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齒輪
灼燙的指尖摁在耳側, 莊園內綠植搖曳的空氣灌進兩人交織的發中,程晚感覺到濕潤的口腔被柔軟的舌.尖掃得很用力。
她被來勢洶洶的力道嗆了一聲,周北洛壓下情愫, 只松了一秒,等她換完氣又緊接著吻了上去。
鼻.息相似的顫抖。
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感覺, 起初程晚只覺得兩個人把舌.頭放進對方嘴里略略略是一件看似浪漫, 但細究起來完全不衛生的一件事情,但直到今天她才懂……原來過分愛干凈實在會錯失很多樂趣。
她之前在裝什么逼?
活了二十幾年, 程晚原以為自己是個恪守節操坐懷不亂的老修女,沒想到她的內心卻裝著一匹放蕩不羈愛自由的野馬,還是不分時刻野的那種。
腦回路還在飆著邁,混沌不清著。
下一秒, 周北洛的唇卻松了。
溫柔鄉轉瞬即逝,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程晚脫口而出,“就這?”
周北洛:“?”
柏樹茂密, 清涼的風把僅剩的良知吹回來, 程晚頭腦澄凈了些,她飛速望了一眼男生紅潤的唇, 低頭看見草叢中的石頭, 有種想搬起石頭把自己砸死的沖動。
她閉了閉眼, 咬唇掙扎好久,繞了幾個彎才把話繞回自己一貫的人設上。
“就這……樣隨便親別人?”
被周北洛不加掩飾地盯著,程晚臉蛋滴血一般的紅, 饒是這樣還能抱臂趾高氣揚地指責別人。
“你真下賤。”
“……”
周北洛簡直被她來回的反差弄笑了, 男生勾起唇角剛想幫忙蹭蹭她被吻腫的唇,卻見面前的人清醒過后提防地后退一步。
“你要干什么?”程晚怒目瞪著他, 極力strong著。
“演戲。”
“不是要陪你演戲么?”
不遠處的觀眾已經狂熱到沸騰了,他們“同床共枕”之后是需要這么一個小高潮來向雙方父母證明彼此感情正常運行的。
周北洛行為雖然大膽,但理由總歸也算不得牽強。
程晚吞了吞口水,盯著男生蕩漾的眼尾,罕見地沉默了片刻。
演戲就可以親親嗎!
那你這樣……我可就要一直演下去了嗷!
程晚想通后清清嗓子,在親友團一眾歡呼雀躍中,悄悄別過臉去,她嗓音還帶著幾分被吻過后的不自在,含含糊糊的。
“我剛才仔細思考了一下,我媽那邊應該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所以這種關系還是要繼續維持下去。”
送了她價值很高的珍珠也沒完,還是要被纏著演戲,周北洛應該會覺得她很事精兒吧,程晚咬了咬唇,猶猶豫豫地瞄著男生的表情。
整園蒼綠盎然夏色中,男生只片頭沉吟了半秒,而后烏黑眸子就自然地打到她臉上,問了個格格不入的問題。
“什么時候思考的?”
“嗯?”程晚一時沒反應過來。
“在我親你那半分鐘里?”
這種時候都能走神的話,他是挺失敗的。
程晚啞然,被正經逼問這種事情,她油然生出一股羞赧感,女生抬腳,迅速徒步朝大部隊中走去。
緊繃的神經全數集中在身后,程晚邁步飛速,在兩人距離越拉越大中,最后只聽見周北洛很小聲地“嘖”了一聲。
“……”
摔桌了要!
你丫在不滿什么?!
……
五天后,
事先約好的周末姐妹下午茶上,程晚擺弄著五指新淬過的美甲,時不時就晃兩下手。
腳下的later被接進豪宅后成長飛速,現在已經長到了半臂大小,小狗走路時,毛茸茸脖頸上掛著的黑白同色鈴鐺瑯瑯作響,看著可愛極了。
手機事先訂好的鬧鐘響起,趙多漫趴在矮桌上忍受不住地捂住耳朵,女生百無聊賴地看著程晚關掉鬧鐘,飛速趿拉著拖鞋飛奔到樓下廚房端來一份碼得整齊的餐盤,而后獻媚似的放在later腳下。
肉排蝦類,色香味俱全,美味得她都有幾分想去撅著屁股和狗一起搶食的無厘頭沖動。
眼看著程晚邊盯著傻狗吃飯邊殷勤地笑著,趙多漫實在忍不住,重重地沖著石桌拍了一掌。
“你在干什么,你在討好周北洛的狗?!”
趙多漫簡直難以置信,左手揉了揉右手被拍到發僵的掌心,女生語氣可驚可愕,“本來每周末是我們姐妹城市周邊游或者商場大血拼的日子,但你陷入愛河后,居然邀請我來你家品……這是什么東西?”
趙多漫低頭和青瓷杯中的綠色草料對視,正在分析其中成分時,就聽見程晚側身友善提醒:
“極品毛尖哦。”
“……”
得,下午茶不僅沒甜品,就連水都沒味了。
“最近在減肥健身,教練說不能過多攝入甜品。”說著,程晚一手抓起地上的later一手抓起餐盤,來了個負重。
“自從周北洛那天親過你之后,你就有一股使不完的牛勁……”
露臺上貼著的計劃表吸引過女生的注意,趙多漫端著茶杯悠悠含了口茶,站起身參觀著她的每日計劃。
“每天早七點起床打兩遍八段錦,早睡早起健康飲食,每日2000ml水,通關趙大剛給的游戲,總結游戲經驗,尋求一些工作中能表現得計劃見縫插針……適當調情。”
程晚捋了捋受驚嚇的later后頸,朝人解釋的口吻分外認真,“不確定周北洛現在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我要找準一切機會讓自己成長得夠優秀。”
“只要我自身價值感更高,遲早會勾引到他。”
“那這八段錦是?”趙多漫疑惑出聲。
“養生,”程晚揉了揉自己年方二十殘破不已的老腰,低眸愁苦地嘆了口氣,“按照我之前的生活規律,可能40歲之前就棲居骨灰盒了。”
養好身體皮膚和精氣神才會好,女生說完又找準時機開始刷游戲,手機剛打開兩秒,騰訊會議突然跳出臨時會議提醒。
程晚有些悻悻地看了眼趙多漫,后者女生擺擺手示意她快去處理,而后抬起露臺木椅,給自己騰了個空閑的地兒也開始像模像樣地打起了八段錦。
視頻只有幾位主要骨干開著,其余她這類打醬油的小工都是聽著就好,或者按照小崇的話來說,他們聽不聽都行,反正每次會議過后趙大剛都會總結成文字發在群里。
雙休日一般處理工作也會十分迅速,十幾二十分鐘的,簡單敲定一件事情再由專人執行。
屏幕中,周北洛穿著休閑,手邊擺著瓶冰鎮無糖可樂還在嗞嗞冒著氣泡,男生白得發光的T恤被身后郁郁蔥蔥的綠植襯得很夏天。
程晚走了會神才聽見會議的主要內容。
大概是有位國外知名投資方看中了公司目前的開發項目,準備進軍中方,但有些棘手的是,另一間初創公司也收到那位投資商的青睞。
依照目前局勢來看,他們公司能競爭成功的機率只有五成,離十拿九穩還差著許多。
外力注資這方面周北洛說不需要也有點夸大,但如果只是這一件事情還不至于讓所有人在周末一起加班開會。
他在國外多年,雖然對國外游戲公司的運行模式有過一些了解,但畢竟一些保密性較高的資料是禁止華人查閱的。要是這位外籍投資商能和他們合作,之后的一些管理經驗和游戲方面取材就能走得更順些。
“另一家被選中的是什么產業?”趙剛剛咬著筆蓋,有些犯愁。
“化妝品。”
周北洛低眸看了眼桌邊的ipad,吐出一個耳熟能詳的國妝品牌。
“我靠居然是這家。”小崇倒吸一口氣,“我還用過他家產品呢,現在互聯網帶貨里,這家可火爆了。”
游戲行業不比其他,賺起來是挺賺的,但市場太不穩,一項其他游戲出世,他們公司就會遭到重創,持續的宣發有作用,可長久地運行下去,步步都要操心。
“如果我是投資商的話,大概率會選國貨化妝品,現在容貌焦慮眼中,國貨又帶著情懷,女孩子一聽到到貨都跟瘋了似地,血賺。”
“怎么說話呢,我覺得我們公司優勢也很大,上哪去找我們這群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這么民主的公司?”
要其他人說一句自己意氣風發或許在裝逼,但長久以來的類似于見習生的工作生活中,程晚確實覺得周北洛能在目前擺爛成風,躺平至上的職場氛圍中,聚集這么一群憤青確實挺牛逼的。
起碼她知道的沒有一家公司能在開會時踴躍發言,下班后和同事笑著揮手告別,且同事同事間,同事老板間沒有互相說過彼此壞話的。
目前她聽過議論最多的就是說周北洛帥,女同事介于她的存在很少講,但男同事不怕傳留言,天天管上班叫洗眼。
工作熱情高漲得不行,程晚甚至都懷疑公司的水被人下了逍遙丸。
小崇撐著頭,在話筒中低喃出聲,“可不可以提前預約到那位投資商的檔期?我趁今晚做一份我們公司未來市場的預景給他看。”
“為保證投資的公平性,老外說他不會事先接見任何一位商人,甚至郵箱都是關閉狀態,他明天一早來,找了家酒店的套房等兩家公司派人現場口述品牌優勢。”
“這么突然?我靠,我們連準備估計都準備不完。”
“品牌優勢……”趙剛剛不禁心又懸了幾分,“跟老牌國貨比品牌?”
程晚托著臉的手指點在滑潤皮膚上,女生打開麥克風,思想有些放開,“那家競爭公司負責人知道是誰嗎?”
趙剛剛:“你問這個干什么?”
“如果知道的話,直接對負責人下手不就好了,說到底不過是競爭關系,沒辦法提升自身優勢的話,可以直接陰競爭對手,反正就兩家,他們完蛋我們就開心。”
“程晚。”
周北洛透過話筒的嗓音帶著點磁性,他處于工作時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程晚冷不丁地被這樣點到名字瞬間正襟危坐起來,她撓撓頭,訥訥道,“當然boss,你如果覺得我這招太陰暗也可以當我沒說。”
“我就隨便說說,你千萬別以為我心腸很惡毒……”
“干得漂亮。”男生聲音溢出幾分笑,夸得絲毫沒掩飾。
“?”
憤青公司全票贊同了程晚陰暗的偷襲策略,甚至還有人拋出了一些商業中的知名偷襲案例,比如雇傭對方大廈清潔工在緊要關頭拉了對方電閘,以及在競標時扮演弱勢失足美女擾亂軍心等等。
程晚被捧得飄飄然,把幾條“嫂子真是蛇蝎心腸”“晚晚姐真是一肚子壞水”“boss以后估計會完蛋”的中性詞條也一并接納下來。
幾聲輕叩桌面的響動清整了會議風氣,屏幕中七嘴八舌的發言漸漸消失,周北洛支肘,下顎線被細長指節托得清晰利落,男生輕描淡寫道,
“今晚誰跟我一起加班?
“我我我我!”
還沒等周北洛拔出加班費這一利誘,程晚就對著壓根沒開的攝像頭拼命舉手,積極得不像一只社畜。
推門準備進來給杯子蓄水的趙多漫聽到這兩句對話,頭頂瞬間多了幾根濃重的黑線。
“……真是瘋了。”-
約見對方高層并沒有想象中的難,打著友好探討的名義,程晚和周北洛順理成章地等在飯店包廂,他們兩人其實也很適合做合作拍檔,進入工作狀態后都不太會說一些私事打岔。
不知道是不是這場工作最終的目的是陰人,反正周北洛明顯察覺到程晚的熱情空前地高漲。
“人在江湖飄,首先需要個藝名,我們這次做的是壞事,就算事后別人扎小人詛咒我們,作孽也做不到我們頭上。”
周北洛有些懷疑地眼眸微瞇,“你看著怎么這么有經驗?”
程晚沖他擠眉弄眼,“你別管,一會看我的就行,你就負責把他灌醉。”
女生狡黠地低頭從包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道具。
八分鐘后,道具名片被順著推到男人面前。
國妝品牌運營總監力礁抬了抬金屬眼鏡,謹慎地拿起燙金名片,低眼喃喃出聲,“ERVY公司CEO,路子野……路女士。”
“幸會幸會!”
周北洛扶額,唇角忍俊不禁地抽了抽。
“是我。”程晚含笑應下,女生手指伸在桌面下方,掐了兩下周北洛側腰,示意他不要露餡,“這是我助理,趙南升。”
周北洛頂著張一看就不是位下屬的臉,掛著渾身上位者凌冽氣質,站起來禮貌地沖力礁頷首微笑,把孫子裝了個十成十。
力礁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站起回禮,做完這一動作后男人才悻悻地察覺到不妥,強撐著找補了句,“您的助理看著不像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程晚贊同地點頭,“所以我平時一向很注意把他扼殺在搖籃里。”
力礁:“?”
有了這般不走尋常路的發言打底,程晚再說什么都顯得正常許多。
“說實話,我們公司和貴公司比起來確實沒幾分勝算,其實我也不想過來求您把機會讓給我們,”
力礁眉心一跳,他倒是沒遇到過這么坦誠的選手,正準備說些什么場面話寒暄,突然聽到女生忿忿的一聲,“都怪我們的傻逼老板,非給我安排這種傻逼任務!”
周北洛:“……”
“你都不知道他平時是怎么壓榨我們的,平時去公司不可以上廁所,廁所平時都是鎖著的,晚上公司在加班居然還要a電費!”
