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齒輪
……
那天最后她回了什么, 程晚自己都忘了。
但七年這詞從他口中第一次認真吐出來,她瞬間有種被穿梭的時光列車擊中的感覺。
周北洛那天吻了她好久,程晚自認為不是個害怕親密接觸的人, 但他當時幾欲把人吞入囊中的樣子真的看上去有些可怕。
可冥冥之中,程晚又覺得他是沒有失控的, 在她呼吸不上來時, 他也會放手,給她兩秒喘息空間, 然后再貼下來,淺嘗輒止,像是根本沒夠。
程晚推過他,但周北洛實在會賣慘。
他低眸, 對上她的視線, 語氣很輕很壓抑,“我忍了好久,寶寶。”
……畢竟七年, 她忍-
于是確認關系的第一天, 程晚頂著一雙被親腫的嘴,遮遮掩掩, 做賊似的走進公司。
圈子內的人都有分寸, 一些傳聞都知道只能身邊人知曉, 所以公司內的人對“程晚出軌,周北洛晉升上京第一沸羊羊”的事并不知情。
周阿姨那邊可能周北洛解釋過了,也是平靜無波。
除了李帷清幾乎半天一個電話, 告誡她這事兒千萬不能再犯以外, 程晚再沒受過其他什么人打擾。
她不怎么和圈子內的人交集,唯一接觸的趙多漫齊群巖疚三人也都知道實情, 那件事情仿佛就那么簡單過去了。
好像一切如常,但又有什么不一樣。
只是和周北洛人前作秀親呢后,再也不用倏地一下彈回原地,保持距離。
心里也好像比之前更滿了些……
游戲面臨上市。
公司上下就像籌備了三年的考生終于得見高考一般,壓抑久了,關在籠子的考生看見一道人咬狗的題目都能笑半天,何況遇見程晚唇被啃腫這么勁爆的八卦。
趙剛剛這個事業狂魔終于有了凡心,五大三粗的男生在兩人中看來看去,表情變化紛呈,“你們嘴唇——?”
正抱著電腦,打會議紀要的程晚噔地一下抬起頭,臉緋紅,瞬間啞然。
剛才進來時她明明是帶著口罩的,但周北洛那個王八蛋偏偏講開會要穿戴整齊,硬是把她口罩扯走沒收了。
真搞不懂這個賤男人是不是有什么惡俗的暴露癖。
欲言又止,程晚幽怨地朝主位男生看了眼,周北洛笑了聲,還沒出口打圓場,
小崇就鬼機靈地冒頭,用看似聲音很小,但其實周圍人都能聽見的聲調,小聲提醒趙剛剛,“
別問了,boss和小程姐的事情不是我們應該管的,不就是唇紅了點嘛,嘿嘿肯定是親狠了,我靠仔細看了看,原來還有破皮……”
“……”
聚焦在唇上的視線瞬間云集,比剛才強烈十倍,程晚突然想把面前的桌子吃了。
“好了,一會留時間八卦,先把《荒魔狩獵》的流程敲一遍。”周北洛撐肘,慢悠悠忽略掉程晚哀怨的眼神,開始談正事。
宣發部門和技術人員逐一匯報,程晚著重聽取記錄,只有在聽見自己有幾條游戲開發中小建議被應用上時,才會輕微地翹下唇。
她屬性很奇特,一般情況下喜歡擺爛,但在自己的喜好領域總有股用不完的沖勁兒。
手邊的文件夾重重疊疊,空隙時間程晚飛速翻到最后一頁,低眸狀似不經意地瞟了眼。
周北洛和她坐得極近,恍惚間也看見她本子上寫著什么零散短語。
好像是什么紀錄片,自然,小人物,之類的。
……
雖然時不時會冒出小機靈的鬼點子,但程晚畢竟不是專業人士,在一中從大學時就籌備游戲的大神面前,她自知是個小菜雞。
周北洛在古代應該是個昏君,在員工面前也不由分說地護著她,差點就明面給個空職位,有錢有閑地養著了。
雖然公司上下關系和睦,不會有人說閑話,但程晚自己心里還是有點別扭。
她其實挺愿意當米蟲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不想在周北路眼里也是這樣的形象。
自告奮勇接了下午外出的活,程晚和小崇一起去機場接了位廣告商,時間緊,任務重,兩位女生在出租車上就把合作事項談了個七七八八。
安全給甲方送到酒店后,程晚才揉了揉酸脹的肩頸,闔眼坐上回公司的車。
已經到下班時間,但周北洛最近基本都要熬到零點才回去。
他看著比之前更瘦些,程晚上午提前帶了周阿姨托人送來的排骨湯,準備去茶水間微波爐給人叮一下,加熱盯著他喝下去。
……
車子行駛飛速,到樓下后程晚是被小崇搖醒的,她迷糊了一會才頂著落日跨下車門。
“晚晚姐,boss好像在那邊。”
閉目大約有半小時,再睜開時會覺得光線有些刺眼,程晚下意識朝小崇指的方向看過去。
周北洛在抽煙,肩寬腿長,窄腰細細被西裝勾出輪廓,周遭來往的人的眼神堪稱覬覦。
他滅了手上煙,抬頭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不知道為什么,程晚突然怔了下,男人步子緩慢地走來,只剩一步距離時,忽然趴到她肩上。
濃重的呼吸夾雜著淺淡的煙味,周北洛渾身上下重量全壓在她身上,程晚下意識推他腰,“重……”
“忍會。”
“好累……”
明明沒在她面前暴露過脆弱,但第一次卻格外得心應手,程晚用了點力,撐住周北洛的身體,口吻不自覺變溫柔,“很累嗎?”
“有點兒。”男生聲音很淡,埋在她頸間吸了口氣,跟充氧一般。
“……差不多可以了,來往人好多。”程晚有些不自在起來。
裝的時候恨不得人盡皆知,現在真談上了也不知道扭捏什么,周北洛輕笑一聲,壓得更狠,“然后呢?”
“人多怎么了?”
“你好煩……”
察覺到周北洛的惡趣味,程晚有些別扭地低聲出口。
“我煩什么了?”他還笑。
喜歡程晚,要和程晚好這件事,周北洛從高中,就沒在乎過別人的看法,包括程晚的。
說討厭他也沒用,說他煩也沒用,他這人其實很軸,誰的話都不聽。
稍微緩過來點,周北洛才慢動作地撐著人肩膀從她身上起來,“今天早下班,看個電影?”
瞄見男生咽下的烏青,程晚頓了下,“不是很累嗎,不然回家看?”
“不行,我就要去電影院。”
投在臉上的視線忽然變得好勝,程晚剛要開口,手中被甩來一張活頁本紙。
紙張泛黃,字跡有的也暈開,不像是新寫的。
程晚意識到什么,飛速望了周北洛一眼,重新低眸去看時更加認真-
2018.3.4
真他媽難開口,
為了請她看電影,還要攢了個局請小組內的全看。找了部當時口碑最好的動作片,她推辭說不愛看動作片,換了部愛情片,又被祖宗說眼光差,愛情片都注水。
最后災難片說看了做噩夢,我生氣了,有點兇地威脅她說,如果不去就把她之前早戀的事告訴她媽媽。
她看著像是要哭,不情不愿地跟我去看了。
她應該不知道,三年前的那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哦對了,當時她換座,英語討論小組自動換了,同在一起組的只有值日組。
……請值日組同學看電影的大傻逼全天下應該只有我一個:)
第82章 齒輪
高中時的很多事, 程晚都記不太清,更別提是例行公事般小組團建地去看個兩小時的電影。
茫茫三年中有太多數不清的時間是周北洛自己度過的,她以為孤零零一個人闖蕩的青春期, 在他心中卻始終是打著聚光燈的。
攥著紙張的手指有些發白,程晚不知從哪生出些歉意, 她徒然嚅了嚅唇, 剛要說什么,腦袋就整個被壓在男生肩膀下。
耳朵被夾得發疼, 眸底那點醞釀的歉意消散殆盡,程晚嗓音有些慍怒地去扯他手臂,“神經病啊周北洛,你松開……”
“程早早。”他不僅夾她腦袋, 還騰出一只手去捏她臉。
這般親昵的動作似乎生來就會, 周北洛笑著,眼底卻一晃而過那份沉意,嗓音倏地變緩, 慢悠悠地開口, “你剛才在想什么?”
“……”
情緒重新回到原點,程晚別過視線, 總算沒揪著他胳膊不放, 女生高傲地隨口懟了句“你管我”。
而后, 走出一段距離又小聲落了句,悉悉索索地,“對不起, 那時候該和你去看電影的……”
她沒想到當時周北洛那么在意那件事。
“你道哪門子歉?”周北洛臉上笑容收了, 看著比剛才正色幾分。
周北洛這人有個毛病,許是從小養尊處優下來的, 說話在非正式場合總會顯得刻薄,高中時的矛盾也大多起于此。
程晚被沒來由地一兇,有些委屈地垂眸,沒理他。
“不喜歡對不起這三個字從你口中說出來,”察覺到她的情緒,周北洛態度平緩了些,男生神情有些無奈,低聲放下了掐她臉蛋的手,手背又反著湊上去揉了揉。
“因為不喜歡一個人道歉,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
“程晚,你從來都沒虧欠我七年。”
“相反,是你讓我的七年得償所愿。”
對視的瞳孔一瞬間收緊。
……
影院內暗影重重,一片烏漆嘛黑的坐席被熒幕微光點照,程晚看著看著,忽地有些心神不寧。
片子是她選的,是反轉很多的劇情犯罪片,這種燒腦劇情一般情況可以過濾掉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情侶,但許是時間不對,
朝九晚六的上班族吃完晚餐后,只剩這么點時間和曖昧對象相處。
沒確認關系,晚上帶回家太過分,但干柴烈火實在難以抑制,于是燈光暗又安靜沒人打擾的場合就只剩這么一個。
想到周北洛工作疲憊可能需要補覺,程晚座次特意挑的最后排。
這下倒好,斜對面一對抱著互啃的,正前方亞麻發色的男生剛剛也將兩人中擋板挪開,珍視地將女友長腿搭在自己大腿上。
動作堪稱是纏繞……
滋滋的親吻聲帶著都市麗人身上的玫瑰花香高密度傳來,程晚沒來由吞了吞口水。
她有些緊張。
倒不是害怕周北洛對她做些什么,只是感覺在這種氛圍中,他們要是不做什么,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了。
側眸飛速瞄了正目視前方的男生,程晚輕咳一聲,躡手躡腳地學著樣把兩人間的隔板推到椅后,
周北洛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低眸輕笑一聲,剛要側目說些什么,突然聽見程晚湊到耳邊的輕聲細語——
“好寶,你累不累,要不要把腿搭到我腿上?”
“……?”
工作繁忙,再傲慢的事業男都該有個得以喘息的港灣,程晚眼神關切,眸底更添認真。
周北洛一陣無語,“說反了?”
程晚壓低聲音回,“沒有呀。”
沒有,還呀。
周北洛實實在在翻了個白眼,手把手地把人腦袋摁到自己肩上,隨后沒好氣地瞥了眼她隱在工裝包臀裙下細長白皙的腿,“自己翹上來。”
“哦……”
猶猶豫豫地把小腿搭上去,程晚莫名對前排纏繞在一起的小情侶敵意小了些,周北洛身上的煙味散盡,只余一點草木香,他不知道用的哪款香水,香味只在貼近的時候能聞到一點,不媚態,很清爽。
“你再敢說兄弟你好香,今晚你完蛋。”
“……”
“我才沒有要說,”搭在他膝上的腿有些不自在地磨了磨,程晚屁股都坐不穩,最后自己抱上他胳膊當是受力點。
身高差剛好夠一個低頭接吻的距離,對視中不知怎么唇瓣就已經相貼,意識到男生還想翹開她牙齒時,程晚連忙掐他。
她不想也發出奇怪的聲音。
黑壓壓的瞳色壓下來,周北洛撇了下唇,“后悔了。”
“?”程晚不知所以地看過去。
“應該聽你的,回家看的。”
“……”
……
周北洛的歪心思從來都懶得藏,程晚聽到他說后悔后倏地把腿從他身上挪走,怎么也不肯再搭回去了,一場邏輯精彩的劇情片最后只看了個結尾,沒有前期的鋪墊,像是一頓豐盛西餐只吃到兩口飯后甜點。
盛夏傍晚的風也透著悶熱的氣息,地下停車場內,程晚用剛才在影院門口接的傳單忽閃著涼風降溫,臉上薄汗剛出,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起。
“晚晚。”
接聽后才發覺是李帷清,程晚本能地有些緊張,她小聲嗯了句,垂眸邊盯著腳尖邊等下文。
“你現在跟小洛在一起嗎?”
距離三米不到就是周北洛在發動車,程晚抿抿唇,視線閃躲了下,開口道,“沒有。”
有好幾次李女士都打來電話,開口第一句都是問周北洛有沒有在旁邊,她實在想知道她老媽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那就行。”
話筒中女聲放松了些。
熱氣實在難捱,身后的邁巴赫抵到腳邊,程晚忽閃著傳單紙,急匆匆拉開車門鉆進副駕。
腦袋夾在耳邊,朝著周北洛做了個噓的手勢,她才放下手上的紙,去拽安全帶。
動作有些難受,本身皮膚就粘膩,程晚頓了下,還是隨手摁了免提鍵把手機扔到一邊。
沒什么不能聽的,按程晚內心真正想法,周北洛有時比李女士要更可靠。
“我知道你對那個奸夫感情很深。”
“??”
差點忘了這茬,程晚腦子里的弦瞬間提起來了。
余光掃了眼旁邊單手打方向盤的男生,程晚敏銳地捕捉到他唇角那副不正常的嗤笑,當即態度鮮明地反駁,“老媽你說什么呢?”
唇齒有些打顫。
雖然這段抓馬劇情兩人心知肚明是演的,但依據周北洛平時的尿性,就算是沒滋沒味的醋,他頂著風浪也要去嘗一口。
程晚額頭冒了兩滴冷汗,剛要把免提關了,手機忽然被一旁的男生拿了。
周北洛甩給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擺明了不讓她不了了之。
“如果不是感情深,你會在熱戀期出軌,直接把人約去酒店?”李帷清話很直接。“要不是后期看見那些小輩私傳的照片,我還不知道你品味那么奇葩。”
“你審美什么回事?”
“……”
齊群第一次被人身攻擊到這種程度。
真是有口難辨,程晚悶了口氣,憋得難受忍不住才頂了句嘴,“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呵。”身側男生忽然冷嗤一聲,話筒中女聲敏感地捕捉到,嗓音猛地抬高。
“你跟誰在一起呢?那個絡腮胡奸夫?”
