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滾石 其二
吱——
載著五條悟一行人的銀色轎車在東邊的一座教堂門口停下——這里便是兩次連續事件的受害者死亡地點。
唱詩班空靈悠遠的歌聲環繞著高聳的金色拱頂, 柔和的光線透過鑲彩玻璃花窗照射在靜默禱告的教眾和神官身上。
開車的意大利男人正走上臺階,去找教堂內的神官說明情況,五條真紀則跟在意大利咒術師身后隨時關注進展。
教堂門口,五條悟扯下繃帶抬頭整個掃視了一圈, 又繞著外圍轉了轉, 見五條真紀小跑著出來, 手比成喇叭狀輕喊著“悟大人,可以了……”便直接飛身上了屋頂。
幾分鐘后,五條悟又輕巧地落回了原地。
“如何, 悟大人,可有什么發現?”五條真紀上前一步問道。
五條悟撇撇嘴,“超級——干凈喔,一點咒力殘穢也沒有留下。”
雖說距離案發已有一段時日,咒力消弭也是再正常不過, 但此處作為一位一級咒術師遇襲死亡地點, 居然一絲咒力殘穢也沒有留下——不論是該咒術師或是行兇者——確實有些不太正常。
五條悟再次抬頭環視了周圍一圈。
而且……不知為何, 自抵達教堂區域后起, 他便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被「什么東西」觀測著一般。
哈, 有意思。
五條悟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下, 靠坐在后排懶洋洋道,“喂、開車, 去下一個地方。”
*
銀色轎車繼而分別停靠在了兩位受害者的公寓處。
然而同教堂處一樣,這兩位受害人家中同樣沒有發現任何陌生咒力殘穢,并且都整潔干凈, 不似被什么咒術師或咒具追擊過的痕跡。其余共性便是二者家中的某些裝飾、擺件,據咒術協會方的調查資料表明, 他們俱是基督教徒。
敞開的公寓大門邊,見沒什么發現,幾人便欲要離開,五條真紀撐著大門邊緣示意家主大人先行。
“悟大人。”
“呣……”五條悟單手插兜,隨口應了一聲,慢慢掃視了一眼桌面上散落的幾本書冊。
擺在正中間的《圣經》扉頁,露出手寫的紙片一角——
【誰敬畏耶和華,耶和華必指示他當選擇的道路。】
*
前幾處嫌疑地點已然檢視完畢,轎車正趕在夜幕垂下前駛向最后一處地點——嫌疑術師的住所。
“……目前唯一有嫌疑的術師就是那位女性死者的男朋友。”五條真紀坐在副駕,不時扭身朝后座的五條悟解釋道,“這個女孩家里只剩她哥哥一個親人,也是一個非術師,前段時間主持了葬禮。喔!這位嫌疑人男友也出席了,聽說是哭得不能自己,誰知道是不是演戲。”
“這個男友的工作是陶藝師,在那不勒斯開了一家陶藝工作室經營,工作室樓上就是他的住所。由于意大利協會的咒術師就是在他工作室門口遇襲,被「滾石」追擊,再考慮到那石頭奇形怪狀的模樣,和這個男友的職業,一度將他定為兇手。”
五條悟點點頭,手中握著一塊平板,滑動著屏幕,翻看相關調查報告。
“他的術式是什么?”五條悟隨口問道。
“行為復刻。30秒內強行控制他人復刻自己的一切行為舉動——據他本人說,平時只有應用術式在幫助那些陶藝課上怎么也做不好的客人身上——但是,聯想到那兩位看起來仿佛自殺的死亡場景,簡直太可疑了!”五條真紀扒著椅背大聲道。
“哇哦,還有這種術式。”五條悟饒有興趣地眨眨眼睛,“那豈不是毆打了爛橘子以后就可以說是別人操控我干的,好耶~”
“欸?您要是想毆打總監部的人出氣,只要讓本家連夜抓一個回來打夠了隔天找理由送回去就行,不用這么麻煩啦。”五條真紀真誠道。
五條悟哼哼一笑,“你不懂,毆打爛橘子就是要當面才過癮,背后揍人就不爽咯。”
可是……誰有那本事操控家主大人您啊……這個理由簡直形同虛設……
五條真紀撓撓頭,“您、您開心就好。”
須臾,轎車抵達二層的陶藝工作室樓下。
無怪乎意大利咒術協會將這個陶藝師列為重點嫌疑人,與前幾處地點截然不同,五條悟下車隨意掃視了一圈,視線內盡是殘存的咒力殘穢。
門前不遠處,地面上留著一個大大的坑狀凹陷。
五條悟信步走去,垂頭看了看,“兩種咒力痕跡——「滾石」就是在這里出現的么?”
“沒錯沒錯。”五條真紀跟在他身后道,“造成這個凹陷的是那位已故咒術師的能力,以自身為中心,半徑5米左右的重力術式。但是當時「滾石」卻無視了重力,依然對他緊追不舍。出于謹慎他并沒有觸碰那塊奇怪的石頭,而是趕忙駕車離開。”
他手中捧著先前從五條悟那里接過來的平板,快速滑動到某一頁面的圖片,示意道,“您看這張圖,這是這位咒術師的報告中所大致繪畫出的,當時他見到的「滾石」的模樣。”
——半人大的球狀石塊,外表崎嶇凹凸,隱約似個蜷曲的人形,模樣……有幾分像死去的咒術師本人。
五條悟覷了一眼,默默感受著現場兩種咒力殘穢中更微弱難察的一縷……這個咒力,很像教堂區給他的感覺。而且,就他的經驗以及六眼的反饋來看,與其說是咒具留下的痕跡,倒不如說是……術式。
「滾石」咒具?
不一定吧。
“走吧,看看這位咒術師先生能不能達成我狂扁爛橘子的小小愿望。”他抬步朝前方的工作室走去。
*
丁零……丁零……
推開的玻璃門帶著門邊的風鈴聲響起。
“歡迎……”前來應門的是一個面色憔悴的年輕男人,深棕色的頭發,腦后隨手扎著一個小揪揪,碎發凌亂地貼在鬢邊。看見來者,他先是勉強露出待客的笑臉,隨后注意到最后面跟著的意大利男人,當即面色沉下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
“又是你們啊……咒術師協會,這么多天了,還要監視我到什么時候?”他握在玻璃門把手上的手掌不覺握緊,“要不是也想弄清殺害她的兇手我才不——”
“好~借過~”
五條悟捏著年輕男人的肩膀輕巧地一推,令他倏然就到了門后,自己則信步走了進去。
他的目光在整間小巧的工作室內流轉著,「六眼」所及之處,盡是凌亂駁雜的咒力痕跡,簡直交織難辨。
咒力A,嗯,剛才在門口見過,已故咒術師……咒力B,殘留最多,應該是嘰嘰喳喳被搞錯的笨蛋嫌疑人……咒力DEF,嗯嗯嗯,其他來訪過的咒術師?……以及,微弱到趨近于無的超迷你咒力G,哈。
五條悟朝室內輕快地走去,繞過兩排整齊擺放著的拉胚機,一直走到房間最后,停留在一面大大的留念墻前。墻壁上掛著一塊毛氈板,板上插著許多留念照片和明信片,約莫是來上陶藝課的客人們留下的。
右下角不起眼處,一張花色的明信片上以淡到快不可見的墨水寫著:「究極之美」并非是刻意構思并雕刻出來的形態,而是早就以命運的形式「內藏」在了石頭中。
骨節分明的大手一下扯下那張明信片。
五條悟捏著明信片一角扇了扇,兩三步走回年輕男人面前,倏地躬身,手中的明信片幾乎快貼著男人的眼睫毛。
“這個——是誰留下的。”
“呃……?可能是哪位客人……”男人朝后踉蹌了幾步,猝不及防被五條悟一雙剔透得有些非人的眼睛直視著,一時訥訥。
“所以說,「哪位」是哪位啊?”蒼藍的瞳孔一絲也沒有移開的意思。
男人一時語塞,只得再仔細看了一眼明信片,忽然神色一動,似乎回憶起了什么,“等等、這個應該是……約書亞在我開店的時候表示祝賀留下的,應該是他沒錯……哦,就是我女友的哥哥。”
五條悟直起身,彈了彈明信片,“嗯嗯~他是干什么的?”