“天下老板是一家,”不知為何力礁居然在素未蒙面的這位路子野女士身上找到了一絲歸屬感。
“其實說實話,我們公司制度和你們大差不差,甚至辦公電腦壞了都需要自己花錢修。”
“唉,喝酒吧兄弟。”程晚掩面裝哭,順帶著抽空笑瞇瞇地朝周北洛揮手示意。
接連兩杯白酒下肚,程晚交代清自家公司的競爭宣言,力礁搖頭苦笑,感慨職工就是牛馬。
第四杯白酒灌完,女生遞出一份項目書,當著周北洛和力礁的面直接撕了,宣布工作可以不要,但今天這個把子必須要拜了,四海之內皆兄弟,革命友誼最牛逼。
第八杯白酒結束……
要不是周北洛攔著,這倆人都要當他面喝交杯酒了。
……
包廂酒氣縱橫,臨近十一點周北洛才托著程晚的腰走出飯店門。
力礁已經爛醉如泥,被應侍生和程晚一人夾著一直胳膊走,他們四人在門前空地扭成一團毛毛蟲,十米的路走了半天,程晚才順手招呼了個蹦蹦。
女生俯身,隔著狹小的玻璃窗,揚著笑臉朝大娘甩了幾百塊錢,“跨市單接嗎?”
輕盈的晚風吹得兩人都懶得講話,程晚悠悠伸了個懶腰,剛才從包廂走出來的醉樣已經消解了六七成。
她臉頰被酒氣熏得酡紅,現在除了骨頭有些軟,腳步空空的,其他都沒了大礙。
“搞定。”女生拍拍手,邀功似的看向周北洛。
“明天一早你的競爭對手就會出現在鄰市動物園。”
依照今天的酒量來看,她剛拜了把子的好兄弟應該完蛋了,兩市來回車程要四五個小時,他酒醒過后就已經是第二天,再趕過來,投資商早就跟這邊簽好了合同。
其實做這些事情,程晚也是下過幾分心思調查的,會議結束到和周北洛在飯店碰面的這段時間,她找到之前在那家公司兼職過的師姐,大體了解了下那家公司的管理制度。
剛才切入話題的那些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多方打聽下來,聽說這位力礁總監也曾在醉酒后說過要辭職之類的話,她的方案就更篤定了。
“只是那個男生有點可憐,”程晚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周北洛,循循善誘著,“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他安排到其他公司……”
“我跟我爸講一聲,去他公司,工資待遇不變。”周北洛很懂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這下程晚心里更沒負擔了,解決完別人的難題,也是時候給自己點好處。
并肩無聲地走了一會后,程晚腳步頓住仰頭直勾勾盯著周北洛的眼睛,她努著嘴有些不盡興。
本以為做完這些能被人夸幾聲的,沒想到周北洛半點表示都沒有。
“你為什么不夸我?”
鼻腔溢出一聲輕笑,周北洛彎腰沒來由地捏了下她的臉,“你幾歲,還要夸?”
“幾歲都該被夸。”
反正是喝過酒,之后回憶起來只說是借了酒意就好,程晚愈發無法無天起來,身體貼到周北洛身上蹭了兩下。
“你快夸我,我查資料查好久,還送了師姐一個包包,虧死了……”
含著酒精味的嗓音實在有點嗲,周北洛身上發熱,他有些招架不住,只伸出一只手指摁住她頭,語調清越中帶著寵意,說話分貝都降了八九分,
“好了好了,包包的錢回去補雙倍,程早早同學最乖了。”
“那拉勾,”程晚伸了截小拇指,不依不饒,“你不能覺得我狡猾,會騙人什么的。”
細長的小指伸出,在月光下白得發光,周北洛手臂還勾在女生脖頸上,生出壞心思想看她跳腳。
“程晚,”他懶洋洋地叫她名字。
“嗯?”
“你好會騙人。”
女生心里咯噔一聲,小指瞬間縮回,程晚眸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委屈,“這次這是為了幫你,我平時真的不這樣,你不了解我嗎?好吧你確實不太了解……”
薄唇有些乖張地輕抿著,周北洛看她慌,看得心里發癢。
干燥手掌搭在她發上輕柔兩下,剛要把人低頭哄回來,突然又聽見程晚小聲地垂頭,嗓音很小地嘀嘀咕咕。
“反正我們半斤八兩,之前同學聚會,你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讓大家覺得有什么日記本,不也是騙人的么?”
“不喜歡還裝喜歡,討厭死了。”
討厭死了。
像觸發到了某種開關,周北洛眼底的笑意瞬間收回。
第72章 齒輪
周北洛情緒轉化得突然, 程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男生順著攬到恰好趕來接人的劉叔車上。
女生順從著坐上后排,剛要往里挪給周北洛讓出空間,轉頭就聽見砰地一聲關門音。
她側頭詫異地看去, 眼前只晃過一截他黑色T恤衣角。
沒來由地心慌,心臟像墜了鐵塊重重跌下, 程晚下意識順著車窗想去抓周北洛的手, 卻只摸到一串空氣。
“我還有點事,你先回。”
“可是剛才還——”
剛才明明還有說有笑的。
像有根繩子勒住心臟, 程晚呼吸都覺得不舒服起來,她把車窗摁下,還要再說些什么,卻見隔了一段距離的男生立在柏樹旁偏頭點了一支煙。
臉上掛著的神情像融入黑夜的冷漠, 眉骨立體蕭瑟, 薄唇緊抿著,像是極力壓著什么。
劉叔有些抱歉地望了眼后視鏡,他是周家的司機, 周北洛讓他開車他不能不聽, 晚晚也是很小他就看著長大的,兩個孩子關系手心手背。
“晚晚你別急, ”劉叔勸慰開口道, “興許小洛是真的有其他事呢?”
追著車窗的眼睛漸漸暗下, 程晚悶聲悶氣地收回視線,
“……我知道了,謝謝劉叔。”-
次日投資商順利簽約, 周北洛甩了十幾萬塊錢給員工當獎金, 程晚的金點子作用尤其突出,工資條上也多了長長的一串零。
有了之前的珍珠禮物做陪襯, 她現在看銀行余額都像是在看數字,要說更在意的,無非是周北洛對她斷崖式下滑的態度。
有些事情過了當時的節點再問起來總覺得自己是斤斤計較,但程晚事后回憶了很久,還是沒找到自己言語中有哪里冒犯到他的地方。
難道說日記本不是假的,是她誤會他了?
可按照周北洛的性格應該是把東西甩到她臉上,再加一句“蠢貨,自己看”才對。
她真真是受不了一點冷暴力,更別提這種錯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錯的。
程晚盯著眼前的工位,眼前密密麻麻的信息還沒審閱完成,她喪著臉點開和周北洛的聊天框。
程晚:昨晚我哪里冒犯到你了嗎?/哭/哭
周北洛:沒有。
程晚:……你昨天是真的有事情?
視線默默收回,這便是最后一句。
周北洛直到現在都沒有回她這條。
桌面的小香松伸著枝葉,程晚眼底被印了一片綠,煩躁地嘆了口氣。
小崇接了杯咖啡,恰巧從她身邊走過,聽到這聲嘆息停下腳步關切問道,“晚晚姐,想什么呢?”
“沒什么。”程晚有氣無力地抱著一邊的長條法棍啃了口。
“怎么吃這個東西?”小崇隔著油紙捏了捏干巴巴的法棍,一臉驚訝,“有錢人也要省錢過520嗎?”
“520??什么時候?”
程晚眼神瞬間亮起。
“后天啊。”小崇揶揄地回頭看了看那件獨立辦公間。“記得那天打扮漂亮點,我剛才看見boss在訂情侶餐廳來著。”
咬唇思忖了陣,程晚伸手可憐巴巴地拽住小崇的衣角,語氣懇求,“可不可以幫我挑一身性感禮服?”
“包在我身上!”
……
上京絕大部分知名餐飲飯店都有周家的股份,但赤堯卻是餐廳中的特例。
聽說這家老板是港城人,平時不在內地,投資餐飲也只是閑暇時的愛好,他不算商人,性格也不擅長與人合作,但裝修風格和口味卻是一等一的好。
一家店席位只有五桌,評價沒有營銷,全是口口相傳,
周北洛也是托了幾個朋友才訂到的這家。
程晚還心不在焉著,她今天穿了件抹胸香芋紫的短裙,很少顯露的身材確實一等一的好,八段錦和日常控制飲食都在持續,
……并且在周北洛冷落她后,她的勁更足了。
今晚肯定是要喝酒,兩人起初是準備讓劉叔送的,但齊群和趙多漫收到刺激要連夜去酒吧尋找佳偶,順帶就送了他們一程。
小崇和新任男友早就對赤堯垂涎已久,也想著去跟上認認門臉兒。
于是浩浩蕩蕩地這么一群人就開到了赤堯門前,程晚秉承著職業素養,走出車門第一件事還是挎上了男生的肩。
“我去,平時沒怎么看出來,但這么一瞅,這倆人還真是有點登對。”趙多漫看著西裝配禮服的兩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夜店裝都有些抬不起頭。
“別說了,我每天在公司看見他們都自慚形穢……”
周北洛和程晚已經邁上了臺階。
因得穿禮服,踩細高跟的緣故,程晚走姿都婀娜了許多,女生嬌滴滴地陪在旁邊,回頭看見好友羨煞的目光,三天憋攢的氣忽然消了些。
其實也不能說周北洛不在意的,畢竟這么難定的餐廳都訂到了,聽小崇說他還準備了其他什么珍貴的禮物,暫時保密著。
且不說一個男生在意女生的方式是不是給她花錢,但不花錢的大概率應該是不太在乎的吧。
這么跟自己洗完腦,挎著男生手臂的手徒然緊了緊,程晚仰頭期待地看著周北洛,希望他能發現自己脖頸心機地戴著的珍珠項鏈。
來不及送到意大利去打磨制作飾品了,只找到一家手工匠人加急處理了。
鑲嵌得有些糙,可珍珠本身的光華卻沒有減少半分。
瑩白珍珠被銀色鏈條墜著,襯得鎖骨和胸前一大片肌膚雪白,程晚忽然有些羞怯,不敢和他對視。
下一刻,旖旎的氣氛生硬地被打破。
周北洛低頭,眼中染著幾分笑意,沖她咬耳朵,“你今晚負責被栓在門口,沖路人叫。”
“……”
翹你老母。
這人怎么這么煩。
剛剛壓下的躁意瞬間又涌上來,程晚扯開周北洛的手臂,自顧自地往前走。
細跟鞋勒得腳踝泛疼,
大概只邁了兩步,脫離完好友的視線,她徹底繃不住了。
“周北洛你好奇怪!你不說我怎么會懂你想要什么,我又猜不準你的想法,這種情況下我做什么你都要生氣,”
積攢好幾天的怒氣壓都壓不住,程晚感覺周北洛又要生氣了,但她忍不住,她明明也很委屈。
“你憑什么拒絕溝通,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怎么跟你解釋?”
周北洛盯著程晚發火的樣子,瞳仁輕輕晃了晃。
高中時程晚的那句“討厭你”像一顆巨石壓了他好多年,他不見終日的暗戀,要忍著親眼看著她和別的男生談戀愛,要看著她差點被別的男生帶壞。
在他以為自己能有那么一絲打動她的時候,程晚輕描淡寫地沖她說出這三個字。
他是被她討厭的。
真的好難忍,他有很多次都想問她為什么會討厭她。
可他那晚分明死皮賴臉地求過饒。
他說他再也不會那樣對她了,之后會對她小心翼翼的,程晚還是拒絕了,讓他去出國,別想著跟她扯上關系。
她怎么像是完全不記得之前,
好傻一個。
周北洛望著女生張牙舞爪的樣子,想到17歲的自己,突然有些不忍心這樣對她。
如果是17歲的周北洛,現在會殺了他吧。
算了,他不計較了。
中傷在高中最青澀的三年,大學在國外偶爾午夜夢回的囈語醉話都不要再計較了。
她現在在他身邊就好了,
不能再弄丟了。
長久的沉默加重了程晚的瘋感,她現在真的很想把自己六厘米的高跟鞋一邊一個拆下來戳上周北洛這只狗的眼,女生深吸口氣,決心給他最后一次機會。
“周北洛,你再悶我就真的不和你玩了。”
“能不能說出你內心對我最真實的想法!”
最真實。
周北洛唇微彎,從上至下打量了她全身,不假思索。
“好可愛,想c。”
“……!”
第73章 齒輪
是最真實不是最赤.裸……
程晚張牙舞爪的表情瞬間被點下暫停鍵,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在沉思,到底是什么讓她和周北洛的關系走到了能說這句話的地步。
女生呆愣的表情像卡了殼,長廊上被流水暈過的地燈照得兩人面部柔和, 程晚皮膚白得像她項鏈上鑲嵌的澳白珍珠,隱隱流露出璀璨的光華。
周北洛歪頭定定地觀察她, 下一秒, 程晚晃過神后察覺到臉上灼熱的目光,耳尖倏地緋紅。
她連忙向上拉了拉自己的抹胸禮服, 繞過擋在面前的落拓男生,踩著高跟鞋走得飛快。
“你…你離我遠點。”
雖然旁邊沒人,但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這種話,就算不是道德的淪喪也一定是人性的扭曲!
細長鞋跟在雅致磚石地面上踩出沉悶響動, 程晚悶頭走出疾跑的架勢。
渾身正緊繃著, 強收著毛孔,敏感的腰肢在三秒后又挑釁般傳來溫暖的異物感。
麻癢意流竄,女生眼眶都忍得發僵, 牙齒在口腔中緊咬著才沒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雖然我現在對你有好感, 但并不代表我能接受一個流氓的冒犯……!
程晚慍怒地轉過頭去,剛要警告地攻擊他祖孫三代, 卻看見周北洛拿西裝外套輕輕攏住她腰肢。
男生目光平淡地拿衣服罩住她掐得過分纖細的腰身, 而后繞到程晚面前才低頭認真打了個結在上面。
視線移到和她對視后才牽唇, 徐徐道,
“別便宜我這個流氓了。”
“……”
程晚頓時噎住。
他怎么知道她剛才心里是這么想他的?