“不是……”
“我警告你程晚,小洛是我目前替你考察過的最好未婚夫選擇,你要是還看不上他,喜歡獵奇審美,也要給我保證,騙也要給我騙他訂婚!”
“?”
欺騙和訂婚兩件事攪合在一起,當著本人和盤托出,程晚甚至不敢透過后視鏡去看周北洛的臉色是醬紫色還是苦瓜綠。
“你那個奸夫,我會監視著。”放了個啞炮,李帷清許久沒聽到話筒中有音,淡聲嘆了口氣又退一步。
“下次就算再急不可耐……你可以約去別的城市嘛。”
“老媽!”
程晚汗毛都立起來了,她探身朝手機收音孔謹慎開口,“你說話注意點,我對周北洛的心堅貞不渝,日月可鑒!”
瞥了眼身側男生的冷臉,程晚舉著三根手指不敢有一絲含糊地發誓。
“呵呵。”這聲是李帷清發出的。
中年女性見過多少大風大浪,身邊圈子和自己,到這種高度的,男女關系亂到外人難以想象,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種事情就像天方夜譚,李帷清頓了頓,還是打擊小年輕的浪漫氣焰。
“你自己把握,別做得太過火。小洛既然能當場原諒你,說明他現在還是被你拿捏著的,這段時間你別再有歪心思了,先把人勸回來。”
“知道了老媽……你快掛電話吧……”
話語已有哭腔,手機被周北洛卡著,程晚語氣溢出可見的崩潰。
“著急什么?又約哪位了?”
“……”
拖拖拉拉五分鐘,這段本不該打的電話總算掛斷,程晚硬著頭皮剛要朝旁邊賣個笑,膝蓋忽然一疼。
周北洛直直把手機扔給她,手勢故意低了些,保證不會砸疼的同時又能給她點教訓。
程晚吃疼也不敢吭聲,觸及男生黑著的臉,只靠著車門可憐巴巴地縮著自己的存在感。
車子還是開得很穩,周北洛沒拿安全開玩笑,空氣靜止得有些詭異了,程晚能察覺到他的不爽,她繞繞手指,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還是掙扎出聲。
“你也知道那是演戲,別往心里去。”
“我往心里去個鬼。”
男生灑脫的口吻傳入耳廓,程晚眼眸一亮,剛要順竿爬夸他大度,側邊忽然又傳入酸里酸氣的一聲。
“哦對了,”
“下次聽阿姨的話,忍不住的時候記得約去其他城市,被我發現我們面上都不好過。”
“……”
第83章 齒輪
車輛正好駛過高架橋, 飛馳而過的霓虹燈倒映在車窗,程晚氣勢更弱,硬著頭皮偷偷瞥了眼正陰陽怪氣的周北洛。
夜晚, 邁巴赫,高架橋, 生氣的霸總,
如果再下點雨,buff就點滿了……
氣壓越來越低, 程晚抿抿唇,腦中思緒翻來覆去還是試探著問出口,“酒店出軌那出戲不是好久之前我們就商量好的嗎?之前你也同意的……”
怎么按計劃行事還能怪到她頭上呢?
周北洛應該不至于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吧。
心中揣測的天秤剛往好處歪了半秒,駕駛位的男人忽然眉目更沉, 嗓音卻和平時一樣懶散, 割裂出濃郁的陰陽口吻。
“計劃都擬出來了,我說不同意有用?”
“……”
“我以為我們當時是你情我愿,況且計劃擬定的時候我還給了你時間考慮, 是你說——”
“你情我愿, ”周北洛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跟奸夫出去開房這事, 我確實挺愿意的。”
“一百個愿意。”
“那不是奸夫……是齊群, 是演戲, 演戲!”程晚攥緊安全帶,有些抓狂地瞪他。
“哦,”
“奸夫姓齊。”周北洛失落地扯了扯唇。
“……”
“99。”
“…滾。”
“哦。”-
作為京圈中的隱形人, 程晚不僅對圈內千金少爺尿性一無所知, 并且還深深想低了自己給周北洛戴綠帽這事的影響性。
她原以為各家都有各家的不堪,風月之事一樁接一樁, 了了就不會再提,誰成想圈內流連北俄美女的小公子最近染了臟病,被送出國養病安分守己了,幾位愛隨機尋找第二春的闊太也封心鎖愛,沒被誰抓到把柄。
作為八卦圈的新生力量,程晚在兩周內一枝獨秀,壟斷了口口相傳的“熱搜”
現如今,議論她已經成為名媛們的時尚單品了,一些家庭地位不太高的女生,憑借著手中情報甚至能躋身到成為圈內中心人物。
趙多漫作為引領眾姐妹兄弟去抓奸的風云人物,婉拒了一個又一個的敬酒,最后才在二樓撞見縮在角落猛吃的程晚。
“我靠,你怎么在這?”
要好門第小姐成年禮,父母輩的交情,他們注重禮數,同齡人也不得不來。
縮頭縮腦地從餐盤中掐了塊糕點扔進口中,程晚語氣幽怨無助,“方圓十米,只有躲在這里我才不會被蛐蛐……”
“不對啊,”趙多漫撩了撩過長的禮裙裙擺,漢子般摁著桌面開口,“二樓樓梯口不是做了個加深的休閑設計,有茶幾有高腳凳的,你怎么不去那?”
“齊群在那躲。”程晚生無可戀地仰了仰頭。
噗地一聲,趙多漫的笑聲絲毫不掩飾地傳入耳朵,程晚艱澀地捂住耳朵,還要被人擠到角落,扒著捂耳朵的手,瘋狂嘲笑。
“你們一人躲一邊啊?”趙多漫笑得直不起腰,“不是沒人認出他嗎?他躲什么?”
“作為四人團的其中之一,他沒參與指證十分蹊蹺,雖然不愛留胡子,但平時衛生習慣堪憂,奸夫可能性很大。”程晚綜合了一眾貴女的議論,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好朋友,我現在裝急性胃炎,你能幫我叫擔架抬走嗎?”
黑色穹頂設計和米色墻壁相襯,淡黃的琉璃燈點綴在闊達的空間,程晚的臉被暖光照得朦朧,眨著眼看向趙多漫的眼神格外無助。
她今天穿了身很純很干凈的白裙,腰間的褶皺設計顯得人單薄脆弱。
一般這種畫面是個人都會憐惜,但心如磐石的趙多漫卻再次放大了自己的嘲笑聲,紅唇還沒徹底咧開,程晚憤怒地捂住了她的嘴。
“別笑了!還不快幫我想想辦法!”
“這要怎么澄清嘛,”趙多漫放下手中的雞尾酒杯,無奈地搖了搖頭,“姐妹,你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嗎?”
“我大概知道一點吧……”
“不,你不知道。”趙多漫神情正色,“假如現在有人從我們面前走過,我一定會跳到五十米外,然后指著鼻子罵你一聲人渣。”
“……草。”
程晚想搓臉,想到臉上的妝還是憋屈地收回了手,“我劈個腿怎么了,圈子里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
“噓噓噓噓,快小點聲,一會別人拿著酒杯過來揍你。”
趙多漫恐嚇完,短促地笑了聲,看熱鬧不嫌事大道,“主要是受害者太寬容了,周北洛那么簡單就原諒你,還表現得那么神情,大家都在為他鳴冤。”
“都,在?”
“也不是都,也有人代入感過強,在趁機鞭策自己的未婚妻。”
“誰?”
“蔣馳期。”
“……”
表弟記住,你的美好是表姐我在負重前行。
程晚煩躁地撓撓腦袋,剛要拍桌泄憤,手機忽然震了下。
周:[在哪?]
因為工作的原因,周北洛今晚來得稍晚,程晚冷靜下來,想象了下周北洛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樣子,剛要發消息讓他找個借口跑路,眼前忽然落下一塊陰影。
馮歆剛才在樓下不小心把裙子灑上了酒漬,上樓換完新裙子的途中忽然撞見今晚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當事人。
“程晚,你躲在這?”
馮歆作為捉奸大隊的主力軍一員,正目光驚詫地在趙多漫和程晚兩人中反復徘徊。
程晚嘆了口氣,剛要把趙多漫往遠處推,手還沒伸過去,肩膀突然被哥倆好地攬住。
趙多漫攬著程晚,格外灑脫地朝馮歆抬了抬下巴,say了聲hi。
“??”
“趙多漫,你怎么還攬著她?”馮歆難以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甚至懷疑那天義正詞嚴說要去抓奸的人是不是她眼前的女生。
“晚晚……”趙多漫和程晚對視一眼,圓得十分艱難,“也只不過是犯了每個女生都會犯的錯誤。”
程晚配合地低頭啜泣,肩膀聳動:“我再也不敢了。”
“……”演技實在拙劣,馮歆唇角抽了抽,“任何一個有責任感的人好像都不會在交往期間背叛對方吧?”
馮歆就是酒店門前穿小香風,一直為周北洛說話的小迷妹。
女生今年剛上大二,正是敢愛敢恨的年紀,她暗戀周北洛大半個青春期,在得知他被另一半如此羞辱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崩塌。
“我以后會好好對他的。”程晚目光真摯地抬頭,企圖感化八卦團的一員。
“別裝可憐了大傻妞,人家喜歡你男朋友。”趙多漫往她那邊靠了靠,小聲提醒道。
臉上的嬌柔作態瞬間僵滯,程晚干巴巴地扭頭,又望見齊群叩著鴨舌帽從馮歆背后匆匆掠過。
女生叉腰,繼續氣憤不平道,“任何一個品德端正的女生都不會干出約人去酒店這種事吧?”
“還有你劈腿能不能品味好點?你男朋友知道自己被那種貨色比下去,心里會是什么感受?”
“天鵝慘敗癩蛤蟆?”
“……打擾一下。”齊群掀開帽子,徹底忍不下去了,“你有認真看過那癩蛤蟆的身材嗎?他雖然皮膚被化黑了,還加了奇葩的絡腮胡,但身材也很絕的好吧!”
“你替他講話干什么?被綠的是你的兄弟!”
“就算是我兄弟,也不能審美不分!”
一對小學生氣勢洶洶地展開論戰,程晚躡手躡腳準備逃離是非之地,剛拿起手機,肩膀忽地被人點了下。
“給你發消息了,沒看到?”
身材優越的男生褪去西裝,隨意套了件黑T恤趕過來,周北洛目光在程晚的抹胸小白裙上蕩了好幾眼,正準備夸人,耳邊忽然聲高。
“周北洛,你怎么還在跟她接觸?”馮歆簡直要氣死了,她得不到的男人也不能在其他女人那受委屈。
“我女朋友,我不接觸?”周北洛隨口回了句,余光隨意地從馮歆臉上掠過,刻意在她身側齊群臉上停頓片刻。
“周哥……”齊群氣焰瞬間弱了半丈。
“可是她不愛你,程晚她只愛自己,她高中就跟渣男海王混在一起,這么多年——”
聲量越來越大,饒是程晚引以為傲的鈍感力也有些扛不住,她剛要上前一步再表忠心,身側男生募地果斷將人向后拉。
寬闊的背脊擋在身前,程晚驚異地低頭,看見周北洛不知何時握緊了她的手。
“這么多年,她終于愛我了。”
“你別給我把人說跑了。”
馮歆是他母親那邊朋友的女兒,周北洛不好說重,但讓程晚受委屈他更難受,男生目光卓然,又揚唇笑得有些傲慢,“那事是個誤會,她不是那種人。”
“拜托再去傳個話,就說如果有人在背后亂說話,有生意往來的斷生意,沒生意的斷交情。”
馮歆僵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周北洛會是為愛妥協愚昧的人。
女生在原地愣了會,考慮再三還是攥緊拳頭小跑下了樓。
刻意放大的聲音確保周圍人也能聽到,圍著看熱鬧的眾人聽到周北洛這一段狠話飛速撤遠了,程晚心里一塊石頭落地,又感覺這事規劃的實在不妥。
事情已經發生,翻舊賬也沒勁。
程晚忽地想起剛才周北洛的問題,抿唇小聲解釋,“沒回你消息是剛才想逃跑來著,沒顧上……”
褪去了對人的假面,周北洛垂頭望著程晚的神情不算溫柔,更像是認真。
他胸腔有些悶,想到程晚一個人躲在角落,被人熱議的樣子就躁。
喉結滾動一瞬,周北洛嗓音低沉。
“程早早。”
“被人欺負這種事,以后早告訴我。”
在高中她自己要學壞他都受不了,被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能被別人這么欺負。
第84章 齒輪
被這道認真沉重的視線直直凝視著, 程晚瞳孔微顫,還是猶豫著點了點頭。
獨身慣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是有靠山的。
……
本就是應付差事的酒宴草草散了場, 坐上副駕駛的時候程晚還有些內耗。
周家生意眾多,但孤木不成林, 受邀的大部分都是年輕權貴, 等著接班集團的少爺千金。周北洛話放得那么果決,之后卻難免和他們打交道, 可能會對生意不利。
腦海恍然又冒出男生最后對她說的那句話,程晚摸不準目前周北洛的心情,咬咬唇,刻意扮乖道, “感覺自己做錯事了……”
“那你認真想該怎么彌補我。”
周北洛單手轉了下方向盤, 輕笑了聲,有意不順著她的意思哄。
男生側臉在夜景中獨添一份朦朧的氛圍感,挺直的鼻梁和下頜精致立體, 神情卻柔和。
許久沒動靜, 周北洛瞟了副駕上糾結扣手指的女生,語氣終于松下來, 后視鏡印著的唇微微勾起, “怎么不開心了?”
“計劃不是你費心想的, 后期善后就該我負責。好了別多想,真正有能力的也不會因為幾句話和我斷交。”
“早知道就該讓你被捉奸在床……這樣大家同情的就是我了……”程晚小聲嘀咕著,混沌的腦霧散開又覺得不妥。
別說親眼看見, 現在就算單單想到周北洛和別的女人攪在一起, 她有有種把他整個人撕成白切雞的沖動。
“你受得了?”車流匯入,不遠處的信號燈亮著刺目的紅, 周北洛單肘搭在方向盤上,側眸又投去一眼,口吻輕嘲。
“那天的畫面刻我腦子里,就算知道是演戲也差點把我逼瘋,你要是能忍下來,也挺牛逼。”
“開玩笑的,我才受不了。”程晚自知理虧,撇撇唇,像模像樣地揮了兩下拳,“你再說我?”
