沒想到顧晚卿會直呼他的名字。

    從小到大她都是喚他的乳名,哪怕他之前在途中逗弄她,惹她不快了, 她也從未生氣到這般境地。

    今兒到底是怎么了。

    “卿卿,你因何生氣?”男人揪起了長眉,心下些微慌亂:“可是因?yàn)榉讲拍銌疚遥椅醇皶r應(yīng)你?”

    話落,衛(wèi)琛低垂長睫, 想解釋什么。

    但話到嘴邊卻又頓住了, 因?yàn)橛行┦? 他根本沒辦法向顧晚卿解釋清楚。

    所以最終他只能不知所措地將手里的糖炒栗子塞到少女懷中:“若是為此,那你盡管打罵我便是!

    “當(dāng)心生氣氣壞身體!

    說完,衛(wèi)琛沉沉對上顧晚卿的目光。

    眼神和表情倒是極其真誠的。

    顧晚卿心中那股莫名的氣似是消了一些。

    她微微抬首,美眸對上衛(wèi)琛,白嫩俏臉仍舊冷著:“為何不能報官?”

    衛(wèi)琛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蘇笑的事。

    “你是為了這事才生氣的?”

    因?yàn)樗蛔屗龍蠊伲?br />
    衛(wèi)琛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喉結(jié)滾了滾,方才硬著頭皮與顧晚卿解釋道:“……她不是壞人!

    “想必偷你的錢袋也是有苦衷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你認(rèn)得她?”顧晚卿打斷了男人的話。

    衛(wèi)琛被問住了,半晌才找到合適的說辭:“她是蘇大人之女。”

    “蘇大人為人忠善,其子女必定也不差!

    “你若是報官,她便會和蘇大人一般,含冤入獄。”

    “再者,我們是來查明真相的。或許能從蘇大人的女兒身上,得到一些與案情相關(guān)的重要線索!毙l(wèi)琛也知道,他這番說辭有些牽強(qiáng)。

    但他知曉,不管他說什么做什么,顧晚卿必然都會相信他的。

    果然,顧晚卿的態(tài)度軟和下來。

    她蹙了下纖細(xì)有型的柳眉,撇了下嘴角,越過男人繼續(xù)往前走。

    待衛(wèi)琛識趣地跟上,顧晚卿道:“其實(shí)我剛才只是想嚇唬她罷了。”

    “若你所說,我也認(rèn)出她就是蘇大人被通緝的女兒,也想從她嘴里套話來著!

    “是你性急了。”說這一句時,顧晚卿側(cè)目,深深看了衛(wèi)琛一眼。

    眼神意味不明,眸中涌著連她自己都摸不透的復(fù)雜情緒。

    衛(wèi)琛垂下長睫,誠懇道歉:“是我不對……壞了卿卿的計劃!

    顧晚卿收回視線,越過長街上熙攘的人群,她淡淡道破衛(wèi)琛的異樣:“阿錦,你以前從未如此性急過!

    可是對那蘇家小姐,動了什么惻隱之心?

    后頭這句,顧晚卿并未問出口。

    她總覺得這話從她嘴里問出來,恐有歧義,容易招人誤會。

    衛(wèi)琛也并未參透她話里的深意,只是順著她的話應(yīng)了一聲“抱歉”。

    顧晚卿噎了噎,腳下步子無端加快。

    但衛(wèi)琛個高腿長,三兩步便又追上她,讓她趁熱吃那糖炒栗子-

    回到客棧后,顧晚卿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房間。

    她將那包糖炒栗子扔在桌上,試圖平息自己紊亂的心緒。

    正如衛(wèi)琛所言,他們此次來臨州是為了查案的,切不可因?yàn)閭人情緒,影響了正事。

    而且顧晚卿也不喜歡這樣因?yàn)橐欢↑c(diǎn)小事,就變得心浮氣躁的自己。

    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陌生。

    沒多久,霜月敲開了顧晚卿的房門,小心翼翼將衛(wèi)琛的話傳給她:“小姐,那位蘇小姐已經(jīng)被昭瀾帶回來了。”

    “小三爺又要了一間房,還說等那位蘇小姐沐浴更衣完,讓她到您房中陪您一起用膳……”

    彼時顧晚卿正坐在桌前喝茶。

    心境剛平復(fù)下來,打算嘗嘗衛(wèi)琛買的糖炒栗子。

    驀地聽見霜月的話,她剛拿起的栗子又放了回去,頓時沒了胃口。

    “讓她在自己房里用膳不就好了?”顧晚卿小聲嘟囔。

    霜月:“小三爺說讓蘇小姐與小姐您呆在一起,比較安全。”

    顧晚卿了然,畢竟蘇笑如今還是通緝犯。

    等她換了干凈衣服,怕是也不好在外走動了。

    “那你一會兒帶她過來吧!

    顧晚卿妥協(xié)了,她努力讓自己以大局為重。

    暫且拋開那些雜念,不去想衛(wèi)琛對蘇笑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如顧晚卿所料,沐浴更衣后的蘇笑,模樣幾乎與通緝告示上的人像沒什么兩樣。

    膚白如雪,青絲齊腰,便是穿著淡青色的素凈裙衫,也難掩清麗之姿。

    實(shí)在秀色可餐。

    蘇笑被霜月領(lǐng)著到顧晚卿門前時,躊躇了許久,方才踏入了房門。

    圓木桌上已經(jīng)備好了簡單的家常菜。

    顧晚卿注意到,蘇笑看見桌上還算可口的飯菜時,眼睛都亮了,默默咽著唾沫。

    她那模樣,看著就像是許久沒有飽餐過一頓。

    瞧著倒是難免讓人心生憐惜。

    于是顧晚卿站起身,客氣地請她入座:“這些都是阿錦讓店家準(zhǔn)備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請坐吧!

    蘇笑收起了目光,小心翼翼盯著月牙色長衫的“少年”。

    她不知怎么稱呼“他”,只記得不久前這位小公子還說要抓她去見官,眼下她心里自然怵得慌。

    顧晚卿見她愣在門口不動,有些不耐煩地揪了揪眉:“不餓嗎?過來啊,我又不吃人。”

    說著,她踱步過去,直接抓住了蘇笑的胳膊,將她拉到了桌前,摁坐在凳子上。

    “吃吧,要是不夠,一會兒我再讓店小二加菜。”

    蘇笑剛想說男女授受不親,小公子卻已經(jīng)松開了她的胳膊,挨著她落了座。

    還十分體貼周到的為她布菜:“看你瘦骨嶙峋的,沒少吃苦吧!

    “多吃點(diǎn)!

    蘇笑被“他”殷勤的態(tài)度嚇到了,哪怕特別餓,恨不得狼吞虎咽,卻也不得不顧忌飯菜里是否有毒。

    畢竟二哥說過,不要輕信任何人。

    這天下也沒有平白無故掉餡餅的好事。

    “怎么不吃?”顧晚卿見她還是不肯動,眉頭不由緊蹙。

    打量了少女好一陣,她才意會過來,趕緊自己扒了口飯,又挨個將那幾道菜嘗了一遍。

    “現(xiàn)在你可以放心吃了吧?”

    她話落,果然見蘇笑放下了警惕。

    少女小心翼翼拿起木箸,餓虎撲食一般,對著桌上的飯菜一陣大快朵頤。

    顧晚卿倍感震驚。

    雖然她早猜到蘇笑定是饑腸轆轆,饑火燒腸,卻沒想到她會這般狼吞虎咽。

    莫名的,她心下有些觸動。

    許是因?yàn)樘K笑與她年紀(jì)相仿的緣故,顧晚卿有些憐惜她。

    所以在她碗中飯菜見底時,她用自己的碗又給她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

    還不忘繼續(xù)替她夾菜。

    “慢一些,別噎著了!碧K笑接過她遞給她的又一碗飯菜后,顧晚卿起身為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邊。

    直到少女進(jìn)食的速度逐漸慢下來,她才將茶水遞了過去:“之前在巷子里……是我不對!

    “還請?zhí)K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顧晚卿說完,迎來少女一記探尋的目光。

    似是對她的話存有懷疑。

    顧晚卿只得將衛(wèi)琛的身份告知于蘇笑。

    少女正好吃飽了,足足三碗白米飯,撐得她沒忍住,在顧晚卿面前打了個嗝。

    隨后蘇笑窘迫地紅了臉,在顧晚卿不以為意的笑容里,她也向她道了歉。

    聲音細(xì)弱蚊蠅:“方才……是小女子冒昧了公子!

    “多謝公子不計前嫌,還讓小女子填飽了肚子……”

    “你現(xiàn)在總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偷我的錢袋了吧?”顧晚卿還是執(zhí)著于此。

    蘇笑只得將自己想要潛逃出臨州城,孤身前往帝京,求當(dāng)今陛下為她蘇家滿門伸冤一事,一五一十告知顧晚卿。

    末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小聲問顧晚卿:“還不知道小公子如何稱呼?”

    顧晚卿被問得愣了片刻,方才扯謊道:“叫我衛(wèi)晚便是!

    “這么說,您是那位衛(wèi)大人的?”

    “……弟弟!”

    顧晚卿不太會撒謊,這番說辭哪怕在來臨州的途中練習(xí)了千百遍,這會兒在蘇笑的注視下,她的耳根仍微微泛起了紅。

    還好蘇笑好糊弄,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便相信了她的說辭。

    房間里靜默了片刻,顧晚卿聽到蘇笑輕嘆一氣,悲聲喃喃:“其實(shí)小女子頭上也有兩位哥哥!

    “其中要數(shù)二哥與我關(guān)系最好……可惜他如今也下落不明。”

    顧晚卿攥了攥拳頭,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搭上少女的肩膀,輕拍了拍,安慰她道:“蘇姑娘放心,我與兄長,一定替你尋到哥哥!

    饒是她這般安慰勸說,也還是觸及了蘇笑的傷心事。

    少女泣淚漣漣,顧晚卿有些手足無措。

    最后干脆傾身靠過去,將自己的肩膀借于她:“蘇姑娘若是哭累了,便靠于在下肩上歇一歇。”

    也不知道她這句話到底哪個字戳中了蘇笑,她的淚意竟戛然而止。

    她也不往顧晚卿肩上靠,而是用她那雙哭得微紅水靈靈的鹿眼巴巴看著她。

    那弱小無助的眼神,饒是顧晚卿見了,也恨不能一把將小姑娘抱到懷里溫聲哄著,好好安慰一番。

    于是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從她心里滋生出來。

    若是此刻梨花帶淚的蘇笑被衛(wèi)琛撞見了,他會不會如她一般,心下狠狠一動?

    就在顧晚卿胡思亂想之際,她那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敲門聲后,緊接著便是衛(wèi)琛一貫溫沉的嗓音:“阿晚,方便讓我進(jìn)去嗎?”

    男人那聲“阿晚”愣是讓顧晚卿愣了好一會兒。

    等她回過味來,第一時間站起身朝門口去,“不太方便!”

    話落,顧晚卿已經(jīng)拉開房門出去了,還不忘將房門帶上,徹底隔斷了衛(wèi)琛的視線。

    門外,俊臉茫然的衛(wèi)琛狐疑地看著她,默默往后退了兩步,給顧晚卿騰出站的地方來。

    他看了眼被她帶上的房門,唇角提了一下:“你不是陪蘇姑娘吃飯嗎?有什么不方便讓我進(jìn)去的?”

    顧晚卿:“……因?yàn)椤信袆e!”

    衛(wèi)。骸啊

    “你找我還是找蘇姑娘?”顧晚卿兀自轉(zhuǎn)移了話題。

    一雙剔透的杏眸盈盈望住男人,“若是找蘇姑娘,那你便自己進(jìn)去……”

    “自然是找你的!毙l(wèi)琛打斷了她的話,隨后從袖中摸出一塊金牌給她:“這是我離京時,向陛下討要的御賜金牌。”

    “你留著防身用。”

    金牌被塞到了顧晚卿手中,她有些無措:“既是陛下賜予你的,給我做什么?”

    “有你在我身旁,何至于用得上這個!

    顧晚卿話落,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美目緊盯著衛(wèi)琛:“你該不會……”

    她的話雖然沒說完,但衛(wèi)琛已經(jīng)會意的點(diǎn)了頭:“你想的沒錯,我和昭瀾要出城一趟,去附近的村鎮(zhèn)走訪調(diào)查一番!

    “什么時候走,去多久?”

    “已經(jīng)讓昭瀾去備馬匹了,約莫這一來一回,要兩日!

    “那我也一起去!”

    “不可,你且留在客棧,照看好蘇姑娘!

    話已至此,顧晚卿便也沒有理由再拒絕衛(wèi)琛的安排。

    想來他來找她前,就已經(jīng)定好了計劃。

    既是如此,她再多費(fèi)口舌也是無用。

    “那你……此行多加小心。”顧晚卿說這話時,神情略有幾分不自然。

    衛(wèi)琛有所覺,薄唇挽起弧度,他傾身欺近眼前“俊美少年”,嗓音驀地蠱惑沉磁:“卿卿這是擔(dān)心我?”

    他喚她時,嗓音低磁好聽,不難聽出,他心情頗好。

    顧晚卿雖心下亂作一團(tuán),卻也不想拂了他的好心情。

    便抬了眼睫對上他晦深的眸,點(diǎn)點(diǎn)下巴:“嗯!

    “……”這次換衛(wèi)琛不自然起來,一雙狹長鳳眼,欲色暗涌,癡纏且戀戀不舍。

    眼神際會間,顧晚卿難免心生燥意。

    在男人越發(fā)暗沉的眼眸里,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胸口突突跳著,她也不知自己打哪兒來的勇氣,竟是主動伸手淺抱了男人一下,在他后背拍了拍:“阿錦要平安歸來!

    衛(wèi)琛心下狠狠一顫,險些沒克制住,反手抱緊她。

    猶記得前世他隨兄長出征,臨別之際,卿卿也這般友善地?fù)肀Я怂幌隆?br />
    連說辭都大同小異,無非是要他平安。

    可惜那時他沒能回抱住她,只因她即將嫁做他人為妻。

    他們之間的友誼、情分,終究要收斂起來,方能不落人口舌,不給她添麻煩。

    后來,無數(shù)個夜晚,衛(wèi)琛都很后悔。

    若是那日別離之際,他能大膽一些,回抱住她該多好。

    畢竟那是他們見的最后一面-

    顧晚卿鬼使神差地抱了衛(wèi)琛一下。

    她告訴自己,這只是朋友間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告別儀式。

    而且她眼下是“男兒身”,與自己的“兄長”抱一抱,理所當(dāng)然。

    所以這個擁抱,她問心無愧。

    抱過之后,顧晚卿便要退開了。

    她不讓自己有任何貪戀,哪怕衛(wèi)琛的胸膛堅(jiān)硬又溫暖,令她十分心安。

    可就在顧晚卿退開之際,本筆直立于她跟前,巋然不動的衛(wèi)琛忽然伸手。

    勾著她的腰,又把人重重帶回了他懷中。

    顧晚卿的額頭和俏鼻撞在了男人胸膛,暗暗吃痛。

    但更多的是詫異、心亂,不知所措……

    衛(wèi)琛懷中,有淡淡的檀香味,能讓人心靜凝神。

    但此時此刻,這味道對顧晚卿卻是半點(diǎn)作用也沒有。

    她的心跳徹底失衡了,額頭抵靠在男人胸膛,隱隱能感受到他胸腔內(nèi)的震動。

    顧晚卿徹底僵住了,愣在衛(wèi)琛懷中,忘了將他推開。

    只聽頭頂瀉下男人依依難舍的聲音:“卿卿,我心悅你!

    “只悅你。”

    男人嗓音磁啞,卻如一道驚雷,落在顧晚卿心間。

    雷火四射,驅(qū)散了她心中無盡的暗,令她動容,心意無處躲藏。

    短暫的驚愕靜謐后,顧晚卿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聲音,局促地掙脫了男人的懷抱。

    往后退了半步,薄背靠在門上,她雙手捂著嘴,驚惶未定的美目看著他,悶聲悶氣:“你你你……你怎么又說這種話!”

    “如此輕浮……叫人、叫人如何信你是真心的?”

    顧晚卿漲紅了臉。

    哪怕這不是衛(wèi)琛第一次向她吐露心意,她卻還是又驚又羞,難以自持。

    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鉆進(jìn)去。

    衛(wèi)琛倒是沒覺得自己輕浮。

    他分明說得誠懇又認(rèn)真,沒有半分戲弄、欺騙她的意思。

    “此情此心,日月可鑒!

    “那你也用不著說第二遍……”顧晚卿別開臉。

    她紅透的耳根奪入衛(wèi)琛視野,他似有所悟,忍俊不禁:“這才第二遍你就受不住了?”

    “余生漫漫,以后我還會說第三遍,第四遍……第無數(shù)遍!

    “你當(dāng)如何是好?”

    “……”顧晚卿語塞半晌,方才拔高語調(diào),面紅耳赤對男人道:“衛(wèi)琛,你真是越發(fā)不要臉皮了!

    話落,她轉(zhuǎn)身推門進(jìn)屋,然后砰的一聲,將房門重重合上。

    徹底隔絕了衛(wèi)琛那張俊美不凡,溫潤端方卻又帶著幾分雅痞的臉。

    作者有話說:

    顧晚卿:啊啊啊好煩!怎么有人表白了一次又一次的?如此孜孜不倦!

    衛(wèi)琛:情到濃時,脫口而出罷了。

    衛(wèi)。呵淝,我心悅你。

    顧晚卿:……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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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今生022

    屋內(nèi), 從桌前站起身來的蘇笑看著衛(wèi)晚纖細(xì)的背影,有一瞬恍惚。

    總覺得“他”那身板,再配上那般秀色可餐的面容, 若是女子, 定然國色天香,楚楚動人。

    “衛(wèi)小公子?”蘇笑回了神,小心翼翼開口。

    只因她隱約感受到,衛(wèi)晚這出去了一遭, 回來后情緒似有些不對勁。

    顧晚卿應(yīng)了一聲, 趴在門上隔著窗戶紙往外看。

    看見衛(wèi)琛離去, 她方才泄了氣一般回身走回桌前。

    “您這是怎么了?令兄找您可是出了什么事?”蘇笑關(guān)切道。

    顧晚卿偏頭看她一眼,搖搖頭:“無事, 不過是兄長要出城走一趟, 需得兩三日才回!

    說話間,顧晚卿已經(jīng)將衛(wèi)琛給她的金牌納入袖中。

    “可是為了我爹爹的案子?”蘇笑聰慧也敏銳。

    顧晚卿也沒打算騙她,“算是。”

    “那我能做些什么嗎?”蘇笑又問, 眼神含著急切。

    看得出來,她不想置身事外,也想為自己家的事出一份力。

    經(jīng)她這么說,倒也提點(diǎn)了顧晚卿。

    既然衛(wèi)琛要去附近的村鎮(zhèn)走訪調(diào)查, 那她呆在城內(nèi),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干巴巴的等著他。

    不如先找一找與蘇笑一起逃出來,然后又在官府追捕下走散的那位二哥?

    “蘇姑娘,你與你家二哥是何時何地走散的?可否先詳細(xì)說于在下?”事關(guān)緊要, 顧晚卿也顧不上少女懷春的那些心思。

    神情驀地嚴(yán)肅起來, 目光銳色凌厲, 定定看著蘇笑。

    “他”的轉(zhuǎn)變令蘇笑詫異了片刻,方才徐緩回憶起月前的事。

    她和二哥蘇照是月前被官府追捕時分散的。

    當(dāng)時二哥將她藏了起來,他將官府的追兵引開。

    還說等他甩開了追兵,一定會回去找她。

    “可我在那狹小的簍子里躲了大半個時辰,手腳都麻了,他也沒有回來!

    蘇笑垂下眼睫,似是很難過,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紅,“后來有幾個孩童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我,吵著嚷著,我怕她們引來官兵,便離開了那里!