……
臨去餐廳入廳口的幾十米,程晚都有些魂不守舍, 預定的菜品已經點好, 只等著上菜。
耀黑色桌面的倒映著她糾結的表情,程晚垂首看著白色餐盤上自己皺成一團的表情感覺到有些陌生。
……她氣勢怎么這么弱?
周北洛在對面倒是從善如流, 正接過服務生遞過的濕潤毛巾一本正經地擦著手指。
高挺的鼻梁撐出骨相極佳的五官,服務生小妹都情不自禁地被男生一舉一動放慢的動作勾住全部注意,程晚看看服務生,看看周北洛下賤釋放自己魅力的舉止。
驀地輕咳一聲,咬著甜美聲線,落落大方道,“端午節快到了,寶寶,你準備好艾.草了嗎?”
畫面一瞬變得靜止。
篤地一聲,幫切牛排的應侍生手中的銀制刀叉掉落在地。
身著工裝的服務生低頭正慌不擇路地低頭撿刀叉時,周北洛忽地勾唇輕聲,“不用布菜了。”
應侍生頓時落荒而逃。
程晚松了口氣,美滋滋地托腮看著周北洛垂眸落敗的模樣,心中的暢快之情油然迸發而出。
這他媽才是她的統治區!
從前純潔的敵對關系已經蕩然無存,現如今的欲說還休的朦朧氣氛兜兜轉轉終究還是來到了對抗路。
她和周北洛湊到一起時,競爭意識總是居高不下。
如果說他故意說騷話要壓她一頭的話,程晚決心接受這份挑戰。
別說了,她又不是騷不起來。
盤中的牛排嫩得剛剛好,程晚專心致志地欣賞著純情男生泛粉的耳尖,忽然看到他低頭笑了一下。
烏眸意味悠長地瞄了她眼,程晚察覺到挑釁,剛要再說什么,對面桌上的手機屏幕倏地亮起,熟悉的溫婉女聲從話筒中傳出。
“晚晚,今天520過得還滿意嗎?小洛要是敢怠慢你,你一定要跟阿姨說。”
周琪娑的聲音從手機傳出的那一刻,程晚感覺到自己從天靈蓋順著到腳踝慢慢石化住了。
咕嘟一聲咽了咽口水,她終于看見周北洛左耳上帶著的藍牙耳機,白色的一小枚,然后剩下的那枚正沖著她,孤零零地撂在桌上。
“……”
怪不得他剛才用濕毛巾擦手或者點頭的動作都那么慢,她還以為周北洛是每個月騷那么幾天孔雀開屏,沒想到他是分神在打電話。
怎么不知會她一聲!
周阿姨不會聽見了吧……
程晚心如死灰,干巴巴地拿起另一顆耳機,“沒有的阿姨,我們相處得很好。”
“聽得出來。”周琪娑揶揄地笑了聲,“年輕人果然大膽。”
周北洛應時勾了勾唇,程晚怒瞪他一眼,接著又縮起身子,語氣哀求,“阿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的牛排告訴我再不吃它,它就要跳樓了。”
“你吃,阿姨不打擾你們了。”話筒中的女聲憋笑到忍不住。
半秒不到就叩斷了電話,在接下來長久的半分鐘里,程晚是人神分離的。
緩了緩飛奔的腦神經,她放下手中叉子,定定地望著周北洛。
“請問您…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你在打電話?”
拉直的唇線漸漸扯出弧度,周北洛眸底跳著壓都壓不住的趣味,他撐臉,關切地應她,“怎么了?”
程晚:“你——”
“準備好艾.草了呢。”
“……”
奶油湯熱騰騰地冒著蒸汽,程晚幽怨的小臉在霧氣中愈加生無可戀,周北洛又笑,
“你從剛才開始就魂不守舍的,接電話前我叫你三聲都沒聽見。”
“怪誰?”
肯定怪你。
程晚視線轉到側方不看他,腮鼓得半高,又想到什么抬杠道,“那你接電話為什么不把兩只耳機都戴好?”
偏偏留一只,收音孔還對著她。
“大小姐。”周北洛嗓音懶洋洋的,支肘搭在桌上,百無聊賴,“如果我在接電話期間你跟我搭話,我是不是得應。”
“……”
程晚啞口無言了。
她悶頭挖了兩勺□□湯沒滋沒味地喝著,桌上的手機又嗡嗡震動起來。
——李女士向您發來視頻邀請。!
視頻。
程晚飛速抬屁股,換座到周北洛旁邊,在身側男生沉著的視線中沖他擠眉弄眼地打了個預防針,才矯情造作地接起電話。
“喂老媽,怎么啦?”
周北洛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過對面女生餐盤中的牛排當苦工般幫人切好,抽空還喂了她一塊。
程晚搭話之余還要嚼牛肉,牙齒酸得不行,“對的,我們在一塊呢,今天520,我要聽到他親口對我說520句我愛你。”
說罷,女生機警地瞥了周北洛一眼,在男生準備啟唇開口犯賤的時候飛快把他要說的話摁了回去。
李帷清笑著看兩人的互動,“你別折磨小洛,我打這個電話來就是想看看你好好吃晚飯沒有。”
舉著手機的手腕有些酸,程晚偷懶把手機靠在花瓶旁,畫面剛好裝下兩人。
瞄了眼畫面中寬得留出半人的縫隙,她蹙了下眉,故意又往周北洛身邊靠了靠。
男生肩寬身量高,饒是坐著也比她高半頭。
程晚有些不習慣地嗅到他身上頓挫的山野木香,想到剛才兩人的口嗨,手指不適應地蜷縮起來。
接下來的大部分對話是周北洛代她完成的,悠悠嘮了有五分鐘。
正當她生出幾分不耐煩,剛要出言打斷掛斷電話時,李帷清語氣忽然有些試探,“哎?你們是不是交往了三四個月了?”
程晚驀然警覺,“老媽你準備說什么?”
許是察覺到程晚的排斥,李帷清也沒逼得太緊,女人訕笑了聲,自顧自換了個話題,“沒什么。”
“對了晚晚,過節你記得給小洛準備禮物,如果沒有錢找老媽報銷。”
“知道了……”
也不知道誰是親生的,明明周北洛也沒給她準備禮物。
程晚弱弱地哼了聲,想到幾天前小崇透露出周北洛給她準備禮物的樣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物欲不重的人也總會期待在過節時收到什么禮物,更別提程晚這種貪財好色兩占全的。
不過他倆本身就是假談,也抱怨不了什么。
事先準備好的小方盒還安然放在挎包中,程晚飛快從上掠過一眼,沒再吭聲。
“還有最后一件事情……”
視頻中女人神色忽然不自然起來,程晚看著她扭捏的樣子,霎時間想到什么。
她的猜測還沒想完,就已經應驗。
李女士聲音壓低,語重心長道,“如果你們兩個愿意的話,可以搬到一塊住,以后也能更好地加深感情。”
側臉被注視得燒起來,程晚心照不宣地看了眼周北洛,給他投了個“放心”的眼神。
周北洛這個純愛戰神剛才的口嗨沒準也只是堵她嘴里的話,他看著帶勁,應該也只是個外強中干的。
兩人心意還沒互通完,他肯定不樂意不清不楚地和她同住一個屋檐下。
女生安撫地拍了拍身側男生大腿,啟唇有理有據。
“老媽這不太好吧,其他房子離上班的地方都太遠,再說了……兩棟別墅挨著的,我們平時溝通感情也挺方便。”
話說至此,程晚才意識到可能是周阿姨剛才聽到她打嘴.炮誤會了,她低頭愈加后悔。
“這倒也是,年輕人事業為重。”
李帷清話頭松了點。
她遲疑一陣,想了半頭都想不到對策,正按下不表,讓兩人安心過節時,
一枚系著蝴蝶飄帶的鑰匙忽然闖入鏡頭。
周北洛漫不經心地搭上程晚的肩,面色從容染笑:“阿姨,這是我為程晚準備的情人節禮物,”
“西城區的一棟復式別墅,距離我們上班的地點…步行十分鐘。”
第74章 齒輪
飄揚的蝴蝶綁帶狠狠在她心上打了個結, 因常常熬夜而脆弱不堪的心靈在此時又遭重創,呼吸像被一同捆住,勒得肝疼。
程晚艱難地喘了口氣, 緩慢回頭看向周北洛。
寶,你知道現在不是你秀禮物的時候嗎?
鏡頭中, 男生寵溺的表情絲毫沒卸下, 只在感受到程晚強烈的眼神炮轟下微挪腦袋,露出個無辜的神態。
程晚:“……”
“小洛, 你們兩人還沒有訂婚,你不要這么大手筆。”李帷清聲調起高,雖然聽著是勸誡,但言語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誰都希望自己女兒遇見個對她好的男朋友, 最好剛認識就送車, 加上好友就送房,結婚后順便在故.宮圈塊宅基地什么的。
程晚看著手機屏幕上李女士燦爛的牙齦,幾乎是用盡了畢生信念咬碎了牙, “周北洛, ”
語氣格外嚴肅,但身側男生并沒半點慌張, 他輕輕嗯了聲, 優越的眉眼懶懶睨過來。
“你什么意思,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么物質的女人嗎?”
收下就代表要同居,進度這么飛躍她實在有點扛不住,或許可以應付過去李女士然后悄悄把房子收了呢。
程晚向來不知道客氣二字怎么寫, 況且只要是個正常人, 市價九位數的房子要拒收就真是黃金礦工大神金了。
對視的眼神飛揚跋扈,眸底格外亮的一點聚焦卻騙不得人, 周北洛對程晚的德行了如指掌,他輕笑一聲,準備罷工。
男生低眸認真接她的視線,隨后模樣受傷得很茶,“對不起寶寶,是我考慮不周了,那不然——”
他感傷地要把禮物收回。
伸過去抓鑰匙的寬大手掌被兩根鏡頭外的纖細手指摁得死死的,程晚差點暴露出本來面目。
“千萬別以為我是在怪你啊哥哥,我只是說話急了點,也不是怪你私自送我房子……”
靠,
私自送我房。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使人顱內高.潮的詞組。
程晚宣布周北洛在此時最具性.張力。
門禁卡被兩方勢力暗潮洶涌地爭搶著,小框中的女人忍不住笑了聲,“不用說了,你們也大了,什么事情都有分寸,再跟我們家長住一起也不合適。”
“晚晚。”
“嗯?”程晚把注意力從新家鑰匙上挪出一點看她。
“剛叫了物業管家,你的行李在十分鐘后打包同城快送到新家。”
“???”
你問過我嗎!!
“小洛。”李帷清又叫了一聲,看向周北洛時眼神溫和了許多,“剛才我也發微信幫你跟你媽媽講了替你打包行李。”
“麻煩阿姨了。”
周北洛應時松開抓鑰匙使力的手,舉止有禮有節。
這人在同輩面前眼高于頂,懶到死和拽到死兩極跳轉,但在長輩面前卻出奇地有分寸。
程晚一邊隱秘地喪臉觀察身邊的奇行種,一邊悄無聲息地把鑰匙緊抓在手心。
簡單的寒暄保證過后,周北洛悠悠摁斷電話。
男生眉梢瞬間翹成張揚模樣,剛側身試探性地要探下程晚的頭,等人反應過來一個激靈重新溜回原本座位,卻發現伸過去的手掌瞬間被握住了。
程晚半仰頭,眼眸璀璨,兩只手乖巧握住周北洛探過來的手掌。
雖然還記著周北洛剛才徒增煩惱的綠茶操作,但程晚還是頂著張笑臉,先問出聲。
“請問宇宙最帥的周北洛先生——
“你剛才贈送的別墅房產證上寫的名字是?”
“程晚。”
隨口輕回的聲音像玉石碎塊擊打溪流。
程晚端莊地等了一會沒聽到有第二個姓名,唇角的笑更大了。
女生開心了半分鐘,又屁顛屁顛地挪到對面座位,語氣一瞬間變得兇神惡煞,“誰同意你剛才在那種情況下說送房子的!”
周北洛:“……”-
未曾學藝一天但深諳變臉技術精髓的程晚一路都是嬉皮笑臉的,直到步行到別墅附近才垮下個批臉。
得了這么大個便宜,程晚起初是準備稍微出點血,在附近幾家五星級酒店給周北洛(這個房產證上未出現的外人)定個包月套房什么的,但被男生輕描淡寫地回絕了。
理由是剛才李女士以寄快遞為由要了他們別墅的地址,如果他的隨身衣物及這個人,在或清晨或傍晚的任何一個家長可能會突襲過來的時間段沒有出現在別墅,很容易穿幫。
而后男生又借機陰陽了一波程晚幾天前在莊園對他的狀態與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狗記性,幾天前睡覺和他牽了一晚的手這么快就忘了?
越發綿軟的腳步虛虛飄在半空,拿到郵寄來的簡易換洗衣服的兩人一前一后走著。
程晚晃著手中的黑色蝴蝶門卡,突然想到李女士在掛電話后給她發的訊息。
[如果和小洛相處得這么和諧,不然過短時間挑個好日子訂婚?]
程晚倏地嘆了口氣。
搞不清她老媽是什么思想,是覺得自己之前婚姻失敗,所以要重來一次在她身上下賭嗎?
周北洛現階段確實表現得很好,但也不至于到想和他結婚的程度,再說了,她現在對他的好感剛剛起步,直接訂婚恐怕內心那點小苗頭直接會被嚇死。
就這么不知不覺開門進了別墅,直到兩人一塊癱靠在沙發上程晚也沒從自己糾結的思緒中緩過來。
接過周北洛丟來的薯片,程晚隨手扯來往嘴里丟著,“周北洛,我覺得我們的計劃要加快了。”
“嗯?怎么加?”