“我不說你。”周北洛被她這副兇萌兇萌的樣子逗笑,男生剛準備湊過去揉揉她腦袋,手機忽然響起。
藍牙顯示屏上是一串陌生號碼,程晚瞄著紅燈轉綠,探頭剛要幫著接聽,卻看見周北洛垂目撈出個藍牙耳機塞進左耳。
悉悉索索的交談聲順著左耳流入,男生神情明顯愉悅,雖然對答中只是簡明扼要的“可以”和“好”,程晚腦中的警報還是瞬間炸響了。
工作上的私密文件都能任她翻閱,現在普普通通的電話她卻聽不得了,還刻意把耳機拿出來……
女生搖搖欲墜的神經在望見周北洛掛斷電話后隱隱上揚的唇角更加崩潰。
“……周北洛,你完蛋了。”
“嗯?”
“我的占有欲發作了,你完了。”程晚表情陰惻惻的。
周北洛又笑一聲,明擺著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拖著不解惑還挑了挑眉,嗓音散漫著拖著她心臟,“那你準備怎么對我?”
“手腳捆住,關小黑屋。”程晚兇惡地磨了磨牙。
“那能不能在脖子上也給我掛個鐵鏈,邊勒鐵鏈邊親我?”周北洛目光含情,悠悠順著她細長的指骨上一直看到她唇,眸中隱隱閃耀著期盼。
像是一拳打在抖M身上,對方不僅不疼,還顫抖著叫了聲爽。
程晚噎住,像看見了什么臟東西般果斷收回視線,貓腰縮角落不吭聲了。
有時候她一個人面對周北洛,真的挺無助的……-
一直到邁巴赫停到別墅車庫,程晚都沒等到周北洛向她解釋剛才電話里的人是誰。
相處這么久,她早已知道他記性好,一些合作方聯系人備注只打姓氏就能知曉對方身份,但連備注都沒有的,偏偏聊起來還相談甚歡,真的很蹊蹺……
夜幕籠著薄薄的云層,月光均勻地灑在院外,程晚鬼鬼祟祟地躲在書房外窗戶邊,登時一掌拍在正被蚊子咬得癢的左臂。
這棟別墅裝潢時就做了全隔音設計,地墊是隔音的,天花板也塞了隔音棉,就連窗戶玻璃都是特制的。
順著米白色紗簾像里望,只看到男生伏案工作的身影,對面電腦光屏亮著,看著像在和人視頻會議。
不過也很有可能是跟他新喜歡上的女人通話……
程晚悲春傷秋氣焰更重,女生揮手趕了趕蚊蟲,忙不迭踮腳靜悄悄溜進客廳,一把栽到質地松軟的沙發上。
45°仰望天空,程晚努力不讓自己眼角的淚水流下,不知是何種心態,她劃了一陣聊天頁面也找了個閑人視頻通話。
剛到家的趙多漫不明所以地摁下接聽鍵,視線順著女生故意在炫耀的精致下頜角瞄到她手中的高腳杯。
“瘋了?剛才宴會不是剛喝完酒,又喝?”
“漫漫,”程晚忍著心酸,晃了晃手中的甘醇液體,“看我手里拿的什么?”
“……”
“紅酒。”
“不,是紙醉金迷的生活,這種生活是要靠東西維持的。”
“我看你是有點癲,別說話了癲婆——”
“尊嚴。”程晚一飲而盡杯中的猩紅液體,眼眶含著的熱淚把趙多漫生生嚇了一跳。
“什么東西??”金發女生一臉困惑。
“漫漫,周北洛根本不是真心喜歡我,他找我談戀愛可能就是為了找個同妻。”程晚大膽將自己剛才的揣測傾訴出口。
“……???”
“這事會不會有什么蹊蹺?對了你大學時候還造謠人家是gay呢,之前事情既往不咎,之后這話再也別說了。”趙多滿挺擔心她姐妹的腰的。
“不是同妻也可能是藏著個白月光,”程晚言之鑿鑿,表情憤慨,“最近感情狀況剛穩定,他就明目張膽地當著我面和別人偷偷摸摸打電話!”
趙多漫沒細究程晚言語中的語病,斟酌半晌兩人對待感情的態度,頓了會她才公正吐出自己的判斷,“你別犯病。”
“我相信周北洛。”
“……”
“基于周北洛的人品和憋屈到死的情史,我確定你一定是搞錯了,不信你可以直接問。”
程晚悶聲悶氣地哼哼了兩聲,最后又被隔著網線揪著領子教訓了好一通,才掛斷電話。
盤腿在沙發上悶悶不樂了一會,女生又從醒酒杯中倒了杯紅酒飲光,臉頰被酒氣熏到酡紅,她才趿拉著拖鞋走到書房前。
叩叩兩聲敲門聲,程晚可憐巴巴地打開書房門望向座位上的男人。
周北洛抬眸朝她望了下,邊簡單應著會議中員工的問題,邊打量她。
酒氣有些濃,原本的抹胸禮裙被大大咧咧地撩到大腿,上衣也由原來的緊身變得松垮,但應該還沒完全喪失神智,正端坐在書房邊上的木椅,老老實實地看著他。
“喝酒了?”周北洛短暫閉了下麥,剛吐出一聲又聽見電腦前員工叫他。
程晚見狀繼續老老實實地坐好,眼睛像是長在他身上一般上下打量。
周北洛頭身比極佳,脖頸細長,渾身骨骼感很強,這樣的男生光是在全員校服的高中時期就夠引人注目,更別提如今加上事業有成的光環。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低了一頭,但她除了樣貌還能拿得出手,其余的好像沒辦法跟他匹配,走在路上都要被頻頻回眸注目的氣場,實在勾人。
“唉……”情緒愈加傷感,程晚自顧自搖了搖頭。
酒勁大發,她沉寂片刻,突然壯著膽子快走幾步,雙手摁在黑木桌面牢牢地對上男人視線。
周北洛:“說。”
視頻會議恰好結束,但一會還有額外工作量等著,男生盤了盤今晚的工作量,抬眸眼神冷冷清清,直到觸及到程晚委屈的視線,他才從工作狀態中脫離出來。
周北洛溫了溫眸色,耐心放低口吻,繞過桌子過去抱她,“怎么了?”
托臀直接把人放在大腿上,程晚燒著的臉更加緋紅,她做作地沒吭聲,直到耳尖被掐了下才“哼”了一聲。
“不要你管。”
手肘恰好搭在她鮮明的腰線上,周北洛笑了聲,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又放低姿態,“你不說,我怎么哄你?”
鼻息交織,程晚感覺空間逼仄,趕在他要吻來的前一秒堪堪把臉轉過去。
“你離我遠點……”
預料中的吻被逃竄,工作已經消耗不少耐心,周北洛低眸盯著她委屈的模樣,強勢地抬人下巴,扭過來親上。
濕潤的唇相接,程晚神經異常敏感,周北洛沒撬她牙齒,只用嘴唇細細吮.咬,軟又韌的觸感輾轉在唇上,像自然界某類動物間無聲的安慰。
程晚被親著,背脊緊張地直起,手肘下意識勾上男生脖子,指節插.進他發中。
感覺到程晚有意加深這個吻時,周北洛卻故意使壞放開她。
程晚一時不明,迷蒙的眼神還帶著疑惑,暈著水汽的表情像是取悅到了他,周北洛盯著人笑了聲,咬著腔調學她剛才細聲細語,“不要你管~”
“……”
這人怎么這么欠。
程晚感覺沒面子,小臂死死箍住他,埋臉到男生鎖骨處,語氣威脅,“送我回臥室。”
“看著我睡著你才能去工作。”
脖頸間的溫熱呼吸打得麻癢意濃郁,周北洛感到好笑,語氣愈加懶散,“程早早,你還講不講理?”
嘴上是這么吐槽著,實際已經抱著人站起。
酒精催化得骨頭軟,程晚察覺到周北洛踩著樓梯的動作一步步走得穩健,她吸吸鼻子,抱他更緊了些。
主臥在二樓,之前兇神惡煞地擋在門前宣稱他不準入內的人,今晚也蔫得不說話了,
周北洛好好把人放在床側,又蹲下身平視著她眼睛,“頭疼不疼?”
窗外徐徐夜風吹入,程晚眼睛愈發清晰,酒勁散了些,但她還是不想讓周北洛就這么離開。
她熟悉他的習慣,一般安頓完就是要走了,離開書房時程晚還有意瞄了眼,他的手機還放在桌上。
里面藏著或男或女,讓他注意力分散的假想敵。
鼻頭稍稍聳了下,程晚躲開視線,“你要去工作了嘛?”
手掌摁在女生頭頂蹭了蹭,周北洛大概知道她這般患得患失的原因,可那是給她準備的驚喜,他實在不想提前告訴她。
男生安靜了會,才不緊不慢地“嗯”了聲,“我工作完過來看你睡覺好不好?”
“不行……”
鼻腔倏地有些發酸,程晚攥著他袖口,眼神哀怨,說什么也不想放他走。
周北洛又安撫地吻了她一會,“你乖一點。”
臨走還低頭把剛進來就看到的蕾.絲邊小衣從地上勾起,細心囑咐,“把你的bra收好,別讓你bro看到。”
有什么不能看的……
“罩你眼睛上。”程晚不客氣地小聲回懟。
賭氣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快要走到門口的男生聞聲忽然停住腳步,眼神霎時暗下,半拖著腔慢悠悠詢問道,
“你剛才說什么?”
第85章 齒輪
剛剛察覺到那股侵略性氣息, 程晚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忽然一重。
清涼淺薄的風吹過,濕潤的唇又被含住。
顯然這次不再是淺嘗輒止, 呼吸都被擠得不暢,腰間軟肉被掐了下, 程晚下意識張唇.喘氣, 搖搖欲墜的禮.裙下一刻忽地散開。
警報在顱內慌亂響起,她抵抗般的啞聲很悶, 程晚還混沌著,試圖分清裙子是被系開的還是慌亂中被蹭開的,腰前重量倏地變輕。
潮.熱.觸感像長蛇在皮膚上攀爬,留下細密烙印, 帶著破碎感的腔音慢慢從喉嚨溢出, 程晚眼睛很潤,喉嚨卻沒來由地渴。
視線變得不清明,腦神經突起響著像在叫囂著什么, 她準備去推的動作弱得無力, 堪堪抵在男生小臂。
周北洛眼神暗昧,低頭向下看她迷醉的神情, 湊近耳廓時語氣輕得幾乎分辨不清。
“罩在我眼上好不好?嗯?”
“寶寶你怎么不說了?”
……
綿白云朵悠悠飄過。
次日十點, 程晚才蘇醒。
身體重得出奇, 女生從松軟床榻上爬起來揉了揉眼,怔愣了半分鐘才想昨晚發生了什么。
沖擊感極強的畫面像一汪到達沸點的水,澆下的臉蛋霎時燙紅, 程晚干巴巴地抓了抓床單, 大腦放空了好久才緩過神。
游移的視線不經意瞄到從床沿垂下的白裙,早就消散的酒氣驅散了原本就沒什么的膽量, 程晚更羞赧,別過臉故意躲被揉捏得不成樣的白裙。
她繞到另一側下床,剛要進洗手間洗漱,忽地聽見浴室有聲響。
怎么會……
女生呲溜一聲逃到被子里,沒三秒果然看見落拓身影從浴室走出。
關于是否穿好上衣再推門這事,周北洛其實有作考量的,但想到程晚昨天怕得像弱雞的模樣,忽然決定不穿了。
輪廓分明的八塊腹肌沿著人魚線向下滴水珠,程晚只露一條縫的眼睛也慌忙躲進去,“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出來!”
早料到她會是這副反應,周北洛盯著被子鼓起來的一小團,不要臉地笑了聲,“我穿好你看什么?”
話是這么說,男生還是慢悠悠拖著步子從衣柜拿出一件白色T恤套上,“你再躲,我掀被子了昂。”
威脅極其有效,白色被子下的小團立即探頭,氣憤仰頭,“你怎么還不去上班?”
昨晚累完還要去書房處理完文件,現在上班時間倒是不見他努力了,假模假樣地裝什么勤奮。
“忘了昨晚跟你說什么了?”
周北洛身姿頎長,懶洋洋地把桌面上一份轉讓文件遞給她。
“這是?”
猶豫著去接他遞過來的文件,目光中,周北洛的手指一晃而過。
修長骨節帶著薄繭探到裙下的畫面沖擊感極強,現在想到程晚心臟都止不住震跳。
她壓抑住內心的洶涌,提防地看了眼周北洛,才小心翼翼翻開手中的文件書。
“別哭了寶寶,明天有禮物送你。”
——昨晚他是有這樣的話來著,但當時的情景下程晚自然把腦回路歪到一些少兒不宜的內容上。
沒想到他真的準備了東西。
婚前協議……?
程晚緊張程度更盛。
紙張輕輕展開,跳動的心臟在視線觸及最頂上一排黑體字時忽然忘記跳動——
暢文傳媒公司收購協議書。!!
細細點在文字下的手指有些顫抖,程晚一時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傳媒公司,這是他送她的禮物?也是……他最近在忙的事?
“開會時看到你會議紀要下勾畫的字跡了,”新套上的衣服染著洗衣液清香,周北洛半蹲下來,有些好笑地看她為這點東西感激涕零。
“你怎么總也學不會找我要東西?”
找個比自己有錢的男朋友都不知道要撈一筆么?
捏著紙張側邊的手指漸漸攥緊,程晚鼻子酸澀,伸手輕輕抱住他脖子,有些柔軟地袒露心聲,聲音很小地抱怨,“因為我要的東西成年后就很少被滿足了……”
小時候要棉花糖要游戲機時還能得償所愿。長大了要自由要理想,李女士卻總找各種借口來抨擊她的執著,然后把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塞到她手中。
周北洛這該是雪中送炭,家里產業漸漸擱置,她如果還只是一個輔佐在男朋友公司的職員,李帷清遲早會借口讓她接管家里集團。
她不想做管理。
她不想揣度下屬心思,費心竭力地運用手段維系公司運營。
她只想跟著劇組去拍山拍水拍花鳥和人物。
這在其他圈內人眼中也是不務正業的,可周北洛卻支持她。
懷中蜷縮的女生肩膀很小幅度地抽動著,周北洛感覺自己心被擰了瞬,慢慢拍她背耐心安撫。
“那你以后慢慢想愿望,我慢慢滿足好不好?”
還不太習慣嬌氣地朝某個人撒嬌,程晚頂著張泛紅的眼睛,示好地也問他,“那你有沒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幫忙實現的?”