    再后來,她便再也沒見過二哥蘇照了。

    更不知道二哥到底有沒有甩掉那些官兵,回去尋她。

    顧晚卿詢問了具體的地點(diǎn),午后便帶著風(fēng)尋出門了,留下霜月在客棧照料蘇笑。

    她先去蘇笑說的小巷子里勘探一番,又將周圍幾條巷子轉(zhuǎn)了個遍。

    一直在外尋找蘇照的蹤跡,直到傍晚時分,暮色降下,方才回到客棧-

    晚飯時,顧晚卿同蘇笑簡單聊了一下她家二哥。

    詢問其喜好,以及她家二哥在臨州城內(nèi),可還有其他親朋可以投靠。

    得到的答案皆不如人意。

    不過顧晚卿并未氣餒。

    她趁宵禁之前,又和風(fēng)尋出去找了一圈。

    回客棧的途中,顧晚卿心下有了兩個結(jié)論。

    一是蘇笑的二哥蘇照,應(yīng)當(dāng)還沒有被官府的人抓住。

    否則那城門口的通緝告示,早該撤下了。

    二是她二哥或許已經(jīng)離開了臨州,要么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一定。

    顧晚卿將心思完全放在尋找蘇照這件事上,倒是沒想到蘇笑留在客棧,會被客棧的店小二認(rèn)出來。

    這不,翌日入夜時分,客棧打烊之前,一隊(duì)官兵忽然臨門。

    其行蹤,第一時間被風(fēng)尋發(fā)現(xiàn),并報給了顧晚卿。

    彼時顧晚卿正與蘇笑、霜月一并坐在房中,她與蘇笑淺聊了幾句蘇慶山的事。

    大概了解了一下賑災(zāi)款丟失后,蘇慶山被污蔑貪污賑災(zāi)款的前因后果。

    風(fēng)尋敲門而入,神色嚴(yán)峻,聲音冷沉:“公子,樓下來了一隊(duì)官兵,眼下正在樓下大堂與店家說話!

    “看他們的陣仗,似是有備而來!

    一聽“官兵”,蘇笑便渾身繃緊,下意識想要尋個地方躲藏起來。

    還好顧晚卿及時按住了她的手背,安慰似的拍了拍她:“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他們帶走你的!

    如今這個時候,顧晚卿倒是沒忘在心里暗暗夸贊衛(wèi)琛的先見之明。

    他定然是料到了蘇笑住在這客棧中,恐有暴露的可能,所以才將陛下御賜金牌留給她的吧。

    “霜月,你在這里照顧好蘇姑娘!

    “風(fēng)尋隨我下樓!鳖櫷砬涞氖謴奶K笑手背撤開了,起身拂了拂衣擺,正衣冠,又一次整理發(fā)髻、玉簪。一切妥當(dāng)后,她才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

    蘇笑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心下沒來由生出難以言喻的暖意-

    顧晚卿帶著風(fēng)尋下樓去時,店家已經(jīng)將他們一行的情況簡單說于為首的官兵。

    兩方人馬,恰好在樓道撞上。

    一身月牙長衫的顧晚卿單手負(fù)在身后,另一手百無聊賴地捋了捋墜在她腰間的玉墜下端的淡色流蘇。

    她仰首伸眉,意氣昂揚(yáng)。

    孑然立于樓臺之上,居高臨下地睥睨官兵們一眼,淡聲開口:“諸位官爺這么晚了,怎還如此興師動眾。”

    “不知所為何事?”

    為首的是一名副位級別的將領(lǐng),先是打量了顧晚卿一眼,全然沒把“他”一個小公子放在眼里。

    更何況,他們只有兩人。

    一個身形纖瘦,看著羸弱,當(dāng)是手無縛雞之力。

    另一個抄著手站在后頭,塊頭倒是魁梧。

    但不管怎么說,雙拳總是難敵四手,更何況他們還是官府的人。

    氣勢上,自然不能落了下乘。

    “聽說你們是從外地來的,按例要接受官府盤查。”

    “識相的,叫你的人都配合一些。”領(lǐng)頭的將士聲音洪武,氣勢倒是很足:“否則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說罷,那人便要招呼手底下的兵上樓去房間里查看。

    不料那月牙長衫的小公子卻是橫手一攔,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位將軍,我等入城時,便已經(jīng)接受過官府審查。”

    “自然是身份沒有問題,才被允許入城的!

    “你們此番既是按例詢查,可否出示一下相關(guān)文書?”顧晚卿雖然不在朝中為官,但她父親好歹也是太子老師,又是位列三公的股肱大臣。

    官府盤查等相關(guān)流程,她還是清楚一些的。

    就連帝京查人,也得出示相關(guān)文書作為憑證。

    這小小臨州的一位小小副位將領(lǐng),還能目無王法不成?

    那將領(lǐng)顯然沒想到會被如此質(zhì)問,免不了又將顧晚卿從上至下打量一番。

    粗眉皺起:“本官懷疑你私藏嫌犯,現(xiàn)在就要上去搜索,你若是再敢胡說八道,擋路!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說著,那人高馬大的男人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鏗鏘聲令現(xiàn)場的氛圍頓時肅穆起來。

    本守在顧晚卿身后的風(fēng)尋下意識上前,將她護(hù)在身后。

    他也曾是在軍營中長大的,后來隨太尉大人退了下來,做了一名小小護(hù)衛(wèi)。

    但眉宇間那股子殺伐之氣,卻也還能震懾一下底下那些官兵。

    這不,為首的將領(lǐng)便被身材魁梧的風(fēng)尋攝住,后退了半步。

    不過須臾,便又提著大刀逼近。

    開口便將顧晚卿等人定性成嫌犯的同伙,號召他身后的官兵將他們一并捉拿-

    說時遲那時快,風(fēng)尋一記飛踢,踢開了那名將領(lǐng)揮落下來的大刀,隨后一掌劈向?qū)Ψ教祆`蓋。

    雖然被那人擋下,卻也成功擊退了他的攻勢。

    顧晚卿見狀有些詫然,沒想到這臨州的一個副位將領(lǐng)也敢無視法規(guī),私自便給他們扣上了包庇嫌疑犯的罪名。

    雖然她的確藏匿了嫌犯。

    可這人未免也太膽大了些。

    風(fēng)尋身手極好,哪怕是在軍中,那也是以一敵百的好手。

    憑他一人,拿下這些官兵不在話下。

    顧晚卿便站在臺階上憑欄觀望,欣賞他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英武神姿。

    她心下已然知曉那些人傷害不了風(fēng)尋,便也不急著亮出金牌來。

    權(quán)當(dāng)是找個理由給他們長個教訓(xùn),也讓風(fēng)尋活動活動筋骨。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客棧大堂里東倒西歪躺滿了官兵。

    風(fēng)尋已經(jīng)速戰(zhàn)速決,結(jié)束了戰(zhàn)斗。

    那名帶頭的將領(lǐng)要撤,卻被樓上觀望許久的顧晚卿叫住了:“將軍留步,且替在下捎個話給你上頭的人。”

    “就說嫌犯蘇笑如今落在了欽差大臣衛(wèi)琛手上,讓他不必掛心了,將那城門口的告示撤了吧!

    “哦對了,還有那個叫蘇照的!

    “若是你們找到了這人,記得來這四季客棧報備衛(wèi)大人一聲!

    顧晚卿話落,從袖中掏出金牌拋給了樓下的風(fēng)尋。

    剩下的事,便交給他去善后-

    顧晚卿知曉衛(wèi)琛的安排。

    他此去臨州附近的村鎮(zhèn)勘察,怕是也做好了回來以后,正式登門去拜訪那位李通判的準(zhǔn)備。

    如今她先替他給那位李通判打一聲招呼,也能以衛(wèi)琛的名義,暫時保下蘇笑。

    可顧晚卿沒有想到,這臨州的水,比她預(yù)想的更深更渾。

    哪怕她亮出了當(dāng)今陛下御賜金牌,也告知了他們這一行人的來歷身份。

    半夜三更時,仍有一群黑衣人悄然潛入了四季客棧之中。

    彼時顧晚卿正在自己房中疏離蘇笑提供的一些信息,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什么線索。

    若是平日,她這會兒應(yīng)在夢鄉(xiāng)中,根本聽不到房頂上極細(xì)微的腳步聲。

    起初顧晚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那腳步聲窸窸窣窣持續(xù)了好一陣。

    她便知事情絕不簡單,當(dāng)下吹滅了屋內(nèi)的燭火。

    作者有話說:

    黑衣人夜?jié)摽蜅,欲乘著夜黑風(fēng)高,用除后患。

    而此時……阿錦正在騎馬趕回來的路上。(狗頭)-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哈~14號的更新推遲到晚上十二點(diǎn)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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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偏執(zhí)丞相寵妻日!锋⒚闷

    【多重生/先婚后愛甜文/男二追不上妻火葬場】

    前世,蒙圣上賜婚,班窈如愿嫁給了文韜武略,清肅端方的定王。

    她知定王不喜她,以為憑著自己滿腔熱忱,遲早能焐熱他的心。

    可她不知,定王心中早有白月光,所以才在婚后對她冷目以待,從不入她房門。

    成親三月,定王迎了白月光為側(cè)妃,兩人恩愛有加。

    班窈心死如灰,無心插足,便做好了孤寡一生的打算。

    后來朝局詭變,定王登基為帝,本該母儀天下的班窈卻被冠上謀害側(cè)妃與其腹中孩兒的罪名,被囚禁在了深宮冷院中。

    新帝恨她入骨,斷她雙腿,盲她雙目,日日酷刑折磨,要她生不如死。

    班窈痛不欲生,卻被迫茍活了數(shù)年。

    直至帝后傳出喜脈那日,他才施舍她毒酒一杯,準(zhǔn)她解脫。

    瀕死之際,班窈心平氣和地閉上眼,舒坦一笑,流下血淚:“趙宣……我后悔嫁你了!

    尊為天子的男人心下一顫,說不清的脹澀感充盈胸腔,他冷峻的面容有所松動-

    重活一世,班窈回到趙宣納側(cè)妃那日。

    賓客紛至。不久前南征凱旋,班師回朝的驃騎將軍赫連敘也受邀在列。

    她與他在定王府后花園偶遇,被他攔了路淡聲詢問:“可后悔嫁了定王?”

    班窈愣怔片刻,恍惚憶起,前世這便是他二人見的最后一面。

    他當(dāng)時亦是如此問她。

    可那時,他是冷面如鐵、性如烈火,滿手鮮血、嗜殺成性的暴躁將軍。

    世人皆視他如兇神惡煞,敬畏有加,不敢親近。

    班窈亦然,所以她給他的答復(fù)是:不悔。

    如今……

    她定定看著眼前眉眼深濃、英俊神武的男人,心下一動:“若妾身后悔,將軍當(dāng)如何?”

    男人似是早有籌謀,冷聲:“向圣上討旨,允你與他和離。”

    班窈詫異頃刻,喜從心生,忽又遲疑,“那……妾身當(dāng)如何答謝將軍?”

    赫連敘的眸光驀地深沉,幽幽在她臉上輾轉(zhuǎn)片刻,喉結(jié)暗暗滾動,沉聲低。骸耙陨硐嘣S,改嫁于我!

    班窈:“???”-

    后來,班窈當(dāng)真和離改嫁了。

    她與赫連敘大婚那日,向來清冷自持、恪守禮數(shù)的趙宣喝得酩酊大醉,跟了迎親的隊(duì)伍一路。

    【閱讀指南】

    *心狠手辣將軍×人間清醒白月光,多人重生,雙C,先婚后愛甜文,男二追不上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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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3、今生023

    屋外夜黑風(fēng)急, 偶爾會有杜鵑鳥的啼鳴掠過天際。

    顧晚卿吹滅了屋內(nèi)的燭火,摸黑去了對面蘇笑的房間。

    彼時蘇笑正在沐浴,房門被敲響時她嚇了一跳, 緩了片刻方才顫聲詢問:“誰啊……”

    顧晚卿壓著聲音報了姓名, “是我,衛(wèi)晚。”

    片刻后,蘇笑拉開房門,散披青絲, 穿著淡紫色的裙衫, 臉上浮著沐浴后的駝紅。

    還沒來得及開口, 她便被欺身靠近的“衛(wèi)晚”捂住了嘴。

    恰巧察覺到異樣的風(fēng)尋也帶著霜月趕來,本欲提醒顧晚卿, 沒想到她已經(jīng)先敲開了蘇笑的房門。

    詫異片刻, 風(fēng)尋示意她們不要出聲,指了指頭頂。

    顧晚卿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松開了蘇笑, 打了個“悄悄下樓”的手勢-

    屋頂流竄的稀疏腳步聲似乎落定。

    風(fēng)尋帶著顧晚卿三人一路下到一樓,客棧大堂。

    本欲趁來人不注意,悄然帶著顧晚卿她們?nèi)齻不會武的,摸黑溜出去。

    怎知他們四人剛下樓來, 漆黑的大堂內(nèi)循次亮起了燭火。

    弱光之下,十幾名黑衣蒙面人影影綽綽映入顧晚卿瞳眸……

    他們被包圍了。

    風(fēng)尋臉色驀地一沉,徐緩拔出了腰上的佩刀,橫身護(hù)在顧晚卿三人身前,進(jìn)入備戰(zhàn)狀態(tài)。

    他時刻謹(jǐn)記自己的使命, 要保護(hù)好顧晚卿。

    掃過那些黑衣人, 粗略估計過他們的戰(zhàn)力后, 風(fēng)尋微微側(cè)首,對他身后的顧晚卿低聲道:“一會兒我會殺出一條血路,你們趁機(jī)逃出去。”

    “我來斷后,會盡力拖住他們!

    “逃出客棧以后,你們往城門口的方向跑!

    “傍晚時三公子飛鴿傳書,說他與昭瀾約莫天明前能趕回城中!

    “若是幸運(yùn),他們興許能趕得上……”

    風(fēng)尋緩聲沉沉說完,提在手中的大刀微微一側(cè),薄而利的刀刃向著那些個黑衣人。

    顧晚卿聽風(fēng)尋這般語氣,便知這群黑衣人來頭不簡單。

    必定不像之前那些官兵那么好對付。

    不然他也不會讓她們先走。

    “那你自己小心!鳖櫷砬錄]有廢話,她很清楚風(fēng)尋的決策是正確的。

    若是她們?nèi)齻留在這里,他還得分心保護(hù),局勢只會更加不妙。

    于是話落以后,顧晚卿便左右牽住了蘇笑和霜月。

    待風(fēng)尋替她們殺出一條道,她拉著她們二人疾風(fēng)一般直沖出客棧,頭也沒回-

    逃出客棧后,霜月氣喘吁吁回頭看了一眼。

    想到留下斷后的風(fēng)尋,語氣略擔(dān)憂:“公子……風(fēng)護(hù)衛(wèi)他會不會有事?”

    顧晚卿心下一沉,完全沒底。

    但她還是開口安慰霜月道:“不會,他可是衛(wèi)伯伯的貼身護(hù)衛(wèi)!

    “況且我們逃了,他便可以無所顧忌……一定不會有事的!

    霜月勉強(qiáng)心安了一些。

    任由顧晚卿帶著她們跑進(jìn)一條漆黑的巷子。

    “蘇姑娘,勞煩脫下衣服!边M(jìn)了巷子,顧晚卿三人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吞沒。

    蘇笑只聽見她嚴(yán)肅急促的聲音,勒令一般,不容她猶豫和抗拒。

    哪怕她心下還念著男女之別……

    顧晚卿卻已經(jīng)先一步解了自己的腰帶,三兩下剝下自己的衣袍,摸黑塞到霜月手中:“一會兒你替蘇姑娘穿上我的衣服!

    話落,她摸索著接過了蘇笑遞來的裙衫。

    恰在此時,天際黑云隨風(fēng)而散,清冷月華如絲如縷,墜滿人間。

    蘇笑親眼看見褪去兩層衣衫后的“衛(wèi)晚”,被月色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

    她神色一愣,不禁目瞪口呆。

    期間,顧晚卿已經(jīng)熟練地穿好了蘇笑的衣裙,拔下頭上束發(fā)用的玉簪。

    轉(zhuǎn)眼便從翩翩俊公子,搖身變成了一名嬌俏小娘子。

    沒等蘇笑反應(yīng)過來,旁邊的霜月已經(jīng)揪起了秀眉,急得忘了改口:“小姐,您這是做什么?”

    “可千萬別亂來啊……”

    顧晚卿飛速看了她二人一眼,沒來得及與蘇笑解釋,只叮囑她們道:“你們在此躲好,別出去!”

    “想來他們是沖著蘇姑娘來的,我現(xiàn)在出去,若有追兵,自能引開他們!

    “可是小姐……”霜月還想說什么,卻被顧晚卿一記眼神制住了。

    “保護(hù)好自己和蘇姑娘,乖!鳖櫷砬涞穆曇羧岷土诵砩厦嗣碌哪X門。

    至于還陷在震驚中的蘇笑……

    顧晚卿知她定是被她女兒之身嚇到了,但她眼下也沒時間安撫她,與她解釋。

    于是最后看了她們二人一眼,顧晚卿轉(zhuǎn)身跑出了巷子-

    天際風(fēng)云變幻,色白如霜的冷月又一次被黑云籠住。

    顧晚卿剛跑出巷子,便看見三四道黑夜從四季客棧的方向追來。

    可見她擔(dān)憂得沒錯,風(fēng)尋果然沒能拖住所有黑衣人。

    還好,她方才與蘇笑互換了衣服。

    若是他們真為了蘇笑而言,眼下必定會優(yōu)先追捕她。

    顧晚卿沒急著逃跑,而是等那三四名黑衣人近一些,好讓他們能注意到她。

    她穿著蘇笑的淡紫色衣裙,青絲披背,面容隱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其身形、年紀(jì)都與蘇笑相近,那些黑衣人理所當(dāng)然會將她當(dāng)成蘇笑。

    畢竟他們之中,只蘇笑一名女子。

    而且方才從客棧里逃出來時,他們也都看見她穿的是淡紫色的衣裙-

    顧晚卿只在長街上頓足了片刻,確定那些黑衣人已經(jīng)鎖定了她的蹤跡,便轉(zhuǎn)身朝城門的方向跑。

    她倒不是為了碰運(yùn)氣,拖延時間等衛(wèi)琛趕回來相救。

    而是想利用城門口守衛(wèi)的那些官兵。

    夜深風(fēng)高,臨州城內(nèi)闃其無人。

    雖然顧晚卿不會武,但她腳程不慢,跑起路來腳下生風(fēng)一般,比尋常人快許多。

    這大抵得益于她幼時陪衛(wèi)琛強(qiáng)身健體,滿帝京地跑。

    不過那些黑衣人會輕功,追她費(fèi)不了多大力氣。

    只是顧晚卿機(jī)靈,挑的路線都是狹窄曲折的巷子,她的身影總在夜色里忽明忽暗,讓人捉摸不清。

    給那些黑衣人的行動帶去許多不便。

    眼見著就要到城門口了,顧晚卿從袖中掏出了那面御賜金牌。

    她方才與蘇笑換衣服時,沒落下這東西。

    為的就是此刻。

    “來人啊,有人要?dú)J差大人的家眷!快來人。 

    蓄力已久的少女聲音,中氣十足。

    寂夜之下,她的求救聲尤其突兀,自然第一時間驚動了城門值夜的官兵。

    領(lǐng)頭的將士一聽“欽差大人”這名號,猶疑了片刻,亦是不敢懈怠。

    所以在顧晚卿氣喘吁吁跑近他們時,那些官兵已經(jīng)整隊(duì)集結(jié),列隊(duì)橫在了城門口。

    那位值夜的將領(lǐng)一眼便看見了少女手中高高舉起的御賜金牌,心下驚了驚。

    隨后又看見追著少女而來的幾名黑衣蒙面人,頓覺事態(tài)不對,將少女的話信了七八分。

    一時間,兩方人馬皆是嚴(yán)陣以待。

    雖說人數(shù)上,城門守衛(wèi)這邊占上風(fēng),可那四名黑衣人的個人戰(zhàn)力卻超乎尋常。

    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

    顧晚卿自雙方人馬對上時,便收了令牌退到了將士們身后。

    她早猜到,既然那幕后之人因她手中的御賜金牌退了派去抓捕蘇笑的官兵,又于半夜三更派一幫藏頭遮尾的黑衣人前來暗殺。

    那他必定是明面上不敢動用官府的兵力,公然違抗圣命。

    所以顧晚卿才一路瘋跑,逃來了城門口。

    本以為,只要逃到了明處,亮出了御賜金牌。

    城門的將士哪怕是為了做足面子,也一定會出手相助。

    屆時,那些黑衣人必定會知難而退。

    畢竟,在顧晚卿看來,不管是黑衣人還是這城門口的將士,必定都是那幕后之人的部下。

    他總不至于傻到讓他自己的手下自相殘殺。

    可惜顧晚卿算錯了。

    那些黑衣人半點(diǎn)沒有撤退的跡象,反而手起刀落,斬殺一個又一個官兵。

    一絲猶疑都不曾有過-

    一時間,臨州城城門口廝殺不止,慘叫連連。

    連撲面的夜風(fēng)穿過洞開的城門時,都帶著一股濃烈到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顧晚卿終于慌了,腳底生寒,涼意順著背脊向上攀爬。

    她平日里那些小聰明,一時間仿佛全派不上用場了。

    便是此時,一名黑衣人突破了官兵的防線,挑劍走向顧晚卿。

    她本能地往后退去,心下卻也知曉,眼下境地,她已是退無可退。

    但顧晚卿沒有放棄逃跑,努力讓自己雙腿動起來,轉(zhuǎn)身往城外的方向跑。

    誰知,她才沒跑兩步,便被身后飛出的劍鞘擊中后背。

    腳下一個踉蹌,顧晚卿撲摔在地上,卻還是不停歇,顫顫巍巍地往前爬行。

    那黑衣蒙面人提劍緩步走近,長劍生寒,劍尖抵進(jìn)顧晚卿后背時,她被那股刺人的寒意凍住了。

    渾身僵硬著,一動不敢動。

    只聽身后傳來黑衣人充滿威脅的聲音:“轉(zhuǎn)過身,抬起臉來!