“差不多可以膩歪過度到相看兩相厭階段了。”說完,程晚沒注意到周北洛登時掛上的臭臉,盤腿又思忖了會,“如果不想被這么趕鴨子上架訂婚的話只能使出那招殺手锏了……”
趕緊演完綠周北洛的戲,之后跟他怎樣都再說,先把目前的難關度過去。
李女士的性格她知道,一般只要她提出來的事情都會被上到日程表上,迎接她的將會是無時無刻的暗示和隱形逼迫。
“什么殺手锏。”男生語氣不咸不淡,擺明了不樂意配合。
“就是我找個人綠你,酒店被捉奸在床,你忘記了?”這東西技術含量太高超,在同處一室的情況下,她也要確定自己是安全的。
細細想了一圈,程晚一拍腦門,靈機一動,“給齊群加個絡腮胡子,讓他去演怎么樣!”
周北洛頓了一會,狹長眼型微挑,嗓音緩慢鄭重,“你的意思是讓齊群來演第三者?”
程晚蹙眉,剛要糾正他不用說得這么正經,忽然又聽見男生語氣輕蔑得匪夷所思。
“你是眼瞎了,背著我去找他偷吃?”
“……”
“齊群好歹也是板正體面的一位男生。”
之前這貨上學時也不少人追呢,就是身上常年攜帶著一股犯二的氣質勸退了不少女生。
“哦,他板正體面。”周北洛冷著臉,虛虛丟了個抱枕給她。
“……你英俊瀟灑。”
“嗯。”
“光風霽月。”
“嗯。”
“風流倜儻。”
“嗯。”
淡得要死的態度逼得人心里難受,程晚咬牙,“齊群歪瓜裂棗,尖嘴猴腮!”
“好了。”
周北洛撐臉牽唇朝她微笑,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愉悅開口,“你哄好了。”
“……”
“別打岔了,那我的方案你到底同不同意啊?主要是我媽逼得太緊了,我不想這么快訂婚,”程晚磨了磨唇,別過頭又補了句,“不是針對你,我只是不想很快結婚。”
泛紅的耳尖昭然顯示了女生哪點不一樣了,結婚時間周北洛其實是無所謂的,他等七年了,再多等幾年也無所謂。
程晚要是還沒完全想通就被趕鴨子上架,就算真的被逼和他結婚,日后很多問題只會無限放大。
他不急過程,他只看最后結果。
視線悠悠掠過程晚發燙的耳尖,周北洛往她那邊挪了挪,輕笑一聲,面色鄭重地恐嚇她,語氣吊兒郎當地犯著賤。
“不行,寶寶,我必須馬上和你結婚。”
“……”
……
恨嫁少年周北洛被她安排在一樓次臥。
程晚拎著挎包回房才想到自己提前準備的禮物沒送出去,現階段她能動用的現金流不多,但好在之前積攢下來的一些珠寶首飾都解封了。
她請人鑲嵌珍珠項鏈的時候也順帶著從首飾盒中挑出一枚藍寶石毛衣鏈條一并給工匠老師拿了過去。
這塊毛衣鏈是小時候國外的小舅舅送她的,一直到成年,程晚才遲鈍地意識到這鏈條上像玻璃一樣的石頭貌似是顆真的寶石……
以她現在的年紀戴這個其實是有些過于雍容了,索性就找匠人打成一枚男士胸針。
跟他之前送的珍珠價位應該大差不差。
顏色也很穩,能配上他的西裝。
輕輕叩了叩周北洛臥室的門,程晚等了一會只聽見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
她等得有些喪失耐心,躡手躡腳地推門進去,把放下錦盒端端正正放在床頭柜上,才溜回去。
齊群那邊的事宜還沒商討,到時候還要約個化妝師給他化個親媽都認不出的妝造,最好搞個夜店頹廢調酒師風……這樣更有糜爛的偷.情氛圍。
程晚翹著腿坐在臥室沙發上有滋有味地想著,房門突然如法炮制地被敲了幾下。
應該是周北洛發現了她精心準備的禮物,過來要像模像樣地說幾句感謝的話。
這種禮尚往來的感覺程晚簡直太喜歡了,周北洛口吐人言的時候實在不多。
越想越期待,程晚不禁腦補得羞澀,她赤著腳飛速過去打開門,端著壓不住笑意的臉,矜持開口。
“有事嗎?”
其實她審美也沒那么好啦,但不知道怎么隨便挑個款式,設計出來就那么驚艷,嘿嘿。
發梢的水珠向下滴著,周北洛漆黑眸光霧蒙蒙的,低頭慢慢瞄向她。
“我房間的床塌了。”
第75章 齒輪
聲線可憐巴巴, 刻意扮著弱。
一貫懶散帶嗆的嗓音換成無辜,程晚現在的心情就像路遇巨石強森抱著你大腿哭唧唧地指著對面小學生說“嚶嚶嚶,姐姐他要打我”。
程晚默了半分鐘, 想不出剛買的別墅為什么會發生臥室床塌的情況,她懶得去隔壁房間看周北洛所言是否真實, 躊躇半瞬, 最后心情復雜地扶上房門,婉轉開口道, “那怎么辦?或者你去看看其他房間床塌沒塌?”
兄弟,雖然我平時處事很犟,但我也不是個木匠,你床塌了找我干什么?
騷狗。
“其他房間門是鎖的。”周北洛低眸, 平白生出一股無力感, “這房其實是貸款買的。”
“?”
放屁。
“因為首付太低了,所以物業氣勢洶洶地把其中幾間房鎖起來,說等我還完貸款才能解封。”
男生嘆了口氣, 信手拈來地胡謅著, “所以除了這間房,我只能睡沙發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你那沙發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吧, 里面材質我雖然不清楚, 但軟得很棉花糖一樣,不然你委屈委屈?”
她剛才癱在上面,沒注意還以為是坐上了蹦蹦床, 這種好東西要不是力氣不允許, 她剛才就搬臥室自己獨享了。
手掌執著地摁在房間門口,擋住了所有周北洛能踏入的希望。
男生演技逐漸敷衍, 眉眼間熟悉的張揚不耐眼看就要壓不住,程晚忽然注意到他微濕黑發下淡紅的耳尖。
心念微動,視線輕悄悄地向下挪,比以往都要粉的臉頰也躍然入目。
“但話又說回來,畢竟是搬入別墅的第一晚,怎么能讓你睡沙發。”
話茬猝不及防地頓轉,程晚笑瞇瞇地看著周北洛有些疑惑的臉色,果斷松開了禁錮在門前的手掌,“進來吧。”
被擋在門外許久的腳步終于被迎入房內,走進來時反而有些遲疑了。
程晚轉身扯開了一直挽著的白色頭花,烏黑長發披在肩頭,她走到床頭柜前拿起空調遙控器把室溫調低了些,神情流露出一絲難掩的狡黠。
口嗨是要付出代價的,要想比騷,她絕對不帶慫的。
她也剛洗過澡,滑嫩的肩頭被松松垮垮的睡衣裹著,顯得尤其瘦削白嫩,周北洛瞇了瞇眼,眸色暗了幾分,耳尖更紅。
“我睡床。”
“好啊。”
“你也睡床。”
“當然。”程晚沉著應對,她心里莫名爽,說完又刻意湊近了幾分。
呼吸似乎已經亂了,周北洛盯著她,感覺到自己被玩了,男生舔舔唇,也懶得顧及再多,他坐到床邊,朝人勾勾手,“你來。”
程晚彎眸,湊上去,坐著的地方不過離他半拳距離。
兩人都剛洗完澡,程晚剛被吹干的發香和周北洛身上泛著潮意的沐浴露味道混合在一起,只一個呼吸瞬間,他就有些把持不住。
干燥手掌靜靜托上女生的背,帶著過于僵硬的力道把人往身上帶,程晚心里咯噔一聲,得意的感覺消掉一半。
過于單薄的衣物實在算不上遮掩,周北洛常年健身,就算稱不上雙開門冰箱,身上的料也是顯而易見的,她貼著男生身.軀,被硌得有些緊張。
靠北,不會玩脫吧。
瞳仁閃了閃,程晚耳廓又冒出男生響得過分心跳聲……
周北洛也是緊張的。
目光觸及到男生撐在床沿爆筋的手背,她忽然又安心了許多。
周北洛看著張揚不管不顧,但不體面的事情不會做,兩方心意還沒想通,如果真要發生點什么也不會在這么含糊的情況下進行。
就算不體面,他也不會用在她身上。
不然以他的行事作風,不會這么磨嘰。
程晚膽子又大了些,心念微動,抬頭輕輕吻上男生的下巴。
唇瓣貼上的那刻,她自己都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意。
她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很討厭與人親密接觸的,于是更加排斥被李帷清強硬安排來的相親。
周北洛是她在相親照片中最常看到的面孔,她之前最煩看到他,現在卻在吻他下巴。
事件好復雜,如果沒有這檔子事,程晚倒有心鼓起勇氣問問他,
你喜不喜歡我,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我們可以談著試一下,但是不提以后,不提結婚。
距離好近,連扇動的睫毛都仿佛能掀起一層颶風,周北洛喉結滾動了下,胸腔的躁意更橫沖直撞,他眼底都澀紅,抿唇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直到程晚唇離開,男生才倏地放低身子把腦袋搭上她肩,程晚肩膀覺察到柔軟,那陣酥麻意還沒完全到來,忽然又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感取代。
很低的一聲嚶嚀,她腦袋像被一陣電流穿過,神思不清明間,迷迷糊糊低頭對上周北洛泛紅的眼。
“程晚,你知道你能玩死我是吧。”
聲音啞得像混了大漠蕭瑟的風,程晚看著肩上放低姿態的周北洛,心臟狂跳之余,又感覺到肩膀淺紅的牙印在被柔軟.濕潤的什么東西在.舔。
極其色.情的一幕。
周北洛張唇,帶著韌.勁的舌舔.舐的力道卻輕得出奇。
五感恍惚被屏蔽,程晚咬唇忍耐著,看到他動作不減,淬黑的瞳孔半眨不眨地盯著她,口吻誘哄,嗓音放得極低。
“以后也只玩我一個人好不好?”
……
冷氣持續不斷吹著,半小時后,程晚原本白皙透亮的臉頰敷上一層冰涼面膜,微透紗的材質隱隱露著底層的潮紅。
草……怎么回事。
只要一閉上眼就是周北洛伏在她身上咬她肩膀的樣子,時間都仿佛降低了流速,最后還是他隱忍克制地推開她,自持地交代:
“我滾出去,”
“你老實點。”
你老實點……剛才是誰不老實?
癱在床上狠狠地吸了口氣,程晚后知后覺冒出一點不甘心來。
真是奇怪,剛剛明明自己可以反將一軍的,但不知道什么時候氣勢就油然過度到了另一方,周北洛那股勁起來她就不敢再作,就像在布滿煤氣的屋子里玩一只打火機,
稍有不慎就覺得會引起一場不可避免的爆炸。
鼓噪的心潮遲遲未平,程晚咬牙飛速去把緊閉的房門反鎖,而后掏出手機,試圖討回一局。
手指飛速在聊天框中敲字,程晚沉吸一口氣,默默點擊發送。
[兄弟剛才你好香。]
冰鎮過的面膜似乎也沒起到太大作用,程晚盯著一直沒震的手機看了兩秒,息屏踩著地毯去洗手間沖過于發燙的臉。
真絲睡衣領口有些大,單單平視就能看見過于紅潤的肩頭,鏡燈下被蹂.躪的意味更重,分明的齒痕明晃晃地刻在那里,時刻提醒著剛才的荒唐。
程晚突然泄了口氣,也不知是在跟抱怨,反正實實在在地哼唧了幾聲,而后拉高睡衣領口,包著自己半張臉又重新回到床上。
剛剛熄滅主燈,屏幕在此刻亮起。
周北洛的消息明晰得刺眼。
[圖片.jpg]
[愛你。]
真誠果然能打敗抽象,她那條兄弟你好香在此刻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程晚心臟瞬間停滯,等到屏幕自然熄滅,才想起解鎖看他發來的那張照片。
畫面中男人挺闊頎長的上身只照到半側,他又套上了襯衫西裝,胸口最靠近心臟的位置扎了一枚小巧精致的寶石藍胸針。
其實這套并不太搭,周北洛道貌岸然的臉應該配更風流的顏色,但他還是好喜歡……
程晚能察覺到他的喜歡。
可能是對胸針,也可能是對別的什么人……比如她-
悸動的心潮從昨晚一直蔓延到次日一早,這棟別墅距離鬧市不遠,很有煙火氣,早晨能聽到外面有店面揚著喇叭招呼早餐的聲音。
這是程晚第一次被外音吵醒卻沒萌生出暴躁的情緒,她揉揉睡得酸脹的肩,起得利索。
昨晚程晚和周北洛二人在入睡前同一時間受到了齊群傷口感染的消息。
事情還要追溯到周阿姨和周叔叔結婚紀念日那天,由于周北洛用心愛跑車換了他幸運抽到的珍品珍珠,外加磕的cp瘋狂營業,齊群在洗澡的時候過于興奮,以至于在浴室滑倒,給自己作成了骨裂。
本來當時莊園配的醫生就已經給打上石膏緊急處理了,可之后他沒當回事,感覺胳膊能活動了也沒去醫院拍片復查,直接自己就把石膏拆了,并且甚至作死地在520當日心灰意冷地和趙多漫去酒吧蘇喂蘇喂尋找新歡。
結果喝酒加蹦迪,直接給自己蘇喂進了醫院。
傷口感染的高燒加骨裂疼痛簡直要把齊大少爺送上西天……少爺感覺自己命不久矣,處理完在病床上躺尸的第一刻就給自己的密友群發消息,請求友誼的滋補。
唉,為什么她感覺齊群的人生這么戲劇性?