啜泣到有些潮紅的臉色引起某些不健康的回憶,周北洛噙著松散的笑,低頭忽地靠近她。
“有啊。”
“下次換你讓我爽行么?”
程晚還在疑惑,又聽見男生蘊笑,故意放低的呢喃,“昨天收購方那邊催得緊,我只顧著服務,自己屁都沒撈著。”
“感覺好虧呢。”
“……”-
就知道正經不到兩秒,程晚發現周北洛在取笑她后惡狠狠掐了他小臂,兩人有來有往地鬧了會,各自開車去了自己的工作地。
暢文傳媒公司早年前拍的是美食紀錄片,可現在吃播盛行,探店博主也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片子多次虧本,掙扎下他們決定還是就地解散,宣告破產另謀生路。
已經收拾完行李做好了各奔東西的打算,偏偏一夜之前有個冤大頭過來談收購,還全款收購,不解散員工,只是換個公司主事人。
高層一時間腦袋都有些懵,代理經理人孫總有些躊躇不安地侯在樓下,遠遠看見惹眼的邁巴赫車門大開,走下兩位踩著高跟鞋,細腰長腿的矜貴女生。
一個偏清冷精致,黑發乖巧,一個火辣張揚,金發囂張。
乖巧·程晚有些尷尬,剛才在車上時她脖頸上的草莓印被發現了,趙多漫繪聲繪色地學了下她昨晚微醺后給她打電話的語氣,嬌聲嬌氣地學了幾句“他不愛我,”
她被雷得雞皮疙瘩掉一地,找各種借口補救都無濟于事,最后被摁著大嘲特嘲一通才肯罷休。
要不是傳媒公司的事足夠吸引她注意力,趙多漫現在都在咧著大嘴在笑。
“您好,請問——”孫總監忙迎上去低頭看了眼名片,謹慎地出聲,“哪位是程總,程小姐?”
呲著的大牙頓時收了回去,趙多漫一連罵了幾句臥槽,最后圍著程晚轉了幾個來回,“周北洛活神仙啊,真的一夜之前給你弄了個傳媒公司?”
這讓剛才還在車上嘲諷她戀愛腦一哄就好的她情何以堪……
“請問哪位是——”
“我是。”程晚瞪了趙多漫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說話,隨后被人引著上樓,摁下心思,邊走邊細致地跟眼前的孫總監打聽公司事宜。
交談得知,這家傳媒公司比她想象中的規模要大。除了幾位攝影師策劃外,還養著幾個名不見經傳的明星網紅。
拍賣信息其實并不流通,也不知道周北洛是怎么輾轉打聽到的訊息……
將近兩小時的會議,每位員工都輪流上前做了職務介紹。
程晚大刀闊斧地把公司裁剪了遍,履歷格外優秀的攝影師和策劃全都留下,另外,由于她們拍的主要是自然人文,所以明星網紅也全都解了約。
員工們都已經各謀生路準備跳槽,所以被裁員也不是那么傷心,只是有些好奇自己的老東家會迎來什么樣的新主人,畢竟快破產,又被收購的公司寥寥無幾,聽著都覺得稀罕。
“攝像好像沒有多少在國際上獲過獎的?”
會議室已騰空,辦公室外搬東西的搬東西,走離職手續排隊催著財務,一片吵嚷。
程晚忽然想起些什么,思緒飄到去年跨年時,“對了,之前你讓我去請的社恐小攝影師還在嗎?”
機場苦等五小時的經歷,程晚這輩子都忘不了。
“好像之后又出國進修了,不知道最近回來沒?”趙多漫執行力滿分,當即打開新公司內部的電腦登上自己郵箱給那位有個性的小攝影師發了封Email。
“幾位策劃的過往作品看著還不錯,等我們到時候去藏區采風,可以派他們去巴蜀地區繼續做美食紀錄片。其實去找你前,我已經把這家公司的資料看了遍,”
程晚從包中掏出周北洛交給她的文件,繼續說,“他們主要的問題在于資金鏈斷裂,但現在有周北洛撐腰,已經不存在這個問題了,等拍攝之后多跑幾家影視公司,渠道一拓開,會有更多人看到我們的作品。”
美好藍圖就在遠方。
趙多漫眼巴巴聽著,等到空氣僵滯了半分鐘,才不死心的催促道,“沒了?”
程晚想笑,眨眨眼又抿唇佯裝不懂,語氣純真,“好像沒了吧……”
“程早早!”趙多漫看著差點要哭,臉色瞬間喪下來。
女生急忙去哄,“哎呀,漫漫跟你開個玩笑,我怎么會忘了你?”
大學時當玩笑話說出口的理想,她們都心知肚明自己當時是認真的。
物欲橫流的社會或許還需要幾個理想主義的斗士,做事只憑本心,僅僅想把更多的美好風光傳遞給大眾,或許也影響不了多少人,但起碼也能獲得些微不足道的成就感。
趙多漫這才緩過來,她看著剛硬,上次公司破產那件事也實實在在把她打擊到了。
“那我做什么?”女生紙老虎一般,還在撐著顏面。
“你想做什么?”程晚反問了句,募地又點點下巴,思索道,“不然跟我一樣做策劃吧,理念相同就合作,理念不同打一架。”
女生被逗笑,悲傷情緒一掃而空。
趙多漫吸吸鼻子,接過程晚遞來的紙巾,有些認真地仰了仰頭,語氣感嘆又羨慕,“周北洛真會送禮物……”
“是啊。”
程晚捏捏后頸,眼眸藏著笑意,半趴到桌面上出神。
周北洛送她的禮物從來不是囚禁她的枷鎖。
價值千萬的拍賣珍珠給她隨時可以結束這段關系的資本,數值不清的傳媒公司給她重新逐夢紀錄片的希望。
他幫她淌平了理想面前的最大障礙,
孤注一擲地付出,經年累月,不計回報。
程晚心臟不知所以地發軟,臉頰靠在手臂上,半躺著看向身側好友,“漫漫。”
“嗯?”
“如果我說,我有點想和周北洛結婚,你會不會覺得我有病?”
第86章 正文完
程晚恐婚的事情趙多漫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前段時間她還為了不想早結婚的事鬧了場大烏龍。
消停沒到兩天,現在又說要結了,換做是其他人, 趙多漫肯定要罵一聲神經,但如果是程晚, 如果對方是周北洛……
“如果你要結婚的話, ”金發女生學著她一般,趴在手臂上口吻溫柔, “我會祝你幸福。”
哪有什么決定是真正有病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不是感覺到被愛怎么會想著步入婚姻。
況且周北洛值得。
程晚和趙多漫對視一會,忽然也聳著鼻尖笑了, 饜足得像只抓到魚貓-
藏區出行計劃立在兩日后, 趙多漫有了理想加持,中午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坐高鐵去外省親自找老媽罷工。
程晚下午又部署了小分隊的行動策略,雖然大刀闊斧地把原來公司成員開除了大半, 但大小事宜諸多還是磨嘰到了傍晚才脫身。
手機中周北洛要來接她的消息傳來, 程晚等在樓下,遮陽帽檐微抬, 下一刻卻看見個壓根沒想到能碰見的人。
“程, 早, 早。”
任放頂著張多年未變的清秀臉龐,騷里騷氣地喊她名字。
男生比高中時更壯碩,卻沒了當時的精氣神, 他有前女友在暢文當網紅, 也是無意間刷到她的朋友圈才知道程晚最近的動向。
刷到就立刻恬不知恥地要了定位開車過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 但總也見不到她,感覺心里空得要命。
曾經他言之鑿鑿地說過沒有任何一個女生能讓他新鮮感超過三個月,如今卻一年又一年,饒是身邊換了再多人,他卻好像……還是只留戀她一個。
過于純真會擊潰浪蕩。
程晚臉色瞬間像吃了死蒼蠅般惡心,女生往后退了兩步剛要跑,忽然又覺得丟面子,扭頭看了眼公司可靠的站崗保安小哥,她甚至還挺了挺胸膛。
“你來這干嘛?”
“你開了家公司?”任放狹長雙眼瞇起,不緊不慢地又上前邁了半步,“我大學兼職過模特,你要不要考慮簽我?”
內心一陣翻江倒海,程晚翻了個白眼,回他一句,“做夢”。
不遠處的GTR緩緩駛來,女生對了眼周北洛發來的車牌號,臉上神情終于緩和,她邁了兩步,想了想還是勸誡地開口,“你還是快走吧,一會周北洛下車我怕攔不住他。”
任放又笑得沒皮沒臉,含情脈脈:“你關心我啊?”
程晚實在繃不住了,冷嗤一聲飛奔著朝那輛車小跑去。
女生黑長軟發在夕陽下像鍍了層金光,擦肩而過的間隙,任放臉上的假面才卸下,他聲高,像是怎么也追不上眼前的女生,只站在原地開口,“程晚,很抱歉高中時打擾你。”
“還有……”高跟鞋踩在車門處,程晚好奇地望去一眼,看見任放做的口型無聲,有些苦澀。
“我愛你。”
“可我配不上你。”
“……”
左手夾著搭在窗外的香煙摁滅在煙灰缸,原本透風的車窗升起,周北洛垂眼,輕描淡寫地將空調下調兩度。
車內冷氣過低,GTR在她上車后立即駛動,程晚搓了搓手臂,壓根沒把剛才任放的告白當回事,女生彎唇,細致地把今天公司發生的事情說給周北洛聽,有些拿不來的地方也認真地詢問他的意見。
一路上周北洛都表現得和尋常無異,程晚洗完澡后掰著手指把周北洛車上跟她說得去北美出差時間和自己入藏時間算清楚,剛要推門出去跟他商量接下來幾天事宜,厚重的木門下一秒卻自己打開了。
男生落拓不羈的身型只著一件黑色短褲,程晚疑惑地望著他,剛要別過臉,背身交代兩人行程相似時,忽然被環抱住。
溫柔地擁抱似乎摻雜了些奇怪的觸感,程晚忍不住發出嚶.嚀,手掌忍不住推他,“癢,別碰……”
“程早早。”
耀黑視線打下,程晚這時才發現周北洛體溫比平時都要高,視線侵略地打在她唇上,男生語氣緩慢上揚著,最后望在她細長冷白的脖頸,“今天可能會欺負一下你。”
“你忍不住咬我。”
“嗯?”
溢出的嗓音下秒像是被截斷,程晚還在云里霧里著,渾.身就被吻到發軟。
半推半就著,陷入床榻。
一切感官都仿佛被屏蔽,唯一留下印象的只有他粗糙的指腹和軟.濕的舌。
程晚不時舒服地溢出幾聲悶.哼,直到最后吃痛得迅猛,她才清醒些。
逃無可逃。
周北洛居高臨下,看著她這副緊張樣子才慢慢伏低身子,“是不是真的很喜歡狐貍眼?寶寶。”
氣.喘聲充斥,飽含著情澀的眼神混雜著男人骨子里罕見的暴虐,周北洛下手沒輕沒重,任由程晚把他背掐上紅痕也不放慢動作。
程晚哭,他反而湊近,聲音帶著喑啞的笑,手指又用力地擰上某處,語氣更惡劣。
“來,對我耳朵說你不要和他分手。”-
連續被折騰了兩天,踏上去藏區的飛機時程晚險些落淚。
湊熱鬧旅行的齊群都禁不住被感染了,男生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由衷感嘆道,“理想萬歲!”
機艙內空姐都不由得投來納悶的眼光。
趙多漫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隨口嘟囔了句煩人后閉眼準備小憩了。
她這幾天奔波沒休息好,好奇地看了眼程晚,女生無意間發現她姐妹的黑眼圈貌似也大得離譜,心知肚明些什么,趙多漫悶頭笑了聲,安心蓋著毛毯閉了眼。
在藏區拍攝并不是件輕松的事,饒是事先聯系了當地牧民,三天勞心費力下來程晚也瘦了三斤。
這里的餐食她其實并不吃得慣。
曠野在日暮下格外悠閑,滿目只盛滿奪目的綠,程晚支著腿找了塊坡上的石頭坐著,試圖把風景充當可餐的秀色時,忽然聽見趙多漫的嗓音,帶著口罩的聲音被風吹得忽遠忽近。
程晚等了會才看見趙多漫迎著烈日朝她招手,女生有些懨懨地朝她點了下頭,漫漫最近情緒起伏劇烈,整個人因為缺氧每天樂呵得像個呆比,她已經習慣了。
隨意望去的一眼剛要收回,程晚忽然凝眉,發現個熟悉的身影。
趙多漫忽遠忽近的話也終于聽真切:“晚晚,你男朋友來探班啦!”
“周哥!”一邊大口塞東西的齊群明顯比她還要激動。
曠世奪目的綠中漸漸走來一名年輕男子,程晚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周北洛走到她面前摘下昂貴墨鏡。
“怎么瘦了?”
他一眼就看出。
程晚忙不迭跳起來,剛走兩步差點缺氧倒下,幸好周北洛扶她一把,“怎么還是怎么菜?”
“你不是在北美么?”
“順路來看你。”周北洛歪頭瞧她開心的樣子,“那邊半天就處理完了,候機時隨手刷到藏區缺氧的視頻,直接轉機過來看你。”
“擔心你。”
心里涌入一陣暖流,方才驚喜過頭,直到現在冷靜些程晚才想起這人前幾天的惡劣,她縮縮脖子,“這行動要小心,海拔高,稍不留神就缺氧。”
每人狀況不定,齊群剛來第一天水土不服,整個人腫得像豬頭。
知道她意有所指些什么,周北洛笑得有點壞,低頭明知故問道,“你什么意思?”
怎么留下這么個壞印象,他還沒有畜生到這種地步吧。
想著周北洛也不會那么沒分寸,程晚操勞了幾天,終于找到宣泄口,她背過身,站在高坡下興致沖沖地沖他指,“那邊湖特別漂亮,只有這個季節才有,我還在那邊拍了不少照片。”
“知道,你發我了。”周北洛還記得他在北美拿出手機,旁邊的意大利人用英語問他屏幕是哪個明星,他瞥了人家一眼,很高冷地回了句“my girl”,對方眼睛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今晚我們過去搭帳篷?”