    顧晚卿心下一凝,知他這是要最后驗(yàn)明一下她的身份。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薄唇皓齒緊合,不甘卻又無奈地垂下眼睫。

    黑衣人厲聲催促,“快點(diǎn)!”

    顧晚卿終于動了。

    因?yàn)槟呐滤⒉慌浜,磨光了對方的耐性,他也能先殺了她,再對著她的尸體驗(yàn)明正身。

    但她并沒有放棄最后的掙扎,回身之際,將自己方才悄悄抓的一把塵沙,朝那黑衣人奮力揚(yáng)去。

    對方毫無防備,顧晚卿的動作也迅疾。

    他那雙露在外頭的眼睛剎那間便被塵沙迷了眼。

    啊叫了一聲,憤然揚(yáng)起手中長劍,凌空劈下。

    那冰冷的鐵劍迎頭而下,顧晚卿心道:完了。

    遂閉上雙眼,攥緊柔荑,坦然赴死。

    哪知“當(dāng)”的一聲,那黑衣人的劈下的長劍被一柄飛劍擋開。

    剎那間,顧晚卿僵冷的身子開始回暖。

    她徐徐睜眼,只聽得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了馬兒的嘶鳴聲-

    衛(wèi)琛打馬至臨州城門時,遠(yuǎn)遠(yuǎn)便瞥見了那抹淡紫的倩影。

    雖然顧晚卿穿的是蘇笑的衣服,他卻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她來。

    眼見那丫頭沖黑衣人揚(yáng)了一把塵沙,徹底激怒了對方。

    衛(wèi)琛未敢遲疑,拔了佩劍,反手握著劍柄灌注內(nèi)力,飛擲出去。

    那長劍冷寒生輝,破空朝那名黑衣人飛去,及時擋下了對方揮落的長劍。

    便是這瞬息之間,衛(wèi)琛提氣而起,踏馬飛身,身輕如燕地掠過了摔坐在地上的少女。

    饒是黑衣人的視線已經(jīng)恢復(fù),也來不及看清他的身影,被其一劍封喉。

    身形一頓,后知后覺地捂住自己的脖頸……

    衛(wèi)琛的動作太快,連顧晚卿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

    只依稀看見他接住了方才因替她擋劍被震飛的佩劍,反手握著劍柄,身形一閃,抵進(jìn)了那黑衣人。

    隨后男人手中長劍閃過寒光,略隨意地抹過了黑衣人的脖頸。

    再后來,那黑衣人手里的劍便哐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捂著自己的脖頸,踉蹌往后退了兩步,轟然倒地,抽搐了片刻,便再沒動靜了。

    顧晚卿是第一次親眼看見衛(wèi)琛殺人。

    他一襲白衣傾世,反手握在手中的佩劍被鮮血染出一道冶艷的紅。

    被男人負(fù)在身后時,那劍尖上凝著的欲墜不墜的血珠,也順著薄薄劍刃蜿蜒游下。

    顧晚卿被他劍刃上的血跡刺了眼,半晌才從后怕和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繃直的身子驀地一軟,差點(diǎn)直接躺倒在地上。

    解決完一名黑衣人的衛(wèi)琛尚且心有余悸。

    沒人知道他飛身下馬之前,看見顧晚卿頭上懸著一把鋒利長劍,搖搖欲墜。他是什么心情。

    那時,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幸好趕上了-

    平復(fù)片刻,衛(wèi)琛方才回身朝不遠(yuǎn)處軟坐在地上的少女走去。

    見她穿著蘇笑的衣服,他便將她的策略猜到了七八分。

    一想到顧晚卿不顧自己安危,只身引開那幾名黑衣人,衛(wèi)琛的心情就無比沉重。

    他急步走到了顧晚卿跟前,傾身將她扶起,音色沉沉,含著擔(dān)憂:“受傷了沒有?”

    顧晚卿借著男人的力道總算站了起來。

    隨后被那黑衣人的劍鞘擊中的后背還在隱隱作痛,但她卻沒在衛(wèi)琛眼前表露出來,只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衛(wèi)琛擰眉,視線將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

    眸光細(xì)致,連她被劍氣削落一縷鬢發(fā),他都注意到了。

    為此,男人眼眸一暗,俊臉沉了沉。

    但他沒有明言,只取下腰間的匕首,遞給了顧晚卿:“拿著防身,保護(hù)好自己!

    顧晚卿點(diǎn)頭,余光瞥見衛(wèi)琛白衣上沾染的點(diǎn)滴血漬,“你也小心!

    話落,她瞳孔驀地一縮。

    只因衛(wèi)琛身后,忽然出現(xiàn)一個黑衣人,似是想趁他不備,偷襲。

    “小心……”女音急促,話沒說完,立于她眼前的男人回身一劍。

    裂帛之聲與劍刃劃破血肉的聲音交錯響起。

    那個企圖偷襲的黑衣人就那么定住了身形,隨后被男人輕輕推開,倒在了地上。

    顧晚卿將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暗暗攥緊了手里的匕首。

    剩下的兩名的黑衣人見衛(wèi)琛身手了得,便互換了一個眼神,隨后一起揮劍而上。

    衛(wèi)琛挽了個劍花,繳了其中一人的兵器,甩飛出去。

    又游刃有余地避開了另一人刺來的長劍。

    幾個回合下來,連顧晚卿都看得出來,那兩名黑衣人聯(lián)起手來,也不是衛(wèi)琛的對手。

    所以她便也不再替他擔(dān)心了,只是提了嗓音對男人道:“記得留個活口。”

    顧晚卿話音剛落,又一陣馬蹄聲從城門外傳來。

    由遠(yuǎn)至近,最終停在了她身后不遠(yuǎn)處。

    她回身看了一眼,竟是昭瀾回來了-

    那兩名黑衣人最終不敵衛(wèi)琛,敗下陣,被重傷在地,動彈不得。

    衛(wèi)琛將手中長劍抵在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脖頸,居高臨下地垂望著對方,薄唇微動,欲盤問。

    怎知他還沒開口,那黑衣人便服毒自盡了。

    發(fā)黑的血跡沿其嘴角靜靜淌出。

    其藥效發(fā)作之快,根本無力回天。

    衛(wèi)琛見狀,本欲提醒昭瀾,別讓另一名黑衣人服毒。

    卻也為時已晚。

    兩名黑衣人接連服毒自盡,寧死也不接受盤問。

    這是死侍的做派。

    衛(wèi)琛擰眉,神情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

    至于離他們稍遠(yuǎn)的顧晚卿,顯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最后還是昭瀾與她解釋,說這些黑衣人定是那幕后之人暗中培養(yǎng)的死侍。

    “這種死侍,牙后都藏著致命的毒藥!

    “寧死也不會背叛他們的主子!

    昭瀾的話令顧晚卿心下一震。

    她斷沒有想到,這世上竟真有死侍的存在。

    還以為只是話本子上瞎寫的。

    畢竟哪有人會將自己的性命視如草芥,隨意赴死?

    就在顧晚卿震撼之余,城內(nèi)寂靜的長街忽然傳來一陣躁動。

    她下意識朝衛(wèi)琛靠去,與他一起注視著蒙蒙夜色中漸漸顯露出來的官兵。

    為首的那人騎著一匹黑馬,身穿深色常服,年近而立,長得倒是慈眉善目。

    眼神噙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

    “下官臨州通判李安正,拜見欽差大人!

    “下官未能及時知曉大人行蹤,接應(yīng)來遲,還望大人恕罪!

    李安正下了馬,十分有眼力見地朝著衛(wèi)琛拱手一拜。

    他雖暫代臨州知府一職,但官階始終只是正六品通判,見了刑部侍郎,自然是要拜的。

    更何況,衛(wèi)琛還是陛下欽點(diǎn)的欽差大臣。

    此行乃是替陛下辦差,任誰見了都要禮讓三分。

    衛(wèi)琛沉吟片刻,方才上前與李安正客套了幾句。

    期間顧晚卿一直都在打量那位李大人,心下暗暗思量,他老人家倒是來得挺及時。

    他們這邊剛打完,是該收拾殘局的時候了,他便帶著官兵來了。

    顧晚卿又想起不久前在客棧被她打發(fā)回去的那批將士。

    巧的是,他們前腳離開,后腳便有黑衣人來客棧行刺。

    實(shí)在很難不讓人懷疑,這些黑衣人,是否與臨州官府有關(guān)系-

    就在顧晚卿思慮之間,衛(wèi)琛與李安正已經(jīng)寒暄完。

    后者盛情邀約,讓衛(wèi)琛帶著家屬去他府上暫住。

    衛(wèi)琛自然是拒絕了,李安正只好按照他的意思,為他們安排臨州城內(nèi)的官驛。

    不僅如此,李安正還派了一隊(duì)官兵護(hù)送衛(wèi)琛一行回四季客棧收拾行李。

    揚(yáng)言臨州城內(nèi)不太平,要親自將他們送到官驛落腳,方能心安。

    衛(wèi)琛倒是沒什么。

    回客棧的途中,他與顧晚卿共乘一騎。

    了解到,蘇笑和霜月藏在某個巷子里。

    回去時,他讓昭瀾帶人去接她們了。

    至于風(fēng)尋,他以一人之力,拖住了十名黑衣蒙面人。

    解決完他們,他才趕去尋找顧晚卿她們的蹤跡。

    沒想到在半道上遇上了-

    今夜這場鬧劇,就此結(jié)束。

    回到客棧后,那位客棧老板,跪在地上沖顧晚卿一行磕了許久的響頭。

    只求他們饒恕他之前的罪過。

    蘇笑的行蹤,是他們報給官府的。

    只因覺著她像極了城門口那告示上追捕的逃犯,想著檢舉以后,能拿到不菲的賞金。

    所以才偷摸傳了消息出去。

    如今得知衛(wèi)琛一行乃是帝京來的貴人,嚇得臉都白了。

    生怕他們追究責(zé)任。

    但顧晚卿知道,衛(wèi)琛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便出面恕了店家的罪過。

    等霜月和昭瀾、風(fēng)尋,收拾好行囊。

    他們一行五人,便遷居城南官驛-

    到官驛時,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

    疲累了一宿,顧晚卿早就乏了。

    衛(wèi)琛見她打著哈欠,便溫聲讓她先去休息。

    顧晚卿隨口應(yīng)下,卻在轉(zhuǎn)身之際,不經(jīng)意瞥見了男人后腰的血跡。

    之前她便看見了那血跡,還以為是那些黑衣人的血。

    可眼下那血跡似乎比之前深濃了些,連衛(wèi)琛月白的外衫都被浸透染濕了。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沾染了別人的血跡那么簡單。

    于是顧晚卿駐足,柳眉微擰,面容頓時嚴(yán)峻起來。

    衛(wèi)琛見她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不禁有些狐疑:“怎么了?”

    少女低垂的視線微抬,對上他那雙透著疲憊的鳳眼,凝聲沉問:“你受傷了?”

    衛(wèi)琛俊容微僵,只一瞬便恢復(fù)如常,溫聲淺笑:“沒有……”

    他話音沒落,顧晚卿一家自顧自走近。

    當(dāng)著身后蘇笑、霜月還有風(fēng)尋和昭瀾的面,她的手探向男人后腰,想碰卻又及時收住了手:“血都已經(jīng)把你衣服浸透了,還說沒有!

    她話落,昭瀾適時出聲:“是卑職的錯!

    “回程途中遭遇埋伏,卑職愚笨險些喪命,多虧主子出手相救……”

    顧晚卿這才知曉,原來衛(wèi)琛他們回程途中也遇到了黑衣人。

    昭瀾還中了埋伏,害得衛(wèi)琛替他受了一箭。

    她雖不滿昭瀾害了衛(wèi)琛受傷,但事已至此,怪罪他也無濟(jì)于事。

    于是顧晚卿沒說什么,只讓昭瀾去找官驛的老板準(zhǔn)備傷藥和紗布。

    她要親自替衛(wèi)琛處理傷口。

    衛(wèi)琛全程愣在一旁,見顧晚卿這般緊張自己,他心下歡喜若狂。

    連眉眼間都染了笑意。

    被顧晚卿撞破,她豎起了柳眉:“樂什么?受傷了很值得高興嗎?”

    衛(wèi)琛抿唇,嘴角噙笑:“你方才說……要親自為我處理傷口!

    這話是男人湊近顧晚卿耳畔說的,只他二人能聽見。

    衛(wèi)琛將將話落,顧晚卿便領(lǐng)會了他話里的深意。

    不由被帶偏,想入非非。

    介于昭瀾他們還看著,顧晚卿也意識到自己眼下恢復(fù)了女兒身,替衛(wèi)琛處理傷口實(shí)為不妥。

    便命風(fēng)尋去找大夫過來。

    哪知衛(wèi)琛卻不許,“請大夫還不知要耽擱多久!

    “我這傷實(shí)在等不得了!

    “卿卿……”

    男人聲音溫磁許多,迷得顧晚卿七葷八素。

    她忙不迭制止他繼續(xù)說下去:“我來,不用勞煩大夫了!

    頓了頓,她瞪了男人一眼,“你別說話!

    衛(wèi)琛不以為意,嘴角噙笑:“那就有勞卿卿!

    話落后,他淡掃了落在最后的蘇笑一眼,斂了些許笑意,吩咐霜月將人照顧好。

    另外還派了風(fēng)尋去守著蘇笑,以免她再出什么意外。

    至此,顧晚卿才想起來一件不算要緊的事。

    她還沒來得及向蘇笑解釋女扮男裝的緣由。

    蘇笑雖滿心狐疑,卻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追問的時候。

    經(jīng)歷了昨晚的暗殺,大家都乏了。

    她雖然好奇“衛(wèi)晚”的真實(shí)身份,但她眼下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懂事如蘇笑,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她-

    官驛的老板替他們安排了上等房。

    顧晚卿卻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對門衛(wèi)琛的房間。

    她讓人打了水來,想著先替衛(wèi)琛清理傷口。

    初時,顧晚卿并沒覺得這件事有什么難度。

    畢竟從小到大,她這也不是第一次替受傷的衛(wèi)琛處理傷口。

    他平日里習(xí)武,身上難免會有些小傷,都是她替他上藥的。

    只不過,以往衛(wèi)琛受傷,都沒有這次嚴(yán)重。

    而且以前他受傷的地方,要么是胳膊,要么是腿上,其他地方倒是護(hù)得很好。

    所以顧晚卿處理傷口時,也很方便。

    但這次不同,這次衛(wèi)琛傷在后腰。

    想要處理傷口,需得先為他寬衣,完完全全露出上半身來。

    起初顧晚卿倒也沒覺得難為情。

    她專心致志擰著一會兒擦拭傷口要用的巾帕,衛(wèi)琛在屏風(fēng)那頭寬衣。

    屋內(nèi)靜寂,徐徐晨風(fēng)從半開的窗戶灌入,搖曳了微弱不起眼的燭火。

    窗外天色朦朧,室內(nèi)光線明暗不均。

    隱約將男人健碩的身影投落在桃木的屏風(fēng)上。

    顧晚卿擰干了巾帕,回身朝屏風(fēng)那邊看去,淡聲詢問:“阿錦,衣服脫好了……沒。”

    哪知她話音剛落,那映在桃木雕花畫屏上的峻拔身影,便微微轉(zhuǎn)動。

    從側(cè)身而立,變?yōu)檎娉蛩@邊。

    男人寬肩窄腰的身形輪廓,被光影勾勒得清晰無比。

    顧晚卿話音頓挫,呼吸無端收緊,思緒像是被人一劍斬斷了。

    腦中空空,鋪天蓋地全都是衛(wèi)琛衣衫盡褪后的模樣。

    雖然只是臆想,卻讓顧晚卿攥著巾帕的手驀地緊了力道,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她怕是……做不到心平氣定地替衛(wèi)琛處理傷口了。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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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4、今生024

    “還沒!背链诺哪幸舾糁溜L(fēng)傳過來。

    拉回了顧晚卿的思緒。

    頓了片刻, 男人話音一轉(zhuǎn),云淡風(fēng)輕道:“卿卿,過來幫我一下!

    顧晚卿呼吸滯住, 腳上似有千斤墜, 重得邁不開步子。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思緒理也理不清,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幫、幫你什么?”

    “衣服粘住傷口了!毙l(wèi)琛沉聲一句, 頓時打消了顧晚卿所有顧忌。

    她急急忙忙繞過了屏風(fēng), 揪著纖細(xì)漂亮的眉, “你別弄了,我來……”

    話落, 顧晚卿美目抬向那衣衫半褪的男人, 神情又是一滯。

    恰好衛(wèi)琛側(cè)眸朝她看來,他一身白衣半剝,虛掛在臂彎。

    骨肉勻稱的寬肩一覽無余, 但最引人矚目的,還要數(shù)男人瓷白硬朗的胸膛。

    許是平日里習(xí)武的緣故,他身上每一寸肉都緊致勁瘦,看上去十分有力量, 又不比風(fēng)尋那般魁梧壯碩。

    當(dāng)然也不會令人覺得他羸弱,畢竟腰腹一截縱橫的肌理溝壑,線條分明。

    打眼一看,便讓顧晚卿久久挪不開眼。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下,毫不避諱地細(xì)致地打量男人衣服底下的好身材。

    除了呼吸略有些急促, 顧晚卿還有點(diǎn)頭重腳輕, 飄飄然的感覺。

    心底沒來由生出一股邪念來。

    竟想摸上去看看, 手感如何-

    衛(wèi)琛始終端詳著頓住步子的少女。

    見她視線垂落在自己胸膛,他那雙眼尾勾翹的鳳眼幽沉了許多,眸光沉甸甸壓在少女巴掌大點(diǎn)的白凈小臉上。

    顧晚卿許久未動,衛(wèi)琛也不催她。

    只想耐著性子等她看個夠。

    可小姑娘的視線實(shí)在有些灼人,被她盯著,他赤露的胸膛沒來由地?zé)隣C起來。

    心下、口中,也緊跟著燥得厲害,喉結(jié)莫名滾了滾。

    衛(wèi)琛還是沒忍住開口,聲音晦澀暗啞,沾情帶欲:“不妨再上前一些……許你看個仔細(xì)?”

    雖是低問,他話音卻有鉤子似的,勾動了顧晚卿起伏不定的心。

    她頓時斂了神思,羞得滿面通紅,無地自容。

    一雙瀲滟杏眸抬望了男人似笑非笑的俊臉一眼,顧晚卿輕咬了一下紅唇,“轉(zhuǎn)過身去!”

    衛(wèi)琛知她這是難為情了,心下快意,倒也順從服帖。

    顧晚卿叫他轉(zhuǎn)身,他便徐徐轉(zhuǎn)身背對著她,猿臂蜂腰的健碩身形,令少女不禁看直了眼。

    偏偏衛(wèi)琛還偏頭回眸,余光噙笑,深瞥她一眼。

    似笑非笑地戲謔打趣:“卿卿還想看哪兒,不如一并告知阿錦!

    顧晚卿:“……”

    誰想看他了!