往洗手臺吐了口綿密的白色泡沫,程晚繼續心不在焉地刷著牙。
想到一會要和周北洛一起去醫院,她心思不免又活泛起來。
他們同居的消息應該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齊群是最大的大喇叭,如今她要加快熱戀期進度最容易的就是借助他的口,所以,一會在他面前應該狠狠地刷刷恩愛度。
視線觸及鏡中換好衣服后白皙的肩頭,程晚頓了瞬,含著牙刷忽然抬手往鎖骨位置掐了一顆紅印。
好像不太像……旋轉著手勢又掐得不規則了點,程晚湊近鏡子觀測一陣,終于感覺像了。
她滿意地點點頭,正準備掐下一個的時候,敞開的洗手間門忽然應該另一個不速之客。
周北洛拿著自己牙杯牙刷擠進來的時候,剛巧看見程晚欲蓋彌彰飛速探下去的手。
男生頓了下,又恢復到自己白天那副吊兒郎當模樣,他肩膀朝人那邊微微使力,程晚倏地被撅出小半米。
“周北洛!”
含著牙刷的口腔吼人時都含糊不清,程晚忿忿地挪開視線,懶得再看他。
明明那么多洗手間都空著,偏偏還要過來跟她擠這一間,真是有病。
“嗯?”男生居高臨下地鼓腮看她,牙刷搗進唇中,沖了下手指,靜靜捻了捻她衣領,語氣好商好量道,“我看看昨晚的痕跡。”
“……”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不對勁。
程晚默不作聲地低頭揪住領口,往邊又挪了半步,看著態度很明顯,要跟他劃清界限。
周北洛不懂小女生這時的驕矜羞怯,又彎腰探頭細細盯著她剛才自己搞的杰作看得入神。
玫紅的一小顆印在肩膀上還真挺像那么回事……
這間洗手間寬大,光是洗手臺都能容納三人一起洗漱,程晚側頭躲過他的探視,又毫不避諱地抓緊時間在另一側脖頸上也掐了兩個。
看好方位動作飛快,她正準備漱口,忽然瞧見身側的高大男生也放下牙杯,含著牙刷,一只手單手撐著大理石臺面,一只手……眼神瞧下來,晦澀不明地比了比她唇的大小。
最后好整以暇地慢騰騰給自己脖頸處也掐了兩顆。
“是不是也得體現出你的存在感?”
“……”
“咬.得我好疼,”周北洛眉眼笑意更濃,晨陽打在他落拓的脊梁上,男生站得松垮,一邊撐著洗手臺,一邊刷著牙一邊唇齒含糊地朝她賤。
“寶寶輕點好不好?”
第76章 齒輪
去, 死。
程晚別過臉懶得再看他,她干脆利落地漱口洗臉,精簡護膚一氣呵成, 直到之后快要走出洗手間才扒著門,強撐著打了句嘴炮:
“想得美。”
“下次我會咬得更重。”
“你再講一遍?”
周北洛側眸, 含笑放下牙杯, 要去抓后頸的手卻被人早有預料地躲了開。
看著門口那道機靈的身影溜得無影無蹤,男生驀地彎唇又笑了聲。
不知道是不是他暗戀多年的濾鏡,
但不得不承認……程晚在某些時候真是可愛得要命-
市中心醫院。
齊群折著被困成木乃伊的手臂,望著自己孤零零被打著點滴的另一只手背,悲愴地感覺自己像一只被捆綁在案板上的大閘蟹。
高中時期他就經常云游天外,天南海北地亂想著一些與生活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話題。
比如在四肢中, 是手對人更重要, 還是腳。
現在他發現這明明是個傻逼問題,不管是手還是腳,只要有一個受傷過于嚴重的, 打上點滴就是一個字——死。
憋屈死。
會被封印在病床的。
昨晚酒吧內炫麗的燈光和搖曳的身軀還歷歷在目, 如今他就要安詳地靠在病床了,這對他這個多動癥患者實在是重創, 不過幸好……
他還有一群從高中就志同道合的親密好友。
齊群眼含熱淚, 看著床前分布的程晚周北洛以及趙多漫, 感慨地搖了搖頭,“兄弟姐妹,你們——”
“什么?你在問我脖子上的是什么?”程晚抓住機會, 浮夸地捂住脖子, “討厭啦,好害羞, 不要看不要看。”
齊群:“……”
請問,誰問了?
手掐的印記果然沒有吸出來的保質期長,程晚臨下車前還細致地檢查了一眼。
實在不是她不體恤朋友,是她脖子上的印再呆半小時可能就真的要毀尸滅跡了。
但這話茬只要打開,一時半會就再沒有合上的道理。
反正齊群也一直對他們戀情抱有極大興趣,程晚扯過一個凳子,關切地坐在男生病床邊,嗓音像播音腔一般端正宏亮,開口脆:“齊群,哦我的好朋友,請問你昨天晚上過得好嗎?”
“……”
看他這樣子像是過得好的嗎?
算了,怎么說也是今天聽到的第一句關心的話。
齊群心想還是決定自己把苦咽下去,不讓好朋友擔心了。
男生眼波流轉,醞釀著盡量把自己的病情說的輕微些,擺擺手道,“害,”
一聲故作堅強的語氣詞。
“其實也沒什么啦,只不過骨頭不聽話,偷偷背著我裂了個縫,看病的時候醫生都說了,我來得再晚點傷口就愈合了。”
趙多漫記起昨天酒吧他高燒倒地,局上全部人嚇得肝顫的陣仗,唇角不禁抽了抽:“哪家黑心醫生說的?”
“你管?”
齊群兇完趙多漫,再次微笑面對程晚這個唯一關心他病情的好友,十分體恤她的心情,“真的沒事的,晚晚你不用太擔心我。”
許是譯制腔也會被傳染,男生嗓音也條件反射地正統了幾分,“對了好朋友,昨天你和你男朋友度過的還愉快嗎?”
“我昨晚——”
“嗯……”程晚臉頰通紅,演的比小女生都要嬌羞,“我們在餐廳吃完飯后先是互換了禮物。”
“我送他一枚寶石胸針,他送了我一棟別墅。”
“……?”
“送了你什么?”趙多漫險些沒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么幸福嗎好朋友,”齊群照例表現著自己的寬容,“其實我昨晚——”
“然后我們迫不及待的搬到那棟別墅一起住,就連換洗衣服都是脫雙方家長送來的。”程晚話密得不行。
“其實我還有點害怕,不能和他很好的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直到我們共同邁進玄關的那一刻,我內心忽然涌入了一股熱流。”
“……”
情到濃時,程晚激動地握住了周北洛的手,“親愛的,你是不是也是那樣的心情?”
周北洛眉梢從開始就愉悅地揚著,他懶得開腔,只想留余地看程晚單獨表演。
只嗯了一聲,回應得很簡單。
“好的知道了。”齊群敷衍地應付了句,此時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知道你們甜蜜了,我也跟你說說我昨天,離譜得很——”
“哦!”
手指輕輕捂住周北洛脖頸上的紅痕,程晚像突然發現了什么般大驚失色,“都怪我不好,一會你還要工作,昨晚怎么就這么不小心……”
說罷,她輕咳一聲,眼神不自然地左顧右盼,“大家別誤會,這只是蚊子叮的。”
說完女生開始手足無措地扯床頭柜上的抽紙往他脖子上遮,一會又覺得不妥,害羞地拿袖子……
一個人演出了千軍萬馬的緊迫感。
周北洛大咧咧地搭在程晚身上,低哼一聲,眉眼間的笑抑制不住。
趙多漫也笑得直不起腰。
唯一一位與開心無關的齊群接近崩潰,黑著臉皮笑肉不笑:“拿我輸液管勒上去擋試試呢?”
“……粗魯。”
“不許這么對我乖乖。”
齊群繃不住了,臉色徹底猙獰,“滾!你們都管滾,沒有一個人真正關心老子,他媽去丫的友誼!”
“好了不鬧了。”周北洛笑了聲,輕拍了下程晚的肩,示意她停。
再這么下去,齊群不病死也得被她氣死。
程晚癟癟唇,吐了吐舌頭,賠罪般地殷切看過去,“昨晚你怎么啦齊群?”
“和你有關系嗎?”齊群硬氣了兩秒,沒一會又低頭泄下陣來,“……靠,雖然被忽視很失落,但你們剛才真的挺甜的。”
“一個笑一個鬧,半點不像是演的。”
“…………”
什么?
程晚表情瞬間涌現出東非大裂谷般的巨大裂縫。
趙多漫吞了吞口水,意識到什么,率先退后一步讓出戰場。
“什么不像是演的?我聽不懂。”程晚咬牙,眼神暗暗瞄著周北洛,私下指尖輕掐上男生緊實的手臂,漸漸加力。
肯定是他說漏嘴了!
剛才怎么不提醒她,平白無故讓她在齊群面前演這么一出戲。
“好了。”
“齊群早知道了。”周北洛淡笑著,沒打開她作怪的手,較著勁也輕掐上她的臉蛋。
“早知道不告訴我!”程晚氣得要死,拍開他手,“……算了,不重要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程晚腦子打了會架,決定提前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
女生身子伏低,面容嚴肅地看向齊群,認真囑咐道,
“齊群,你一定要盡快把身子養好。”
“好……我知道。”
“媽的,果然世間還有真情在。”齊群感動的擦了他臉上并不存在的淚水,剛想說什么,就聽見程晚愈加云淡風輕的嗓音——
“一周后,麻煩你戴上我買的絡腮胡,打扮得風騷點到舒鈁亞酒店和我偷情。”
“???”
輸液管中點滴持續不斷地向下滴著,病房鴉雀無聲。
齊群磨了磨唇,壓根不知道怎么回,他求助地看向周北洛,懷疑人生的同時卻得到他兄弟一個平淡答復。
“拜托你了。”
“……”
是他不正常嗎?
這他媽都什么事啊,可不可以不要這么戲弄病患?!
……
向齊群解釋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經到了中午。
這家醫院的豪華單人病房提供一日三餐配送服務,齊家老爺子和他媽媽常年在外地奔波做生意,忙得腳不沾地,知道兒子生病也只能在錢上多花功夫。
五位數的單人病房,一包就是一個月,齊群還被請了專門的護工保證飲食起居,順帶……負責看管,保證他這段時間都要老老實實呆在醫院靜心養病。
看著餐盒中清湯寡水的飯食,齊大少爺整張臉皺得比盒中的素餡包子上的褶都要多。
“要我幫忙也可以,你們小情侶先去外面給我點三份炸雞套餐,芝士香辣蒜香各一份。”
“醫生讓你清淡飲食,”趙多漫嗦著護工阿姨幫忙從院外買的爆辣米粉,友善提醒他。
“這東西反正我不吃,誰愛吃誰吃!!”
齊群快被折磨瘋了,在床上撲騰了兩下,他忽然想到些什么,“對了周哥,你不是胃不好嗎?”
程晚聽到這話,也想起些什么,轉頭看向左邊和她一起吃著爆辣炒米粉的周北洛。
大少爺不常吃路邊攤,這種特辣的東西程晚也沒見他怎么吃過。
齊群的話,她也有印象。
……并且有印象得不止一星半點。
周北洛嬌氣鬼,就因為在食堂打餐,食堂阿姨不小心錯給他一份中辣的炒雞,少爺就胃疼了一下午。
當時他作為尖子生,正參加著課后額外的競賽班補習,周阿姨和她老媽聽說這事后,便小事化大,開始風聲鶴唳地擔心起他們的飲食問題。
那時候程晚人微言輕,雖然百般推脫,還是被強壓著和周北洛一起吃起了營養餐。
周北洛補習沒時間去門口取餐,于是每日司機送餐過來,都是她去接的。
夏天飯的保溫不成問題,但冬天天氣冷,飯涼得快,想到他的胃病,程晚還常常用暖手寶幫他捂著餐盒,等人一下課,就把還溫熱的飯盒遞給他。
……現在想想之后的許多流言蜚語可能和當時她送飯給他脫不了關系。
畢竟學校同學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父母間的關系,她一日一日地給他送餐,在外人眼中……像極了瘋狂追求男生的花癡舔狗。
周北洛接餐盒時表情也淡,但每次都會跟她說謝謝。
附中教學樓每層都有專門的休閑娛樂區,他接過后,會背過身找一個距離她最遠的地方吃。
井水不犯河水。
這樣養了大半年,少年的胃病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那之后倒也沒感覺出來他有什么胃病的樣子……
程晚放下筷子,不由得皺眉看向他碗中和她們一樣的爆辣米粉。
午餐是她和漫漫一時興起點的,大學時期在宿舍,她們最喜歡點這么一份爆辣米粉,兩個人拿小碗慢慢分著吃,然后再來一杯冒著涼氣的冰可樂。
本來是想重溫一下昔日時光,卻忘了考慮周北洛。
“不然你別吃了,我再給你點點別的?”程晚有些過意不去。
“不用點,”齊群沒滋沒味地看著自己碗中的清湯,把碗半推出去,“吃我的就好,我真不吃了。”
顱頂黑發茂密,周北洛抬頭望了程晚兩秒,隨后語氣輕描淡寫,又自顧自地埋頭下去,聲音莫名有些悶。
“沒得過胃病,我能吃辣。”
“……”
—
中心醫院設施完善,吃完飯后健康的三人自發陪齊群在樓下小花園遛彎。
多走動對病情有好處,況且男生腿上也沒傷,這一重見天日簡直撒了歡兒一樣。
周北洛面上看不出關心,實則還是慢悠悠跟了上去。
他負責看著齊群,免得他發神經,再做出什么不利于病情的事。
程晚和趙多漫步子小,跟在后面一邊消食,一邊看兩個大男生背影。
成年后很少再有大塊時間聚在一起就這樣簡單地散散步,程晚愉快地吸了口氣,視線聚焦前方兩位男生身上,恍惚間覺得現在好像回到高一,四人其樂融融的時光。
時間過得好快……就這樣七年了。
“晚晚。”趙多漫唇角微彎,神情也格外放松,隨口叫她一聲。
“嗯?”