程晚揚唇看他,滿意地點點頭,“你怎么知道我想說這個,晚上這里星星超漂亮。”
原本看得快脫敏的風景和另一個人一起看韻味忽然變得油然不同,程晚給藏區小妹妹編了個同款麻花辮,拽著周北洛往湖邊走。
拎著展戶外燈,程晚和周北洛找了兩把折疊椅裹得嚴嚴實實坐在外面,四下皆靜,滿目星辰亮得像能說話,像琉璃燈打碎在夜幕中。
都市中似乎很少見這種景觀。
蒼茫的,可以讓自己變得很小。
折疊椅并在一排,女生放松地靠上旁邊周北洛的肩,舒舒地松了口氣,“其實這些天團隊中也有些狀況突發,畢竟高原地區,還有人病得很嚴重,我和漫漫齊群三個人昨晚接力抬著人找到一個藏醫,才脫險。”
周北洛微挑眉,攬著女生肩膀的手更緊,“那程早早同學好厲害。”
“我也覺得。”
“今早我媽給我打來電話,她就不會像你這樣說,她只會說這里危險,倉促拍完就盡早回來,實在不行就回去接手她的公司。”
程晚語氣有些郁悶,周北洛大概摸清了她想說什么,語氣少見的溫和,沒犯欠討嫌,“可能阿姨還不知道我們程早早已經變成大人了。”
“每個人關心的方式不同,程晚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么,我沒有立場勸你看開接受這樣的母親,但是我還是想說,”
“大人曾經也是小孩,每個人成長環境不同,環境又影響了人的性格養成,你外公外婆對你媽媽的教育正確嗎?”
脫離家庭來看,每個人都是個體,一味堅守著自己觀念之下的執拗確實迂腐,但家人不是朋友舍友,是不能選擇的。
程晚低頭往他懷里縮了縮,“我知道你說的什么意思,但我就是不舒服,有時候光是聽見她講話就不舒服。”
“回去之后抽空我陪你找阿姨說,實在不行,之后阿姨找你有什么事我幫她轉達。”
程晚噗呲笑開,“那到底是我媽還是你媽?”
“怎么不算是我媽?”周北洛朝她輕慢地眨了下眼,隨即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開口解釋,“你別誤會,我沒逼你訂婚的意思。”
“訂婚……”程晚轉轉眼眸,聲音很小地回腔,“也不是不行。”
“沒聽清……再說一遍。”
“訂婚,也不是不行。”這次程晚倒是大大方方,女生抿唇朝他笑,躲開周北洛作祟的手又啟唇坦率說出自己的顧慮,“但好像……”
“有心理學研究數據說,出軌這種事可能會遺傳來著。”
瞥了眼身側男生思量的表情,程晚怕他誤會又忙解釋道,“你也不要誤會,我不是做心理預設,我只是怕你吃虧。”
畢竟他家庭美滿,如果這方面也被考慮進婚姻風險中,也應該是他吃虧。
“我應該會愛你很久很久,但是沒辦法保證百分百白頭到老,但我可以承諾,假若有一天我變心,也會耐心和你溝通,我們和平離婚好嗎?”
李帷清和老爸都例子眾多,做出這一步,程晚自己都萬分謹慎,“我也沒有要向你求婚的意思,畢竟現在年紀還不大。”
“出軌也行,”
“!”
沉寂半分鐘,程晚分外感動,就當她以為周北洛要對她深情獻唱“我給你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時”,男生語氣一如剛才般溫柔地低頭對上她視線,
“打斷你的腿。”
“……”
大喘氣到這種程度,程晚忿忿地翻了個白眼,她剛要反駁幾句戀愛自由,臉頰忽然被人親昵地蹭了蹭。
“寶寶,別有負擔。”
“就算不結婚,我也愿意和你談一輩子戀愛。”
帶著磁性的口吻一字一句涌入耳中,明顯周北洛在壓著難受跟她講話,程晚有些想流淚,她吸吸鼻子,想點頭,又被人托著下巴吻了下。
“我們糾纏一輩子好不好?”
“不要還沒結婚就提到離婚。”抗風的厚重羽絨衣貼在一起,布料簇簇作響,程晚一怔,又聽見周北洛語氣有些異樣的沙啞。
她心里咯噔一聲,下一秒男生示弱的語氣就傳入耳廓。
“我等了你好久,程晚。”
“如果再失去,可能真的會受不了。”
“我不說了,”程晚抱上他脖子安撫地親他鼻尖,“我開玩笑的周北洛,我會一直愛你。”
“嗯。”周北洛輕輕應了聲。
“你也要說永遠愛我。”程晚兇巴巴地提醒他。
“不說。”周北洛別過臉,不想當弱者被女生哄的樣子被看到。
“我是缺氧了才會表現得這么傻。”
程晚仰頭看星星,緊握著他的手忽然有些釋然。
其實沒安全感的不止她一個,就算家庭和睦,未來也會有無限未知,如果因為膽怯而放棄有可能的人,才是真的傻瓜。
她膽子很小,但和周北洛長久發展的事情,愿意去試。
如果說想要和人建立鏈接,就要承受掉眼淚的風險,程晚想,或許周北洛就是值得她去賭的下半生。
她不怕流淚,因為周北洛值得-
藏區紀錄片收工步入剪輯環節是在一周后。
周北洛旗下公司游戲也已然經營入軌,但網絡宣傳過盛,玩家爆增,維護系統同樣不是件輕松小事,加上后續人物技能方面優化,方方面面都需要把關。
周北洛冷著張臉,被動又過上了腳不沾地的苦工生活。
細碎的文件和工作電話打個不停,這日他卻接到個不一樣的。
五分鐘的簡單洽談后,男生撂下電話,傳呼秘書,“三天后的例會改到周六。”
“好的,小周總。”
剛才那通電話是附中校長打來的,高三百日誓師在即,嚴校長詢問他是否有時間返校給學弟學妹們做榜樣演講。
……
三日后。
剛邁下車門,程晚就被襲擊的烈陽晃得瞇了下眼。
酷暑難耐,光是下車這半分鐘,她額頭就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
“好熱……”
周北洛早知道她會叫熱,聞聲像有預兆一般伸手把車內冰好的礦泉水遞過去,“喝水祖宗。”
什么語氣,搞得她多嬌氣一樣。
程晚忿忿接過礦泉水瓶,摁在臉側,轉眸看了眼周北洛絲毫沒出汗的臉,好奇問道。
“你不熱嗎?”
恢弘建筑上“附中”二字立體冷峭。
“不熱,”周北洛環視了眼四周,視線最后停在那二字上,意有所指,“畢竟這兒是我被冷了三年的地方。”
“……”
你暗戀悶在心里誰知道……好吧就算告白被拒絕過,但你不會越挫越勇嗎?
每天表白十遍,她高中何愁不被打動。
程晚腹誹著,一番話卻不敢當面說,女生亦步亦趨跟在后面走,沒一會,前面擋太陽的工具人忽然停了。
“你們到啦?”粗獷的中年男子聲音傳來。
程晚疑惑地從周北洛身后探頭出來,抬眸看見個熟臉。
洪主任樂呵呵地,單手拿著小風扇對著臉吹。
洪主任記性不錯,還認得這兩個小的,程晚和周北洛都是那屆的優秀畢業生,尤其周北洛還是拒絕了高校保送極其少見的個案,他對這小子更是印象深刻。
“主任。”周北洛淡笑著打了聲招呼。
“主任您好,”程晚頂著張熱情洋溢的臉,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您身體還好嗎?我還記得高一剛入學那天遲到了,還是您讓我們在教學樓下罰的站。”
“職責所在,職責所在。”洪主任有些尷尬地打著哈哈,邊帶路邊慣例吐著苦水。
“現在學生沒有之前好教了,再跟之前罰你們一樣罰站他們,可能我第二天就得被叫去教育局喝茶嘍,唉,不過現在孩子們也是壓力大了,內卷得厲害。”
程晚走在內側,時不時贊同地搭腔,應對自如。
洪主任感覺到相談甚歡,盯著她看了半天,最后忽地拍了拍腦門,“哎,這位女同學,你上高中那會,是不是經常和一個吊兒郎當的男生混在一起?”
臉色瞬間煞白。
程晚背脊一麻,剛要擠眉弄眼地示意他打住,旁邊周北洛淡淡瞥了她一眼后,點頭,大方幫她承認,“她是。”
“……”
這案底一時半會是消不了了。
頭頂存在感極強的目光一遍遍掃著,程晚剛要苦呵呵地批判下年少輕狂的自己,好在有負責禮儀的老師匆匆趕來,把周北洛叫走了。
《荒魔狩獵》如今如火如荼,饒是對游戲行業不了解,學校方面也知道他事業繁忙,所以事先結合周北洛的經歷給備了一份演講稿,他需要先去后臺熟悉遍稿子。
操場已經陸續有學生跑來。
被扒出之前早戀的事情,程晚心情不暢,她吸吸鼻子,站在朗朗白日下借景抒情開始emo。
同校領導站一起,程晚惆悵過后再抬起頭,身后的高三方陣已經排列整齊。
烈日當空,少男少女臉上的疲累和希望交融,一個個昂著頭瞪大眼睛,眸中混沌混著掙扎。
周北洛作為特邀嘉賓已經列席坐好,他沒抬頭。
從這個視角看去,男生下頜線精致利落,垂低看稿的眉眼中張揚氣很濃,少年感和成熟男人之間,別具一格的魅力。
有些男生帥歸帥,終究少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此時的周北洛……身上的感覺拉爆了。
附中每年都會出一兩個風云人物,大浪淘沙之下,周北洛從來是話題度最高的那個。
凡心誰都有,再帥的學長明面背地都會談上幾段,可偏偏他,看著冷心冷情,不論誰湊上來都拒絕。
誰都不知道從沒被折下的高嶺之花,心里還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日日年年。
程晚抿唇把冰水貼近臉頰,沒忍住掏出手機給他拍了張照片。
一身灼目西裝,拉出挺闊的線條感,周北洛端坐高臺,周身被蒼綠的古樹包圍,不遠處涼亭外人影簇簇,有不少同學趁體育課過來貓著腰躲著在看他,風靡之度不減當年。
照片拍完順手發給臺上男生,程晚剛把手機揣進兜里,口袋忽地一震。
[偷拍什么,暗戀我?]
程晚莞爾一笑,對上臺上男生望過來的視線,大方點頭。
周北洛又低頭,沒一會,程晚手機中又冒出簡短的一條。
[那我同意了。]
……
校領導演講拖拖拉拉,但臺下的熱情依舊不減,周北洛壓軸出場,和主持人交接麥克風時,程晚聽到臺下的轟動聲更盛。
短短幾分鐘時間,洋洋灑灑三張紙就已經能脫稿大半,不知為何一些高中時最討厭聽的套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都肯用心記上幾分。
搖曳的樹葉沙沙作響,程晚聽到句類似于結束語的話,有些腳酸地彎腰錘了錘小腿。
有簇碎發不聽話地垂下,她下意識抬手去撩,忽然又聽見周北洛續了一句,“以上都是校方寫的稿子,私下我自己也有些不成文的小建議。”
“如果是值得的人或事,再等等也沒關系——”
嗓音清冽,透過質量差勁的麥克風傳進臺下諸多學子耳中,學生們愈加秉息凝神,看見臺上光風霽月的男子彎唇,身型恣意。
“不論過程艱苦,不甘心的話就努力爭取,直到結果到手。”
灼熱的空氣像把人要燒著,程晚視線被燒到模糊,最后只記得他眺過來的那一眼。
干燥的,帶著成功的耀武揚威。
女生回了個笑,低頭握了握手中的沁著冰霧的礦泉水瓶,等他下臺。
高中的回憶幾乎全是灰色,上課時腦子總不受控制地想到家里亂糟糟的事,下課又提心吊膽地害怕成績下降,翻書溫習。
顛來倒去,無限被壓榨的睡眠時間和一些中二的荒唐行為充斥三年,記憶中翻翻找找,幾乎沒有溫馨的時光。
如果不是周北洛坦白,她絕對想不到中學時灰撲撲的自己,居然會被身邊那么近的一個人視作珍寶。
“吃荔枝么?”
樹影搖晃間,周北洛站過來,手心躺著幾枚洪主任分發的梅紅荔枝。
齒輪倏地倒帶,
程晚忽然想到高一他發燒回家,小跑來從校門縫隙中小心翼翼遞進來的那袋荔枝。
鮮艷的,果皮上還附著晶瑩透亮的冰茬。
……
正文完。
第87章 。
校慶后的幾天, 程晚總是不由自主夢到高中時發生的事,一些曾經沒注意過的瑣碎事件重新跳出來,走馬燈一般清晰, 時時刻刻拷打著她這個毒婦的心。
或許喜歡上一個人就是見不得他受委屈,就算那個人是過去的自己也不行。
程晚深切反思, 懷著沉痛的心情自罰了三杯楊梅芝芝冰, 又痛食了幾次法餐后才原諒自己。
周北洛觀刑,看著程晚裝模作樣地心疼他, 然后低頭悄悄把最后一塊魚排叉進自己盤里。
女生吃得鼓腮,咀嚼東西時嘴唇很漂亮,圓潤的唇珠上下嚅著,看著很滿足。
高中食堂四人組, 程晚也是這樣安靜坐在自己對面, 直到后面他越界,程晚和趙多漫換了位置,午餐時他就再也沒抬過頭。
腕表指針超過八點, 周北洛捏著叉子的手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素色盤邊, “快吃。”
說完,目光又順著她賣力工作的小臂往下看。
手腕還是瘦到不行, 像骨頭上薄薄附了一層皮, 他晚上攥的時候都舍不得用力。
“催什么催。”
程晚埋頭, 做賊心虛地縮了縮鼻尖。
她不敢告訴周北洛最近幾天她都趕著監工,忙到起床清水洗把臉,扎個頭發就沖到公司, 中午根本沒吃飯的時間。
一天的飯就只有早晨的冰美式和晚餐, 晚上吃多一點還要被催催催……
程晚偷偷摸摸翻了個白眼,卻沒想到心虛的小動作全被對面男人人收入眼底。
周北洛摁下沒吭, 又等了十分鐘才聽到盤子往前推動的聲音。
“吃完啦,收工!”
……
夜間的風吹得衣角鼓鼓囊囊,盛夏連風都炙熱,程晚高中就怕熱,一身熱褲無袖T恤穿得清涼又扎眼。
來時開的車子拜托孫叔開回家,兩人借著消食的機會慢慢往家挪,一路上程晚回頭率爆棚,偏偏女生自己還不知道,邊走路邊托著手機看樣片。
當第三個躍躍欲試,想來要聯系方式的男生被周北洛掃了一眼壓下去后,程晚手中的手機被人一把搶了去。
“下班就別忙工作。”
手機順手扔進自己口袋,周北洛說著又搭了下程晚的肩。
僅僅一下。
夏天太熱,在沒空調的地方她像是開了絕對領域,靠得過近會被立馬推開,并附贈一個嫌棄的眼神。
搞得他被迫站遠,并肩在旁邊,像素未蒙面的路人,怪不得別人還敢來冒頭。
“不是忙工作,是視覺享受。”程晚嘖嘖搖頭感嘆道,“你知道我們重金挖過來的社恐攝影師嗎?拍攝的時候溝通距離八丈遠,但拿到樣片一看,她的每張構圖都美瘋了。”
程晚比劃著興致勃勃向他形容,周北洛應著點了兩下頭,臉上看著像是不太開心,好像沒在線。
相隔三秒都沒回應,程晚疑惑地側眸看他,張了張唇,“你——”
“程早早,如果走在路上有人來要你微信,”一張臭臉克制不住,周北洛頓了下,挑眼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你怎么辦?”