“一個,呃、雕刻家,好像是。”
*
“雕刻家?”夏油杰舉著電話微一挑眉,“咒印研究還和雕刻有關系嗎,伊爾謝梅斯先生?”
電話那端,伊爾謝梅斯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這個這個,雕刻、繪畫……藝術之間都是互通的嘛,咒印又何嘗不是一種雕刻呢……總之我現在的傳導咒印研究非常需要我的這位雕刻家朋友幫忙改進,以前他也幾次給我過指導意見來著,麻煩你們幫我去找他來一下吧……”
“……”夏油杰敲了敲聽筒,頗有幾分無語,“第一次見讓委托人幫忙跑腿的。”
“啊哈哈哈……”伊爾謝梅斯尷尬地笑笑,“那個、不瞞您說,白天你們走了以后我又嘗試了幾種不同術式的傳導效果,然后……一不小心……就在自己身上試驗成功了。”
“成功了什么?”夏油杰問道。
“定身術式的傳導!”伊爾謝梅斯得意道,繼而又開始喋喋不休,“其實我用的就是給那個小朋友一樣的咒印,但是我自己后來就試驗成功了哦!不過傳導距離還是不夠理想,我正想辦法怎么去改進一下,所以才想到了我朋友……”
一樣的咒印成功了?
夏油杰一愣,他驀地想起了當時天蟲丸有些奇怪的態度。
而更早前,一些零碎的記憶場景也不期然飛速閃過腦海:提及要帶他來意大利尋找咒印時就有些不對勁……還有那枚“來不及使用”的咒符……
術式……咒力……?
他一時沒有出聲。
“……總之,約書亞這個人又孤僻又不愛同別人打交道,家里還不裝電話不用手機,得拜托你們上門去找他一趟了,老板。稍后我把他的住址郵件發給你喔……嗯?喂喂?還在聽嗎?”
電話里的聲音還在繼續,夏油杰咳了兩聲,自然地接上,“好吧,不過今天已經不早了,明日我們會上門請他前去你家中。”
“好的好的,麻煩了~回見……”
“等等!”
電話正要掛斷,夏油杰突然想起一件必須立即確認的超級重要事情——
“那位雕刻家先生,也是咒術師吧?”他笑著問道。
“嗯?不是啊。”伊爾謝梅斯回道,“他就是個普通人而已。”
夏油杰:“……”
嘖。
“他一般什么時候在家。”夏油杰面無表情問道。
“唔……他一向很晚睡,下午又可能會出門溜達,所以估計你們可以明天早上……”
*
“明天早上來酒店接我出發喲~”五條悟單手插兜,淡淡笑著將明信片“biu”地飛進一直沉默地充當司機的意大利咒術師領口,“去這位 ‘普通人’雕刻家的住所,回去查清楚。”
他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一邊向工作室外走去。
“哎呀,查案子真累——”
“需要來點下午茶嗎,悟大人?奶茶、杏仁餅干、水果撻、牛軋糖、gelato冰淇淋……”
“嗯嗯嗯——全都要~”
“好的!”
第42章 滾石 其三
晚些時候, 夏油杰便收到了伊爾謝梅斯的郵件,詳細注明了那位名叫約書亞的雕刻家的住址,是一棟距市中心有些遠的公寓樓。
考慮到公寓樓內可能出沒的若干猴子,在“帶不帶天蟲丸出門”的想法中猶豫了兩秒, 夏油杰還是走向了隔間臥室里, 對正趴在大床上打著游戲的圣子大人說道, “明天要早起哦,蟲醬。”
“!”天蟲丸登時將目光從游戲屏幕上拔出來,“什么?”
夏油杰便將方才伊爾謝梅斯所說之事簡單說明, 當然——他并沒有說出咒印成功了的事情。
聽他說完來龍去脈,天蟲丸“啪唧”一下臉蛋貼在了床單上,眼神斜斜地掃去,“只是去找人的話,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吾要睡懶覺啦——”
夏油杰走到床邊坐下, 笑瞇瞇道, “不行, 公寓樓里肯定有很多猴子。你上去, 我在樓下等你。”
天蟲丸:“……”
他翻了個白眼,把臉撇向另一邊, “行吧行吧,哼, 就你最麻煩。”
夏油杰撫了一把天蟲丸毛乎乎的腦袋,“天蟲丸……”
“嗯?”
“那個傳導咒印的事——”
小朋友握著游戲機的手一緊,夏油杰心下一動, 全作不知。
“要是實在搞不定就算了,其實, 本來我也沒抱太大希望。哎呀,要建成「咒術師的樂園」果然還是只能繼續調伏強有力的詛咒,任重道遠~”
天蟲丸不言,半晌,輕哼了一聲,“再不濟你就把那些猴子們統統抓起來,讓吾一個一個串糖葫蘆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小短手一次能串幾顆啊,圣子大人?”
“呃、要你管——”
*
次日一大早,天蟲丸便迷糊著眼睛被夏油杰一把薅起來,刷牙、洗臉、穿衣服一套流程飛快搞定,然后帶去了酒店樓下吃早餐。
天蟲丸靠在某個大人身上,感覺又快要進入夢鄉,這時一片香香的小面包塊遞到了自己嘴邊,便“嗷嗚”一口吃下,迷迷糊糊地咀嚼起來。
嗯嗯……嗯嗯……芝士味的,好好吃喔……
簡單地吃過早餐便要出發,天蟲丸扶著椅背跳下凳子,忽覺椅子上多出了什么東西。他回身一看,竟是個黑漆漆的球狀大石頭。
天蟲丸:?
這里剛才就有石頭嘛……等等、怎么可能,吾可是剛才坐在那里,哪來一個這么丑的大石頭……
他轉著腦袋四顧,想找找是不是有人惡作劇。
前面,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卻不見天蟲丸跟上,夏油杰回頭呼道,“天蟲丸——”
“喔!來咯!”
*
計程車上。
“勞煩去XX街區的XX公寓樓。”
街邊行人道路逐漸遠去,天蟲丸扒拉著窗戶揚起腦袋吹風。視線內,那顆眼熟的球狀石頭驀地再次閃過眼簾——
天蟲丸:!