“周北洛胃病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不對了?”
氣氛緩慢地陷入一陣沉默,程晚低眸不出聲了。
這事確實有點蹊蹺,被當送餐員奴役了大半年,程晚也挺想搞明白的。
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北洛為什么要矢口否認自己之前胃痛的事。
難道當初只是單純吃不慣食堂的飯,大少爺脾氣犯了,要吃家里私廚做的餐?
“我猜……”趙多漫慢騰騰地拖了個腔,再看向她時目光包容柔和了許多,“或許當時有胃病的不是他呢?”
程晚一怔,有些呆里呆氣地“嗯?”了聲,像是被點撥,腦海中忽然冒出一些細枝末節的線索。
她嚅了嚅唇,還沒完全摸清門路,趙多漫忽然揪著她,把人摁在長椅上,無奈地嘆了口氣。
“晚晚或許現在你忘了,但當時有一陣你的狀態,我,齊群,周北洛都很擔心。”
“……”
“雖然你當時看上去和周北洛水火不容,但第一個發現你狀態不對的也確實是他。高一有次收假回來,你經常早飯不吃,午飯戳幾口,晚餐又說好撐,不想去食堂。”
“我們買了很多之前你愛吃的零食塞在你抽屜,但每天晚上偷偷去檢查,發現你一包都沒動。”
程晚眼眸閃動,垂下腦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趙多漫照舊循循善誘:“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有天晚上在寢室,你半夜翻下床跑到廁所去吐,我當時醒了跟著你背后,問你怎么了,你說沒事,那時候你自己沒注意,但臉色真的好嚇人。”
“有次我不小心把這件事告訴了周北洛和齊群,其實也是隨口一說,因為當時我們倆關系那么近,我都沒有辦法,他們更沒指望。”
“結果過一陣子周北洛的‘胃病’就冒了出來,你們兩家的交情不淺,送餐都兩份。”
“換了常吃的營養餐后,你身子才慢慢養起來。”
“所以……”程晚覺得難以置信。
但答案分明已經顯而易見。
盛夏的風焦躁,這一刻卻無比溫和地吹在兩人中間,程晚抬頭,被風吹起得碎發飄搖,眼神格外復雜。
她無意識地望向五米外的恣意身影,恍惚間覺得周北洛和七年前并無兩樣。
同樣窄腰勁瘦,手臂的肌肉弧度若隱若現,昂首闊步,少年感濃烈到招搖。
趙多漫看她這樣,眉梢輕舒,彎腰把程晚想說、但難說出口的話一字一句清晰地遞出去。
“所以,周北洛好像真的偷偷保護了你好多年。”
“這重來一次的機會,你不要再讓他難過了。”
第77章 齒輪
“會耗盡的新鮮感占主導, 探索欲隨著了解慢慢消耗殆盡,原始荷爾蒙異性間對誰都能有。”
“就算是喜愛一個人的皮囊,看多了也會厭倦, 世界上從不缺漂亮的人,所以感情其實不是穩定的東西。”
“如果愛情的定義是永遠愛一個人, 那愛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
經年累月的風把高一任放在電話亭對她說過的話又重新送回來, 程晚呼吸緩慢又沉寂。
距她五米外站著的,是少年坦蕩又晦暗的七年。
她自詡是個理智的人, 一直把任放當時解剖到冷血的兩性關系刻入骨髓。
很少有人能不被這種幻象迷惑,總感覺自己會是某個人的唯一,他會只愛你,但“只”這個字太慎重了, 要押上未來幾十年的瞬變, 所以,如果人都是會變的,那么愛也是。
可他實打實的七年又不會作假, 程晚在想,
她或許可以試著相信他-
《荒魔狩獵》上線在即,最后一次內測又冒出許許多多小bug, 外商注資周轉到位, 公司又包了兩層商廈作辦公地點, 小崇畢業后成功留任,暫時充當hr主管招了些同校有名的才子才女。
人員擴充,注入新鮮血脈的同時, 老員工的壓力卻半點沒減, 程晚擔任新實習生的培訓老師,雖然忙得腳不沾地, 但仍舊還能保證每天準點下班……相比之下,周北洛就慘了。
晚十點。
會議室中只剩幾名主干員工圍坐一旁開著小會,程晚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周北洛旁邊,撕著桌上的披薩小口小口往嘴里塞著,靜聽兩方紛爭。
趙剛剛扶了扶鼻梁上的金屬眼鏡,邊滑動后臺留言,邊利落開口道,“世界觀和地圖這兩個大板塊暫時不需要動,線上玩家對這兩處都沒意見,但有不少受眾都稱涉及古希臘神話的有些劇情文案太拗口生澀,希望能精簡一些。”
“那些劇情文案都是根據現有神話來編撰的,總不能把神仙的名字傳說改了吧?”小崇持保留意見。
“內測就是為了查漏補缺,現在意見提出來,難道我們不改?”
“本身游戲就該篩選受眾,一些連傳說都沒耐心看的玩家或許本身就不是我們的目標受眾。”
兩方派別左一言右一語,聽得程晚口中的芝士都拉起更長的絲,女生腦筋轉得飛快,顱內想法摁下不表的同時,貼心地拿起一邊印來當游戲周邊的樣品漆扇對準周北洛,
輕輕地……忽閃了幾下。
脖頸上的涼意徐徐攀上皮膚,周北洛條件反射般側目望向她,會議室上下人員也全都沒忍住放下手中動作,看著這幕停頓了許久。
他們看見了什么!
數日觀察加上小崇在茶水間持之以恒的“歌功頌德”,boss在他們眼中的形象已然變成了一位除舔狗身份外都很扛打的多邊形戰士,可現在,唯一的短板也被他補齊了嗎!
黝黑視線上下打量著面龐,程晚坦然地掛起微笑,甚至細看之下,眉眼中還帶著一絲殷勤。
她不是被互聯網雞湯灌溉的嬌嬌作女,如果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也希望跟他的相處模式能公平,付出對等。
之前周北洛的七年實在是天秤上的一磅沉重砝碼,經過時間的沉淀,這份付出愈加厚重,她是不會被他抓住話柄的!
從現在開始,程晚決定嘔心瀝血地死寵周北洛。
……不過應該也寵不了多久,畢竟一周后還要和他喬裝打扮的好兄弟在酒店偷情,給他戴一頂綠油油的溫暖冷帽。
在此之前,能付出多少就付出多少吧。
咧唇打了個實打實的哈欠,程晚眼眶泛紅,努力抵抗著困意堅持給人扇風。
“好像,”被服務的主人公略一挑眉,有些猶豫地嗓音微頓,“開著空調呢吧?”
均溫21℃,他穿襯衫剛剛好。
再扇就冷了。
“我手不痛,沒事不用心疼我。”
程晚賣力地又劃了兩下,絲毫沒發現周北洛右手挽起的手腕處被風吹得起了層雞皮疙瘩。
周北洛:“……”
男生隨手捋下袖口,意味深長地從她臉上蕩過一眼,又回歸到激烈的商討中。
……
車廂安靜,冷氣照舊開得很足,想到女生在會議室打的那個困倦的哈欠,周北洛上車后隨手給程晚遞了條羊絨毛毯。
毯子裹得渾身都暖,困意漸漸襲來,女生側臉在五光十色的琉璃夜景中顯得精致清貴,搖搖欲墜的腦袋在下一秒接上個寬闊有力的臂膀。
視線從她臉上收回。
已到11點,周北洛翻著線上玩家的評論,又騰出手把程晚唇邊作祟的碎發挽到她耳后。
自從兩人戀情在外人眼中步入穩定期后,李帷清和周琪娑兩位中年闊太就霸道地定下規矩,要求兩人每周六都必須一起回家吃飯。
這天雖然加班晚了,但還是要回去報個道。
廚房只剩一盞小燈照著,煤氣灶上溫著兩碗咕嘟咕嘟冒小泡的養身湯。
程晚裹著毯子走下車,腳步還沒踩利索,又忙追上去踮腳把薄毯罩到周北洛背上。
“晚上風吹著還是有點冷的,小心不要感冒。”
溫聲細語,乖巧聽話。
周北洛盯了程晚停頓兩秒,在等她開口提借錢的事。
“怎么這么看著我?”鼻尖泛著淡淡緋紅,程晚一想到自己具備被人暗戀七年的強大魅力,就禁不住想笑,她強忍住笑意,別過臉,“雖然我是受益者,但周北洛,我還是有句話要跟你說。”
“你敢說要解除合作試試?”男生眼眸微瞇。
“——愛人七分滿。”
程晚一愣,看著周北洛緩解些的臉色,眨了眨眼,“我為什么要解除合作?”
是我對你的愛讓你忘記照鏡子了嗎?
對他好,反而好出錯來了,
兇什么兇。
程晚委屈巴巴地望著他,成功把周北洛對視過來的視線懟了回去,又小步跟上去耐心告誡,“我剛才的話你聽到沒有?”
“愛誰都要以愛自己為前提……”
耳畔縈繞著喋喋不休的心靈雞湯,周北洛推開玄關,把領帶解開隨手扔在柜上,又告誡地回頭彎腰,“程早早。”
“嗯?”
“你正常點。”
“……”
丫的,山豬吃不了細糠。
程晚抿抿唇,撇嘴還是決定不聽他的。
她是邊界感很強的人,就算親密關系,曾經虧欠的也想一點點補齊對方。
餐桌上方吊著的暖色水晶燈渲染著溫馨的家庭氛圍,兩位貴婦一個看書,一個看財經新聞,一見他們兩個小的回來急忙站起來迎。
周琪娑放下手中書,眉宇嗔怪,“怎么回得這么晚?”
“吳媽,快把爐子上煨的補湯呈過來——”
“等等!”
程晚忽然出聲,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利索地套上隔溫手套關上燃氣,把瓦罐端到剛剛落座的周北洛面前。
“親愛的,辛苦一天累壞了吧。”
饒是疲憊,但還是極力展示著自己甜美的笑容。
乖巧過頭,有股被訓練過的痕跡……
察覺到老媽和李帷清殺人般的目光掃來,周北洛張張唇,剛要說她昨晚襪子都是自己手洗的,餐桌又落座一人。
程晚小跑去廚房把自己的那份湯端來,坐得端正,“親愛的我先不吃了,等你吃完了如果不夠,我的也給你。”
“還合口味嗎?要不要加鹽加醋加生抽?”
程晚眼眸晶亮,定定地看著周北洛。
仿佛這世界上除了讓他吃好再沒有更重要的事情。
短短一周,嬌養的寶貝女兒/勝似女兒的小姑娘就被訓成了狗……李帷清和周琪娑眉頭皆是一皺。
李帷清嚅唇想說什么,還是坐在餐桌前,沒吭聲。
周琪娑臉都黑了,語氣森冷,“晚晚,”
“嗯?”
“你好好坐著。”
“小洛。”
“……昂?”周北洛啞然。
“跪好。”
“……”
跪也不是真的讓跪,但周北洛著實受了點小苦頭,周琪娑從沒對他動過粗,這次卻也是生拉硬拽地把人拖了出去。
周北洛沒反抗,任由著周琪娑把他拽到后花園,褲腳被地燈照得鮮亮一片,男生疲懶地倚著梨樹,等候發落。
原以為的問責并沒有進行,周琪娑收起剛才在屋內的蠻橫樣子,神色不由得染上擔憂。
自家兒子對外人和對程晚的態度分明,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從高中起他對晚晚就說不出的照顧,之后國外留學期間每次也都會隱晦地問起程晚近況。
他可能會自己變舔狗,也絕不會讓程晚受委屈。
眸光流轉,女人保養得當的肌膚細嫩,周琪娑想到一個極差的可能,忽地搖了搖頭,語氣心痛,“小洛,你知道在一段穩定關系中,為什么一方會對另一方突然大獻殷勤嗎?”
“婚姻關系中往往存在補償心理,當一方劈腿,出于愧疚心理反而會加倍對原配好。”
唇角瞬間僵住,周北洛低頭盯著鞋尖的瞳孔驟縮。
……
五分鐘后,周北洛遣散眾人,揪著程晚的領子強勢把人拎到后花園。
飆了八倍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
周北洛從來沒露出過這種表情,程晚把七年前做的壞事都翻出來想了個遍,還是沒想到有哪得罪過他。
女生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腦袋后仰,對著近在咫尺的周北洛,話都說不利索,“有,有什么問題嗎?”
“有問題我們好好溝通,千萬別打臉!”
“程早早——”
“我愛你!”女生緊閉雙眼,抱著必死的心念吼出聲。
野貓繞著樹干匆匆逃走,夜風靜悄悄把冷汗吹干,程晚心里七上八下,堪堪睜開一只眼,卻看見周北洛笑得突兀。
“嗯,”
“我也愛你。”
兩人互罵常見,互相告白倒是頭一次,拎著衣領的手被打掉,程晚后知后覺地臉爆紅,她手腳還沒想好往哪放,又聽見周北洛嗓音平穩中夾雜著一絲愉悅。
“你今天那么殷勤干什么?”
“……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彌補。”
懶得想她是補償什么,周北洛是得了便宜一定要賣乖的人,男生松松垮垮地放開她,率先往房內走去,發號施令地蹬鼻子上臉。
“那你喂我吃飯。”少爺譜十足。
“沒問題。”程晚穩重地拍拍胸脯,緊跟其后。
“嘴對嘴。”
“……去死。”
第78章 齒輪
世界上有種人是給點陽光就燦爛, 程晚一直以為周北洛不至于離譜到這種地步,
直到她滿足了親手喂他養生湯的這一愿望后,周北洛又提議讓她坐到他腿上, 他禮尚往來,要喂她。
我請問呢。
這是兩個身殘志堅的病患在努力搞擦邊嗎!