“應該不會有人要我微信吧?”程晚當即左右環顧了幾眼,身側偷偷打量的路人瞬間回神,脖子僵直。
她穿著打扮看著就像“愛花錢”的嬌柔做作女,更別提周北洛這段時間往她身上砸的奢侈單品,如果要搭訕她……感覺后期會破財的樣子。
現在男生沒有那么傻。
程晚狐疑地回望過去,看著周北洛不爽的樣子半晌才隱隱約約察覺到什么,她低頭飛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著,心思有些矛盾。
一方面感受到他明目張膽的占有欲,心里有些暗爽,另一方面……她是真的害怕周北洛腦子抽瘋,建議她之后出門多穿點。
40度的天氣,再逼她,真的有可能會自燃。
“說話。”周北洛再沒管什么炎熱保持距離,搭上她右肩繞著捏人臉。
“有點代入不了,”程晚晃晃食指,揚唇抬頭看他,“不然你演一下?”
“美女加個微信。”周北洛面無表情,幾乎是死盯著她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到一絲一毫能借由吃醋發火的細節。
“不好意思,”程晚強忍著笑,邊拒絕邊憋,“我沒有微信。”
“那你有什么?”
周北洛瞇眼,神情愈加深沉,語氣也帶了幾分嗆,“手機號有嗎美女。”
明知她在演,還進狀態進到可怕,男生挺直的鼻梁襯起優越面部輪廓,路燈的光順著打下,落了一側小小陰影。
……他吃醋的樣子好像一只獅子。
程晚仰頭沒幾分正經,“有一張嘴,帥哥親親——”
第二個親字還沒說清晰,程晚的雙腮就被人緊緊掐住,她被迫仰頭,瞬間收起了嬉皮笑臉。
周北洛虎口松力,但捏她臉的手仍舊沒放開。
男生低頭視線落在她唇上,隨后不緊不慢地又挪到眼睛,語氣平淡,看著是真生氣了。
“說。”
“繼續說。”
“……開個玩笑嘛。”程晚討好地笑笑,“我只對你這樣。”
她沒直接去扯他手掌,只是指尖聚在一起撓了撓他手背,周北洛盯著她看了一會,眸底黑壓壓像是在考量什么,半晌他剛要扯唇再譏諷兩聲,身側女生忽然踮腳輕輕湊在他唇上。
帶著濕潤感,接近唇肉時猝不及防地點了下,周北洛瞳色一怔,又忽然聽到她聲音很俏皮,像耍賴一般。
“男朋友親親。”
……
高效機智地把周北洛哄好,到家后程晚才慢慢松了口氣,門口堆著幾截大箱子,是剛從線上家具店采購來的貨品。
昨天程晚懶在沙發上窩著,忽然覺得這別墅太大,兩人住太空蕩,周北洛沒接茬,起初程晚還以為他沒聽見,后來才接過他遞來的ipad,他讓她采購家具。
太過冷硬的軟裝看著半點不溫馨,也不怪程晚抱怨。
“我訂的花瓶似乎還沒來……”貓腰打開箱子往下看著,程晚有些沮喪。
她還沒動靜,周北洛就已經拎著箱子把東西搬了進去。
“什么花瓶?”
“我訂的陶藝花瓶,師傅燒得好好看,可惜沒一起到,可能還要等好久……”程晚心情不美好,跌到沙發上哼哼起來,“不是現貨嗎,為什么不能一起來,啊……”
周北洛看著好笑,他真的不理解為什么有人會因為一個花瓶鬧情緒。
“你乖一點,別摔地上。”
“我要摔死自己。”程晚開始作,一本正經地盤腿在沙發坐得端正,小臉揚著威風凌凌。
“哦,那你作。”
周北洛話音剛落,揚眉盯著又看見程晚表情迅速扭轉,像被鼓風機掐著口往里吹氣的氣球。
這關口,說什么她都得炸。
“作完我哄。”
“……”氣球又撒了氣,程晚抿唇笑了下,踮著腳過去看他收拾東西。
“還有箱是阿姨給你寄來的。”周北洛下巴往靠近玄關那邊挪。
“又搞了什么東西來……”程晚有些后怕,這幾天李女士抽風,給她寄什么書,名字千奇百怪,《如何拿下一個男人》《哄人100招》等等,她看都沒看直接丟在角落。
后面周末甚至有快遞員上門說有人給她訂了東西,程晚拆開驗貨,看見里面被絲絨包著的性感內.衣時,差點當場給快遞員磕一個,瞎掰說自己是這家保姆吳媽。
悄悄看了周北洛一眼,程晚自卑地呆在小角落翻包裹。
剛拆開膠帶封條,女生眼眸忽然怔愣。
“這是……”
抓著衣服肩膀兩端,程晚有些恍然地拿起附中的深色校服往身上比了下,“周北洛。”
周北洛聞聲抬頭,動作忽然頓住。
距離穿這件衣服已經過去四年,程晚出落得更有致,T恤黑白插肩,顏色沒之前鮮明,像水洗了太多遍,是從他記憶中走出來的。
程晚心里也有些感慨,以防周北洛想太多,她還是飛速把衣服收了進去,手伸進去下一刻又被另外方方正正的東西吸引。
手機。
高中時的手機。
程晚拿著手機抱膝坐在沙發上,摁下備忘錄寫著好長好長的話,都是自言自語,除了通篇抱怨家庭環境外,還有好幾條關于周北洛的。
[沒禮貌的人應該遠離,zbl好煩!!]
[有時候感覺他很好,有時候又感覺他好奇怪,每次看見他下意識地煩到心跳加快,生理性排斥原來是這種感覺……肯定八字不合,能躲多遠躲多遠!]
[好倒霉,剛下定決心要躲他,轉眼被李帷清安排到周家寄住,感覺對峙的氣焰都弱了一頭。]
[周阿姨對我好好嘿嘿,專門給我做了我最愛的糖醋魚!我決定以后也試著接受周北洛吧,給媽媽打電話她沒接……我是沒人要的小孩,不過之后住在這里我會努力聽話的,希望周阿姨不會討厭我/奮斗/奮斗]
[李和程在家里打架,講了好多難聽話,周北洛在我身后不知道聽見了多少……真討厭他,自作主張偷偷跟來。
討厭手機屏幕,被眼淚滴過打字就不清楚,討厭李和程,討厭剎車太快的公交車,最討厭的還是自己。我好差勁,對不起。]
……
酸澀感涌入鼻腔,一晃而過的畫面漸漸清晰,程晚努力吸吸鼻子,看見周北洛過來,幾乎倉惶地把手機塞到沙發縫隙。
男生身型高大,水晶燈被他身軀遮擋,陰影打在她背脊上。
“程早早?”
程晚不敢抬頭,下一秒卻落入一個溫暖的臂彎,周北洛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口吻很溫柔,低頭想看她表情,“你是不是小烏龜?”
一遇到事情就自己躲進殼里,生怕別人看出自己半點軟弱。
“才不是。”她嗓子有點啞。
“那你是什么?”
“……我是周北洛的小舔狗。”程晚氣勢弱得不能再弱,一直往他懷里鉆,好像在找什么絕對安全的地方要躲進去。
“你再胡說?”周北洛笑了下。
程晚答非所問地小聲嗯了聲,冷氣靜音地吹送著,之后兩人都罕見地安靜下來,她沒動,周北洛也沒說話。
只是背后的手掌一直托在她腰上,依附著的胸膛也起伏規律。
不知過了多久,周北洛才輕輕捏了捏她耳垂,半靠在女生肩膀。
“程早早,你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程晚喉嚨很熱,突然更想哭了。
那股酸脹感又冒出來,像一顆透明水晶石,從她胸腔一直向外延伸,直到完全包裹住他們,兩人肢體像是纏繞到一起。
直到剛才她才敢盤自己內心的感受。
可能一直以來她對周北洛的感情就不同尋常,有些事情,家丑,被別人看見她可以不在意,但被周北洛撞到,她就覺得自己好丟臉,卑賤到土里。
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很差勁的人。
于是表現出反抗的樣子,用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做偽裝,說難聽的話刺傷對方。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人,在沒有獲得明確的愛時,是萬分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示好的。
青春期時,程晚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被好多人視線盯著,想要也要表現得不想要,在乎要表現得無所謂。
如果你躊躇半刻伸出手,別人卻沒接,好丟臉。
如果你以為接收來的訊號是別人無意的動作,自作多情,好丟臉。
長久以來,程晚面對周北洛其實是自卑的。
她會羨慕他的家庭,羨慕他天生的好腦子,羨慕他被眾星捧月地簇擁著,張揚到像天上最烈的太陽。
她知道自己不會變成這樣的人,她和他站在一起,還是太扭捏了。
“周北洛。”
“嗯?”男生鼻息很輕。
“我可能……”
“也喜歡你好久了。”
第88章 .
這念頭產生得太快太夸張, 像轉瞬間一閃而過的星,程晚仰頭看向周北洛,看見他忽然被取悅到揚起的唇, 又想到高中對他的姿態。
其實有時候,人對自己的情感是不清晰的, 被洪流推著走, 就連理想目標也最好選能配合世俗的那個。
渴望達到某種目標同時也能被家人朋友羨煞憧憬,獲得某種能凌駕于其他人之上的權力。她從前仿佛一直都是在別人眼中活的, 現在才稍微超然了一點。
“不可能。”
程晚剛釋懷一些,松了口氣,聽到周北洛斬釘截鐵的這句忽然又皺眉,下意識追問道, “什么不可能?”
“程早早, ”周北洛眉眼輕松,就亂抱著她的手臂也沒之前緊了,“你倒也不用為了哄我篡改記憶。”
“?”
“高中那會兒你對我什么態度, 我都知道。”周北洛語氣懶洋洋的, 一瞬間程晚甚至在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意這件事。
“什么意思?”
程晚眸色嚴肅了些,卻見男生并沒有像之前那樣舉手投降, 倒是依舊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居然又重復了一遍, “就是,你之前其實真的沒有喜歡我的意思。”
“寶寶,不要強迫自己。”
已經快到炸毛邊緣了, 周北洛上一句口吻最后尾音落得很曖昧, 說完正準備配合地抱抱她,大腿忽然一陣刺痛。
他早知道是怎么回事, 被掐了低頭還笑,“干嘛掐我?”
“不清楚么?”程晚陰惻惻地盯著他,哼了一聲又開始較勁,“死對頭都是這樣相處的。”
“…死對頭都怎么相處?”
周北洛聲音暗啞,看著像是被掐爽了,男生眼神有意無意地往她唇上瞄,正準備湊上去舔舔的時候,程晚右手食指又輕點在他額頭,抵得很用力。
“死對頭以后不能這樣。”程晚暗示地瞄了一眼他的唇。
“…就要。”
“no。”
“你再說一遍呢。”周北洛聲腔拖得很慢,聽著不怎么像生氣,音色有點像《瘋狂動物城》里的尼克狐尼克。
程晚判斷了一下男生現在的心情,更端了一些,直接把人推得更遠,“我說,之后不能再這樣。”
“好吧。”
周北洛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像是總算對她妥協,隨后在女生一臉納悶的眼神中踢鞋離開,“我先去洗澡了寶寶。”
“……?”
推拉的一個來回還沒結束,周北洛直接中途退場了,程晚一口氣悶在胸腔,氣得拿抱枕砸他后背。
“你不信我算了!”-
這陣悶氣在深夜十點才抹平,解答完工作群的問題后,程晚剛準備退出微信,窗口忽然震動了下。
nini:[老師,我對成片的剪輯有些意見,這些是在我國外的剪輯作品,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按照我的風格做一份給您。]
附件了一個文件夾。
程晚驚訝地眨了下眼,相處了一周她還不知道小攝像會剪輯。
攝像姓蟲,劇組上下都叫她蟲蟲,似乎是約社恐的人越容易被逗,趙多漫就經常抱著水果過去敲人家房門,一口一個“蟲蟲~”直到把人逗得臉通紅才算完。
程晚走了下神,盯著她沒改過備注的網名,覺得nini這四個字母,像從左往右爬的兩只蝸牛,慢吞吞的好可愛。
冷不丁地被集中冷氣吹得抖了下,女生這才緩過神來,她忙不迭轉發一份給趙多漫,之后才點開文件夾看作品。
其實視頻并不能算是紀錄片的風格,只是蟲擬在外留學時街頭無意拍下的vlog合集,她之后大致做了剪輯處理,但影片的敘事風格和專場都做得讓人看得心曠神怡。
有種清新的治愈感。
程晚看著看著原本不抱希望的表情忽然變得熱血,甚至連周北洛剛才故意氣她的事情都忘記了,她還沒打電話找趙多漫尖叫,手機就嗡嗡響起來。
“晚晚!!”
“是不是是不是!就是我們要的那種感覺!”
其實本來公司的剪輯水平也可以,畢竟之前公司藝人的物料也是他們剪的,但娛樂公司剪輯師習慣都好像偏浮躁,有些轉場也過于生硬,現在這片子風格簡直和她們追求的風格一模一樣!