他一下伸長了腦袋往回看去,疑心是自己眼花,然而確實看見那石頭靜靜地立在某棵行道樹下。冷風吹得他一頭白色的小卷毛凌亂地搖擺。
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東西?咒靈么?
一只大手伸來,蓋在天蟲丸半邊臉上輕輕往回按,“別把頭伸出車外,天蟲丸,小心安全。”
“杰、吾好像看見外面有個大石頭在……!”天蟲丸連忙扯住夏油杰的衣袖,示意他往窗外看。
“嗯?大石頭?”夏油杰探身過去朝窗外一看,“你說路邊那些石墩?”
“……”天蟲丸微微張口。
與計程車逆流而過的長長路緣石面,若干深色圓滑的球形石墩毗鄰,一一從視線內閃過。
天蟲丸眨眨眼,慢慢坐回原位。
欸……?吾看錯了么。
*
公寓樓下。
夏油杰拿出手機給天蟲丸再次確認了一遍,“804室,乘電梯上去左手邊盡頭哦。”
“知道咯。”天蟲丸伸手接過他從丑寶嘴里取出來的西洋劍——說是不放心小朋友一個人又手無寸鐵,讓他帶著防身。
夏油杰抱臂走到一旁的路燈下長椅坐著,笑瞇瞇道,“按不到電梯按鍵的話就用你的小劍戳一戳好了。”
天蟲丸乜了他一眼,轉身挺起小胸膛走進了公寓樓。
……
叮。
電梯到達8樓,天蟲丸一邊走出來,一邊嘴巴里小聲嘟囔著“左邊左邊”……
倏的,又一聲電梯抵達的聲響幾乎緊接著響起,隔壁電梯門也徐徐打開。天蟲丸下意識回頭瞥去——
電梯角落里正無聲地佇立著一個再眼熟不過的烏黑的球形石頭。
天蟲丸:?!
“黃金體驗——!”
電梯附近的觀景盆栽剎那化為一只碗口粗壯的棕褐色巨蟒,迅速爬行而去,高高豎起前身,裂開嘴巴狠狠咬下。
嘭——
一片振起的煙塵中,天蟲丸謹慎地退后幾步,西洋劍橫于身前防衛,冷冷地盯著電梯方向。
還未全部打開的電梯門邊,露出一個卷發男人的半張面孔。他一雙幽綠色的眼珠正默默凝視著天蟲丸。
果然,吾沒有看錯……咒靈?咒術師?……還有,那塊破石頭——
電梯角落,原本表面光滑的球體,此刻卻如同被雕刻一般,現出一個抱膝蜷縮的扭曲人形,胸口位置還留下一個漆黑的孔洞。而人形石頭上的那張臉孔——
天蟲丸瞳孔一縮:杰……?!
*
公寓樓下。
“這位小哥~請問你知道XX路應該怎么走嗎?”
兩位著裝短裙長靴,打扮得青春活潑的女孩湊近了長椅邊,朝正坐在椅子上滑動著手機屏幕的夏油杰問道。
夏油杰抬頭看了她們一眼——
猴子。
“我也是游客,不太清楚。”他微微笑著,以英語回道。
“欸?”其中一個女孩愣了下,在身旁伙伴的暗中推搡慫恿下,再次鼓起勇氣開口,“那,方便的話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我們可以結伴一起去觀光之類的……”
夏油杰仍是保持著笑容,淡淡道,“不行,抱歉。”
“哦哦、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見二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夏油杰一下卸去所有表情。須臾,他起身朝公寓樓走去,一邊拿出手機摁了幾下。
嘖,還不如和天蟲丸一起上去。
*
電梯口。
咚!
“呃……!”
褐色巨蟒一個甩尾直將卷發男人緊緊絞纏,逼得他跪倒在地。下一秒,天蟲丸已箭步上前,西洋劍一甩,鋒利的劍尖幾乎要刺上卷發男人綠色的眼珠。
“喂!你這家伙是什么人?咒術師么?為什么要讓這破石頭跟蹤吾?為什么石頭上又會印出杰的樣子!”天蟲丸蹙著眉連聲喝問道。
“咒術師……?”卷發男人艱難地伸著脖子,有些驚疑地朝天蟲丸看去,“你、你也是咒術……唔!”
蟒蛇紋更深更緊地印在男人的脖頸上。
天蟲丸不耐煩道,“不要用問句回答別人的問題啊你這蠢貨人類!現在,吾問一句,你答一句——”
“你,是不是咒術師,這石頭是咒靈?咒具?還是什么東西?”
“咳咳、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一個咒術師……”卷發男人嗓音嘶啞地答道,“那個石頭,姑且能稱作我的術式吧……”
“那你為什要用術式來跟蹤吾?還有這破石頭上為什么刻著杰的樣子,你是從哪里認識他的!”天蟲丸劍尖一動不動,繼續追問道。
“「SUGURU」……?這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嗎?”卷發男人忽然掙扎著欲要起身,神情莫名有些激動,“他現在應該就在這棟公寓中,可以讓我去見一見他嗎?”
嘖。
尖銳的蛇牙倏地釘進卷發男人脖頸的皮肉兩側,鮮紅的血液滲出,冰涼的蛇信隨著他頸邊的脈搏一吐一收,耳邊一陣“嘶嘶”聲傳來。
他小心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胸悶無力、呼吸困難、腦顱出血、肌肉痙攣……蛇毒發作全家福套餐,這么急著體驗一下?”天蟲丸道。
“……”卷發男人頓了頓,慢慢道,“正如、我剛才所說,這塊石頭是我的術式,名為「滾石」。不過,它卻并非是一個能由我本人控制的術式。你說我讓它跟蹤你……不,它是在跟蹤你口中那位名叫「SUGURU」的男人。”
“你也看見了「滾石」剛才的樣子,那個男人胸口被轟出了一個大洞,還在向外流著血——三個月、六個月、一年……?不會太久,他必然將以那個面目死去——這就是「滾石」所刻下的「命運」的形狀。”
“「滾石」能無視一切術式能力,而觸碰到「滾石」的被記錄者,將會毫無痛苦地死去。比起你看見的形狀,也許那是一件好事。”
天蟲丸:“!!”
他登時扭頭要去看那石頭,卻見電梯角落內已然空無一物。
“「滾石」去追他了……那個人,「SUGURU」一定就在這棟公寓樓中。”卷發男人喘息著說道。
“別開玩笑了 ——杰他根本就沒進來,怎么可能在公寓樓里!”天蟲丸咬牙道,西洋劍往前一送就要刺進對方胸口,“再亂放厥詞小心吾立刻宰了你!”