這你都能說得出口!!
壓低脊梁坐在桌子另一邊的程晚小口小口嘬著湯, 極力把視線控制在對面花孔雀以外。
雖然誤解了周北洛那么多年, 心里虧欠感很強,但如果一直讓她用這種方式來償還, 是不是有點太惡心了?
她罪不至此。
烏龜般緩慢地含完湯已經到了晚十一點,再開車回去的話大概要十點半了,好在這時應該不會太堵車。
程晚邊想著邊起身準備把碗碟收拾到廚房,手指剛要觸到瓦罐邊緣, 就被對面男生捷足先登了。
周北洛手指勾在罐口, 三步并作兩步,朝廚房的方向走得輕松。
“晚晚。”
剛把視線從男生背影上挪開,拎起挎包, 程晚忽然聽見背后壓低的女聲。
“小洛在收拾東西啊?”
程晚警惕地看向李帷清, 蹙眉緩慢點了點頭。
女人神情還算滿意,隨后某種預料應驗, 程晚感覺肩膀被人攬住, 她脊梁條件反射般嗞地一下直起, 耳邊傳來老媽語重心長的教導,“平時跟小洛相處也不要過多遷就他,家務這方面該找阿姨找阿姨, 實在要親自做的, 兩個人平分著來。”
程晚表情堅定得像是要入黨,嗓音鏗鏘有力:“不行老媽, 我是付出型人格,一旦喜歡上一個人一定會往死里狠狠寵他,如果你在擔心之后相處我們兩個誰受委屈——肯定是我。”
背后慢步走來的周北洛被突如其來的一番忠心表得想翻白眼。
李帷清面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嘔吐欲,女人頓住想了一下,還是懶得管這種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關系,眸色深沉了些,她語氣緩和,話鋒轉得卻飛快。
“既然如此,那我建議你們兩個月內就訂婚。”
李帷清自認為不算是什么封建主義大家長,從原生家庭的層面來講,周北洛家庭幸福,父母關系極佳,性格能力沒有缺陷,她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冥冥中從高中就覺得這孩子就對她家晚晚態度不一般。
現在晚晚也喜歡,兩人訂婚就該是水到渠成的事。
女人旁敲側擊地適時點撥道,“現在上京有很多人都等著周北洛,你不抓緊——”
“那有沒有人在等著我?”程晚疑惑地睨上老媽視線。
“有是有……”
“可以讓這兩撥人自由配對。”
“那樣女方可能要比男方多一半的人。”李帷清唇角直抽,不敢相信自己思路真的被程晚帶偏了去。
“她們可以搞女女。”程晚由衷建議道。
李帷清危機感更重:“……你平時跟小周也這么發癲嗎?”
程晚坦率點點頭,剛要繼續跑偏給李帷清這個上個世紀的腐朽思想補習一下女女功課,比如談女生就可以徹底免除了生育風險以及避免遇見大男子主義的諸多好處。
她話還沒開口,眼前就豎起一根細長手指。
“期限重新調一下,訂婚時間安排在一個月內。”時間再長點,小洛就該認清自家閨女真面目,裹麻袋跑了。
李帷清表情木木,說完扭頭就走。
很長時間內,程晚都感覺其實自己老媽是個npc,只會機械地下達旨意,推動劇情發展。
一個月兩個月其實對她而言無差,她要搞的事情反正就在一周后。
目送完李帷清上樓,程晚回頭和周北洛對了個疲憊的眼神。
忙了一天,也該洗洗睡了。
幸好明天是周末,她可以趁機補個好覺-
內測完改了許多補丁包,現在《荒魔狩獵》全網上線只是時間問題,周北洛作為負責人其實熬得不算輕松,但程晚身上好像有種天然的松弛感,只要一靠近她,他緊繃的神經就能不由自主被帶跑,暫得喘息。
桌面的外賣盒被請來的小時工阿姨利落收拾著,程晚癱在沙發上,扔掉手中牙簽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昨天的殷勤服務,周北洛接受得理所應當,甚至還找機會蹬鼻子上了臉,雖然最后碗碟是他收拾進廚房的,但這動作未嘗不是人前做做樣子。
雖然她不想結婚,但萬一呢。
萬一和周北洛真的陰差陽錯結了婚,或者是結束這段畸形關系進入真正的同居生活……
他們誰做家務?
程晚被自己的想法噎住,隨后鬼鬼祟祟地瞄了周北洛一眼。
幾曾何時她也是個滿心風花雪月的人,沒想到現在竟要算計起雞毛蒜皮來了。
……得建立個家庭賞罰機制。
阿姨在規定小時內工作完畢就拎著清潔工具離開了,程晚假模假樣地伸了個懶腰,清了清嗓子,瞄向側邊沙發上用iPad批文件的周北洛,“可以幫我倒杯水嗎?我的鞋——”
手疾眼快地踢走拖鞋,程晚繼續可憐巴巴地看向男生,“找不到了。”
“……”
滑動文件的手指有些卡頓,周北洛意味不清地掃上她晃悠在沙發沿的腳,翻了個白眼還是扔下ipad,站起來,“冷的熱的?”
“熱的。”
程晚回應得積極。
半分鐘后,程晚手捧著溫熱水杯,挪著屁股往周北洛的方向靠了靠。
聽說訓男人和訓狗一樣都適用兒童心理學,在對方完成指令的時候應該予以嘉獎。
“周北洛,你不知道在最渴的時候家里有人能遞來一杯溫水,對我而言是多大的鼓勵……我真沒想到你能幫我這么多,真的。”
幺蛾子一套接一套,周北洛已經懶得理她了,但說不清道不明地,男生眉眼還是舒展了些,他嘖了一聲,懟了句“別廢話”,而后起身又去冰箱撈出盒切好的桃子。
“真的是給我的嗎?”
程晚“誠惶誠恐”地仰頭對上周北洛的視線,有些感慨道,“從來沒人對我這么好過,遇見你真的太好了。”
“你對我這么好,有什么是我能幫你的嗎?”
不是沒聽過海王釣魚的故事,渣女一般都會這種話術。
打發得有點輕易,周北洛眸色深了些,不經意又看見程晚得意時下意識晃蕩的腳。
她腳踝很細,腕部骨骼感卻不重,輕盈地連著小腿,晃悠的時候像是沒藏住心思的小尾巴。
周北洛目光從她冒紅的腳尖上挪開,對上女生狡黠的視線,不緊不慢地牽起唇。
“那我要舔你腳。”
“! ”
第79章 齒輪
圓潤泛紅的腳趾倏地一下蜷縮壓到屁股下, 程晚抄過沙發上的抱枕格擋在胸前,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張,女生臉上惶恐一片, 雙眼怔怔提防著,像是釘在他臉上。
“怎么了?不是問有什么是可以幫我的么?”
周北洛仍舊掛著人面獸心的笑, 直到把人逼到沙發角后, 下壓的身型才總算定在半空。
視線掃在她長裙拖擺,眼看著周北洛手掌朝著她腳踝抓去, 程晚徹底不淡定了,“你做事情前有想好后果嗎!”
強取豪奪就為一雙腳,換來的下場將是之后永遠都無法看見她赤足的樣子,害她每天都要費力套襪子, 還是不是人!
“什么后果?”周北洛烏眸靜靜睨著她, 唇角微揚,“滿足我啊?”
“……講真的,我之前知道你這個人不太正常, 但我沒想到能變態到這種地步, ”程晚小腿用力,死死抱著沙發扶手不松, “戀足這種事情起碼也要等把我騙到手之后再宣布吧?”
“誰說我戀足了, ”抓她小腿的手掌稍稍一送, 周北洛騰出塊地方,接著在女生慌張的目光下大大方方落座在她旁邊,“你以為我準備干什么?”
“……”
貿然松開的小腿圈在臀前, 程晚尷尬了一刻, “就算行為正人君子,言語也要規范懂不懂?”
“□□都不行嗎?老子地位低到這種地步。”周北洛懶洋洋地投下目光, 似乎理論的不過是個尊嚴問題。
程晚實在被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搞怕了,她悶了口氣,想說什么還是沒開口,趿拉著拖鞋換到側面的小沙發上坐。
屁股還沒落座,身邊又湊過來一個狗皮膏藥。
四目相對,程晚額頭頂著兩條黑線望過去,雖然她沒說話,但周北洛大概能明白她腹誹的不會是什么好詞。
男生直直望回去,薄薄一層眼皮壓著眼尾,看著好無辜。
“你又在干什么……?”
“朝你搖尾巴。”
“……”
哪像了?
……侵略者闖進家門-
家庭賞罰機制實在是建立不起來,程晚隱隱覺得自己如果和周北洛真這么過下去,大概會被他壓制一輩子。
如果說現代社會無法修真,那每個人的臉皮至少也是有修煉等級的,周北洛現在是大乘期,她是筑基。
和他生活在一起,她壓根沒什么勝算可言。
但情況特殊,這段時間還是得哄著,至少在下周一前,她需要卑躬屈膝,以防周北洛這種臉色比天色變得還快得的人,臨時鴿了她的劈腿行程。
在大眾面前扮演個被綠的形象,確實很犧牲。
程晚假模假樣地從洗手間撈出拖把,假裝自己很忙地單手拖著地,另一只手點開手機備忘錄,構想著出軌當日的流程。
關于這事趙多漫也跟她商討過,要想勝算大就要爭取把圈子里的男女都叫來,順帶著死了李帷清之后可能會幫程晚張羅圈內其他男生的心思。
但是這事有風險,如果一旦她對除周北洛之外的其他男生感興趣,可能會很難攻略下別人。
……果然閨蜜都是無腦站自己,經她提醒,程晚倒是認真思考了一番。
人心多變,她又是個三分鐘熱度的性子,變心這種事情,如果沒結婚,或許有可能,談戀愛嘛,分分合合也正常,但如果真的走到和周北洛結婚那步,她保證絕對不會對除自己另一半以外的人上心。
婚姻不僅是荷爾蒙頂點的產物,要維持更久更多考驗的是責任感。
“阿姨上午不是剛拖完?”思忖到一半,耳邊忽然傳來利落的男聲,周北洛套了間白t,眉宇間乍現的少年氣展露無遺。
程晚握緊拖把,語速超快地開口,“再拖一遍。”
“喜歡為你付出的感覺。”
視線從壓根連水都沒沾的拖把環視到女生那張篤定的面孔,周北洛握著馬克杯扶手,微揚了下唇。
“那你繼續。”
“……”
還是不是人。
一點分擔家務的責任感都沒有。
幽怨地拖拉著步子繞著客廳走了一圈,程晚看著手機備忘錄上摸魚產出的只言片語,又覺得條理不順。
這事萬般出不得差錯,低頭思考了一會,程晚小跑著上樓,往書房跑。
這棟別墅應該是按照新婚房標準設計的,周北洛平時辦公需要書房,健身需要健身室,她喜歡吃吃喝喝看電影,于是家里能睡人的臥室其實沒幾間。
昨晚突發奇想去參觀了一次自己的別墅。
程晚還發現周北洛還給她留了一間房專門擺自己平時淘的古董游戲機,透明展柜被瑩亮射燈照著,布置得很精細。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把東西轉移過來的。
這段時間倒是經常看見他在門口簽收快遞,可有些東西直到歸置整齊,周北洛也沒跟她刻意知會過。
不知不覺間,程晚覺得這房子跟開始時不一樣了。
兩個人東西一點點填滿房間的時候,她有時候真的分不清他們是不是已經生活在一起了。
步伐掠過樓梯,程晚緩慢眨了下眼,收起心神,轉身走進書房。
書房門沒關,沉穩厚重的黑桃木書桌落了兩臺筆記本電腦和一些還沒被裝訂的文件。
上學時,程晚就發現自己和別人不同的點,她背單詞時習慣在本上寫寫劃劃,大概寫兩遍后這詞就算記住了,理頭緒時也喜歡用實打實的紙筆出來勾。
白紙從一邊書架上撈了張,程晚一屁股坐在辦公椅上,順手給一直隔空提建議的趙多漫撥了個電話。
嗡嗡振動一聲,那邊接得很快。
“怎么樣?除了假絡腮胡,還需要給齊群買什么?”
“稍等一下,我邊記邊說,”手指在桌面翻翻找找,程晚皺眉,有些焦躁地哀嚎一聲,“周北洛搞什么無紙化辦公,桌上連根筆都沒有。”
“翻翻抽屜呢?”趙多漫有一搭沒一搭地隨口道。
桌面往下,只留有兩個外置的抽屜,看著窄窄的,沒太大引人翻閱的吸引力,程晚咬唇,不抱太大希望地拉住把手,往外扯。
“抽屜——”
雙眸一怔,手上動作頃刻頓住。
趙多漫許久沒從話筒中聽出音,伏案趴著努努唇,“抽屜里有沒有啊?晚晚你倒是快說。”
“……有。”嗓子莫名有些發啞。
程晚靜悄悄望下去。
孤零零一只黑色簽字筆落在抽屜中,豎長一支,在它旁邊躺著的是方……封面為白色的線圈本。
側面疊住的紙張像是被人翻閱過無數次,隱隱有些發黃。
某種神奇的念頭沖到腦中,程晚頓了好久,飛快抓出簽字筆,合上抽屜。
“拿到筆了嗎?”