“不是這件事!你沒看見嗎?我截圖發給你了!”趙多漫語氣比她還興奮,程晚正開心得要死,點開趙多漫的聊天框,有些敷衍地掠了眼,“什么啊——”
視線忽地頓住。
程晚在這張街頭合照中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附近似乎是個打卡地,背景的建筑恢弘,美式建筑前一對老夫婦和一個年輕男生在合照,落日余暉下,三人臉上的表情都溫柔得過分。
就連周北洛那張平時看著囂張跋扈的臉都看著不那么盛氣凌人了。
“他怎么那么瘦……”
周北洛站得和那對夫婦遠了點,似乎是被拖著硬拉進鏡頭中的,身上的寬大T恤松垮得能再裝下一個他,饒是肩寬,但看著也瘦得離譜了。
視頻時間顯示,那是他出國的第一年。
“你再看看他手上拿著什么?”趙多漫眼睛堪比顯微鏡,第一眼就找到重點。
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擰住,程晚掐著手心才把注意力放在他手上。
“……”
洶涌的情緒又瞬間擠滿胸腔,程晚眼睛泛紅,霎那間像是忘記了呼吸。
透明手機殼后面是一張被裁剪過的合照,照片中女生穿著校服,頭肩比優越精致,巴掌大的臉上杏仁眼矚目,手中握著幾顆荔枝。
光線其實沒有那么好,但這照片實在記憶深刻,程晚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所以,”程晚屏息凝神,在趙多漫綿長認真的語氣中才聽到一個事實。
“出國那段時間周北洛也沒放下你。”
“而且,他那會兒好像過得并不好。”
太瘦了,身上戾氣都散了好多。
她從來不知道大少爺有這樣的時候。
……
剪輯那邊趙多漫去談了,程晚想起自己剛才洗完澡抱著電腦準備上床時自己毫不留情的一掌,頓時覺得自己推的有些不留情面。
細想想,他剛才的話也不無道理。
比起周北洛之前對她的感情,她之前對周北洛的,也頂多是一種朦朧的,說不清道不明,甚至稱作喜歡都有些牽強的情緒。
程晚真的不知道周北洛對她感情這么深,他出國后也從沒打擾過她。
機場的那句“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也是她的真心話。
那時那股異樣的情愫太討厭了,她寧愿要生活安定一點,也不要遇見一個人后心臟好像不受控的內心,所以在周北洛出國跟大家告別時她真的還,挺開心的。
周北洛當時應該不開心吧。
明明是回國還能再見的關系,被她說得像是山水有相逢。
他也沒做到各自奔前程,手機殼后面還是她的照片。
對于有壓力的感情,程晚首先想的是逃避,但周北洛似乎不是這樣,他喜歡一個人不要求結果,只是喜歡,就想每天看到她。
程晚心里像被壓了塊石頭,她急匆匆地踢上拖鞋小跑出去,晃了一圈最后居然是在廚房找到的男生。
周北洛頭發已經全干了,正赤著上身做著打包的工作,看見她時也沒驚訝,語氣照舊,“給你做了便當,紅燒魚和肉小排,水果單獨裝一份,之后再不吃飯你完蛋。”
“不用擔心廚藝,國外念書時都練出來了,敢說不好吃你就死定了。”
周北洛做好順手把便當盒推到一邊,洗干凈手后靠著櫥柜不太正經地朝人臉上灑水,“聽到沒有?”
“程晚?”間隔十秒沒動靜,周北洛低頭探了探,傲慢的神情在觸及到那雙泛紅的眼時才開始慌,“不哭了不要哭,你實在吃不下就不吃了,只吃水果好不好。”
“周北洛……”
“嗯?”
“你這幾年是不是過得不好?”程晚有些控制不住,哽咽著抱住他腰,“大一的時候你怎么那么瘦。”
瘦到有些脫相了,她隱隱約約察覺到什么。
“大一?”周北洛被她抱得緊緊的,低眸還在想自己大一什么時候拍過相片,當時他蠻丑的,刻意避著鏡頭。
周北洛以為她是看見自己當時在國外的心理就診檔案里上的照片了。
有些難搞。
男生彎腰捏了捏她脖頸,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沒事的,就是第一年過去有些厭食,隨便吃了幾頓藥就恢復了。”
厭食。
她第一次從周北洛口中聽到這兩個字。
程晚眼淚流得更兇,嗓音含混,
“那你當時手機殼后面是不是我的照片,我說了那么決絕的話你干嘛還放不下我……”
哭腔很濃,周北洛眸色很深,低頭輕輕吻了她一下,“是。”
“是想放下的,沒有做到。”
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好像從小到大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但程晚確實是他捉了三年都沒捉到的蝴蝶,
他心理承受能力太爛,加上人懶,剛過去時不想社交,在外面租房子,差不多兩天吃一頓,久而久之越來越厭食,不想說話,不想睡覺,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想她。
想到她對他說,我討厭你,
對他說,你真的好煩。
“只是大一那時候。”
“大二呢?”程晚把眼淚都蹭他衣服上。
“大二好一點了吧,”也沒好到哪去。
“大三大四好起來了。”差兩年回國,雖然之前寒暑假也沒見過她,但之后同一個城市難免會遇到,一想到能見到他,那點念頭又蠢蠢欲動起來。
就算她還是不喜歡他,他也不想自己在她眼中變丑,然后就停了藥開始健身,順便想了想回國的發展,線上認識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創業。
“以后你能不能好好吃飯?”
懷里女生忿忿不平地盯著自己,甚至還有些怨氣,眼圈通紅,周北洛看著有點想笑,“是誰不吃飯啊?”
“你。”程晚不講理地跳到他身上,長腿盤到男生勁瘦的腰,“不準工作了,回去睡覺。”
“沒工作,剛才在給你做飯。”周北洛托著她一步一步很穩地往樓上走。
“也不準做飯了。”
“好。”
“那能不能做.你?”
第89章 .
“你在說什么混話……”
程晚冷不丁聽見他說這話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臉上紅暈一直燒到脖頸,腳趾都沒忍住微微蜷起。
“不行啊?”周北洛嗓子有些啞,某種密而不發的情感從她剛跳到他身上就開始生根發芽。
身上女生警惕地跳下來, 踩在床邊地毯上有些戰戰兢兢,“今天不可以。”
傍晚吃飯的時候他還說了明天要參加游戲的線上發布會, 上鏡有需要的, 不能過火。
“那親一下可不可以?”周北洛身子向下壓,看著有些可憐地扯她衣領處的小飄帶, “想親一會兒。”
程晚鄭重其事地從男生冷白掌心中搶過帶子系緊,悄悄探頭過去,還沒等她有動作,脖頸就被男生手掌整個輕掐住。
“唔……”
很小的一聲嗚咽像是從胸腔擠出來的, 周北洛攥住她手腕, 不讓人逃,唇邊動作大膽又肆意。
“程早早,你心疼我啊?”
她剛才就是在心疼他。
明明是問句, 但任何一個回答的機會都沒給, 程晚幾次見縫插針地想回他,剛一張唇, 口腔內綿薄的空氣又被掠奪干凈。
“心疼我就乖乖給我.gan好不好, 寶寶。”
舌尖最軟的那一塊被牢牢吸著, 程晚有些暈,情緒有些失控,任由著男生引導。
裙擺在地毯上和松軟綿密的羊絨摩擦著, 她幾乎是被人整個拖著后背才沒徹底軟下來, 程晚有些無力地推他,在這種情景下顯得更誘惑。
“你走開……”
“嗯, 聽你的寶寶。”
言語和行動幾乎是整個相反的,程晚昏得徹底,呼吸中全是周北洛身上干凈的沐浴乳香,是一種淡淡的木香,他現在很少抽煙了,口腔全是薄荷味。
窗外下雨了,這棟別墅外也被周北洛栽種了梨花,可能是移種的品種不同,不知道為什么盛夏的梨樹還在盛開著花。
最頂尖上還透著點粉。
周北洛側眸看見花朵,呼吸更粗.重了些,但他動作卻依舊很緩慢,像是根本不擔心風景會逃跑,拿著腔調格外耗人,程晚沒那么坦然,看著他賞花的神情,耳尖和臉蛋都紅得要滴下來血。
“好漂亮。”
“不要說……”
“要不要這么害羞?”他忽然笑。
窗外雨下更急,周北洛吻下去的時候還有空伸手去接了點雨水,淡淡的雨水漏在指尖,程晚像被凍感冒一般打了個顫,神經更加敏感。
她實在不知道周北洛為什么對這種事這么手到擒來,可能是天生就愛犯壞,她睫毛顫得不成樣。
指尖的雨水潮濕,帶著盛夏的溫熱,他還一直不把手從窗外伸回來。
指甲情不自禁地扣上男生背脊,程晚有些想哭,“你松手……”
大雨澆得梨樹枝杈震顫,像是被孩童在樹下嬉鬧一般顫得不成樣子,梨花的淡香縈繞在鼻腔混著周北洛身上的氣味,程晚鼻腔都發癢。
沉悶的烏云壓頂,窗外的黑云不知何時有一朵飄到了梨樹枝杈最上方,大風過境,可能是透視效應,云朵被狂風吹著輕晃,看著好像是云層在磨著細小的枝杈一般。
程晚悶在男生胸膛,手腕被摁死,動彈不得,眼眶紅著,只覺得哪里都酸,“好了沒……”
該是在說雨。
周北洛看她急的樣子,咬了下她鎖骨,牙齒在骨骼上磕了下,“不急寶寶,風還要刮一陣呢。”
程晚實在忍受不了,她伸手又推了一下,“快點…”
吐出的氣息都有些虛弱,這種故意吊胃口實在太可惡,她渾身上下覺得哪哪都不舒服,完全被另外的人掌控著,只盼著他給一點痛快的,不要讓她這么難受。
周北洛像是沒聽懂,一直等她哭出來,才親干凈她的淚水,一本正經地咬人耳朵。
“寶寶,可是我們不能那樣,不是你說的么。”
死對頭連親親都不行呢。
程晚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快被鬧瘋了,手腕被攥得帶著一圈紅痕。女生找不到反抗的辦法,眼光溫著旖旎的淚,最后借著勁重重咬上他左肩。
“嘶,”
這一口沒有收斂,周北洛痛到想笑,眼眸情愫更盛,像團小型風暴,他自己忍得難受,卻為了看她這副樣子一拖再拖。
男生口吻慢挑,湊著在女生細小的耳垂邊誘哄,“想要什么,說出來寶寶。”
“說出來給你。”
……
程晚昨天累得不輕,直到造型師快來時還沒清醒,身上酸痛得像是所有骨頭扯開又重新安了一遍,反觀周北洛倒是精力滿滿,一大早就起了床,還給她做了早餐。
程晚發現他是在浴室,周北洛正在用剃須刀刮胡子,短刺的青茬冒著,像初春樹上那個剛長出的綠芽,昨晚綠芽磨在她皮膚上的隱痛感還歷歷在目……
程晚扶著浴室門看了一會,直到鏡中男生視線挪過來和她對視,她才哧地一聲,溜得飛快,跑去餐桌前乖乖啃自己的早餐。
—
新聞發布會觀眾繁多,作為游戲行業內冉冉升起的一位新星,周北洛現在備受矚目,趙剛剛和小崇透過屏幕看到他時,臉上情不自禁地冒出一股自豪感。
這爽到爆的游戲,被眾多營銷號自發推崇轉發的游戲是他們制作的!!
這不僅是一個游戲項目的成功,實質上國內同類型游戲的大部分份額都被外國公司搶占,從前還有外國人大放厥詞說中國游戲只會剽竊,這次《荒魔狩獵》算是狠狠打了他們的臉。
按照內測時的數據分析,相比于國外老款游戲,《荒魔狩獵》的穩定性甚至更強,可玩率更高。
說周北洛真正開創了此類游戲的開端也不為過。
圈外人很少知道他的背景,但網上已經有傳言說這位新登場的公子哥其實家境殷實,是普通人見都沒見到那種圈層。
眾人興致勃勃,一個個摩拳擦掌候在電視機前,準備看這位年輕的企業家相貌如何。
等到采訪開始,男生那張少年氣到不行,囂張張揚的臉龐出現在電視機前時,眾多追星女孩胸口一悶。
……尼瑪,有這種貨色,你不早抬出來!
入錯股了媽的,追星盡頭竟然是金融圈,錯億。
昔日12班的老同學也分別震驚得很徹底。
:這他媽不是跟我一塊兒打過籃球的好兄弟嗎?
:這不是我高中的暗戀對象嗎?
:這不是我們班天天不怎么學,還拿第一的大學霸嗎?
:這不是我高中同桌程晚的緋聞男友嗎?
這怎么可能是新貴公子哥,什么圈內赫赫有名的大少爺!
他們四年前一塊兒吃過街邊麻辣燙,還一起翹課去打過游戲。
雖然上學時就知道周北洛家境不斐,但當家境不斐的具體含義擴展開來,12班的班級群再一次爆炸了。
程晚被@的手機提示音沒停過,為他開心的同時也開始泛起壓力。
那股經年累月的對峙感又冒出來了,看見周北洛現在這么優秀,她忽然燃起一種想狠狠在文件上簽名,狠狠處理工作的沖動。
程晚深吸一口氣,剛準備奮筆疾書,趙多漫就搖頭,了然地戳戳她姐妹肩膀,“別臨時抱佛腳了寶,快看你老公。”
……什么老公。
又沒有訂婚。
程晚耳尖有些紅,行為倒是聽話,杵著胳膊又盯在電腦前,視線卻和普通觀眾停留的位置不同。
修長的鎖骨被整理完美的領口遮擋完全,冷白的脖頸上喉結凸出,皮膚潔白,沒有半點讓人抓狂的紅痕。
程晚松了口氣。
……看來她昨晚抓的那些印被擋住了。
鏡頭前記者只露出一枚話筒,言語卻是止不住的崇拜,男生清咳兩聲,克制地壓下內心的澎湃感,“請問周先生,《荒魔狩獵》的大爆是您預想到的嗎?”
努力只要付出,結果就能判斷個七七八八。
周北洛對能力方面有這個自信,他剛要回答,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淡聲打斷道,“等等。”
意想不到的回答順著話筒擴散,攝影棚瞬間停止動作。
這可是直播!大佬你要干什么!
好在周北洛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只是對著鏡頭找了找角度,最后在胸口最矚目的地方別了一張卡片——
新銳程晚導演的文藝紀錄片拍攝中,諸位觀眾朋友敬請期待。???
不是大哥,正經直播。
怎么還搞上廣告位招租這一套了!
程晚握著馬克杯剛松了一口氣,下一秒喉嚨里的水差點噴在電腦屏幕上。
辦公室的其他員工看看眼前的屏幕,大腦忽然短路了瞬,有些接觸不良。
“我們老板叫什么來著?”
“好像就是叫程晚吧……”
“這位大佬宣傳的是我們的作品?!”
“O,M,G……”
就連當事人都感覺匪夷所思的行動,周北洛居然做得理所應當。
對面剛入職沒半年的小記者突然慌了神,他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回頭遠遠看見教自己的老師朝他輕松地點了下頭,心里才有些底氣。
男生迅速整理好笑容,聲音清晰洪亮:“周先生,我能冒昧的問一下嗎,這位程晚是?”
彈幕瞬間滾動得更徹底,追星迷妹們聲嘶力竭,[他老婆!!!]
[或者他老公!!]