叮。
劍尖一下穿透卷發男人的衣襟,恰好卡在了他胸前銀色的十字架掛飾上。
“……沒有被「滾石」雕刻的人,還不會死。”卷發男人直視著天蟲丸的眼睛喃喃道,“這也是,命運。”
靜謐的電梯內,忽然響起“嗡嗡”兩聲——是天蟲丸的手機訊息。
【還沒找到人嗎?樓下猴子很煩,我已經上來找你了。】
天蟲丸一下僵住。
“喂、要怎么樣……才能阻止「滾石」。”天蟲丸聲音干澀地問道。
第43章 滾石 其四
“……我的母親罹患白血病, 父親送她就醫的途中突發車禍一并逝世——我并不意外,「滾石」早已預示這一切。而我的妹妹……今年也被檢查出遺傳的白血病,她在「滾石」上看見了自己的未來,選擇接受命運死去。”
“誰敬畏耶和華, 耶和華必指示他當選擇的道路——”卷發男人低聲念頌著, “「滾石」即為「命運」, 接受「滾石」就是最正確的選擇。”
絞纏男人的巨蟒倏然消失,變回觀景盆栽“嗵”地掉落在地。
天蟲丸湊近卷發男人身邊,與那雙幽綠色的眼睛牢牢地對視, “……吾才不管什么命運不命運,吾現在就是要把那個破石頭錘爛!到底該怎么做!”
卷發男人望著天蟲丸的神色,須臾,開口道,“阻止「滾石」——要么把石頭整個摧毀, 要么改變其形狀, 或許能夠實現——至今為止, 還沒有人能做到。”
沒有“人”能做到?真不巧, 吾才不是“人”呢!
天蟲丸立刻起身沖出電梯外, 他一看電梯沒有在運作的模樣便猜夏油杰應當是走樓梯上來,折身就奔向樓梯間, 同時快速撥號——
嘟……嘟……嘟……
“喂?天蟲丸?你……”
“你在幾樓!”
*
公寓大樓,五樓。
夏油杰正走到兩層間的連接平臺處, 銹跡點點的鐵質欄桿后,一扇堪要落地的泛黃色大窗戶虛虛映著他頎長的身影。
“你看見我的信息了?我在五樓,正要往你那邊去……”
嗯?
面前通向六樓的階梯上, 不知何時突兀地靜立著一個形狀古怪的黑色石頭,模樣看起來似乎……?!
夏油杰神色一凜, 緩緩向其接近——
“別碰!!”
一道驚懼的聲音驀地在樓梯間炸響。天蟲丸揪著一只鷹隼的腳爪,直接從樓梯間的縫隙中飛身躍下,西洋劍猛然一揮,將滾石削去些許。
他“嗵”地落地,展臂擋在夏油杰身前,緊張地朝滾石看去。
還好趕上了!而且剛才那一下似乎也削去了石頭的一點形狀……呃……
——臺階上,“夏油杰”的面部額頭處留下了一道崎嶇的凹陷痕跡,自那橫貫的痕跡間還在不斷流出黑色液體一般的東西。
這、這算改變了形狀嗎……
來不及多想,滾石再次有了動作,它完全不似石頭,反而輕盈地向階梯下方二人的位置彈跳而來。
天蟲丸一驚,身體向滾石沖去,口中直呼道,“往下走!杰!絕對不能碰到這個石頭!”
夏油杰下意識便要伸手拉他,“這是咒靈?還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天蟲丸你——”
“具體的事之后再跟你解釋,總之你現在碰到了這個石頭就會死,你快走!”
這時,滾石忽地凌空躍起,一下彈至半空,遠遠高過天蟲丸能夠到的距離,眨眼間就要落在夏油杰身上。
天蟲丸:“!”
“黃金體驗——!!”
夏油杰身側的欄桿剎那化為根根纏繞的綠色藤蔓,編成網狀將滾石一下兜住。天蟲丸見狀連忙一個跳撲,勉強將其以兩臂合抱在懷中。
夏油杰緊緊斂眉,后撤半步盯著天蟲丸,黑色漩渦在他身后隱隱浮現。
天蟲丸正吃力地困住滾石,見夏油杰這樣子又緊忙開口阻止道,“別——!這個石頭能夠無視術式,況且你的咒靈不知道算不算你的一部分,萬一碰到了的話說不準也會——嗯?!”
天蟲丸懷中倏然一松,堅硬的滾石驀地化作軟泥一般流下,落在地面后逐漸消失于無形。他撲在地面上,空然拍打摸索著原地。
剛才在電梯里,難不成它也是這么消失的!
天蟲丸一下起身,警惕地四顧掃視,見樓梯間暫時空無一物,揪住夏油杰的衣擺便要往樓下奔去。
“這個樓梯間很危險!快走快走,杰!你現在要馬上去開闊點的地方,千萬不能被石頭碰到一點——”
夏油杰面沉如水,拎起天蟲丸就要帶著他朝臺階下沖去。天蟲丸正欲回首催促,倏地瞥見了夏油杰頭頂處的天花板,泥狀的粘稠球體半邊已經垂落下來。
天蟲丸:“!!!”
“杰!頭上——!”
夏油杰當即一個閃身后撤,但他本就已站在墻角臺階邊,一息間根本退無可退,眼看滾石便要落在他頭頂。
“彎腰!”天蟲丸疾喝一聲,踩在他背上一蹬,朝前方凌空撲向滾石。沒了欄桿擋護,一人一石順著慣性“哐啷”一聲破窗飛出——
“天蟲丸!”
唔……!
呼呼風聲中,一只粉色的魔鬼魚咒靈陡然出現在天蟲丸身下將其托住,他懷中的滾石似乎有所感應,一下更加劇烈地彈動掙扎起來,無意觸碰到了魔鬼魚的身體,頓時,咒靈整個身軀開始似有若無地閃爍起來,簡直像要消失一般。
天蟲丸:?!
*
樓梯間內。
“呃……!”
夏油杰眼前一黑,剎那間渾身被抽空一般無力,黑色漩渦不受咒靈操使控制地出現,無數咒靈接連涌出又一一潰散。
我的咒靈……?!怎么……回事……
紛繁的信息如浪潮般涌入他的腦海中……他漸漸失去意識,貼著墻滑倒在地。
*
半空中。
注意到魔鬼魚咒靈如此不穩定的情況,天蟲丸悚然一驚,他死死箍住懷中的滾石,狠狠心往邊緣翻身滾去——
摧毀石頭或改變形狀……不管了,就這樣把你砸到地面上看你這破石頭碎不碎!
“回去!”墜落中,天蟲丸朝魔鬼魚喝道。
沒有被滾石雕刻,就還不到死的時候……吾不會有事!
*
半小時前。
銀色轎車準時停在某位家主大人下榻酒店,接上五條悟及五條真紀朝西區某公寓大樓駛去。
車上,五條悟信手翻閱著意大利咒術協會連夜調查出來的報告。
約書亞……非術師,職業為雕刻家、畫家,至今一直生活在那不勒斯。幼時父母就因事故皆意外身亡,只有妹妹一個親人,但關系卻不親近。高中畢業后她獨自前往米蘭,從事服裝設計……于今年年初回到那不勒斯,結識了那個笨蛋嫌疑人男友,兄妹關系似乎因此緩和……不久墜樓身亡。
然后這位哥哥——
“之前我不是同您說起過,這個女孩的男友在他葬禮上哭得尤其傷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特別引人注目。”五條真紀伸著脖子關注著家主大人的閱讀進度,一邊從旁補充道,“當時這位哥哥,約書亞也在呢,還跟著安慰那個男友來著。以為他是善良好意,現在想想,自己親妹妹身亡了反倒不如一個外人更傷心,果然超級可疑!”
五條悟抬眸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五條真紀:?