    呼吸微沉,顧晚卿無視男人的戲弄,垂著睫毛,將視線落在他位右后腰處。

    她柔嫩的指節(jié)將他垂墜遮住視線的衣衫往上撥了一些,果然看見滲血那個位置的衣服與傷口緊密貼合在一起。

    顧晚卿下意識蹙起了眉,轉(zhuǎn)身去尋了剪子,要將衛(wèi)琛的衣服剪開。

    盡可能在不弄疼他的前提下,將他的衣服從傷口處分離。

    處理這些時,顧晚卿萬般小心,連呼吸都屏住,不敢大口喘氣。

    待她揭開層層衣物,露出男人后腰上那個血窟窿來。

    她心里狠狠抽了一下,眸色暗了暗,疼惜浮于眼底。

    這么深的傷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聲不吭撐到現(xiàn)在的。

    那箭頭連著衣服穿進(jìn)衛(wèi)琛后腰的血肉,導(dǎo)致傷口里還有些碎帛混雜在里頭。

    得虧并未傷及要害,且衛(wèi)琛年盛氣強(qiáng),自愈能力不錯,失血不算多。

    否則他非得暈過去不可。

    顧晚卿對著男人的箭傷想了許多,手上功夫沒停,仔仔細(xì)細(xì)將他的傷口打理出來。

    確定衣服沒再粘住傷口,顧晚卿用食指戳了一下男人強(qiáng)健有力的闊背,“好了,把衣服脫下來吧。”

    他這般欲脫未脫,半遮半掩的模樣,實(shí)在很難不惹人遐想。

    所以顧晚卿想,或許衛(wèi)琛將衣衫都脫了,整個上半身露出來。

    可能也就沒那么撩撥人了。

    她話落,便回身去銅盆里擰了巾帕。

    再回身時,衛(wèi)琛已經(jīng)乖乖褪下了衣衫,露出整個上半身。

    顧晚卿略微抬眸,便將男人英武身姿盡收眼底。

    他膚色冷白,腰背線條流暢分明,結(jié)實(shí)有力。

    早已不是年幼時病懨懨的姿態(tài)-

    顧晚卿恍惚了一瞬,方才捏著巾帕走近男人。

    將注意力集中在他后腰的傷口處,遲遲不敢下手去觸碰。

    怕自己拿捏不好力道,弄疼了他。

    許是她一直沒動靜,衛(wèi)琛察覺到了什么。

    萬籟俱寂中,他反手探到身后,切實(shí)地捉住了顧晚卿拿著巾帕的那只手。

    牽引著她,將巾帕壓在了他傷口附近。

    男音徐徐,溫潤如玉:“別擔(dān)心,我不疼!

    顧晚卿的心更亂了,半個掌心貼著男人傷口下兩寸的肌膚。

    無端生出的燙意幾欲灼傷她的手掌,只一觸,顧晚卿便抽回了手。

    隨后她掩飾似地輕咳了一嗓子,“去桌邊坐下吧!

    衛(wèi)琛收回手去,沉沉應(yīng)了一嗓。

    隨后他與顧晚卿先后落座在桌前,依舊背對著她。

    這一次,顧晚卿凝神聚氣,專注地為他清理傷口。

    房內(nèi)靜謐無聲,平白生出幾分索然無趣。

    于是顧晚卿后知后覺地接了男人之前的話:“疼也不丟人。”

    饒是他一個大男人,那也是血肉之軀。

    受了傷,哪有不疼的。

    衛(wèi)琛低笑,撐在膝蓋上的雙臂暗暗用勁,將那摁壓傷口的疼意忍了下去。

    他沒有回頭去看顧晚卿,膩人的話卻是信手拈來:“有你在此,怎么會疼。”

    顧晚卿替他擦拭的動作一頓,耳根又燙熱了些,故意施重了力道。

    男人果然冷嘶一聲,抽了個口氣。

    只聽顧晚卿薄怒道:“你若再這般不正經(jīng),我就讓昭瀾喚大夫來!

    男人不應(yīng)聲,只緩緩側(cè)身,回望少女含羞帶怒的美眸。

    與她視線對上時,他勾起了唇角,“誰說我不正經(jīng)了?”

    說話間,衛(wèi)琛轉(zhuǎn)了身,與顧晚卿面對面相坐。

    他還坦然自若地拉過了顧晚卿的手,將她溫?zé)岬娜|荑摁在他左邊胸膛。

    讓他燙熱的胸膛肆無忌憚地點(diǎn)燃少女的蔥白玉指。

    磁聲喃喃:“我明明很正經(jīng)……”

    一切發(fā)生得突然,顧晚卿毫無防備。

    就著男人的力道,她半個身子都探到了他眼前,幾欲撞進(jìn)他懷中,與他呼吸相聞。

    衛(wèi)琛那沉磁溫潤的嗓音有蠱惑人心的魔力。

    顧晚卿只覺耳根酥麻,胸口有什么東西欲要撞破禁錮,沖出來。

    她想縮回被摁在他胸膛的手,卻又軟綿無力,抽不出來。

    只好低垂長睫,假裝鎮(zhèn)定地受著男人滾燙深沉的視線。

    聽他緩聲接著道:“因?yàn)榍淝湓诖,我這兒就像吃了栗子糕一樣甜。”

    “很甜很甜,便也不覺得哪里疼了!

    男人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分明也沒說“心悅你”那樣輕浮直白的話,可顧晚卿還是羞得不行。

    腦袋幾欲垂到地上去,像一只縮頭烏龜似的。

    任憑心里如何情火中燒,她也不肯承認(rèn),自己被男人動搖了。

    “卿卿……”衛(wèi)琛啞聲喚她,攥著她的手,緊了緊力道。

    他垂落的視線,從她羽扇似低掩的長睫,落到她翹挺嬌俏的鼻尖,最后望住她輕抿的唇。

    少女膚白,襯得她的唇色更顯嫣紅。

    因距離太近,衛(wèi)琛能看清她唇上淡淡紋路,不禁浮想聯(lián)翩,好奇其軟度。

    便是此時,一直低垂著眼睫的顧晚卿忽然抬起了眼簾,美目盈盈對上男人幽深晦暗的視線。

    兩人皆是微驚,沒想到距離如此近。

    近到他們能感受到彼此逐漸濕熱、急促的呼吸。

    顧晚卿有些無措,美目慌亂,卻又逃不開男人的視線。

    她胡亂看著他,不經(jīng)意瞥見衛(wèi)琛暗暗滑動的喉部,以及他微張的薄唇……逐漸欺近。

    那一剎,顧晚卿臉上的熱度燒盡了她最后一絲理智。

    她面紅耳赤到幾點(diǎn),也跟著男人緩緩咽了口唾沫。

    眼睜睜看著他斧刻刀削的俊臉壓下來,欺近再欺近……

    吱呀——

    房門被人從外面徐徐推開。

    昭瀾端著傷藥進(jìn)屋。

    “顧二小姐,傷藥送來了!闭褳懤@過屏風(fēng),終于看見了桌前面對面端坐的兩人。

    也不知為何,他觀摩自家主子和顧二小姐的神情,似有些不自然。

    兩個人臉色泛紅,且紅得有些不正常。

    昭瀾關(guān)心道:“主子的傷可還好嗎?”

    他這話是問顧晚卿。

    卻見少女慌忙點(diǎn)頭,頻率如搗蒜一般。

    再看自家主子,兩手撐于雙膝,正襟危坐,抬眼望著房頂。

    耳根似染了胭脂一樣紅。

    赤露的上半身也白里燒紅,看上去燥熱難耐的樣子。

    昭瀾若有所思,磨磨蹭蹭地將傷藥放在了桌上。

    自以為貼心地詢問顧晚卿道:“顧二小姐可是累了,要不換卑職來替主子上藥?”

    昭瀾話音剛落,本心虛朝上看的衛(wèi)琛驀然垂落視線,蹙眉橫了他一眼。

    心下只覺得這小子多事。

    平日里挺有眼力見,今天怎么瞎了似的。

    不過衛(wèi)琛還是小心打量了一眼顧晚卿。

    見她如坐針氈,頓時心軟下來,“你來吧!

    他話落,最后看了眼暗暗咬住下嘴唇的少女,胸腔內(nèi)小鹿亂撞,久久難歇。

    男人那句話,無疑讓顧晚卿如釋重負(fù)。

    她噌地站起身去,給昭瀾騰了位置,“我、我先回屋歇、歇著了……”

    說完,顧晚卿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捏在手里的巾帕都忘了放回銅盆里。

    昭瀾欲出聲提醒她,卻被衛(wèi)琛一記眼神制止了。

    隨著房門被離去的顧晚卿帶上,室內(nèi)春意氤氳的氛圍徹底散盡。

    衛(wèi)琛轉(zhuǎn)身背對昭瀾坐著,依舊是兩手搭在膝上,不再言語。

    沉默間,昭瀾仔細(xì)替他上藥。

    衛(wèi)琛卻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方才顧晚卿含羞帶怯望向他的模樣。

    實(shí)在嬌俏可人,連他都險些失控,忍不住低頭想要親她。

    甚至被昭瀾打斷時,衛(wèi)琛心下還很懊惱。

    但此時此刻,隨著心境平和下來,男人才開始自省。

    為自己方才險些釀成大錯的行徑懊惱不已。

    從小到大,他隱忍克制了這么多年,才敢稍稍向她表露心意。

    若是因?yàn)樘^性急,冒犯了卿卿,惹她討厭……那可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衛(wèi)琛冷靜下來后沉了口氣,暗暗告誡自己切不可再如今日一般失了分寸。

    以顧晚卿愛憎分明的性子,若是當(dāng)真惹她生厭。

    成親一事,怕是永遠(yuǎn)沒得商量了-

    顧晚卿逃出衛(wèi)琛的房間后,并沒有立刻回自己房間。

    她在走廊來回踱步,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氣息,以及胸口竄動的異樣。

    霜月來送糖水和糕點(diǎn)時,恰好在走廊撞見顧晚卿。

    見她垮著肩,在那兒來回走,不由悄悄湊近。

    “小姐,您怎么在外頭?不是給衛(wèi)小三爺處理傷口嗎?”

    霜月話落,顧晚卿被她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

    隨后含糊應(yīng)道:“昭瀾在里頭……我有些乏了!

    霜月信了,她這丫頭一向好糊弄:“那您吃點(diǎn)東西,快回屋歇著去吧。”

    “昨兒忙活一晚上,也該乏了。”

    顧晚卿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蘇姑娘可在房中?”

    霜月:“在的,我剛剛才給她送了點(diǎn)吃的過去!

    頓了頓,霜月好奇問:“小姐,您找蘇姑娘何事啊?”

    “女扮男裝這件事……終歸要同人家解釋一下!鳖櫷砬湓捖,便催促霜月先將吃的給衛(wèi)琛送進(jìn)屋去。

    她自己拎著裙擺下樓,去找蘇笑。

    蘇笑的房間在驛站一樓,緊挨著霜月和風(fēng)尋的房間。

    方便他們照顧她。

    顧晚卿下了樓,才忽然想起來自己身上穿的還是蘇笑的衣服。

    穿成這樣去見她似乎有些怪,她便又折身回了樓上,著驛站的人為她準(zhǔn)備熱水,打算先沐浴更衣-

    衛(wèi)琛后腰的傷處理好后,吃了些霜月送來的栗子糕。

    味道過于甜膩,他不禁皺起了眉。

    “你家小姐可歇下了?”男人抬眼,叫住了打算悄聲退下去的小丫鬟。

    霜月連忙回身,將腦袋垂得很低,“小姐剛沐浴更衣完,去蘇姑娘房里喝糖水了。”

    “下去吧。”衛(wèi)琛將咬了一口的栗子糕放回了碟子里。

    霜月應(yīng)了一聲,低著頭退出了房門。

    昭瀾鋪好了床,看了眼本該穿著單薄里衣坐在桌前等他的衛(wèi)琛。

    只見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自己披了一件青灰色外袍,正慢條斯理系著衣帶,似是打算出門去。

    “主子,您這是?”

    “出去透口氣!毙l(wèi)琛冷聲應(yīng)對完,便半披著長發(fā)往外走。

    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yīng)該找顧晚卿解釋一下方才的事。

    莫要讓她把他當(dāng)成輕浮浪蕩子,對他避而遠(yuǎn)之-

    蘇笑的房間里,顧晚卿捧著一碗糖水小口喝著。

    對手邊的栗子糕也很是沒興趣。

    坐在她身旁的蘇笑靜默看著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換回男裝又變成翩翩小郎君的“衛(wèi)晚”竟是當(dāng)朝太傅家的千金。

    “衛(wèi)……顧小姐。”蘇笑一時有些改不過來稱呼。

    總覺得“衛(wèi)公子”叫習(xí)慣了,“顧小姐”反倒喊著別扭。

    神游天際,腦袋空空的顧晚卿迷蒙地將視線聚在她臉上。

    眸光定了定,總算恢復(fù)了一絲神采,“怎么了?”

    “你不是說……要與我解釋?”蘇笑的神情略尷尬。

    不久前,顧晚卿敲開她的房門,說是要與她解釋女扮男裝的事。

    雖然蘇笑沒覺得這件事有什么可解釋的,但看見顧晚卿心浮氣躁的樣子,她還是順勢讓她進(jìn)了屋。

    結(jié)果過去了快一炷香的時間,顧晚卿始終趴坐在桌前,側(cè)首枕著一條胳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連喝糖水時也有氣無力的,看著像是沒什么胃口,似乎被什么愁人的事情困住了思緒。

    這會兒蘇笑提醒了她一句,顧晚卿方才直起腰身,點(diǎn)點(diǎn)頭:“對,沒錯,我是要與你解釋來著!

    “如果不是昨晚那些黑衣人鬧那么一出,我本來是想一直瞞著你的!

    “實(shí)在對不起……沒能瞞你到最后。”

    蘇笑:“……”

    合著,這便是她所謂的解釋。

    還真是有夠清新脫俗,別具一格的。

    正常人不應(yīng)該解釋一下為什么要女扮男裝嗎?

    還好蘇笑對此也不是很感興趣。

    再加上,她也看出來了,顧晚卿人雖然在她房中坐著,心卻不在。

    估計落在別處了。

    所以即便她方才的解釋,說了等于沒說。

    蘇笑也沒與她計較。

    她將手疊放在一起,正色直言道:“顧小姐有心事?”

    顧晚卿神色一愣,仿佛被人一箭命中了心臟。

    臉上劃過一抹慌色,她搖了搖頭,隨后又點(diǎn)頭。

    蘇笑:“如果顧小姐不介意,不妨說與我聽聽?”

    “你還是叫我的乳名婠婠吧,一口一聲顧小姐,聽著生分!鳖櫷砬淇戳松倥谎,支著自己的下巴:“我卻有一件事弄不明白!

    “這事……應(yīng)當(dāng)也算不得要緊,說與你聽,自然無妨!

    “只是你與我年紀(jì)相仿,想來閱歷也不比我豐富多少!

    “便是說與你,怕是你也未必能替我解答心中困惑。”

    顧晚卿繞了一大個彎子,一句也沒說到點(diǎn)上。

    蘇笑快被她急死了,“可是與衛(wèi)大人有關(guān)?”

    顧晚卿:“……你、你怎么?”

    怎么知道她的心事,與衛(wèi)琛有關(guān)?

    莫非是會什么讀心秘術(shù)不成?!

    “這有什么難猜的!

    “前不久你還好好的,去給衛(wèi)大人處理完傷口,人就變了樣,失魂落魄的。”

    “但凡長了腦袋的,都能想得明白!碧K笑亦支著下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顧晚卿,提了提唇角,“你瞧我像是沒長腦袋的人嗎?”

    “……”這次換顧晚卿無言以對了。

    她也知曉自己眼下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完全不知如何時候。

    一顆心全被衛(wèi)琛攪亂了。

    思及此,顧晚卿忽然憤懣起來,猛地拍了下紅漆木桌的桌面:“都怪阿錦,若不是他成日里沒個正形,攪得我心亂!

    “我何至于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明白!”

    蘇笑松開了下頜,坐直身,被顧晚卿憤然拍桌的模樣驚了驚。

    而后她忍不住低笑了一聲:“當(dāng)初我便奇怪,衛(wèi)大人對你好得異于常人。”

    “怎么看,也不像是兄弟手足間的關(guān)照愛護(hù)那么簡單!

    顧晚卿因?yàn)樘K笑那聲低笑冷靜下來,神色微窘,收斂了自己的性子。

    她看向蘇笑,眼神狐疑。

    只聽她接著道:“如今得知你是女兒之身,我才豁然明悟!

    “衛(wèi)大人待你的好,應(yīng)當(dāng)是一名男子待心上人的那種好!

    “他定是喜歡你,所以才會對你處處包容,愛護(hù)有加,聽之任之!

    “連偷偷看向你時的眼神都是溫柔寵溺,滿腹深情的!

    蘇笑句句清朗,噙著溫柔笑意。

    仿佛她與顧晚卿乃是多年閨閣好友,聚在一起,談?wù)撃袣g女愛的那檔子事。

    顧晚卿聽她一字一句徐徐道來,人已經(jīng)愣住了。

    方才平復(fù)下去的異樣,又浮上心頭。

    她感覺心口鼓動的厲害,羞赧之情油然而生,有些坐立難安。

    蘇笑看出了她的慌亂,話音驀然一轉(zhuǎn):“看你這模樣,倒是半點(diǎn)驚奇也沒有!

    “想來是一早便知曉了衛(wèi)大人的心意了吧!

    “那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可也喜歡他?”

    顧晚卿沒想到蘇笑這姑娘,年紀(jì)與她相仿,談?wù)撈鹉信閻蹃,卻是一副過來人的姿態(tài)。

    言談間,似游刃有余。

    她更沒想到,蘇笑會如此直白,詢問起她對衛(wèi)琛的心意來。

    偏偏這件事,她自己也尚未弄明白。

    只覺心亂如麻,怎么也理不清,只想將其避開,扔到一旁不去想。

    說她在這件事情上,是只縮頭烏龜也不為過。

    可蘇笑這一問,卻像是一柄斧子,生生將顧晚卿的龜殼鑿開了。

    她如今,徹底無處可躲了。

    俏臉被憋得通紅-

    靜默許久后,顧晚卿才妥協(xié)似地看向蘇笑。

    吞吞吐吐地開口:“……何為喜歡?”

    她這一問,倒是將蘇笑難住了。

    蹙眉深思了片刻,她以手抵住眉心:“這個嘛……”

    “我以前讀的那些話本子上,還真是從沒有過詳細(xì)釋義。”

    “不過我隱約悟得一些!

    “喜歡一個人,大抵就是……你總想見到那人!

    “你的喜怒哀愁,都會在無形之中被他牽動!

    “若是有朝一日,那人與別的女子在一起了,你會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哪怕只是想到他與旁的姑娘說笑的畫面,你都會胸口酸澀,眼睛發(fā)脹難受,想哭……”蘇笑正說到興頭上。

    余光卻不經(jīng)意地瞥了旁側(cè)安靜坐著的顧晚卿一眼。

    她的話音忽然頓住,而后調(diào)子低了下來,帶著些許不知所措:“……婠婠,你怎么哭了?”-

    佇立在門外許久的衛(wèi)琛正全神貫注聽著墻角。

    聽到最后,蘇笑的話令他心下一顫。

    當(dāng)即理智頓失,直接蠻力破開了蘇笑房間的門,疾步進(jìn)屋。

    “卿卿……”

    作者有話說:

    顧晚卿:某人真是越來越不正經(jīng)了。

    衛(wèi)。河尚亩l(fā),哪里就不正經(jī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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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5、今生025

    “卿卿……”

    低沉的男音滿懷關(guān)切, 穿透力極強(qiáng)。

    連房門哐啷倒地的聲音都被他壓了過去。

    屋內(nèi)循例隔著一扇屏風(fēng)。

    門口的響動,自然驚動了屏風(fēng)這頭的顧晚卿和蘇笑。

    聽見熟悉的男音,顧晚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心下那莫名其妙的漲澀感忽然煙消云散。

    她實(shí)在不敢相信, 自己剛才竟然真的因?yàn)樘K笑的話在腦中虛構(gòu)了許多畫面。

    譬如他同別的女子言談?wù)f笑, 給人家買糖炒栗子,還帶別人去賞綠梅……

    那一剎,顧晚卿腦中閃過了無數(shù)的畫面。

    都是這些年來,她與衛(wèi)琛之間的美好回憶。

    她不過是將那些回憶里的自己, 嘗試著替換成其他女子。

    短短幾個畫面, 她心下便像吞了銀針一樣刺痛難受-

    衛(wèi)琛立于屏風(fēng)前, 修長挺拔的身影映在畫屏上。

    他尚且存有最后一絲理智,顧及到里頭除了顧晚卿還有蘇笑也在。

    這里又是蘇笑的房間, 他不好冒昧進(jìn)去, 怕平白牽連了別人的名聲。

    所以他與她們隔了一扇屏風(fēng),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如常:“……衛(wèi)某失禮了。”

    這話,他是對蘇笑說的。

    畢竟方才一失控, 震倒了她的房門。

    隨后,衛(wèi)琛的嗓音柔和了一些,露了些許擔(dān)憂:“卿卿……你哭了?”