“我女朋友。”周北洛回得果斷。
[居然還沒領證,但感情一定好好嗚嗚。]
[CP粉大軍讓我看到你們的手好嗎!]
記者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零零后員工松弛感很強,得到師傅的認可后,小記者居然還有心情建議他,“其實您直接把紀錄片的名字貼上去,效果會更好。”
“還沒拍。”
周北洛牽唇笑了下,有些無奈。
記者:“??”
[笑死我了哈哈,什么經典反轉,還沒拍我艸!]
[麻煩之后紀錄片的名字多個備注,最好括號上程晚,不然不好搜真的/求求]
“明明拍了……”程晚尷尬到想從桌子底下鉆下去,心里卻止不住的很軟,像被冬天溫熱的烤紅薯燙著胸口。
趙多漫邊笑邊毫不留情地補刀:“拍的預演,甚至是樣片兒。”
“……”
距離發行還有十萬八千里,她們真真是走到了宣發的最前列。
之后的30分鐘內,拍攝棚的記者小哥強撐著自己的專業素養,忍著八卦之心從游戲創作的初心和過程切入問了許多問題,周北洛都一一解答,看著態度很好的樣子。
溝通十分順暢,記者小哥朝后看了眼拍攝團隊,得到一個可以收工的手勢后才松懈下來,慣例落下結束語,“讓我們本次的采訪就到此為止了,感謝您的寶貴時間。”
“請問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周北洛聞言挑眉,嗓音慢悠悠地反問。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男生思索了一會,接著對著鏡頭,眼神無辜,但明顯是在裝樣子,不十分走心地道歉。
“對不起程早早,宣傳你的作品前忘記告訴你了。”
募地又補了句,
“不準生我氣。”
“……”
這一刻,國外虎視眈眈、準備參考游戲精華經驗的大廠員工也沉默了。
第90章 ,
周北洛獨特的宣傳模式震驚了整個營銷圈, 業內人士萬萬沒想到這種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行業,用這種戲劇性的方式宣傳后效果竟然如此顯著。
微博現在已經有“程晚那部還沒拍的紀錄片”超話了,類似無厘頭的還有“周北洛胸口的小別針”“不準怪我, 好好好”等等。
李帷清還不知道程晚又去做了紀錄片,工作忙碌之余一方面為周北洛的方式搞得身心愉悅, 一方面又擔心起自己女兒未來前景。
程晚接到她電話是在晚上, 今天周北洛宣傳一出,好多業內知名影視公司都向她提出合作的意愿, 程晚忙得腳不沾地,郵件挨個看得眼睛疼。
“喝蜂蜜水。”
周北洛遞過干凈的馬克杯,洗完澡后湊在地毯上,和她并肩坐。
別墅外的風景很好, 露臺寬闊, 程晚心心念念的花瓶到了,插了好幾朵白色洋桔梗,花瓣被夜風吹著, 搖擺得很恣意。
手機嗡嗡震動, 程晚接過水杯,又忙不迭接電話。
一般情況下非休息時間, 李女士的電話要在十秒內接聽, 只是她在幼年時給程晚立下的規矩, 好長一段時間程晚都是靜音模式,錯過電話后總是被數落。
“晚晚?”
李帷清今天的口味很親切,程晚轉了轉眼睛, 預感到有事情不妙, 輕聲應了句“嗯”
“你和小洛的感情恢復了?”網絡上盛傳的畫面映入眼底,李帷清心情姣好, 手邊捧著一碗滋補燕窩,明知故問地探她口風。
“恢復了,還好吧。”
程晚下意識瞄了眼周北洛,卻見男生不知何處去露臺抽煙了,剛洗完澡,他上本身沒穿,寬肩窄腰的身材暴露無遺,指尖掐著一點猩紅。
“看上去小洛對你感情蠻好的,做的不錯。”李帷清語氣歡快。
程晚皺了皺眉,她其實很討厭在李帷清在這時夸獎她,好像事情是在她的指導下完成的,自己只是聽從了她的話所以才能取得勝利。
她又悶了下來,“嗯。”
“但是你去重新創作紀錄片這件事情是不是忘了跟我講?”
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程晚有些厭惡現在排斥感很強的自己,其實正常家庭中孩子換行業也應當告知父母一聲,但在李帷清這里,她下意識覺得自己不管做什么,得到的答案都只會是否定。
打壓式教育下,似乎她得到的最好夸獎就是有次進了年紀前三,拿著紅艷艷的獎狀站到她媽媽面前時,得到的輕飄飄的一句,“還不錯。”
還,不,錯。
湊合。
類似的興奮時刻總會被一盆涼水潑下來。
程晚有些應激了,她看了眼連接露臺前的玻璃,看到周北洛隔著透明玻璃,半蹲在自己面前,指尖煙頭泯滅,視線和她平視著。
黑壓壓的視線注視在臉上,程晚重新穩了穩心緒,大口呼吸了幾聲,抿唇冷冰冰地回她,“對。”
“這件事情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媽媽之前不是跟你見過嗎?雖然現在家里集團解離了,但手下還有幾家大小公司未來需要你幫襯,你怎么就不能像小洛一樣,正經在公司里積累經驗,將來——”
“因為我喜歡拍紀錄片。”程晚攥著水杯的手有些顫抖,“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我喜歡紀錄片,這是我的夢想。”
雖然話筒不太清晰,但李帷清也察覺到了程晚現在的情緒,她向來會點完火就跑,現在還能輕松地點她情緒不穩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激動什么?”
“……”
程晚忽然想鉆到周北洛懷里。
對面男生似乎有感應,滅了煙后呼啦一聲推開推拉門,坐回到地毯上圈住她。
周北洛身上的煙草味依舊很濃,可能是被熏的,程晚眼睛有點疼,她感受到男生輕輕在拍她背,無聲的安撫著,鼻子更酸。
“那這件事我們以后再談,訂婚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既然和好了,這件事也該提上日程。
程晚從頭到腳萌生處一股濃厚的無力感,她強壓著胸腔想暴走的沖動,一字一句道,“老媽,如果有一天我訂婚了只會因為我想結婚了,不是因為有人催我。”
“那你一直不想結,難道要這樣一輩子嗎?”
“對。”程晚斬釘截鐵。
“你這孩子——”
“別逼我做選擇,只為了滿足你的掌控欲,我是獨立的個體,媽媽我愛你,但我被這樣對待很不舒服。”程晚邏輯清新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
其實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了,但可能是天然的恐懼感一直壓著她沒出頭。直到今天,周北洛真真切切守在旁邊,抱著她的這一刻她才重新意識到。
自己是有人愛的。
沒有強大內核的時候,人需要外界的愛來幫助自己自我承認,之前她以為自己天生享有的愛是母愛和父愛,于是很害怕被拋棄,用盡全力地討好他們,扮演弱者。
可現在她的盔甲換了一個人,她做什么都會有人支持,周北洛是她的信徒,有他濃烈不加掩飾地愛著她,她就什么都不怕。
“就這樣,我還有工作要忙,掛了。”通話結束的瞬間,程晚點開微信熟練把李帷清的微信切成免打擾。
“程晚。”
等她掛完電話周北洛才出聲,男生臉上的笑坦誠又熾熱,他彎唇,夸得聲音很干凈,
“你怎么這么厲害。”
不是所有人都敢于逃脫原生家庭的影響的,他的程早早好勇敢。
程晚被夸得猝不及防,剛要挺胸傲嬌地應下這句夸,后腦勺忽然被狠狠扣住,周北洛唇貼上來,動作壓根不跟人商量。
舌頭被輕咬了下,程晚吃痛,輕輕哼了聲又推他。
“難聞,你剛抽過煙……”
“臭的就是你。”周北洛推到她仰頭,又去細細密密地吮她鎖骨。
……
折騰到大半夜,程晚才被抱著去浴室清理干凈,她困到意識模糊,只記得最后被抱著洗臉時,周北洛盯著她眼睛,忽然一時興起的那句“不然我去割個狐貍眼?”
她瞬間就被嚇醒了,連勸帶威脅地把這個念頭消下去才踏實睡著。
距離上次開誠布公地跟李帷清說完自己真實想法后,程晚感覺身體都輕了不少,她過了幾天輕松時光,工作和周北洛兩項事情來回切換,忙得不亦樂乎。
接到周琪娑的電話是在午餐后,周琪娑笑得輕松,顯然也是被自己兒子在網上折騰出的著名戀愛腦事件逗笑,女人隨便關切了兩人感情近期狀況,掛斷電話后才小心地提醒她。
“再過兩天就是小洛24歲生日了,晚晚你千萬別忘記,不然他會被氣死的。”
程晚想了下周北洛被氣死的樣子,語氣含笑,“阿姨我記得的。”
不僅記得,禮物都已經準備好了。
周北洛受不了程晚不記得她生日的落空感,這幾天明里暗里地點了她好多遍,最近一次還掐她臉威脅她不準給他買太貴的禮物,他不收。
少爺發話,說他要獨一無二的,要用心的。
程晚點頭乖巧應下。
……
周北洛的生日宴每年都相當隆重,今年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商業上的許多合作商也紛紛拿著禮物登門。
男生攬著程晚腰的手微微收緊,最后在一圈狐朋狗友的嘲笑聲,附耳在女生身邊說了句“晚上找你收禮物”,然后扯著一邊跟著樂的齊群轉頭就走。
被拽著走的男生沒有絲毫預兆,臉上笑容頓時收緊了,“我不笑了還不行嗎周哥,你放過我,去折騰你女朋友程晚不好嗎?”
身后眼神憐惜的程晚瞬間收回視線。
這大概是她度過最輕松的一場生日宴,整場宴會身邊坐著的都是趙多漫,女生氣氛調動得飛起,帶著她在會上吃吃喝喝,時不時指著別人背影說說小話,各種離譜瓜吃到撐。
程晚玩得開心,坐姿都跟著“狂放”了不少,她正開心著,眼前忽然飄過李帷清盛裝的身影。
幾乎是條件反射,女生瞬間并腿收攏,呲的牙也收了回去。
她抿唇剛覺得有些尷尬,手機忽然一震。
李帷清:[剛才那樣也漂亮。]
“……”
程晚抱著漫漫的手下意識收緊了。
像是有股清涼的風從脊柱越著爬上身體,她抬頭,看見李女士神情輕松地朝她揚了揚手機。
趙多漫了然地癱坐回去,順手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背。
這母女倆,一個看著兇神惡煞,一個揚言一輩子都不把她免打擾解除,其實都是嘴硬心軟的。
……
周北洛如今發展勢頭大,場面要他應付的人也多,按照少爺的脾氣是萬萬不會去打圈敬酒的,但人家來敬,場面漂亮話說了一句又一句,他多少要應一些。
齊群舍命陪兄弟,幫著擋了幾杯,最后跑到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草草離了場。
把他送到程晚旁邊的是周叔叔。
正值壯年的男人看著和藹,但尤見皮囊之下的那副雷厲風行,說實話,程晚是有些怕他的。
女生放下手中的甜品,忙站起來,要從他身側扶過周北洛。
他被灌得爛醉,但還沒到吐的地步,窩在周叔叔肩膀上看著像打蔫的獅子,閉著眼睛倒也不鬧。
“不用。”周沉山朝她一笑,順手把人放在臨近沙發上,“晚晚你好,方便說幾句話嗎?”
程晚心頭一緊,回頭看了眼安心睡著的周北洛,拜托地看了趙多漫一眼,忙跟上去。
宴會是在莊園舉行的,里面廊橋射燈照得植物錯落有致,像是進到了秘境花園,程晚忐忑地跟在男人身后,繞了大概三分鐘就停下。
周沉山模樣溫和,回頭看著她的眼睛睿智穩重,“一會在這住一晚,給你們留了套房,要麻煩你今晚照顧他了。”
“不麻煩的叔叔。”
程晚畢恭畢敬。
像是看出了程晚的局促,周沉山笑了下,“不用緊張晚晚,叔叔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只是感覺你們進入一段正式關系后,有些建議忍不住想說。”
進入一段正式關系……
程晚背脊一僵,她恍然間發現自己之前和周北洛的偽裝戀愛,眼前的男人可能早就心知肚明。
“周北洛這個人看著冷,其實從小喜歡什么東西都藏不住,那股勁像是要追著人搖尾巴,不值錢的樣子。”周沉山直切主題,帶笑看著程晚的眼神溫和。
“晚晚你是乖孩子,以后他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跟我們說,我和你周阿姨收拾他,但是……”
“你如果不喜歡他了,也盡量說得委婉些。”
“他承受能力很差,你一句話就有可能崩潰。”
周沉山忙于工作,時常國內國外兩處飛,為數不多見過兒子的幾次面有一次讓他印象清晰,那會是在七年前夏天,周北洛幾乎一整天沒出來吃飯,他擔心他餓壞胃,推門走進他房間時卻聞到一股濃濃的煙酒氣。
他那時還不知道他染上了這些。
煙灰缸堆滿了,酒瓶有幾個倒著,周北洛縮在床腳,像團刺猬,他那時很瘦,周沉山半蹲下去剛要扶兒子起來,忽然聽見他聲音很輕,但像是很痛苦的一聲囈語。
“對不起,程早早。”
他以為是小孩玩鬧做了什么錯事,又聽見一聲,
“我以后不會再煩你了……”
……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大概跟男女交往有關,周沉山簡單講完這件事又笑得隨意,“這小子有什么話都憋在心里,不跟我們講,也是我工作忙,對他關心不夠,之后就拜托你了。”
程晚一路攥著手心,走得匆忙,周北洛已經事先拜托應侍生送到房間了,事實上周北洛好像從沒在她眼前真正醉過,他先前講的厭食看心理醫生也有待存疑,她很害怕……
害怕周叔叔撞見的那次并不是偶然,她拒絕周北洛是在高一,而周叔叔口中說的時間點卻是七年前。
那時候他們已經高二,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沖淡,周北洛為什么還在酗酒?
房門半掩著,程晚站在門前甚至不敢推開。
躊躇了好久,她才推門走進去。
房間很暗,她有輕微夜盲,適應了會還是沒找到開燈鍵,最后只摸著黑往里走。
月光充斥眼前,陰影和淡光分得清晰,程晚緊著走了兩步,終于在床邊角落看見了周北洛。
男生半靠在角落里,臉被陰影籠著,看不見表情,程晚更揪心,走過去半蹲下想抱他。
手掌伸出,還沒繞到背后,程晚忽然呆在原地。
她像是感受不真切,撤后一步才看見剛才不經意砸在手心中央的是什么,
好小好小的一滴眼淚。
周北洛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