見五條悟已經翻閱完畢,五條真紀連忙伸手接過平板,小聲碎碎念道,“不過,根據調查來看兇手居然只是一個非術師,那他是怎么使用咒具留下殘穢的呢……況且一個弱小的普通人居然能咒殺一級術師,真是……”
普通人?會使用術式的那種“普通人”么。
五條悟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視線隨意地投向窗外。事情沒徹底搞清楚之前,他懶得一一說明。不過——
“普通人咒殺一級術師很稀奇么……”五條悟淡淡道,“聚在一起,特級也不在話下喲。”
“欸?”
綠燈亮起,轎車“唰”地筆直駛去,直行幾分鐘后向左一拐,遠處已隱隱可見公寓大樓的輪廓。
大樓外側,半空中,一個短小的孩童身軀正急速墜落!
五條真紀:“?!”
他連忙扭頭,“悟大人,前面——”
嘭。
車門敞開,半邊搖搖欲墜,而五條悟已不見了人影。
第44章 滾石 其五
呼嘯的風聲自耳際穿過, 天蟲丸懷中緊鎖著「滾石」,咬牙墜向地面。
倏然間,他發覺懷中的石頭再次掙動起來,但又不似先前要逃離他控制一般的感覺, 反而——像在鼓脹著變化形狀。
天蟲丸:?
他勉力低頭, 快速掃視了兩眼, 腦袋上冒出了更多問號——
等等等等!這張人臉還是杰么?怎么、怎么越看越像某個白發混蛋?
堅硬的球體仿佛故技重施一般再次開始軟化,以天蟲丸環抱住的中間處為界,漸漸要分為兩半。
“喂、小鬼——”
熟悉的聲音隨著勁風遙遙傳進天蟲丸耳朵里, 他不可置信地轉動著眼珠瞪去,看見了五條悟正瞬移而來的身影。
剎那間,天蟲丸明白了什么——
你……你們倆……找死也要連號是吧!!
半空中,差幾米就要觸到天蟲丸的五條悟,忽見對方一張小臉面目猙獰, 朝他怒噴道, “別——寡——吾——!!”
五條悟:“……”
五條悟:“?”
愣神間, 小小的身影一下自他面前墜落, 五條悟抬手一發「蒼」, 瞬息間將地面的轎車強行移至天蟲丸正下方。
——砰!轟!
“咳……咳咳……”
銀色轎車頂被天蟲丸的身體砸出了一個大坑,鮮紅的血液從他嘴角邊滲出。天蟲丸費勁地撐起身體, 連忙要去看滾石的下落。
破石頭……這回還不砸爛你……
——車輪邊,烏黑的石頭碎塊跌落一地。風起, 吹得碎石咕嚕嚕遠去。
咚。
天蟲丸安心地合眼倒回了車頂坑里。
下一秒,他軟癱的身軀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抱進懷中,天蟲丸微微睜開半邊眼睛, 見五條悟正繃著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嘛……還行, 死不了。”
天蟲丸給他一個白眼,眼皮又要耷拉下來——
“剛才是怎么回事?只有你這小鬼一個人?杰沒和你在一起么?”
天蟲丸“唰”地睜開眼。
“他還在五樓!走走走——”
*
公寓大樓,五樓樓梯間。
夏油杰躺倒在地,整個身軀幾近蜷縮,緊緊合上的眼皮下,眼珠不住地顫動著。
……
昏沉暮色的巷口,高大的白發男人目沉似水,注視著墻邊靠坐的一副虛弱皮囊。
“最后,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在這個世界里我無法打從心底笑出來……”
【這是、什么……】
……
鮮紅彌漫的澀谷地下站,張開碩大眼珠的咒具捆縛著正中間怒不可遏的白發男人。
“……但是,老子(ore)的靈魂卻在否定這個答案!趕快給我交待!你到底是誰!”
“晚安,五條悟——讓我們在新世界再會吧。”
【悟……?!】
……
靜默的地下鐵站,燈光明滅閃爍,兩個少女顫抖地屈膝跪地。
“請……請您把他殺了……讓夏油大人,得到解脫。”
“美美子!美美子美美子美美子美美子美美子……!!!”
【——!!!】
……
高樓坍塌傾覆的半片殘余之地,血色暈染,蒼藍的眼睛逐漸失去光彩。
“值得佩服,五條悟——恐怕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你吧。”
……
夏油杰大口喘息著一下睜開眼睛!
冷汗涔涔落下,身體仍是無力,眼前也模糊難辨。他匍匐在地,長發凌亂地散開,胸膛一陣劇烈起伏,呼吸直如刀割。
破碎的窗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倏然出現,快步朝他身邊走近。
夏油杰輕輕晃了下腦袋。
誰?……天蟲丸么……沒事吧……咒靈應該接住了……等、還有一個是……
他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杰?!”
五條悟才瞬移至樓上便見夏油杰這副狼狽的模樣,丟下天蟲丸立即閃身至跟前,小心地將他扶進懷里,“你怎么——”
一顆沉重的腦袋驀地撞進五條悟肩頭,雙臂緊緊攬住他,痙攣似的不住顫抖。
“……”五條悟一下愣住,張口無言。
白色繃帶自他眼睛處緩緩散開垂落,露出底下的蒼藍色。五條悟垂目凝視著懷里的人,半晌,才道,“你在哭嗎,這位教祖大人。”
“……沒有。”悶悶的聲音從他肩頭傳來。
“哈?不信,讓我看看。”五條悟試探著動手動腳。
夏油杰埋頭在他肩膀上,手臂死死勒住,“都說了沒、有。”
“……”五條悟頓了頓,慢慢收攏雙臂將他摟住,輕聲道,“想撒嬌的是老子(ore)才對吧,杰。”
……
半晌。
又半晌。
又又又半晌。
一米之外還維持著癱倒姿勢的天蟲丸終于忍無可忍吼道,“你們抱夠了沒有!這里還有個傷員呢!”
五條悟迅速飛給他一記冷冷的眼刀。
夏油杰慢慢自五條悟懷里撐起身,朝天蟲丸看去,“你怎么樣,天蟲丸?沒有受傷吧?”
“噢,就、摔了下,還好。”天蟲丸靠著墻角,一蹭一蹭地坐起來回答道,忽又想起什么,“啊!那個「滾石」已經被吾砸碎了,杰你現在應該沒事了!不過……之前魔鬼魚咒靈被「滾石」碰到了一下,你——”
“滾石?”五條悟道,“你們也是在追查這個東西么?”
“欸?你也知道那個破石頭?”天蟲丸眨眨眼,思及滾石接連雕刻的面前二人,不覺有幾分無語,“等下、 ‘追查’……?你這,上趕著找死啊。”
夏油杰忙追問道,“什么意思,天蟲丸?還有你之前突然就讓我離開,不要觸碰那顆石頭,這到底是……”
見四只眼睛齊齊盯著自己,天蟲丸立刻將方才與卷發男人之間的事情如數說明,“……就是這樣。雖然不可思議,但那顆破石頭似乎正是「命運」的寫照,吾看見你被雕刻的模樣,這才催你趕緊離開。”
夏油杰輕輕“哦”了一聲,便垂目不語。倒是五條悟一下皺起眉,“你說杰會……開什么玩笑!”