    方才在門外便聽見蘇笑這般說。

    所以他心下一著急,才破門而入……

    衛(wèi)琛想知曉顧晚卿因何而哭。

    是因?yàn)樘K笑方才的話, 她想到了什么觸目傷心的畫面?

    還是別的什么。

    當(dāng)然,大部分原因還是出于擔(dān)心。

    一聽說顧晚卿哭了,他心下那寸軟肉便像是被人提了把鈍刀慢慢割過。

    皮開肉綻的疼著。

    實(shí)在舍不得她掉眼淚珠子。

    男人的擔(dān)心,令顧晚卿將淚意壓了下去。

    她扯著衣袖抹了眼角的晶瑩,吸了吸鼻子, 聲音似蒙了一層薄紙:“……才沒有!

    聽著甕聲甕氣的, 有些啞。

    衛(wèi)琛欲言又止, 沉吟片刻,方才沉緩出聲:“沒有便好……那我先回屋休息了。”

    雖然他知道,顧晚卿定是被他這月余來畫風(fēng)突變的言行舉止亂了心。

    但如今她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rèn),他饒是心里猜測到她的心意,卻也不好輕易挑明。

    畢竟那小妮子倔起來,連驢都要自愧不如。

    顧晚卿默了片刻,方才沉沉嗯了一聲。

    衛(wèi)琛便是在畫屏那方等到她出聲首肯,方才轉(zhuǎn)身離去的。

    不多時,驛站的老板帶人過來,說是要給蘇笑換一間房。

    這間房的房門修葺需得花個幾日功夫,怕她不方便-

    鬧了這么一出,顧晚卿有些乏了。

    她將蘇笑送到了新的房間,又替衛(wèi)琛再一次向她道歉。

    方才話音一轉(zhuǎn),提出回屋休息。

    蘇笑叫住她,盈盈美目噙笑,“你方才哭,是因?yàn)樾l(wèi)大人吧。”

    顧晚卿愣怔住,神色一慌,支支吾吾半晌也沒說出一句整話來。

    還是蘇笑看不過去了,放她一馬:“算了,我也不逼你承認(rèn)!

    “只是婠婠,你要記住。”

    “如衛(wèi)大人這般豐神俊朗,年少有為的男子,天下間沒有女子不喜愛!

    “若非衛(wèi)大人一心向你,束身自好。圍在他身旁兜轉(zhuǎn)的姑娘,只怕是你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的!

    “可你也別仗著他心悅你,便肆無忌憚地冷落他,傷了他!

    “當(dāng)心有朝一日,他倦了厭了,你回頭便也來不及了!

    蘇笑這番話說得頗有些道理。

    顧晚卿聽得一愣一愣的,心下還真是恐慌了片刻。

    尤其是蘇笑那句“有朝一日,他倦了厭了”。

    也不知怎么,就刺疼了她的心。

    顧晚卿半晌沒應(yīng)聲,蘇笑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便知道她定然是把她的話聽進(jìn)心里了-

    其實(shí)蘇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同顧晚卿說這些話。

    她與衛(wèi)琛之間如何,本與她沒有關(guān)系。

    只要他們能替蘇家洗刷冤情,其他事,她無需多管。

    可顧晚卿待她這般好,昨夜更是以身犯險,扮作她引開了那些黑衣人。

    蘇笑便也不忍心見她為情所困,情動而不自知,與衛(wèi)琛之間一直陷在僵局之中。

    所以才多管閑事,跟她說了這些。

    哪怕她心下正隱隱作痛。

    為顧晚卿是女兒身,更為衛(wèi)琛對她不顯山不露水卻堅(jiān)定不移的深沉情意。

    足以斬斷她心底剛剛對他生出的妄念。

    如她自己所說,像衛(wèi)琛那般驚才絕世的男子,喜歡他的姑娘不會少。

    對他一見傾心的亦有之。

    她自然也是其一。

    所以最初知道顧晚卿身份時,蘇笑心里是害怕的。

    怕衛(wèi)琛視旁人如無物是為她。

    后來蘇笑這一想法被證實(shí)了,她難過之余,又抱著一線希望——

    若是顧晚卿心里沒有衛(wèi)琛,她說不定能拼盡全力一搏?

    所以顧晚卿來尋她時,蘇笑才會主動在她面前提到衛(wèi)琛。

    想要知道顧晚卿心中是如何想的。

    哪知顧晚卿是個單純的,情愛一事她是一竅不通。

    可蘇笑看得出,她一言一行都透露著對衛(wèi)琛的喜愛。

    所以她很篤定,顧晚卿心里亦是有衛(wèi)琛的。

    他二人,乃是兩情相悅。

    所以啊,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怕是這世上也無人能插足其中。

    如此,蘇笑只能趁早絕了對衛(wèi)琛的那點(diǎn)念頭。

    甘心做個局外人,為他二人推波助瀾一番。

    權(quán)當(dāng)是報答他二人對她,以及對蘇家的恩情-

    顧晚卿魂不守舍地上樓去,低垂著腦袋,神色懨懨地往自己的房間走。

    全然沒有注意到等在自己房間門口的男人。

    衛(wèi)琛從蘇笑的房間離開后,并未真的回房休息。

    他還是忍不住對顧晚卿牽腸掛肚,需得親眼看見她沒事,方能心安。

    如今倒是親眼看見了,可小姑娘看上去并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離開以后,蘇笑又同她說了些什么。

    “卿卿。”低沉男音幽幽響起。

    在寂靜的走廊里,如濕潮的晨霧一般,被風(fēng)吹得散開。

    清晰地傳到了顧晚卿耳朵里。

    她頓住腳,不可思議地抬眸,詫異地看著幾步開外似在等她的男人。

    心下小鹿撞得厲害起來,動靜喧天。

    以至于她不敢再往前邁步,只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衛(wèi)琛。

    “不、不是說回屋歇著嗎……在、在這兒干嘛。”女音勢弱,低低淺淺,如泉水叮咚。

    衛(wèi)琛將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長眉微蹙,俊臉嚴(yán)肅:“不放心你。”

    說著,他拔步走向她。

    顧晚卿抬眸對上男人滿含擔(dān)憂的鳳眼,見他靠近,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她一手壓在心口,一手推拒男人:“你別過來!就站那兒!”

    衛(wèi)。骸啊

    雖然無奈,他還是按她所說站住了腳,嗓音溫沉許多:“蘇姑娘說的那些,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的阿錦,不會與旁的姑娘說笑,更不會與別的女子在一起!

    顧晚卿愣住。

    不是因?yàn)槟腥苏\懇的解釋和安慰,而是因?yàn)樗蔷洳唤?jīng)意脫口而出的“你的阿錦”。

    我的阿錦……

    顧晚卿在心里嘗試著輕喃,結(jié)果臉上燒燙得更厲害了。

    心中小鹿蹦跶得更歡,有些失控-

    “所以你不必為此擔(dān)憂難過!

    “也不用有任何負(fù)擔(dān)。我說過會等你,便會一直等下去!

    男人的聲音溫潤如水,磁性好聽。

    顧晚卿不安的內(nèi)心總算沉淀下來,她抿了下嫣紅的唇,想起蘇笑最后的話:“那你……要是有朝一日,厭了倦了呢?”

    “我不會!蹦幸艉V定。

    可少女仍舊不依不饒:“萬一呢……”

    衛(wèi)琛聽出她的執(zhí)拗,暗暗嘆了口氣,沉沉低笑了一聲。

    他重新邁步,逼近了顧晚卿,在她跟前站定。

    “卿卿,沒有萬一!蹦腥说褪住

    望進(jìn)少女澄澈清透的雙眸時,他心下一動,沒忍住,將人攬入了懷中。

    溫沉嗓音從她頭頂繼續(xù)傾瀉而下,“便是阿錦死了,埋骨塵沙。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依舊心悅你,生死不渝!

    顧晚卿也不知,衛(wèi)琛怎的又突然抱了上來。

    但是她不能否認(rèn),呆在他的懷里,她覺得溫暖又安心,舍不得推開他。

    再加上男人沉磁徐緩,如溪水潺潺的情話,她如何能不心動?

    哪怕不能立刻嫁給他,做他的妻。

    顧晚卿也不想再無視他的滿腔深情,辜負(fù)于他-

    長廊悄寂,除了顧晚卿與衛(wèi)琛,再無旁人。

    四周鴉雀無聲,倒是男人堅(jiān)硬胸膛底下的心跳聲,海沸江翻,震耳欲聾。

    衛(wèi)琛一心只想打消顧晚卿心中的顧忌,想讓她的心情好轉(zhuǎn),不要這般懨懨無力。

    所以一時情急,說了許多,也抱了她。

    冷靜下來后,他也暗暗生悔。

    總怕自己出半點(diǎn)差錯,便令顧晚卿對他失望,滿盤皆輸。

    如今顧晚卿在他懷中悶不做聲,衛(wèi)琛心下更是慌了。

    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松開她,再費(fèi)心與她仔細(xì)解釋自己方才的行徑。

    便是此時,想通一切,心下豁然開朗的顧晚卿抬起了一雙葇荑。

    她悄然攥住了男人腰側(cè)的衣衫,被迫埋在男人懷中的腦袋動了動,將額頭抵在他堅(jiān)硬結(jié)實(shí)的胸膛。

    顧晚卿悶悶開口:“雖然……我很不想承認(rèn)。”

    “但是阿錦……”

    “我似乎……也心悅于你!

    衛(wèi)琛愣怔當(dāng)場,少女溫軟淺聲的一句話,卻在他心里激起了千層浪。

    呼吸微緊,男人不由收緊了雙臂,抱她抱得更用力些,“卿卿……”

    他心下歡喜,只字片語難以言明。

    只喚了她一聲,便哽住了。

    倒是顧晚卿,小臉埋在他懷中,揪緊他的衣衫,喃喃繼續(xù):“不過我沒你那么篤定……”

    “我也不知我對你是否是一時興起……”

    “總之你不要抱有期望,或許我并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好。”

    這是顧晚卿十幾年來第一次對人動情。

    她是初次,也不知自己這份心意能持續(xù)多久。

    萬一不是真心實(shí)意的喜歡,只是因?yàn)樗c衛(wèi)琛自小認(rèn)識,一起長大,所以才不喜他與別的女子在一起怎么辦?

    雖然情之一字,說起來簡單。

    但其中道理,復(fù)雜難懂。

    誰又知道,這東西就不會生出什么變數(shù)來?

    將來的事,誰也預(yù)料不到。

    所以哪怕要向衛(wèi)琛坦白自己此時此刻對他的心意,顧晚卿也要把該說的話與他說清楚。

    思及此,她又將男人的衣衫揪緊了些。

    額頭從他胸膛挪開,抬起她那張容色艷艷的小臉,美目流盼地望著他:“成親一事,我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

    “若是如此,你還是心悅我……那我便承認(rèn)我歡喜你!

    衛(wèi)琛心下又暖又軟,深情浸滿雙眸,幾欲外溢。

    他薄唇勾著弧度,喜色難掩。

    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一向沉穩(wěn)自持如他,此刻竟如同情竇初開的稚澀少年,失了方寸,歡喜得不知所措。

    許久之后,衛(wèi)琛才微抬一只手,克制著力道,落在顧晚卿腦后。

    將她的腦袋往他懷里壓了壓,讓她的臉隔著薄薄衣衫貼在他的胸膛,能清晰聽到他搏動的心跳。

    “如此便足矣。”男音沉磁微顫,飽含萬千復(fù)雜的情緒。

    顧晚卿不知衛(wèi)琛是怎么了,只覺得他似乎如釋重負(fù),歡喜得仿佛等她這番回應(yīng),已經(jīng)等了好幾輩子似的。

    莫名讓人心生憐惜,想要待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所以顧晚卿松開了他的衣衫,心下一橫,切實(shí)地抱住了男人勁瘦精壯的細(xì)腰。

    還細(xì)心地避開了他后腰的傷,在他懷中鄭重其事地喚他:“阿錦。”

    “我歡喜你!

    衛(wèi)琛垂掩長睫,閉上了眼睛。

    恨不能將懷中少女揉進(jìn)身體里,與她永不分離。

    心下震顫著,許久他才啞聲沉沉嗯了一聲,低低應(yīng)她:“我知道!

    “太好了……卿卿。”

    顧晚卿也不知,衛(wèi)琛到底抱了她多久。

    她任由他抱著,直到雙腿站得有些酸軟。

    心事了了之后,她繃緊的心弦也松懈下來,倦意便襲上心頭來。

    即便如此,顧晚卿也沒出聲抱怨半句,想著讓衛(wèi)琛抱個夠好了。

    反正他們兩情相悅,四下也無人看見。

    殊不知,走廊盡頭,樓梯那邊。

    霜月拉著來給衛(wèi)琛送熱茶的昭瀾,正疊羅漢似的,貼著墻根,探出兩顆腦袋來。

    屏息凝神,滿臉堆笑地看著他倆。

    若是平時,他二人在此偷看,怕是早就被衛(wèi)琛察覺到了。

    但昭瀾想,他家主子此時怕是一門心思都在顧二小姐身上,根本無暇顧及他們這邊。

    所以他和霜月才能貓?jiān)谶@兒,一直盯著他倆。

    只是……

    他家主子這抱人抱得也太久了。

    半柱香的時間都快過去了,還舍不得松開……-

    “公子……”

    風(fēng)尋打樓下上來,人未到,粗渾的聲音先傳到了二樓。

    嚇得躲在墻根偷瞧二位主子談情說愛的昭瀾和霜月抖了兩下。

    后者不小心磕到了前者的下巴,害得昭瀾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霜月:“……對不住啊,昭瀾大哥!

    昭瀾捂著下頜,擺擺手:“無妨!

    視線還忍不住探向走廊那頭。

    可惜,顧晚卿聽到風(fēng)尋的聲音,已經(jīng)慌亂從衛(wèi)琛懷中退出來了。

    兩人并肩分立,衛(wèi)琛蹙著長眉,神色略有幾分不悅。

    正抬眼,朝樓梯那邊看,似是打算等風(fēng)尋一出現(xiàn),先甩他一記冷心刺骨的眼刀子吃。

    顧晚卿則臉色嫣紅,雙眸閃爍,心虛得不行。

    見她這般,衛(wèi)琛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青絲,“你先回屋歇著吧。”

    “累了一宿,多睡會兒!

    顧晚卿被他的舉動驚得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衛(wèi)琛輕撫她腦袋的手,力道也不重。

    不知為何,她心里卻生出一種異樣的酥麻感,又像被火烘烤著,身上那股燥熱感遲遲退不下去。

    思慮片刻,顧晚卿點(diǎn)了點(diǎn)頭。

    旋即轉(zhuǎn)身推開自己房間的門,一步三回頭地往里走:“那我先進(jìn)去了……”

    “你忙完了也早些休息,別忘了身上還有傷。”

    “遵命。”男人淺提唇角,雙眸熠熠,濃情難掩。

    顧晚卿被他炙熱滾燙的視線看得小臉發(fā)燙,沒再多說什么,進(jìn)屋去,將門關(guān)上了。

    隔著門板,她聽見門外走廊上,將將趕到的風(fēng)尋向衛(wèi)琛報告。

    說是提審前臨州知府蘇慶山這件事,李安正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

    著人來問衛(wèi)琛,幾時得空過去。

    衛(wèi)琛始終看著顧晚卿緊閉的房門,心下仍飄飄然著。

    直到風(fēng)尋的話落,他才收斂神思,沉聲冷道:“現(xiàn)在就去!

    話落,衛(wèi)琛微微側(cè)目,視線越過風(fēng)尋,看向廊盡頭。

    他面無表情地喚了昭瀾。

    隨后,被發(fā)現(xiàn)的昭瀾和霜月一前一后從墻后走了出來。

    “主子……有何吩咐?”昭瀾深知自己方才聽了衛(wèi)琛的墻角,犯了大不敬。

    心下打著鼓,倒也做好了領(lǐng)罰的準(zhǔn)備。

    他身后的霜月則被衛(wèi)琛陡然轉(zhuǎn)冷的語氣嚇得抖成了篩子,低著腦袋不敢吱聲。

    只聽那前一刻還對她家小姐溫情脈脈的男人,冷聲對昭瀾道:“你隨我走一趟!

    “是!闭褳憫(yīng)下。

    霜月本以為這件事便就這般揭過了。

    誰知轉(zhuǎn)瞬衛(wèi)琛便又點(diǎn)到她的名字。

    “霜月!

    “奴、奴婢在!”

    “好生照顧你家小姐,讓驛站后廚,做些軟糯米粥,再準(zhǔn)備些清爽可口的小菜,備著!

    “奴婢這就去!”

    “等等!毙l(wèi)琛叫住了她。

    霜月繃緊心弦,額頭上的筋脈突突跳著,徐徐回身等候男人的吩咐。

    卻聽衛(wèi)琛壓低了聲音,“今日所聞所見,誰也不許傳出去!

    “若是傳了出去,損了卿卿的名聲。唯你們是問!

    “是。”霜月與昭瀾齊聲。

    只風(fēng)尋如同丈二的和尚一般摸不著頭腦,滿臉寫著疑惑。

    什么見聞?發(fā)生了什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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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6、今生026

    衛(wèi)琛帶著昭瀾離開后, 走廊里便只剩下霜月與風(fēng)尋。

    后者蹙著濃眉,仍舊一頭霧水。

    又不好追問霜月一個小丫鬟,心里好奇得像貓爪一樣難受。

    就在風(fēng)尋實(shí)在忍不住, 伸手去拽霜月的衣袖, 想要求個明白時。

    顧晚卿房間的門從里面拉開了。

    一身淡色男裝,白凈小臉透著紅的俊俏“小公子”自門內(nèi),幽幽望向他們。

    風(fēng)尋連忙縮回手去,挺直腰背, 裝作無事發(fā)生。

    隨著他生怕的霜月, 朝顧晚卿欠身見禮。

    “小姐, 您是還有什么吩咐嗎?”霜月抿著小嘴,卻也壓不住臉上的喜色和嘴角的弧度。

    她方才可是親眼看見自家小姐和衛(wèi)小三爺抱在一起的, 還抱了好久。

    照這情形, 怕是回京以后,老爺夫人就該籌劃著讓小姐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嫁了吧。

    就在霜月遐想之際,顧晚卿幾次三番欲脫口而出的叮囑, 全被旁邊像根木頭樁似的風(fēng)尋壓回去了。

    她干脆改口,讓霜月進(jìn)屋給她鋪床。

    然后又對風(fēng)尋道:“這里暫時沒什么其他事,你先退下吧。”

    風(fēng)尋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抱拳行禮, 然后下樓去。

    顧晚卿循著風(fēng)尋離去的身影看了一陣,方才拉過霜月進(jìn)了屋:“今日之事,切勿對任何人說起!

    “我爹娘也不行,枝星也不行!”

    霜月連聲應(yīng)下。

    進(jìn)屋后倒還真去床畔,替顧晚卿鋪起床來:“奴婢的嘴有多嚴(yán)實(shí), 您又不是不知道!

    “不過小姐, 您都與衛(wèi)小三爺這樣了, 當(dāng)真不打算告訴老爺夫人嗎?”

    顧晚卿在桌前落座,白皙細(xì)膩的手搭在桌沿,如玉的指輕輕敲打桌面。

    她沉思了片刻,搖搖頭:“若是叫他們知道了,怕是離成親就真的不遠(yuǎn)了!

    霜月微愣,回頭看向顧晚卿:“難道小姐您不想和衛(wèi)小三爺成親嗎?”

    沒道理啊,方才在外頭走廊上,他們分明已經(jīng)抱在一起了。

    “沒有不想……”顧晚卿低了聲音,柳眉微蹙,“只是不想太早!