“嗯,你說。”
……
無意撞見的本子被摁在內心深處暫時沒去觸碰,程晚不知道自己對那東西的猜測是否準確,畢竟她之前還冷嘲熱諷地說過周北洛用假日記去同學群煽情的事。
之前和他處處對著干,偷溜進房間翻箱倒柜沒感覺,現在東西就在眼前,程晚反而不敢翻開了。
他們兵荒馬亂的高中,實在算不上美好。
暗戀其實算不上疤,但她和任放之前的那段,以及模模糊糊對他說過的一些話現在想想真的像把中傷的利劍,這劍去而復還,打開它扎的還有她自己的心。
送飯那件事或許只是高中時眾多事件的其中之一,周北洛私下可能做了不止一件類似于那件事情的事。
那些對峙看著劍拔弩張,其實像外殼很硬的軟糖,嚼開一舔,都是果汁味的-
高中時的奴役或許是假的,但這段時間的奴役卻實打實的真,自從程晚主動表現出對家務尤其青睞后,周北洛獎勵她的方式從轉賬變成了夸她地拖得干凈,水倒得溫度正好。
這種會pua的男生實在厲害,程晚被夸得暈頭轉向,就算骨子里的惰性作祟,拖把只拿一秒鐘也會故作矜持地從他面前溜達一遍。
周北洛有時看穿了點破,她還炸毛,吐槽他什么都不做。
事實上除了小時工阿姨做的工作,家里絕大部分事情是周北洛包攬的,但男生身上有股奇怪的傲氣,他可以做,可以服務,可表面必須是一副好吃懶做的大爺樣。
……或許他內心深處也覺得自己暗戀七年,是時候該享受一把。
一連本末倒置了七天,翹首以盼的出軌大日終于來到。
這天的計劃早就做周全,事件主人公齊群在酒店哭了一晚上還是說服不了他們換人重演,于是一邊抽泣一邊任由趙多漫從橫店請來的特效化妝師在臉上涂厚厚的膏體。
“真的能保證我一會不挨打嗎?我怎么覺得你們沒把計劃的全部內容告訴我,周哥沖進來后只是握拳爆青筋?不交代一下他緊握的拳頭最后砸向何處嗎?”
程晚一臉奉承地看看齊群又看看周北洛,“一些細節無關痛癢,只要整套戲完整演下來就好。”
說完拉了拉布料不多的絳紫色吊帶裙,提步準備走,“我去問下趙多漫那群紈绔子弟走到哪了,你們聊——”
“別把他留在這!”齊群眼疾手快拽住轉身的程晚,剛要說些什么,臉上就打下一道冷漠得嚇人的目光。
齊群:“……”
“呃,對不起齊群,我馬上帶他走。”程晚撓頭拽住周北洛,“我們出去說。”
包間開了兩套,隔壁一套專門用來應急,程晚一邊掏手機撥電話,一邊把周北洛往房里塞。
“我好不爽。”男生嗤了聲。
望了眼周北洛的臉色,程晚猶豫片刻吧唧一口吻在他臉頰,“現在呢?”
“一般。”
“差不多行了。”程晚無心應付他,注意力全放在等待接聽的提示音上。
“。”這時候還他媽敷衍他。
周北洛冷笑一聲。
“喂,晚晚?”
響鈴接聽,話筒中趙多漫的聲音有些含糊。
程晚提了口氣,捂著手機收音孔,同樣小心翼翼,“事情辦得怎么樣?”
這是最變數最大的一環,如果圈子中子弟都到,后續輿論不用散播就能水到渠成。
程晚攥緊手心,不免有些緊張。
“十分鐘后就能到,”趙多漫從后視鏡看了眼身后一眾豪車,語氣冷靜沉著,像在準備一場戰役,“時刻準備迎戰。”
“……好。”
第80章 齒輪
“時刻準備迎戰”傳進現在周北洛的耳中就像是“時刻準備被綠”
男生繃緊的脊梁和冷淡的面部表情都擺明了不配合。
掛斷電話后, 程晚暗暗給自己鼓了鼓勁,掀眸看見周北洛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瞬間又提了口氣。
雖然周北洛的心理建設在家里她就已經給做好, 但這貨今天怎么看上去這么不靠譜。
程晚心里犯嘀咕,剛上前走兩步想再確定一下, 房門突然篤篤被敲響。
“程小姐, 那位先生妝已經畫完了,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門外是剛才的化妝師。
“好的。”
思緒被打斷, 程晚應完,又低頭看了眼表。
只剩7分鐘了。
給李女士匿名發送的短信也已經送達,七分鐘后這場荒唐的鬧劇終于能結束了……
在20多年的歷程中,程晚都不同程度地反抗過李帷清, 但每次都不約而同地落敗了, 她這次反抗的方式確實畸形,而且破釜沉舟,可確實是已經她能想到的最永絕后患的方法。
快步走到洗手間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 程晚從包中掏出腮紅, 又往鼻尖和面中填了一些,看著神情更蕩漾了些才提步出來。
“那我先去了?”
時間有點緊, 再耽誤不得。
“程晚。”
飄揚的裙擺還沒被風吹起, 周北洛忽地從背后牽上她的手。
“你要不要再親我一下?”
周北洛唇形生得很漂亮, 只是很薄,看著寡淡,接吻時染上紅色, 又會顯得稠艷。
目光在他唇上停頓了約莫有半分鐘, 程晚才反應過來。
……男色誤人。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周北洛現在像是憋著股什么勁兒。
以防他突然犯渾抱著她不松手, 程晚猶豫著還是扯開了他的手,“晚一點再說?”
空氣停頓一瞬,周北洛只輕輕嗯了聲。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扯開的掌心,問道,“我大概什么時候出去?”
“聽到外面有動靜之后差不多一兩分鐘就可以了。”
盯著他的表情思忖片刻,程晚忽然想通什么,贊嘆地比了個大拇指,“就以你現在的表情出去就行,一會兒如果不想說話,什么話都不用說,只要我這個□□演到位,你就是個受氣的可憐包。”
“好。”
周北洛沒什么興致地應了聲,他轉身剛要去沙發上坐,忽然又聽見身后冒一聲“對了”。
內心那點隱秘的期待被勾起,隨后程晚淺淡的嗓音提醒得鄭重。
“一會千萬不要對齊群動手,人家是幫我們的忙,演戲不用演到這個份上。”
“……知道了。”
—
人生中會經歷很多傻逼場景,但齊群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赤裸著上身和程晚共處一室。
他真的有點難受,從身到心……
程晚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看到齊群的鵪鶉樣更多是想笑,一會兒要是這種場景笑場就完蛋了。
女生分散注意力,默默掏出手機看了眼趙多漫發來的消息。
[三分鐘。]
她飛快回復:[好,已經準備就緒。]
特工接頭也不過如此。
收起手機時不經意掃到周北洛的對話框,程晚考慮要不要給他發條消息,活躍下氣氛,想了想還是作罷。凡事都等演完再說。
目光望向一邊赤裸著上身的齊群,女生咬了咬牙,視死如歸道,“來吧。”
其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穿得這么少的情況下,就算沒有實質性的動作和肢體接觸,也完全可以定罪。
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的,況且這種場景好像壓根就不需要想象力……是個人都會往歪了想。
齊群唇角抽了抽,忽略掉程晚給自己壯膽,自說自胡的那句來吧。
人在緊張時,時間總是過得慢。
電梯叮地一聲響起,程晚呲溜一聲鉆進浴室,稍稍打濕發尾。
門外聲音許多相識的,隔著門板,她大概能聽到一些。
“我靠真的假的,就連周北洛都能被綠的話,世界上廣大男性的愛情有沒有保障!”巖疚應邀從港城飛來,剛下飛機還沒喘勻氣,就跑來當托。
“程晚不像那種人啊,不對,她高中時好像就和個海王混在一起,聽說叫什么任放?這么推敲好像也說得過去……”
“所以這件事最受傷的就是周北洛,他可是暗戀七年啊!”
“有沒有人通知他?感覺這件事不告訴他不太好。”穿著小香風的某位小巧女生心思活躍了些。
這女生比周北洛小兩歲,家里是海運生意,貌似從小學時候就經常出沒在周北洛家門口,明里暗里想和他接觸。
趙多漫清咳兩聲,剛想敲打她兩句,想到自己今天的身份,咬唇還是作罷,“我們都先別議論了,免得打草驚蛇。”
“都先靜靜,我敲門。”
“我靠能不能錄像啊?好勁爆,一會兒不會出現什么火辣場面吧,那奸夫到底是誰呀?這么大魅力,對手可是周北洛……”
低壓壓的議論聲根本壓不下。
程晚飛速沖過去扭開門把手,而后在門開一條縫時,又急速逃往床角,靈活得像只泥鰍。
“我靠你離我遠點……”
提心吊膽的一刻就要到來,齊群裹緊被子,欲哭無淚。
“再不配合我叫周北洛揍你。”程晚呲牙,半開玩笑地威脅。
“……”
風情萬種地撩下一根肩帶,距離齊群一米遠的時候程晚也實在繃不住了。
特效化妝師怎么給人還搞了個活靈活現的舊疤。
不能再近了,再近真的好想笑。
“門好像開了,”趙多漫收到信號,回頭朝眾人噓了一聲,“大家都別拿手機拍,我們慢慢往里走。”
床角邊繃緊的兩人比踱步進來打探的趙多漫還要謹慎。
程晚余光瞄見人影后立即大驚失色裹緊外套,演技略顯浮夸,“你們是誰?怎么進來的?”
“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齊群躲在被子里,叫得比程晚都嬌俏。
聲音太喜感,趙多漫掐著大腿拼命抑制笑腔,口腔里唇肉都咬紅。
金發女生手指著大床,語氣難以置信,“我不信……晚晚原來你真的……”
“周北洛人呢,快叫他過來!”混跡人群中的小香風名媛反應最快。
女生步伐緊繃,踩著高跟鞋,握緊手機飛快往外跑,然而她還沒走到門口,心里的男生已經大步跨來。
氣場玄之又玄。
程晚明顯感覺到自周北洛踏進房間后,屋內氣壓變得極低。
圍擁在門口的眾人自覺為他讓道,到這兒這事就算成了80%,李女士一會過來看個結尾就算齊活。
程晚心里一塊巨石算是落了地。
女生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而后掐手指使勁逼出幾滴眼淚,仰頭看著楚楚可憐,但誰都能看出是美女蛇最后的引誘,“周北洛,我……”
“是我對不起你,我想我們還是——”
目光交接的那刻,程晚忽然覺得有哪點不對,她還沒覺察出來由,倏地看見周北洛清越的眉眼一揚。
“沒關系——”
“我選擇原諒你。”???!!
你他媽!
好比一束晴天霹靂砸下,程晚幾欲暴走。
齊群見勢不妙,手掌隔著被子捂住程晚的嘴,生怕她說漏什么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冷靜點啊!”
“賤男人,你在干什么?!放下你的手!”
“我靠正主來了小三還敢這么猖狂?”
“吃我一手機!騷男!”
……
一小時后,程晚出軌騷男,綠了周北洛,且周北洛不計前嫌,欣然接受貴女回歸家庭的“喜”耗傳遍上京。
除程晚以外,眾人全是一副被愛情感化的欣喜樣子。
甚至還有不少女生私發消息向她取經該怎么拿捏男人……
這他媽都什么事!-
一前一后步行到酒店會客廳,程晚環顧了圈四周空無一人的環境,心里憋的氣終于有地可發。
女生卸了挎包,氣勢洶洶地仰頭拿拳頭砸他胸膛。
“為什么改計劃?你不覺得你應該向我解釋一下嗎?”
“我說了你沒親好,”周北洛手掌包住她拳頭,還笑。
“……周北洛,這不是你在過家家!”
意識到程晚真的認真了,周北洛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才收回,男生自顧自從飲水機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口吻運籌帷幄。
“你的計劃其實沒有變,只是原因換了下,阿姨如果再逼你訂婚,你可以拿我出去擋。”
“你出軌未遂,我心存芥蒂,你要哄好我再走下一步,我不松口,你沒有辦法逼我訂婚。”
“可是——”
“我覺得這是兩全其美,我不擔心自己會被別人怎么看,最重要的是保證你不會像以前一樣把我一腳踹開。”
程晚有些跳腳,“我什么時候一腳——”
“別說你沒有過。”
投下來的視線忽然變得凌冽,程晚一瞬間被定在原地。
腦中混亂的思緒逐漸被理清,細想想,這事好像真的沒人受害,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剛才也只是計劃被打亂情緒上頭。
周北洛說得對,她的目的現在也能達成。
酒店鬧劇一過,周北洛買通營銷號斷了消息,這事只在幾個知情人口中流竄,李帷清趕來時氣不打一處來,也被他擋了過去,左一個阿姨右一個阿姨好歹給勸好了。
結果唯一不同的是,兩人對外的關系仍舊是情侶。
他這么做的目的,程晚或許也能懂,這段時間雖然兩人相處愉快,但好像始終沒有確定一個真正的關系,周北洛行事果斷,但不知為何在她這尤其缺乏安全感。
其實是她沒有考慮周到,臨近這件事前也沒照顧好他的情緒。
……是有端倪的,他不安的時候。
“算了,”程晚癟癟嘴不再說話。
饒是知道他占理,程晚也不想現在就給人道歉。
她悶頭訥訥開口,準備后期找個機會再跟他解釋這件事,“現在先回家?”
接過他手中的一次性紙杯含了口,程晚身上炸的毛總算平復,女生又恢復之前那副乖巧樣子,轉身自顧自把杯子丟進垃圾桶,“走了。”
“程晚。”
“嗯?”
她順勢回頭,唇上忽地貼上一個純凈的吻。
剛喝過水,唇瓣是潤的,掛著很細膩的水珠,程晚心跳如鼓,能感覺到周北洛在她唇上含吮的動作。
潮濕又親昵。
周北洛右手搭在她左肩,細長指尖輕輕搭了一點脖頸,能捕捉到她換氣時喉嚨滾動的動作。
“走廊有人嗎?”他松唇,接完吻的眸色卻很干凈。
“沒有……”程晚還迷糊著。
“所以這次我親你,”
“只是因為想親。”
“!”
不是作秀了。
以后都不會是作秀了。
“程晚。”他又叫了聲她名字。
“跟我談戀愛嗎?”周北洛牽唇,眉眼中的愛意甚至能看出具象,“七年前我就想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