天蟲丸覷他一眼,語無波瀾,“別著急哈,下一個就是你。”
五條悟:“……”
天蟲丸:“吾掉下來的時候不是喊你閃開?當時「滾石」已經改換成了你的面目,而且差點就要劈成兩半——哇哦,死相真凄慘耶。”
五條悟:“…………”
天蟲丸歪著腦袋,見夏油杰聽了他們對話卻依舊一副淡淡的模樣,不覺暗自思索:奇怪……聽見五條悟也被滾石雕刻,杰居然不為所動……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他撐起身子,像個毛毛蟲一樣“嘿咻嘿咻”地蠕動到二人身邊,伸長手戳了戳夏油杰道,“你好像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嘛,杰……剛才吾掉下去以后,發生了什么?”
依然是四只眼睛,重新排列組合,這回齊齊盯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
他嘆了口氣說道:“之前那只能夠預知未來的「幸運咒靈」,你們還記得吧。”
聞言,一大一小兩顆白毛同時一頓,互瞄了一眼,在一番“你說的?”“吾沒說啊!“那杰怎么知道?”“吾怎么知道!”……的眼神交流后,眼珠子各自歸位,又同時點頭。
“我猜測,正是它的作用——「幸運」成就了,于是也把預知未來的夢境還給我了。”夏油杰解釋道。
“哦,怪不得,所以你已經在夢里見證過了你們的死亡?”天蟲丸道。
“……啊,是這樣沒錯。”夏油杰輕聲道。
天蟲丸點點腦袋。
「幸運」成就,意味著規避禍難或達成所愿。那么對于杰來說就是——「滾石」摧毀,規避了死亡「命運」的禍難?但僅僅是這樣嗎?夢境返還時「滾石」還沒有砸碎吧?還有那只閃爍的魔鬼魚咒靈……
“杰,你的咒靈們都還在嘛?”天蟲丸突然問道。
“……”夏油杰肩膀一塌,又倒回五條悟懷里,深深嘆息道,“沒了。”
“啊?……全都沒啦?”天蟲丸試探著問道。
夏油杰不想說話。
天蟲丸想了想道,“其實吧,吾覺得這也許是一件好事,那些咒靈代替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天蟲丸。”夏油杰徐徐說道,“我體內的咒靈與我咒力相系,觸碰到滾石的瞬間,被認定為我的一部分而被抽干潰散——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就被滾石視為我的死亡。所以——”
“所以,有的人活著時永遠也無法規避死亡、達成愿望,因而也記不起預知夢境。只有等他被認為「死亡」時,預知失去了意義,這才返還給他。”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接話道。
夏油杰:“沒錯。”
五條悟撇撇嘴:“這算什么「幸運」。”
數千咒靈付之一炬……抗拒、厭惡,沉默、麻木,吞咽咒靈玉的所有忍耐仿佛空無意義。
不過——
夏油杰凝視著五條悟依然光彩有神的眼睛,腦袋一歪,閉目埋在他肩膀上,“……嗯,我討厭幸運。”
這次除外。
“但是,杰,現在有一個問題欸。”天蟲丸舉手道,“我們不是要跟高專干架嘛,你的寶可夢都死光光了,那還打么?”
夏油杰:“……”
他余光瞥見某人要笑不笑,有一絲絲幸災樂禍的表情,雖然渾身乏力,但還是身殘志堅地當即一個頭槌頂去——
“……打!”
“嗷!”
第45章 滾石 其六
樓梯間畢竟不是適宜詳談的地方, 稍微說明了現狀后,三人便決定先將滾石術式使用者找到,以便于了結意大利咒術協會一直跟進的這個案件。
孱弱的圣子大人十分乖覺地把自己的衣領塞進某位最強咒術師的手里,“你帶著吾去, 沒力氣了。”
五條悟將天蟲丸一把拎起, 扭頭看看懷里的夏油杰, 眨眨眼。
“……”夏油杰試圖憑借自己的力氣站起,可惜以失敗告終,無奈嘆道, “你扶我吧。”
五條悟便將他手臂掛在脖子上,自己攬著他的腰,讓夏油杰倚靠著自己慢慢起身。片刻后,他們便走至了八樓的電梯處。卷發男人正靠在電梯門邊,方才天蟲丸用黃金體驗變出的巨蟒毒素使他半身麻痹, 難以動彈。
見前方身影走來, 他緩緩抬頭, 一見夏油杰的面容當即睜大了眼, 這才又注意到被五條悟拎在手里的眼熟小孩, 驚道,“你、你竟然真的把「滾石」破壞了?!”
天蟲丸虛弱但倔強地舉起大拇指, “那當然!”
五條悟一雙眼睛對著卷發男人掃去,立刻便知為何一直沒人發現他是個咒術師——這人體內的咒力實在與普通人無異, 甚至可能還更少。看來「滾石」確實如其所言,根本非是他能操控的術式。
“雕刻家,約書亞?”五條悟挑眉道, “你妹妹和那個一級術師為什么會在教堂同一處墜樓?那里不像有被「滾石」追趕過的痕跡。”
“一級術師……你說那個去調查我妹妹死因的男人嗎?”卷發男人回憶道,“他去我妹妹男友工作室的時候被滾石標記了, 滾石雕刻了他的死亡預兆。知道這件事后我想辦法聯系上他說明了始末——近期,他會因祓除詛咒,被咒靈分食慘死。他認同了死亡的命運,接受了滾石,如同我妹妹一樣,在清晨的教堂樓頂懷抱滾石沒有痛苦地離開了。”
卷發男人的眼神慢慢轉向夏油杰,“剛才……我本來也想讓那位小咒術師帶我去見一見您,好向您說明接受滾石——接受命運,才是最輕松的解脫。”
五條悟立在原地,垂眼掃視著地上的男人,聲音低沉,“別把你那臆斷安在他身上。”
夏油杰虛弱地笑了笑,“真不巧,我的主業正是經營教會,您的布道……對我來說,實在不是那么有說服力。”
死亡是最輕松的解脫?
在他看見夢中的一切后,他會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
確認了近一系列案件的“真兇”及原委后,剩下的就是該如何安排他,對此——
五條悟:“樓下正好有個意大利咒術協會的人在,讓他帶回去交差。”
夏油杰:“我正好還有事找這位雕刻家先生,我要帶他離開。”
“……”二人默默對視著。
五條悟先開口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天蟲丸舉手搶答:“我們要帶他回去研究咒印把猴子都撒了!”
夏油杰:“……”
五條悟掃了他一眼,幽幽道,“都這樣了還不忘你的「大義」,某些人還真是有事業心。”
夏油杰順著他的話笑瞇瞇道:“當然,我一向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預言咒靈不是也驗證了這一點么。”
——只有死亡才會使他停歇。
五條悟立刻明白他言下之意,臉色一冷。
“嘛,畢竟「滾石」的事情驚動了意大利咒術協會不說,還千里迢迢把你請來,確實需要有個交代。”夏油杰道,“等意協這邊的事情了結再說也不遲。”
他彎彎眼睛:“互相交流學習術式而已,不犯法吧。”
*
公寓大樓樓下。
五條真紀還守在被砸壞車頂的銀色轎車邊,伸長了脖子張望,終于見到了家主大人慢慢朝此處走來的熟悉身影,以及——欸?