    若是早早成了親,她怕自己被束縛在深宅大院里,再也做不成女夫子的美夢了。

    就像大姐那樣,活得都不像她自個兒了。

    霜月自然不懂其中緣由。

    她只覺得女子就當(dāng)早日嫁個稱心如意的郎君,日子方得美滿-

    日上三竿時,顧晚卿終于歇下了。

    臨睡前,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滿腦子都是不久前在走廊上,與衛(wèi)琛相擁時的場面。

    以至于她蜷在薄被里,渾身發(fā)燙許久。

    后來顧晚卿也不知自己合適睡著的。

    她歡歡喜喜入了夢,竟是夢到了穿上大紅嫁衣的自己。

    夢中虛實(shí)難分,混沌模糊。

    唯獨(dú)那對鏡梳妝,鳳冠霞帔的女子,顧晚卿看得萬分真切。

    那是她自己。

    卻又不像她自己。

    雖然模樣相同,可夢中那人秀雅絕俗,氣若幽蘭,嫻靜又溫柔。

    斷不是她這般頑劣心性。

    可那的的確確就是她。

    是即將嫁為人妻的她。

    顧晚卿不難看出,妝臺前的自己唇角挽笑,眼尾上挑,歡喜難掩。

    她定然很愛自己即將嫁于的郎君。

    或是這個認(rèn)知引導(dǎo)了顧晚卿。

    當(dāng)夢中畫面斗轉(zhuǎn),到拜堂成親那一幕時。

    她雖然看不真切那新郎朦朧模糊的臉,卻是篤定那人就是衛(wèi)琛。

    這個念頭令夢中的顧晚卿心率變得很快。

    她忍不住想要繼續(xù)夢下去。

    急切地想要知道,她和衛(wèi)琛成親后,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顧晚卿滿懷欣喜的期待著,可畫面一轉(zhuǎn),入目的卻是太傅府內(nèi)一場慘無人道的殺戮。

    耳邊甚至聽得見此起彼伏的慘叫哀嚎,一聲聲,針刺般扎著她。

    胸口疼著,幾欲直不起身來。

    “夫君……”

    耳畔驀地傳來柔柔怯怯的一聲軟嗓。

    飽含詫異、悲痛,帶著哭腔。

    顧晚卿回眸看去,幾乎隔空與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對上視線。

    可她并非在看她,而是在看太傅府門口那道清瘦修長的身影。

    在這個荒誕的夢里,顧晚卿只看得清自己。

    那個被自己喚作夫君的人,仍舊模糊不清。

    哪怕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他也始終似被籠在一團(tuán)霧中,虛幻又縹緲,看不清,抓不住。

    再后來,那個被她喚作夫君的男人,提著長劍,刺穿了她的胸膛。

    那種利刃穿心的痛感十分真切,將這個夢變得無比真實(shí)。

    顧晚卿生生被那窒息的刺痛疼得醒了過來-

    窗外已是暮靄沉沉,霞色如炭火,在風(fēng)里忽明忽暗。

    屋內(nèi)光線不足,昏暗死寂。

    唯獨(dú)床上剛剛睜開眼的顧晚卿,揪緊了胸前的薄被,張著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出了一身冷汗,寢衣被浸透了,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起來似的。

    虛弱無力,手腳酸麻。

    緩了許久,顧晚卿才松開了揪緊薄被的手,攤開掌心看了一眼。

    她掌心的紋路間清晰可見深陷的指甲印。

    想來是方才陷在夢境里,自己掐的。

    印子有些深,所以她掌心蝕骨般的溫疼。

    心跳很快,還有些后怕。

    便是此時,顧晚卿的房門被敲響,門外傳來霜月小心翼翼的聲音:“小姐,您醒了嗎?”

    霜月的話音將她從慘痛的夢境里拉了出來。

    顧晚卿閉眼緩了片刻,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方才沉沉應(yīng)了一嗓。

    隨后霜月推門進(jìn)來,見顧晚卿渾身汗?jié)褡诖采,臉色煞白一片?br />
    她心下慌了慌,忙不迭上前去:“小姐,您沒事吧?怎么出了這么多汗!”

    霜月一邊說著,一邊拿手帕替顧晚卿擦汗。

    隨后又要下樓去讓人備水,好讓顧晚卿泡個熱水澡。

    顧晚卿沒有應(yīng)她,只是呆呆坐在床上,還對那個噩夢心有余悸。

    她不敢相信,衛(wèi)琛會帶人屠她滿門。

    更不信,他會一劍刺穿自己的胸膛。

    但夢里被她喚作“夫君”的人,除了衛(wèi)琛,似乎也沒有旁的人了-

    霜月命人打來了熱水。

    一炷香后,顧晚卿泡在了浴桶里。

    出過汗后僵冷的身體總算回了溫度。

    她紛亂的思緒也總算安撫下來。

    顧晚卿閉眼,靠在浴桶邊,一再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夢醒了,一切便結(jié)束了。

    而且夢境大都是和現(xiàn)世相反,做不得真。

    如此安慰自己許久,顧晚卿才緩過勁來。

    隨后又聽霜月說蘇笑在樓下等她一起用晚膳,她便將噩夢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阿錦呢?”顧晚卿往脖頸澆了一捧水。

    霜月在一旁伺候著,聽了她的話,忍不住挽起唇角:“小三爺還沒回呢!

    “小姐可是想他了?”

    顧晚卿:“……”

    她側(cè)目瞥了霜月一眼,臉上起了薄紅:“你這丫頭,越發(fā)沒大沒小了!

    什么話都敢說。

    霜月吐吐舌頭,聲音乖巧許多:“那還不是小姐您寵壞的!

    “就如同小三爺將小姐您寵壞了一樣。”

    顧晚卿:“……”

    怎么現(xiàn)在,說什么,都能扯到衛(wèi)琛身上。

    顧晚卿干脆不出聲了,默默沐浴完,換了身干凈的男裝。

    再讓霜月替她擦干長發(fā),慢條斯理地挽起,用玉簪束好。

    銅鏡里,美艷不可方物的翩翩少女,一晃眼,就變成了俊俏不凡的白面小郎君。

    甚合顧晚卿心意-

    官驛這邊,只接待官府的人。

    而臨州城最近,也只有顧晚卿他們幾人來訪。

    所以驛站里很清靜。

    顧晚卿下樓后,一眼便看見了大堂里臨窗而坐的蘇笑。

    少女似也沐浴更衣過,換了一身水紅色的衣裳,襯得她嬌美可人,如一支灼灼石榴花。

    蘇笑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顧晚卿,起身與她見禮。

    兩人一并落座于床畔,等著用晚膳。

    蘇笑似在擔(dān)心尚被羈押在監(jiān)牢中的蘇慶山,所以沒什么胃口。

    臉色看上去也不爽利,心事重重,愁眉苦臉的樣子。

    顧晚卿實(shí)在看不過去。

    “蘇姑娘且放心,阿錦定能還令尊一個公道!

    “你爹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蘇笑抬眸看向那明眸皓齒的“少年”,心下五味陳雜。

    半晌才點(diǎn)點(diǎn)頭,“多謝顧姑娘!

    “我既是做男裝打扮,蘇姑娘還是喚我衛(wèi)公子的好!

    “衛(wèi)公子。”

    蘇笑音落,顧晚卿沖她笑了笑,難掩姿色,明艷動人,“一會兒我們上街走走吧,再去找找你二哥!

    “我正好……也想去街上閑逛,買點(diǎn)東西!

    衛(wèi)琛在臨州監(jiān)牢里提審蘇慶山,從早忙到現(xiàn)在,也未見回來。

    可見其辛苦。

    顧晚卿想替他分擔(dān)一些,哪怕是替他找到蘇家二公子呢。

    除此之外,她還想買點(diǎn)什么送給衛(wèi)琛。

    權(quán)當(dāng)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

    蘇笑見顧晚卿低下眼睫,不知想了些什么,雪色肌膚開出一片紅梅。

    她掩唇笑了笑,不禁出聲:“衛(wèi)公子想買什么?”

    “可是打算送給衛(wèi)大人?”

    被戳中了心思的顧晚卿驀地抬眼,羞澀擠滿她的美眸。

    片刻后又慌忙低下眼簾去,抿唇笑著,不應(yīng)聲。

    蘇笑見狀,心下愁云頓時隨風(fēng)散了。

    她應(yīng)下顧晚卿的邀約,總算打起精神吃了點(diǎn)東西,然后隨她上街去。

    出門之際,顧晚卿含羞帶怯地小聲告訴蘇笑。

    她將心意告訴了衛(wèi)琛。

    順便謝她之前提點(diǎn)之恩。

    “一會兒上街你若想買什么,全都記在我的賬上!”

    顧晚卿豪氣地拍了拍胸膛,逗笑了蘇笑。

    須臾,她眼中笑意才被淡淡苦澀埋去,搖搖頭:“不必了,你與衛(wèi)大人本就情投意合。”

    “就算沒有我說的那些話,你二人遲早也會捅破那層窗戶紙的。”

    “要不我也送你幾身男裝吧,這樣以后出行也方便!鳖櫷砬淠﹃掳,一直在想送東西的事。

    壓根兒沒有注意聽蘇笑的話。

    蘇笑:“……”

    她好像知道衛(wèi)琛為何會如此喜歡顧晚卿了。

    除了生得貌美動人,她這性子,也有趣得緊。

    待人也是一片赤誠真心。

    叫人很難不喜。

    作者有話說:

    晚點(diǎn)應(yīng)該有二更哈~更新時間不能確定,寫完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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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7、今生027

    夜色垂落時, 臨州城內(nèi)燈火漸明。

    因著生意難做,城內(nèi)這個時辰還在營業(yè)的鋪?zhàn)硬欢唷?br />
    顧晚卿在街上閑逛了片刻,還是挑了一家玉石鋪?zhàn)? 趕在店家打烊前, 買了一雙成對的玉佩。

    玉佩的品質(zhì)算不得上乘,勝在紅玉喜慶,看著吉利。

    何況玉佩合則成圓,有團(tuán)圓之意;分則陰陽兩半, 各刻了鳳鳥與凰鳥。

    任誰看見拿著這兩塊玉佩的人, 都曉得他們是如這玉佩一般, 成雙成對。

    買完玉佩,顧晚卿又帶著蘇笑去了隔壁的布莊。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沉下來, 店內(nèi)燭火搖曳, 卻也驅(qū)不散滿堂清冷。

    布莊老板歡天喜地地迎了顧晚卿他們進(jìn)門,陪著看了一圈。

    順口聊了幾句臨州城的近況。

    都說生意難做,小店坐吃山空, 已經(jīng)打算關(guān)門了。

    顧晚卿帶著蘇笑挑滿意了,方才和布莊老板定好時間,繳納定金。

    等他們要離開布莊時,一直抱著手臂站在布莊門口等候的風(fēng)尋忽然低喚了顧晚卿一聲:“顧小姐!

    顧晚卿見他臉色凝重, 便猜到他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要說。

    便讓霜月陪著蘇笑再看一些做衣服的緞子-

    外頭天穹欲墜,黑云壓城,許多地方都被夜色吞沒。

    埋進(jìn)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身材嬌小的顧晚卿站在風(fēng)尋跟前,就跟一顆小豆芽菜似的。

    若不仔細(xì)些看,很難注意到她。

    風(fēng)尋告訴顧晚卿, 從他們離開驛站起, 他就感覺有人在跟蹤他們。

    直到方才顧晚卿她們?nèi)齻姑娘從玉石鋪?zhàn)映鰜? 風(fēng)尋這才肯定了這一點(diǎn)。

    因?yàn)樗讲趴匆娏艘坏篮谟,躲在不遠(yuǎn)之外,鬼鬼祟祟。

    若非擔(dān)心顧晚卿她們的安危,他定然已經(jīng)追出去了。

    后來靜心一想,風(fēng)尋還是穩(wěn)住了心神,決定先將這件事報告給顧晚卿。

    “顧小姐不必?fù)?dān)心,那人雖鬼祟,卻似乎并無敵意!

    “應(yīng)該不是昨晚那些黑衣人一伙的!

    風(fēng)尋話落,顧晚卿摸著下巴,思量許久。

    最后她下定了決心,抬眸滿目狡黠地看著風(fēng)尋,“你湊近些聽我說!

    風(fēng)尋心下狐疑,卻還是彎腰低頭,靠近她。

    兩人在布莊門口的柱子后面竊竊私語,自然免不了被里頭挑選布匹的霜月和蘇笑看見。

    霜月皺著秀眉,抓心撓肺地好奇。

    她家小姐這是跟風(fēng)大哥說什么呢?

    他們倆的關(guān)系什么時候近到需要竊竊私語的地步了?-

    風(fēng)尋聲稱跟蹤他們的只有一個人。

    且對方并無敵意。

    顧晚卿在心下翻來覆去的想了許久,揣測此人的目的。

    最后她決定試探一下對方。

    于是離開布莊時,顧晚卿讓風(fēng)尋和霜月去買糖葫蘆,她帶著蘇笑在街頭閑逛了一盞茶的功夫。

    兩人拐進(jìn)了一條寂靜無人,又黑漆漆的巷子。

    蘇笑不知情,更無法理解顧晚卿的做法。

    昨夜被黑衣人追殺的事,她還心有余悸。

    此時進(jìn)了巷子,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顧晚卿身上,聲若蚊蠅:“婠婠,咱們?yōu)楹蝸泶??br />
    顧晚卿沒答,只是牽著蘇笑的手往右拐,然后站住腳,就藏在了轉(zhuǎn)角處。

    至此,蘇笑才意識到,他們多半是被人跟蹤了。

    而顧晚卿有她自己的計劃。

    蘇笑屏息,莫名緊張起來。

    相比之下,顧晚卿淡然許多。

    畢竟這是她和風(fēng)尋一早便說好的,分開行動,且把那人引入這無人之地-

    顧晚卿心中對此人有所猜測,但她不能確定。

    唯一能夠證明的辦法,便是先將風(fēng)尋支開,好讓那人有機(jī)可乘。

    既然對方對他們沒有敵意,那想來跟著他們便是有所圖謀。

    而這偌大臨州城內(nèi),認(rèn)識她的人都沒幾個,誰能對她有所圖謀?

    所以顧晚卿篤定,跟著他們的人,定然是沖著蘇笑來的。

    之所以一直跟著,應(yīng)當(dāng)是看風(fēng)尋一個高大壯漢在一旁,所以不敢貿(mào)然現(xiàn)身。

    如今風(fēng)尋不在,那人自然跟著顧晚卿二人進(jìn)了這巷子來。

    之后嘛,自然是假意被支開的風(fēng)尋和霜月,從后面堵了那人的道。

    不過打了幾個回合,便將跟蹤尾隨的那人擒到了顧晚卿跟前。

    “顧小姐,便是此人一直跟著咱們!”風(fēng)尋將那人兩只手反扣在背后,擒著他的后頸,押到了顧晚卿面前。

    恰好夜風(fēng)撥開天際云霧,冷月嶄露銀輝,垂憐般灑下幾縷霜白寒光。

    致使顧晚卿彎下腰偏著腦袋去看那人的面容時,視線一片清晰。

    “竟還是個容貌俊美的郎君!鄙倥谅,語氣戲謔。

    聽得那被押著的男人俊容一僵,不由蹙起了濃眉。

    顧晚卿直起身,沖風(fēng)尋使了個眼色。

    那男人便會意地將手底下的人拉起站直,好讓顧晚卿能將他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些。

    哪知顧晚卿還沒詢問出聲,在她身后兩步開外的蘇笑卻是驚呼了一聲,疾步走來:“二哥!”

    顧晚卿愣住,風(fēng)尋與霜月亦是。

    倒是蘇笑揪著秀眉,上前對那男子上下一番查看。

    確保他相安無事后,蘇笑回身看向顧晚卿:“婠……衛(wèi)公子,這便是我之前提到過的二哥蘇照。”

    “還請你高抬貴手,先放了他!

    “蘇家二公子……”顧晚卿喃喃片刻,不由一笑。

    還真是被她猜中了,“風(fēng)尋!

    隨著顧晚卿一聲令下,風(fēng)尋松開了那名叫蘇照的男子。

    蘇照一身粗布麻衣,倒是普通百姓的裝扮。

    可他那張臉實(shí)在俊朗非凡,周身氣質(zhì),與普通百姓天差地別,扮也扮不像。

    他跟了蘇笑他們一路,始終不敢冒進(jìn)。

    只想尋個機(jī)會,和蘇笑碰個面,了解一下她現(xiàn)在的處境和情況。

    所以哪怕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蘇照還是跳了。

    因他旁觀許久,知曉與蘇笑同行之人并非惡人。

    而且他們是從官驛出來的,又是陌生面孔……想來應(yīng)該是從京城來的貴人。

    為了父親一案,蘇照權(quán)衡之后,選擇賭一把,不再繼續(xù)躲藏下去-

    顧晚卿得知對方是故意落入她設(shè)下的陷阱的,頓時有些不樂意。

    不過蘇照能主動現(xiàn)身,這對臨州知府貪污一案定有幫助。

    一想到自己也算是幫衛(wèi)琛做了一件大事,顧晚卿心下平衡了許多。

    回驛站的途中,顧晚卿抄著手走在蘇笑身旁,沒少斜眼打量她另一側(cè)的蘇照。

    心下不由想起蘇笑與蘇照分開這些時日,孤身一人所受的苦楚。

    她不緊不慢地起了調(diào):“有一事,在下實(shí)在好奇!

    “不知可否請教一下蘇二公子?”

    蘇照面容溫沉,與蘇笑敘舊。

    驀地聽見那“少年”的話,自是應(yīng)了一聲:“當(dāng)然!

    于是顧晚卿便不客氣了,追問其當(dāng)初蘇照與蘇笑分開的事情來。

    詢問他,怎么過了這么久,才想起來尋找蘇笑這個妹妹。

    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蘇照擰眉,似被戳到了痛處。

    沉吟半晌方才轉(zhuǎn)眸看向蘇笑,歉疚開口:“你我分開之后,為兄倒也想過早日找到你!

    “但是小妹,就算你我兄妹二人重逢了,又能做些什么?”

    無非是兄妹兩個人走在一起,目標(biāo)更大,更容易被官府的人找到罷了。

    百害而無一利。

    所以思慮再三,蘇照還是決定和蘇笑分開行動。

    他雖然不放心蘇笑,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竭力引開官府的注意,好讓她不用四處奔逃躲藏,能緩過一口氣來。

    蘇照也是想著,他和蘇笑是蘇家最后的希望。

    總要有一個逃出這臨州,去京城,去為蘇家鳴冤。

    可臨州城門嚴(yán)防死守,連只蒼蠅輕易都飛不出去。

    他也好,蘇笑也罷,在城內(nèi)躲躲藏藏近兩個月,仍是誰也沒能逃得出去。

    于是蘇照改變了計劃,他決定先自己暗地里調(diào)查一下貪污案。

    聽聞帝京派了欽差趕來臨州調(diào)查此案,他想在欽差大人趕來之前,先查出一些線索。

    若是來的欽差是個深明大義之輩,他便將手里查到的線索上呈給他。

    若來的是個昏庸無能之輩,他便只能繼續(xù)尋求逃出城去的法子-

    “二哥放心,衛(wèi)大人年少有為,為人清正!

    “爹的案子,他定會明察秋毫,還我蘇家一個公道。”

    蘇笑斬釘截鐵,眼神堅(jiān)定。

    見她這般贊不絕口,蘇照便猜到那位欽差大臣定是不凡之輩。

    心下自然松了口氣。

    再看那位錦衣少年,他欲言又止。

    想問他與來的欽差是什么關(guān)系,卻又開不了口。

    只因?qū)Ψ剿剖菍λ拇娼娴,趾高氣揚(yáng),一副完全不想再搭理他的樣子。

    蘇照:“……”

    他收回了目光,也將心下的好奇收斂起來-

    一行人浩浩湯湯回到驛站時,衛(wèi)琛和昭瀾還是沒有回來。

    顧晚卿讓霜月吩咐驛站的店家給蘇照弄了些吃的。

    隨后她自己也坐在大堂里,守著一盞暖色的燈籠,等衛(wèi)琛回來。

    不管怎么說,她今晚也算為他做成了一件大事。

    自然是想第一時間告訴他的。

    可顧晚卿左等右等,始終沒有等到衛(wèi)琛。

    便讓人給蘇照安排了房間,讓他們一個個先回去休息。

    她自己只身一人坐在驛站大堂里等。

    蘇照兄妹二人,有不少話要單獨(dú)說。

    便去了蘇笑的屋子敘舊。

    霜月和風(fēng)尋可不敢丟下顧晚卿一人,便陪她一起等在大堂里。

    直至夜色漸深,人定時分。

    衛(wèi)琛搭乘的馬車才徐徐停在了驛站門口。

    風(fēng)尋就守在門外,第一時間聽到響動,便迎了出去。

    朗月冷華之下,一襲白衣的衛(wèi)琛倦容滿面。

    在昭瀾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正要與昭瀾說話,便見風(fēng)尋從驛站里小跑出來。

    “三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風(fēng)尋擰眉,神情難得凝重。

    原本身心俱疲的衛(wèi)琛眸光微凜,不由急道:“可是卿卿出了何事?”

    風(fēng)尋楞了一下,忙搖頭:“顧小姐無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一直在等您回來,說什么也不肯回屋休息!

    “這會兒……已經(jīng)在大堂里等睡著了。”

    風(fēng)尋的聲音漸漸小去,“您還是快些去看看吧,怕是讓她再這么睡下去,免不了要……”著涼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衛(wèi)琛已經(jīng)疾步朝驛站內(nèi)走去。

    昭瀾將趕馬車用的馬鞭交到了風(fēng)尋手中,要他將馬車趕去驛站后面的馬房。

    他自己提步去追衛(wèi)琛去了。

    無他,不過是他比較好奇自家主子和顧二小姐的進(jìn)展罷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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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8、今生028

    夏初的深夜, 風(fēng)里是夾了幾分涼意。

    但也不至于把人凍得著了涼。

    顧晚卿趴在臨窗那桌,一只冷白的手落在桌上那盞燭燈底座。

    暖橙色的燭光在她手背上拓下一片光斑,將少女的葇荑襯出幾分美玉凝脂的溫軟來。

    衛(wèi)琛入了驛站大堂, 瞥見那臨窗的倩影。

    腳下步子不由放緩變輕, 呼吸緩和了些。

    擔(dān)心褪去后,暖意便浮上了心頭。

    昭瀾跟進(jìn)室內(nèi)時,恰好看見自家主子躡手躡腳朝趴在桌上睡過去的顧二小姐走去。

    他想了想,還是將邁進(jìn)屋內(nèi)那只腳先收了回去。

    轉(zhuǎn)身立在門口, 抱著一柄長劍, 像個門神似的杵在那兒。

    如此, 光線微弱昏暗的大堂內(nèi),便暫時只有睡熟的顧晚卿和悄無聲息靠近她的衛(wèi)琛。

    男人走近后, 輕撩衣擺, 在旁邊的長凳落座。

    他輕垂長睫,溫情脈脈的眸光流轉(zhuǎn)在少女側(cè)枕半露的小臉上。

    她的肌膚勝雪,細(xì)膩光滑, 在輕薄如紗的燈輝下吹彈可破。

    衛(wèi)琛險些忍不住探了指尖過去碰她。

    又怕自己指尖寒涼,涼意浸醒了少女。

    于是思索再三,他收回手,支在鬢邊, 側(cè)首垂眸坐于桌前,靜靜端詳了少女恬靜睡相許久。

    忽而一陣風(fēng)來,桌上燈罩里的燭火狠狠晃動一下。

    衛(wèi)琛這才收起了戀慕的眸光,起身覆近熟睡的顧晚卿,動作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

    門外探了腦袋小心朝他們這邊張望的昭瀾不由睜大眼。

    余光瞥見從后廚那邊過來的霜月, 他忙朝她打眼色。

    霜月沒瞧見昭瀾, 倒是瞧見了抱著她家小姐上樓去的衛(wèi)小三爺。

    她剛想叫住他, 卻又忽然想到什么,把話咽回了肚子里。

    看了眼手里端的陽春面,霜月皺眉苦惱了片刻。

    這面是小姐想吃的,說是等小三爺?shù)瑞I了,就饞這口。

    所以她才去后廚現(xiàn)做了一碗。

    沒想到小姐睡著了,小三爺也回來了。

    那這碗面……

    霜月苦惱了一陣,終于注意到門外探出一顆腦袋來的昭瀾。

    她頓時靈機(jī)一動,打算把這碗陽春面送給風(fēng)尋吃!

    畢竟他陪她守著小姐到現(xiàn)在,挺辛苦的-

    衛(wèi)琛抱著顧晚卿上到二樓時,在走廊里又遇上了一人。

    是蘇笑,她剛給蘇照送了宵夜。

    沒想到出門便撞見了衛(wèi)琛。

    遠(yuǎn)遠(yuǎn)看見男人懷中抱著顧晚卿,蘇笑眸中劃過淡淡苦澀,轉(zhuǎn)眼即逝。

    隨后她迎著男人過去,頷首見禮,聲音壓得極低:“衛(wèi)大人回來了!

    “可讓婠婠好等。”

    蘇笑眼神溫和地看了他懷中安睡的少女一眼,心下難免羨慕。

    但再對上男人冷沉俊臉時,她又釋然過來,話音一轉(zhuǎn):“對了衛(wèi)大人,我家二哥找到了!

    蘇笑回身,指了指走廊盡頭處那間房。

    “您若是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他便是。”蘇笑轉(zhuǎn)回身來,又看了顧晚卿一眼,不由挽唇:“想來婠婠等你到現(xiàn)在也不肯回屋歇下,便是想親口告訴你這件事的。”

    頓了頓,蘇笑又搖頭:“或許她也不完全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

    她的話只說一半,衛(wèi)琛聽得含糊,長眉微蹙。

    不過他更在乎找到蘇照這件事。

    “多謝告知!蹦腥顺辽,視線從蘇笑臉上收回,垂在懷中睡得不太安穩(wěn)的顧晚卿臉上。

    總覺得,是他和蘇笑談話吵到了她。

    于是衛(wèi)琛對蘇笑道:“在下先送卿卿回屋,稍后再去叨擾蘇二公子。”

    說完,也沒等蘇笑回應(yīng),他抱著顧晚卿繞過她,大步流星朝顧晚卿的房間去。

    留下蘇笑一人站在廊間,回眸看了眼那蜂腰削背的男人。

    不由莞爾,隨后又輕嘆了一口氣。

    無奈至極。

    沒想到在衛(wèi)琛心中,連陛下親派的重案,也比不過讓顧晚卿睡個好覺。

    如此看來,她之前快刀斬亂麻,實(shí)乃明智之舉。

    畢竟以衛(wèi)琛對顧晚卿的一片癡心,怕是沒有人能夠動搖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半分-

    衛(wèi)琛輕聲踢開了顧晚卿房間的門。

    隨著夜風(fēng)灌入室內(nèi),他也抱著她悄然而入。

    屋子里沒點(diǎn)燈,只幾縷皎皎月色從大開的窗戶潛入。

    臨窗的地板上落了幾縷冷華,衛(wèi)琛這才能勉強(qiáng)看清屋里的陳設(shè)。

    他繞過桌椅和畫屏,進(jìn)了內(nèi)室。

    直奔那雕花的架子床去。

    將顧晚卿放到床上時,她似受了驚,倍感不安地揪住了男人的衣襟。

    一時間,衛(wèi)琛似被人點(diǎn)了穴道,俯身于她床畔,勾著腰身,僵著動作。

    只聽那睡得并不安慰的少女夢囈般,嬌喃了一聲,“阿錦……”

    衛(wèi)琛心下一蕩,托在她腦后的手掌溫?zé)崛缁,有些舍不得撤開了。

    微微收斂心神后,男人沉腰俯下身,順勢屈膝,半跪在了少女的床榻前。

    他另一手輕柔地握住她揪著他衣襟的葇荑,安撫似地攥緊。

    沉沉男音,與他濕熱的呼吸一并拂過她耳畔:“我回來了,卿卿。”

    “……安心睡,阿錦守著你!

    衛(wèi)琛一邊低聲安撫,一邊將她的手輕放在她小腹。

    隨后又慢慢抽出托在她腦后的那只手,起身拉過薄被,替顧晚卿蓋好。

    做完這些,他在床畔靜坐了片刻。

    沒有點(diǎn)燈,就借著寂寥的月色,悄然描摹少女隱沒在昏暗中的線條輪廓。

    衛(wèi)琛注意到,顧晚卿聽完他的話后,似心安了許多。

    朱唇還彎了彎,扭了扭身子,換了個舒適的睡姿。

    見狀,衛(wèi)琛不禁勾起唇角,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眼里說不盡的溫柔寵溺。

    心中更是盼著,時光能停在此刻,他愿這般與世無爭地守著她一輩子。

    可時間不會停。

    這世上明爭暗斗之事數(shù)不勝數(shù),清靜難得。

    他只能披荊斬棘,一往無前,方能護(hù)他的卿卿一世安穩(wěn),歲月靜好-

    衛(wèi)琛在顧晚卿床畔靜坐了一炷香之久。

    直到她安然酣睡,不再有半分醒來的跡象。男人方才起身,悄然退出了房間。

    從昨日到現(xiàn)在,衛(wèi)琛一直沒有休息。

    此時早已身心俱疲。

    但他卻不能回屋休息,還得去見一見蘇照,從他那里取得更多線索才行。

    約莫半個時辰后,驛站后廚做了幾道菜,送到樓下大堂。

    衛(wèi)琛和蘇照臨窗對坐,旁邊還有蘇笑,以及風(fēng)尋和昭瀾。

    至于霜月,被衛(wèi)琛派遣到樓上守著顧晚卿去了。

    飯菜都上桌后,衛(wèi)琛方才斂了思緒,提了白瓷酒壺,給自己和蘇照各倒了一滿杯。

    算是答謝他上輩子的匡助之恩。

    待他遞了酒杯過去時,蘇照眼露詫異地看著他,狐疑不接。

    還是一旁的蘇笑替他接過,蹙眉提醒道:“哥,你發(fā)什么愣!

    蘇照不以為意,只莫名覺得,這欽差大人看他的眼神,總有一種他們似曾相識的感覺。

    “衛(wèi)大人此前可曾見過在下?”蘇照沉聲問出了口。

    衛(wèi)琛微愣,隨后扯唇一笑,淡聲:“未曾。蘇二公子何出此言?”

    蘇照:“你看我的眼神,似在看一位故人。”

    衛(wèi)。骸啊

    他倒是差點(diǎn)忘了,蘇照此人,一向心細(xì)如塵,洞察力極強(qiáng)。

    饒是人心如何叵測,多數(shù)時候,也很難逃過他的雙眼。

    “是嗎?”男人神色如常,只眸光暗沉了些。

    與蘇照犀利的目光對上時,衛(wèi)琛分毫不讓,靜默淡然,笑得從容:“蘇二公子的確讓衛(wèi)某想起了一位故人!

    衛(wèi)琛話落,沒等對方繼續(xù)追問故人是誰,便兀自岔開了話題:“聽蘇姑娘說,蘇二公子這些時日在臨州城內(nèi),查到了不少令尊一案的線索!

    男人骨肉勻稱的指節(jié)繞著白瓷酒杯的杯口,無趣地摩挲著。

    膚色竟是比瓷色潤白幾分,只關(guān)節(jié)處泛著淺淺的粉暈,十分蠱人。

    坐在蘇照身旁的蘇笑沒忍住多看了幾眼衛(wèi)琛的手,不由想起話本子里看過的一些描述。

    說是生得這樣一雙手的男子,多半在房事方面也比旁人能耐許多。

    思及此,蘇笑不由臉紅,又在心里嘆一句:婠婠好命-

    就在蘇笑走神之際,蘇照同衛(wèi)琛舉杯,對飲了一杯。

    隨后兩人放下酒杯,談起了正事。

    蘇照在臨州城內(nèi)蟄伏的這些時日,卻是查到了不少線索。

    據(jù)他所說,蘇慶山一案,與李安正脫不了干系。

    不過李安正只是個馬前卒,他背后另有人出謀劃策。

    才會將這件貪污案,完美地嫁禍在蘇慶山頭上。

    蘇照就曾親眼見過李安正會見那人。

    不過那人的面容他未曾看清,只聽口音,似是京城來的。

    另外,蘇照還查到了一些賑災(zāi)銀兩的去向。

    將相關(guān)證據(jù)全都呈給了衛(wèi)琛。

    兩人一邊吃菜喝酒,一邊聊著案子中的重重疑點(diǎn)。

    倒是相談甚歡。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二人的談話才接近尾聲。

    末了,衛(wèi)琛又給蘇照滿了一杯酒,舉杯向他:“衛(wèi)某在此承諾,一定會查清貪污案,還蘇大人一個公道。”

    蘇笑連聲道謝,為他二人布菜。

    她身旁的蘇照,剛端起酒杯,聽了衛(wèi)琛的話,又沉沉朝他望去一眼。

    思索了片刻,他暫且放下了酒杯:“衛(wèi)大人何以如此信任我父親?”

    “大人似乎很篤定,我父親是被冤枉的!

    不管怎么說,衛(wèi)琛都是陛下親派來臨州審查此案的。

    于情于理,他都不應(yīng)該先入為主。

    這是在刑部為官的大忌諱。

    可眼下他給蘇照的感覺,卻像是一早就知道他父親是含冤入獄似的。

    來臨州是為了幫他們蘇家洗刷冤情,而并非查清貪污一案。

    衛(wèi)琛自己喝了酒,不緊不慢放下酒杯,沉眸一笑:“日前衛(wèi)某曾走訪過臨州城附近的村鎮(zhèn)!

    “聽百姓們說起過蘇大人在位時的功績!

    “停穩(wěn)蘇大人每年豐收季節(jié),都會抽出幾日空閑,去田地間走訪,體恤民情!

    “去年臨州災(zāi)荒,蘇大人還曾召集城中一些富商籌款,從外地買回兩室,分發(fā)給百姓們!

    說到這里,衛(wèi)琛頓了頓,抬眼定定看著蘇照。

    音色沉冷,接著道:“試問,蘇大人這般一心為民的父母官,如何會在災(zāi)情最嚴(yán)重的時候,棄百姓于不顧,做出私吞賑災(zāi)款這種卑劣之事?”

    男人話落,坐在他對面的蘇照愣怔住了。

    他之前還以為,衛(wèi)琛是另有圖謀。

    如今聽他一席話,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卑劣淺薄。

    靜謐片刻后,蘇照起身,沖衛(wèi)琛俯身拱手,鄭重行了一禮:“衛(wèi)大人明察秋毫,方才是蘇某小人心度君子腹……”

    “還望大人莫怪。”

    話落,他直起身,目光沉沉地看向衛(wèi)琛,神情懇切:“家父一案,便仰仗大人了。”

    衛(wèi)琛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之所以篤定蘇慶山是無辜的,無非是前世蘇照央求他翻查了這件舊案。

    那時,他們便證明了蘇慶山的清白,也還了蘇家一個公道。

    只可惜,當(dāng)時蘇家留在世上的血脈,只有蘇照和蘇笑兄妹二人罷了。

    哪怕洗刷了冤情,也早已于事無補(bǔ)。

    方才蘇照問起緣由時,衛(wèi)琛心下實(shí)則慌了一瞬。

    但好在他前兩日去城外走訪了一番,這才有了理由搪塞過去。

    眼下蘇照顯然是信服了,衛(wèi)琛心里繃緊的弦自然也松懈下來。

    隨后他私心一動,還是朝蘇照拱手道:“蘇二公子文韜武略,心思縝密,實(shí)非池中之物。”

    “不知令尊一案了結(jié)之后,衛(wèi)某是否有幸與蘇二公子交個朋友?”

    衛(wèi)琛的朋友不多。

    前世能被他視作知己的人,也不過一個蘇照罷了。

    若是能再續(xù)前緣,他自然不想錯失這次機(jī)會。

    未料,他的話卻讓蘇照受寵若驚。

    他私心是有些不服衛(wèi)琛的,覺得自己與他年紀(jì)相仿,論才能怕是也不輸他。

    怎奈世道不公,衛(wèi)琛有個位列三公的父親,所以年紀(jì)輕輕便能爬上正三品刑部侍郎的位置。

    他卻只能茍活于世,為父親的冤屈奔波勞累……

    思來想去,蘇照心下憋屈得厲害。

    這也是他方才百般挑刺的緣由之一。

    但剛才與衛(wèi)琛相談一番,蘇照逐漸意識到他這個人能有今日作為,倒也不定是靠著他那位列三公的太尉父親。

    眼下他還如此謙和大度地要與他交朋友……

    甚至毫不吝嗇地夸獎他。

    蘇照不禁自慚形穢。

    半晌方才拱手見禮,聲音懇切:“衛(wèi)兄過譽(yù)了,能與衛(wèi)兄做朋友,蘇某榮幸之至!

    衛(wèi)琛勾著薄唇,也向他拱手:“那便這么說定了。”

    今生,他亦需要蘇照在側(cè),和李成功一起,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日后方能成就大業(yè),護(hù)得他想護(hù)的所有人周全。

    作者有話說:

    晚點(diǎn)應(yīng)該有二更~(沒有的話權(quán)當(dāng)我沒說過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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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9、今生029

    顧晚卿一覺睡到了天明。

    窗外泛起魚肚白時,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動作太大,卷著被子咚地掉到了地上。

    這般動靜, 自然驚擾了一早便候在屏風(fēng)外的霜月。

    小丫鬟趕緊放下手里的瓜子, 拍拍手跑進(jìn)內(nèi)室,“小姐……”

    話音未盡,便看見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的顧晚卿。

    霜月頓了頓,咽下了嘴里那口瓜子。

    緩過神來后, 她憋著笑趕緊迎過去:“……小姐, 您沒摔著吧?”

    顧晚卿擰著秀挺的眉, 小臉醞著薄怒,似是氣自己從床上滾了下來。

    但她并未將這氣撒在霜月身上, 而是坐在床畔緩了緩, 待心情好轉(zhuǎn)了,方才抬頭應(yīng)了丫鬟的話:“沒事,還好被子裹得嚴(yán)實(shí)……”

    話落, 她朝窗外看了眼,腦中掠過一抹光,精神忽然抖擻了不少:“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阿錦可回來了?”

    一邊說著,顧晚卿一邊起身往外走。

    若非霜月及時叫住她, 怕是就這樣披頭散發(fā)的出門去了。

    “小姐莫急,您昨晚等衛(wèi)小三爺?shù)鹊盟,后來還是小三爺親自抱你回屋的。”

    霜月將人捉回來,伺候她洗漱更衣。

    約莫一炷香后,方才將顧晚卿打理成一翩翩公子。

    霜月:“衛(wèi)小三爺說了, 讓奴婢不要叫醒您。”

    “您什么時候醒了, 什么時候下樓便是, 他今日哪兒也不去!

    顧晚卿在銅鏡前左右打量一番,確定自己的衣著妝容沒有問題,方才側(cè)目看向霜月:“哪兒也不去?”

    “不用辦案?”

    霜月被問住了,撓了撓臉頰,“這奴婢就不知道了,您還是自己下樓問小三爺去吧。”

    顧晚卿沒再為難她,從床頭枕畔拿了一只小巧玲瓏的木匣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下樓去了-

    彼時,衛(wèi)琛正和蘇照坐在樓下大堂里用早膳。

    蘇笑剛用完,已經(jīng)先回屋了。

    顧晚卿抱著那只木匣子歡歡喜喜下樓時,恰好看見衛(wèi)琛與蘇照相談甚歡的樣子。

    她腳下步子驀地慢了下來,唇角的弧度也壓了壓,有些狐疑。

    怎么阿錦和蘇家二公子的關(guān)系很好的樣子?

    衛(wèi)琛落座的位置,恰好能看見樓梯這邊。

    是以顧晚卿的身影剛剛出現(xiàn)在他視野范圍內(nèi),他便抬眸朝她忘了過去。

    唇角下意識漾開弧度,抬手示意她過去。

    顧晚卿斂了思緒,將手里的小木匣子藏入袖中,她背著手,若無其事地踱步過去。

    拼命壓著雀躍的步子,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急切。

    待她走近,在衛(wèi)琛左手邊位置落座。

    窗外恰好吹來一陣晨風(fēng),掠起來少女頭上玄色的發(fā)帶。

    發(fā)帶輕舞兩下,飄飄蕩蕩垂落到顧晚卿鬢邊。

    沒等她反應(yīng),她身旁的衛(wèi)琛已經(jīng)探手過去。

    纖長白皙的食指,輕輕勾回了發(fā)帶,替她攏到腦后,慢條斯理地捋順。

    動作熟稔,一切顯得那么自然。

    坐在衛(wèi)琛對面的蘇照看直了眼,視線在他們兩個大男人身上來回游移,隨后打量他們的目光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怎么衛(wèi)琛看他弟弟的眼神,那么……那么柔情似水?

    蘇照端起了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視線始終沒從那兩人身上移開過。

    細(xì)細(xì)觀察著衛(wèi)琛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

    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竟是一刻也沒從衛(wèi)晚臉上移開過,嘴角始終噙著寵溺的弧度。

    而衛(wèi)晚呢,面色含羞,一副女兒家的忸怩做派……

    看得蘇照忍不住蹙緊眉頭,心下一陣惡寒。

    他沒想到,衛(wèi)琛無論外貌還是才能,都那么出挑優(yōu)秀。

    私下里竟有戀弟的癖好……

    太尉府的家風(fēng)竟是如此開放嗎?-

    蘇照擰緊眉頭胡思亂想之際,顧晚卿偷偷在桌下,從袖中摸出了木匣子。

    隨后在衛(wèi)琛垂下視線朝她手里的物件看來時,她慌忙扯著衣袖遮掩。

    視線與男人對上,又嬌又羞,紅霞爬滿了雙頰,還一路延伸到她耳根處。

    衛(wèi)琛凝了她片刻,狹長的丹鳳眼里眸光暗了暗,忍不住滾動喉結(jié),啞聲:“藏了什么寶貝,連我都不給瞧?”