“您、您是昨天那位被我砸爛桌子的先生?”五條真紀驚訝道,反手指了指自己,“我給您留了電話,您還記得嗎?”
夏油杰頓了頓,方認出眼前人就是那個年輕咒術師,再思及當時的“家主大人”……他不覺有些無語,但面上仍是朝五條真紀笑道,“當然。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只是出手祓除咒靈而已,多謝。”
“不不不,沒什么啦……您應該也是咒術師吧,當時是我草率,多此一舉了,還打擾了您和小朋友用餐……”五條真紀撓著腦袋,不好意思看著夏油杰,忽然,余光瞥到家主大人涼涼的眼神,當即一僵。
怎、怎么了?
“敘完舊了?”五條悟道,隨后一側身將身后慢慢跟著的雕刻家一把提溜到跟前,“人找到了,關于「滾石」的始末,你把他帶回咒術協會讓他們自己問去。”
“好的好的!”五條真紀連忙上前扶住因為麻痹毒素尚有些站不穩的雕刻家,又朝五條悟道,“那、悟大人您……?”
“我還有事。”五條悟道。
五條真紀眨巴眨巴眼睛,識趣地不再多問,扶著雕刻家上了車,躬身向幾人告別。
……
銀色轎車逐漸遠去,只留他們三人還在原地。
夏油杰看了看五條悟,明知故問,“悟,你還有什么事。”
五條悟面無表情道:“審訊最惡詛咒師,關乎咒術界危亡的大事。”
夏油杰聳聳肩,依舊自若地靠在五條悟身上,流暢地報出酒店地址,“喏,審訊地址,別走錯了。”
天蟲丸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一早上的,累死咯……
*
烏納伯里酒店。
某位清早就被叫起來,睡眠嚴重不足圣子大人已經自動呈待機狀態,被夏油杰幫著脫下毛絨外套后,又蓋上被子,埋在枕頭里呼呼大睡。夏油杰朝五條悟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到陽臺說話。
這時時間已約近十一點,12月下旬的意大利,冬日溫和的風吹在面頰上并不干燥,金輪半掛,投下溫暖適宜的溫度。
“你想問什么。”夏油杰手肘撐在鏤空的鐵制欄桿上,望著城市里一片彩色的房屋,淡淡道。
五條悟站在他身側,背靠欄桿,雙手抱臂,“你的預知夢境。”
夏油杰不語。
“是誰殺了你。”
“……”夏油杰十指交叉,微微握緊,笑了笑,“悟,你也中過那個幸運詛咒,你應該知道,預知夢境是不完整的。雖然我也迫切想知道背后操縱這一切的人是誰,但是很可惜,我看見的也只是很多零碎的片——”
“哦,是我啊。”五條悟道。
夏油杰一滯。
五條悟點點他交握的手掌,“杰,你每次撒謊的時候都會做這個動作喔。還好夜蛾是笨蛋,不然我們那么多次搗蛋早就被他發現罵死了。”
夏油杰下意識想松開手,又及時頓住,“……哈哈,我可沒注意到有這回事,你在誆我吧,悟。”
五條悟:“對啊。”
夏油杰:“……”
他一口氣堵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半晌,無奈地垂首,“你這家伙……”
“好吧,確實是你。”夏油杰換了個姿勢,手掌托著臉,面上依然帶著笑意,“消極怠工了快十年的最強五條老師總算把我這個咒術界的大隱患、大毒瘤徹底祓除,爛橘子們也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哎呀,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這回輪到五條悟無言以對,他默默哼了一聲。
“其實就算你不問,我也正想跟你聊聊我夢見的那些片段。”夏油杰道,“當然,祓除最惡詛咒師這種大快人心的事不值一提,重要的是——我死了之后的事情。”
第46章 滾石 其七(完)
“按理來說, 不論是出于給總監部一個交代,或者是基于咒術師尸體的危險性,我的尸首都應當上交給硝子那邊,解剖、銷毀。”夏油杰說到此處, 稍稍停下。
五條悟渾不在意地一點頭:“喔, 我才不會管那些。我不會把你的尸體交給任何人。”
夏油杰靜靜地看他一眼。
可以說, 未來的變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出于「夏油杰」這具未被銷毀的尸身,但是……難道誰可以因此而苛責五條悟的不謹慎嗎。
誰也不能。
“那你倒是把別人的尸體收收好啊。”夏油杰朝五條悟笑了笑,“好不容易入土了還要出來詐尸, 真不讓人安生。”
五條悟皺起眉看向他。
夏油杰伸指在自己額頭位置比劃了一圈,“有一顆長了嘴巴的惡心腦花,撬開這個位置鉆進去,替換了我原本的大腦,然后頂著我的樣子把你封印了。”
五條悟:“長著嘴巴的腦花?”
夏油杰點點頭, 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啊, 掀開頭骨以后腦液甚至還滲出來流到我的臉上……嘖, 偏偏這里是高清鏡頭。”
五條悟瞅瞅他的表情, 點評道:“菜啊,杰。”
夏油杰一噎, 馬上彎起眼睛,“哦?被個冒牌貨隨便騙騙就上當被封印, 最強也不過如此嘛。”
五條悟:“……”
五條悟:“嘖,肯定是六眼干擾了我的判斷,我才不可能認錯你。”
夏油杰看著他一臉的不爽加篤定, 不由得便想起夢境中五條悟對著他的身軀斷然否認的樣子,他頓時感到心情有些微妙……靈魂啊……
靈魂可以記得這么清楚么。
“哎呀, 這樣看來六眼還是太不智能了,找個時間檢修一下吧。”夏油杰笑了笑。
“雖然這個偷尸賊的目的我還不清楚,但是「它」既然大費周章頂替我的身體去封印你,想必對你一定十分忌憚,而且對我們兩個人的關系有一定了解,說不準從很早前就一直暗中觀察籌謀。”夏油杰繼續道,“我這邊倒是有一個稍微有些懷疑的對象,來意大利前他正好還給了我一條關于特級詛咒的消息——是陷阱還是巧合——等回到日本后我再親自去看個究竟。”
“親自?”五條悟淡淡道,“帶著教祖大人空空如也的咒靈庫存親自去看特級詛咒么,真不賴嘛。”
夏油杰看他一眼:“是咒靈清零了,又不是我的術式能力也消失了,好歹我也是個特級術師吧。”
五條悟繃著臉不語。
夏油杰:“而且盤星教中還有其他一級術師,屆時同我一道去不就行了。”
五條悟:“……呵。”
夏油杰:“……”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到時候通知你。”
五條悟:“喔。”
“至于封印你的那個咒具,是魔方大小的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被困住的人咒力和術式都無法施展,似乎叫做「獄門疆」。”夏油杰道,“你有聽過么?”
五條悟思索了一會兒,“好像有點印象,回去我查查看。”
夏油杰繼續回憶道,“應當也是在你被封印同一日,某個地鐵站?看不清楚……菜菜子、美美子為了從那個偷尸賊那里拿回我的尸身,被一個臉上有著黑色紋印的粉頭發男人殺害了……也許是某個詛咒師?”
五條悟:“你能畫出他的樣子么?”