    他嗓音壓得低,對坐的蘇照又在神游,便只顧晚卿一人聽清了他的話。

    少女美目含羞,掩著木匣子,似有些猶豫不決。

    好半晌她才緩緩挪開衣袖,露出木匣子來。

    又慢吞吞在衛(wèi)琛眼皮子底下將匣子打開。

    匣子里那對精美的血玉,便悄然露了出來。

    溫潤玉澤,掠過男人眸底。

    他心下頓了一瞬,隨后呼吸略緊,心跳驟急,神情微微凝滯。

    須臾功夫,衛(wèi)琛緩了過來,眸光幽幽地抬向顧晚卿:“……給我的?”

    他問得小心翼翼,雙眸微光閃爍,隱含期待,藏著無言的歡喜。

    顧晚卿全都看在眼里,心跳也逐漸失控,臉上更是燒熱起來。

    她沒應(yīng)聲,只輕微地點(diǎn)點(diǎn)下巴,視線從男人有棱有角的俊臉上溜走,小臉微微別向一側(cè)。

    因?yàn)殡y為情,她連聲音都細(xì)若蚊蠅:“老、老板說買一對,就、就給我算便宜些……”

    “……多、多的那只,便、便宜你了……”

    少女話落,微翹下頜,一貫驕傲模樣。

    衛(wèi)琛忍俊不禁,眸色深了幾許,歡愉難掩。

    他探手取了那半只鳳紋的玉佩,自顧自地系到自己腰間。

    將腰上佩戴的翡翠玉牌換了下來。

    還云淡風(fēng)輕地笑著,悠然道:“卿卿以后不必替阿錦省錢,你想買什么便買!

    “一個卿卿,阿錦還養(yǎng)得起。”

    顧晚卿:“……”

    她真想找個榔頭將衛(wèi)琛這木腦袋敲開看看。

    平日里聰明絕頂?shù)囊蝗耍趺搓P(guān)鍵時候這般蠢笨……

    誰替他省錢了?!

    顧晚卿咬了咬嘴唇,拿了木匣子里另外半只凰紋的玉佩,沒好氣的便要將空空如也的木匣子擲在桌上。

    未想她才剛要動作,衛(wèi)琛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掌心溫?zé),手指卻溫涼如玉。

    冰火兩重天般的觸感,令顧晚卿心神一顫,心跳沒來由地漏了一拍。

    她不由低眸,順著自己的胳膊,看向衛(wèi)琛攥著她的手。

    “卿卿莫?dú),不逗你了!毙l(wèi)琛溫聲,指腹輕輕刮了刮她腕部細(xì)膩的肌膚。

    似安撫,卻又更像是撩撥。

    顧晚卿連呼吸都收緊了,一雙美目盈盈有光,羞紅了耳根。

    男人似未察覺,只嗓音磁沉徐緩地與她道歉。

    隨后又道破了她的心意,“這份定情信物,阿錦很是喜歡。”

    “卿卿有心了!

    話落時,男人抽走了顧晚卿手里空匣子。

    猶疑了頃刻,于桌下裹緊了她嬌小的葇荑,指腹紋路磨了她光滑的手背片刻。

    似還是不滿足。

    衛(wèi)琛又打開了顧晚卿嬌軟的手,將他修長分明的指節(jié)穿過少女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掌心嚴(yán)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熱意源源不斷,度給彼此。

    這對顧晚卿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體驗(yàn)。

    她的心跳飛快,仿佛要從嗓子眼跑出來。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明明只是牽手而已,怎么反倒比昨日在廊間,衛(wèi)琛抱她時還要緊張。

    男人溫?zé)岬恼菩乃埔淮夭粶绲幕穑樦恼菩囊宦窡叫睦铩?br />
    顧晚卿只覺唇干舌燥得厲害。

    心里空蕩蕩的,沒來由地期盼著衛(wèi)琛能像昨日那般,再抱抱她,給她更多更多。

    作者有話說:

    二更啦~本章評論區(qū)掉落10個小紅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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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0、今生030

    衛(wèi)琛垂落的素白袖袍籠住了他牽著顧晚卿的手。

    旁人若不走近, 倒也不會知曉他們在桌下的舉止有多親密。

    盡管如此,顧晚卿還是心虛得厲害。

    臉上潮紅久久不退,與男人緊密相貼的掌心也隨著時間的推移, 滲出細(xì)密黏膩的汗。

    濕熱的掌心越發(fā)令人覺得不舒服, 幾次三番顧晚卿都想抽走自己的手,卻都被衛(wèi)琛制住。

    似是他沒牽夠,她便休想逃。

    逃一次,男人便會用他指腹的紋路摩挲她的手背, 磨得顧晚卿酥麻微癢, 心跳飛快。

    最后還是她靈機(jī)一動, 找了個理由方才脫身,“陛下御賜的金牌我好像還沒還你, 這就回屋拿去!”

    話落, 顧晚卿趁男人與對坐的蘇照說著話,硬生生抽出了自己被汗?jié)竦娜|荑。

    忙不迭朝樓上去,頭也沒回。

    衛(wèi)琛掌心一空, 心下也跟著空了一半。

    目光循著那抹翩然離去的倩影,直到顧晚卿跑沒影了,他才收回視線。

    蘇照將男人的神情全都看在眼底,眼見桌上只剩他和衛(wèi)琛兩個人。

    他放下手里的竹箸, 一手半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嗓子:“那什么,衛(wèi)兄啊……”

    衛(wèi)琛聞聲,收回的視線自然聚集到了蘇照臉上。

    沉沉應(yīng)了一嗓,當(dāng)他是要談他父親蘇慶山的案子。

    怎知蘇照白皙清秀的面龐上卻略有些不自在, 又咳了幾聲, 方才難以啟齒道:“你文武雙全, 儀表堂堂,實(shí)乃我大延王朝一等一的好兒郎!

    “必定要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方能與你相配。”

    “?”衛(wèi)琛蹙眉,沒想到蘇照會突然說這些。

    好端端的,提什么男女般配?

    蘇照咽了口唾沫,面對衛(wèi)琛沉眸直視,他越發(fā)不自在起來。

    畢竟有些話,實(shí)在不恥于他一堂堂男兒之口。

    說出口來,難免讓人覺得怪怪的。

    但是不說……

    蘇照又覺得,衛(wèi)琛既然真心拿他當(dāng)朋友,他便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腐化。

    于是醞釀了片刻后,蘇照端正了坐姿,神情肅穆地對衛(wèi)琛開了口:“衛(wèi)兄乃是將相之才,切莫因?yàn)榱畹,污了自己的聲譽(yù)才是!

    “蘇某斗膽一勸,趁還來得及,望衛(wèi)兄歸正作風(fēng),與令弟保持一些距離才好!

    衛(wèi)琛聽得一愣一愣的,因著蘇照的話說得還是有些委婉。

    所以他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令弟”說的應(yīng)該是卿卿。

    歸正作風(fēng),保持距離……

    衛(wèi)琛頓時忍俊不禁,見蘇照一臉嚴(yán)肅正經(jīng),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與他解釋。

    恰好,顧晚卿取了御賜金牌下樓來。

    步子邁得緩,與他對上視線時還有些閃躲,應(yīng)是還在為方才的親密舉止難為情。

    即便顧晚卿還害羞著,她也仍是落座在衛(wèi)琛身旁。

    將金牌還給了他:“你自己收好了,回頭掉了,可別說我沒還給你!

    衛(wèi)琛將御賜金牌納入懷中,妥帖放好。

    隨后男人雙眸含笑,朝顧晚卿看去,若有所思。

    少女被他盯著瞧,心下沒來由地慌張。

    片刻后她皺了皺柳眉,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回望住衛(wèi)。骸翱粗易鍪裁?我臉上生花了不成?”

    衛(wèi)琛壓了壓鴉羽般的長睫,眸光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將女扮男裝的顧晚卿從上到下?lián)崃艘槐椤?br />
    他的視線溫?zé)崛缁,沒挪到一處,她便覺得那處衣衫底下的肌膚灼燙難耐。

    心跳更是呼之欲出。

    顧晚卿根本經(jīng)不起衛(wèi)琛這般默不作聲的打量,他的深眸似蒙了薄薄水霧,氤氳曖昧,太能蠱惑人心。

    何況還是一副耐人尋味的眼神,撩人于無形,叫人呼吸都變急促了。

    顧晚卿羞赧地在桌下踢了男人一腳:“說話。”

    衛(wèi)琛這才湊近她耳畔,淡聲開口,噙著磁沉笑意:“從今日起,卿卿換回女裝如何?”

    “什么?”顧晚卿愣了愣,沒想到男人盯著她看了這么久,竟是為了裝扮這點(diǎn)小事。

    不過離京的時候,不是他說出門在外,男裝更方便嗎?

    怎的,今日忽然轉(zhuǎn)了性子,又讓她換回女裝了。

    “為何?”少女沉眸,側(cè)身與貼近她的男人拉開了些許距離。

    余光不由瞄了眼對坐的蘇照,果然見他直勾勾盯著她和衛(wèi)琛這邊。

    神情有些古怪,似是對他倆有什么不滿。

    衛(wèi)琛也睇了蘇照一眼,趁顧晚卿注意力在蘇照身上時,他在桌下,又情不自禁地拉了她纖細(xì)瑩白、柔若無骨的尾指在掌心,溫柔揉捏。

    音色極淡極輕,夾雜七八分的。骸耙?yàn)椤铱側(cè)滩蛔∠肱c你親近些。”

    顧晚卿眸光一顫,注意力頃刻便回到了衛(wèi)琛這邊。

    尤其是被他搓揉的小指,軟得沒了骨頭似的,還舍不得抽回來。

    再加上男人磁欲的低喃,顧晚卿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高懸不下。

    鼓動的頻率如那脫韁野馬,根本控制不住。

    偏偏衛(wèi)琛不覺有異,還在繼續(xù)道:“如此這般,旁人免不了要誤會!

    顧晚卿被他潮啞好聽的聲音蠱了心智,睫毛撲簌,杏眸中春水氤氳,潮潤靈動。

    她都不敢轉(zhuǎn)頭去看男人一眼,只聲音跟著他啞了下去:“……誤會什么?”

    衛(wèi)琛見她耳根紅得像那熟透的石榴籽,薄唇勾著的弧度久久不絕。

    倒也知道適可而止,漫不經(jīng)心地拉開了些許距離,溫沉淺笑:“自是誤會你我不僅違背綱常倫理,還有龍陽之癖。”

    顧晚卿:“……”

    她終于側(cè)首,怒極生笑地看著衛(wèi)。骸罢l說的,看我不割了他的舌頭!”

    少女漲紅臉,怒目欲眥的樣子雖然挺兇。

    卻是虛有其表,一點(diǎn)威懾力都沒有。

    坐在對面的蘇照嘴角抽搐了一下,神情一知半解。

    他只知道衛(wèi)琛同衛(wèi)晚在他眼皮子底下毫無顧忌地竊竊私語了一陣,兩個人神色怪異,氛圍旖旎。

    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隨后也不知道衛(wèi)琛與他說了些什么,衛(wèi)晚忽然一臉憤懣,脫口就是一句狠話。

    再后來,衛(wèi)琛又睇了他一眼。

    蘇照狐疑之際,羞憤不已地顧晚卿也朝他看去。

    心下頓時明了,然后一口氣堵在胸口處,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合著是蘇家這位二公子誤會了。

    看來蘇笑的口風(fēng)的確很嚴(yán)實(shí),竟是連她親兄長也沒說漏嘴。

    但顧晚卿此刻巴不得蘇笑的嘴沒那么嚴(yán)實(shí)。

    不然也不至于讓蘇照誤會至此。

    “我上樓了!鳖櫷砬涓拐u了半晌,終究還是自己消化了所有。

    再一次起身,欲上樓回屋。

    衛(wèi)琛叫住她:“先用過早膳也不遲。”

    少女卻片刻不肯多留,“你們先吃,我一會兒下來。”

    話落,她人已經(jīng)咚咚咚跑上樓去,步子邁得挺碎,越看越不像個大男人。

    蘇照蹙眉,收回了目光,揉了揉眉心。

    實(shí)在不明白,同樣出自太尉府,怎的衛(wèi)琛與衛(wèi)晚這兄弟倆,如此天差地別。

    但很快,他便知曉了。

    只因一炷香后,顧晚卿去而復(fù)返。

    她換回了女裝。

    胭脂色齊胸襦裙將其襯得膚若凝脂,勝雪三分。

    素白的披帛繞在她纖細(xì)藕臂,飄然若仙,壓下幾分少女艷色。

    隨著顧晚卿下樓的動作,晨風(fēng)攪亂她雙髻的發(fā)帶,飄飄揚(yáng)揚(yáng),又添幾分明媚俏皮。

    偏生幾樣氣質(zhì)聚在她身上,半分不覺違和。

    反倒艷驚四座,令人一眼望過去,便有群芳畢現(xiàn)的驚艷感,久久繞在心頭,揮散不去。

    眼瞧著少女如同一只春日盤旋的蝶,翩躚而來。

    衛(wèi)琛心下微動,望住那抹倩影的眼神實(shí)在算不得清白-

    顧晚卿倒是沒察覺到衛(wèi)琛眸中異樣。

    她只是沖著蘇照的背影撇了下嘴角,下頜微揚(yáng),邊提著裙擺下樓邊扯著嗓子道:“這樣總不會再有人胡思亂想,在人背后亂嚼舌根了吧。”

    蘇照聞聲,自然是要回頭看一眼的。

    因他聽著衛(wèi)晚這話,似是沖他說的,火藥味十足。

    男人蹙眉回首,本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二。

    卻不想一眼看去時,入目的竟不是衛(wèi)晚,而是一姿容昳麗的女子!

    蘇照:“……”

    發(fā)生了什么?

    那女子的容貌怎的與衛(wèi)晚似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晚卿瞥見男人一臉詫異、驚恐,視線卻并未在他臉上多做停留。

    只因她愛吃的糯米糕已經(jīng)被人送上桌,還有桂花酒釀小丸子!

    顧晚卿加快了腳步,如一陣赤色輕煙從蘇照視野掠過。

    她翩然落座在衛(wèi)琛身旁。

    恰好男人替她盛了一碗酒釀小丸子,放到她面前。

    “還是阿錦最懂我!”少女抿唇淺淺一笑,搓了下手,從衛(wèi)琛手里接過了陶瓷小匙。

    隨意攪拌了兩下氤氳著丹桂濃香的甜湯,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顧晚卿進(jìn)食期間,衛(wèi)琛便端坐一旁靜看著她。

    余光注意到久久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蘇照,他將視線又分了一些過去。

    淡聲噙笑:“蘇兄怎的不吃了?”

    蘇照堪堪回神,仍是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明眸皓齒,白凈生輝的少女。

    木訥搖頭:“不吃了……”

    吃驚吃飽了,實(shí)在沒了胃口。

    他話落,心思還聚在少女身上,后知后覺地問了衛(wèi)琛一句:“原來不是令弟,而是……令妹?”

    因著蘇照的目光一直落在顧晚卿身上,引得某人些微不快。

    連回話時,語氣都不及之前那般溫潤親切,調(diào)子沉了些:“都不是。”

    “卿卿乃是當(dāng)今顧太傅之女,與在下一起長大!毙l(wèi)琛說著,又溫情地看了少女一眼。

    心下不由后悔讓她變回女兒身了。

    瞧著蘇照,一副見了天仙的表情,眼睛一直盯著顧晚卿。

    這著實(shí)令他心情沉悶,高興不起來。

    于是趁著顧晚卿吃得開心,衛(wèi)琛殷勤地給她遞上一塊糯米糕:“要不……卿卿還是換回男裝好了!

    一心只想先填飽肚子的顧晚卿:“……”

    她美目一橫,瞪了男人一眼,心下有些炸毛:“……理由?”

    “因?yàn)楸绕鸨蝗苏`會我有斷袖之好……我似乎更不喜旁的男人直勾勾盯著你瞧!

    衛(wèi)琛倒是坦誠,心下怎么想,嘴上便怎么說。

    全然不顧顧晚卿臉皮薄,是不是聽得他這般露骨直白的說辭。

    心下噎了噎,顧晚卿咽下了嘴里那口糯米丸子,又朝蘇照看了一眼。

    對衛(wèi)琛輕哼了一聲,很是不快:“那你怎么不去戳瞎他的眼睛?”

    憑什么要她又換回去,換衣服還得束發(fā),很麻煩的。

    衛(wèi)琛似被她一語點(diǎn)醒,薄唇漾開弧度,遂將視線幽幽轉(zhuǎn)向?qū)γ娴奶K照:“卿卿說得有理。”

    坐在他對面的蘇照,只覺周身莫名一寒。

    隨后觸及某人幽暗危險的目光,他會晤過來,掩飾似地輕咳了一聲,慌忙將目光從顧晚卿身上移開。

    只是沒一會兒,他又忍不住轉(zhuǎn)眸繼續(xù)打量。

    一來是不敢相信顧晚卿是顧太傅的千金,她這嬌縱肆意的性子,哪有半分名門貴女的樣子。

    二來嘛,蘇照是沒想到這世上竟有這般姿容艷絕的女子。

    實(shí)在忍不住多看幾眼。

    衛(wèi)琛揚(yáng)眉,眸色沉了沉,聲音帶了幾分肅殺之氣:“蘇兄的眼睛可是不想要了?”

    他嗓音淡淡,慵懶卻又具有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連顧晚卿都抬頭朝男人看了一眼。

    對面的蘇照自然神色微變,忙低下眼去,不敢再看:“……是在下失禮了!

    飯桌上的氛圍冷卻了不少,這讓顧晚卿少了些許食欲。

    她蹙眉,沖蘇照抬了抬下頜:“無妨,你多看幾眼,我也不會少二兩肉!

    “至于阿錦嘛,你莫怕他!

    “他也不會當(dāng)真剜了你的眼睛!

    衛(wèi)琛:“……”

    看來他在她心中,還算慈善之輩。

    顧晚卿話畢,自顧自地?fù)Q了別的話題。

    她問衛(wèi)。骸澳憬袢詹挥贸鲩T辦案嗎?我還想跟你一起去見見世面呢!

    衛(wèi)琛剛要回話,昭瀾忽然從門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來。

    手里還捧著飛鴿傳來的書信:“主子,汶縣來的書信!

    男人接了信條,倒也不避諱顧晚卿和蘇照,當(dāng)著他們的面打開查看。

    片刻后,衛(wèi)琛的面容嚴(yán)肅起來。

    顧晚卿小聲詢問:“可是出了什么事?”

    “需得外出一趟。”衛(wèi)琛揉了信條,看著顧晚卿欲言又止。

    他本來是想趁著這兩日等消息的閑工夫,陪她在臨州城內(nèi)好好轉(zhuǎn)一轉(zhuǎn)的。

    沒想到,汶縣那邊的進(jìn)展這么快,不過一天,就有了線索。

    顧晚卿倒是沒想讓他陪著,“那正好,我與你一同前去!”

    她說著,將碗里最后一口甜湯喝了,又拿了一塊糯米糕,起身便要出發(fā)。

    哪知衛(wèi)琛卻捉住了她的皓腕,將她拉坐回長凳上,哭笑不得:“你想去也可以,但是得上樓去換回男裝!

    顧晚卿:“……”

    衛(wèi)琛見她一臉不情愿,似是嫌麻煩。

    便笑著溫聲繼續(xù):“若是覺得麻煩,我也可以幫你……”

    幫她!

    幫她做什么?!

    ……難不成他一個大男人還想幫她換衣服不成!

    顧晚卿聽到這里,心跳微頓,神色大驚。

    也沒等衛(wèi)琛的話說完,她驀地抽回了自己被男人攥住的手腕。

    美目漆黑如墨,幽幽漫過慌亂的流光,含羞帶怯:“你想的美!”

    衛(wèi)。骸啊

    他茫然片刻,不知所措地看著起身離去,匆忙上樓的倩影。

    心下狐疑了許久。

    男人方才后知后覺地回過味來,頓覺好笑,“我是想說……幫你叫霜月!

    真是小呆瓜……

    成日里都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啊。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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