“我試試。”夏油杰道,“我這邊也會著手調查這個粉發男人,事關我的家人安危,悟,麻煩你也幫我查一查。”
五條悟看他一眼,“嗯。”
“不過說起臉上的黑色紋印——”夏油杰捏著下巴,不由得眉頭緊緊蹙起,“將你……的人面上似乎也有著一樣的東西,眼角下還生著兩只額外的眼睛。或許他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系,而且——”
憶起夢境中黑發男人那張沾染鮮血的面孔和嘴角暢快的笑容,夏油杰面色一沉,“而且,那張臉,我總覺得和伏黑甚爾有幾分相似。”
“伏黑甚爾?”五條悟一挑眉,隨后摸出手機翻了兩下,將屏幕遞給夏油杰一看,“像這樣?”
夏油杰接過手機一看,屏幕上,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左右的黑發少年正鼻青臉腫,且一臉無奈地被比著V字手勢的五條悟一掌拍在腦袋上。
這張臉——!
夏油杰一驚,照片中的少年除了整體氣質感覺外,面貌已經與他夢境中殺死五條悟的人九成九相似。他連忙追問道,“這是誰?”
“咩咕咪醬。”五條悟歪歪頭道。
夏油杰:“……嗯?”
五條悟:“伏黑惠——伏黑甚爾的兒子。”
夏油杰疑惑道:“伏黑甚爾居然還有兒子……等等、他的孩子怎么會和你有關系?”
五條悟隨口道:“當年我殺他之前,他臨終托付給我的。說是繼承了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便宜賣給我咯。”
“……?”夏油杰轉頭看他,“你怎么從來沒提過這件事。”
“忘了。”五條悟輕描淡寫道,“你走了之后有天我突然記起來這回事,才去把惠帶走了。”
夏油杰一靜,須臾,輕輕笑道,“哈,那我走得還挺及時。”
五條悟睨了他一眼,不說話。
夏油杰則繼續思索著沉吟道,“難道說——他是在被你這個超級不負責任的監護人撫養長大的過程中積怨已久,終于忍無可忍對你痛下殺手?”
五條悟:“……喂。”
夏油杰:“哦?監護人先生還有別的意見?”
五條悟撇撇嘴,不理會他的調侃,“你要說其他人,我也認為確實可能是什么詛咒師,但是惠的話,我倒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受肉。”二人異口同聲道。
蘊含強大咒力的咒物,倘使接觸人類,則咒物內藏咒力的主人就能支配其精神與肉.體,甚至改變肉.體的形狀。
夏油杰慢慢說道:“詛咒通過咒物奪取他人身軀從而受肉現世——這樣的事我倒是不僅聽聞過,也曾經祓除過一二,不過……”
世上竟有這樣連悟也無法戰勝的詛咒嗎……等等——
夏油杰驀地看向五條悟:“十種影法術……?五條家和禪院家……從前你是不是和我提起過這件事?”
“噢,你說我們兩家結怨的世仇?”五條悟道,“先代的六眼無下限術師,同禪院的十種影法術繼承者,御前比試動了真格,十影調伏式神時失敗,與六眼同歸于盡。”
“他當時想調伏的是什么式神?”夏油杰問道。
“八握劍異戒神將魔虛羅。”五條悟道,“十種影法術中最強的式神,據說擁有對世間萬象的適應能力,并且能在看破之后做出反擊。”
“適應萬象……”夏油杰問,“連你的術式也能適應么?”
五條悟道:“嘛,誰知道。反正還從來沒有一個十影調伏成功過,不過惠的天賦很好,不排除他成功的可能。”
夏油杰狠狠皺起眉:“如果真是詛咒受肉,那「它」算計得還真不少,也不知道「它」和之前那個偷尸賊之間是否有勾結。悟,你一定要多加注意,尤其是這個叫惠的孩子的安全。”
“啊,我會的。”
“還有就是……”夏油杰說著忽然一頓,剎那回想起夢境中的最后一幕,眼前閃過的那張臉孔,明明是悟的五官,卻多了一條丑陋的縫合線……那種滿溢而出的違和感……
他嚴肅道:“那個偷尸賊似乎不僅盯上了我的尸體,連你的也一并算計在內——悟,你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尸體。”
五條悟:“……”
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
討論了這么些事情,五條悟忽然覺得其中似乎漏了些什么,他順口問道,“那個小鬼呢,他沒事吧?”
夏油杰輕輕道:“天蟲丸么,他……”
百鬼夜行失敗后,他的家人們都在咒術界追捕下四散,乙骨憂太被重點關注,由高專收編,而天蟲丸——夏油杰并沒有在夢境中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只是在黃昏小巷最后的時刻,看見了自己懷中一枚雕刻著金色甲蟲的箭矢——宛如天蟲丸額頭上那個印記一般。
沒能用上的咒符,傳導失敗的咒印……
“他當然沒事。”夏油杰笑了笑,“你知道的,天蟲丸并不是人類,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六眼應該已經顯示得分明了。”
五條悟:“嗯,我確實知道。”
夏油杰:“……”
五條悟:“……?”
他注意到夏油杰臉上一下掉下來的笑容,頓了頓,“你不知道?”
“啊,現在知道了。”夏油杰道。
五條悟:“……”
夏油杰長長嘆了一口氣。
天蟲丸并非咒術師這件事,其實自預知夢境之前他就隱隱有過猜測,而夢里的蟲箭,讓他對其人類身份也不再肯定——再加上現在五條悟確認的回答——看來他曾經所想的,借助咒具或術式等為媒介去擴大天蟲丸的能力一事,終究是為泡影。
五條悟:“怎么,那個小鬼一直瞞著你這件事?”
“嗯。”夏油杰應了一聲。
天蟲丸隱瞞他的原因一想便知,不外乎是擔心自己無法動用咒力,不能按照他計劃的大范圍轉化猴子,讓眾人失望不說,更進一步……非人類生物,興許會遭到排斥。
畢竟——自己正是因為天蟲丸身負轉換非術師為術師之能,才把他“綁架”回了盤星教。
真是……
夏油杰一時內心既是“天蟲丸這個笨蛋,難道盤星教中的大家對他的感情他看不出來么……”,一時又是“確實是我不懷好意接近天蟲丸在先,導致他有不安的情緒患得患失也是正常……”
五條悟打量著夏油杰變來變去的神色,面無表情道,“杰,你是不是有什么照顧弱小的嗜好。”
夏油杰:“嗯?”
五條悟:“我看那個小鬼自己好得很,能跑能跳,沒心沒肺,像個牛軋糖一樣纏人,完全不必你為他擔心。”
“不。”夏油杰立刻否認道,“雖然天蟲丸本體并非人類,但就相處間來看,他確實只是個小孩子的心智而已,要是僅僅因為他有非人的能力就擅自認定他不需要照顧的話,對天蟲丸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五條悟:“……”
五條悟:“……哈。”
夏油杰:“?”
五條悟板著臉道:“既然你已經知道小鬼不是人,沒有咒力或術式,那我猜你之前說的轉換非術師的構想也一并擱置了?”
“嘛……”夏油杰模棱兩可地應了一聲。
“哦,忘了你還惦記那個雕刻家去研究什么咒印,留著做后備計劃么。”
“……”
夏油杰靜了片刻,側頭朝五條悟一笑,“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大義」,我以為你知道這一點,悟。”
“……你不是都看見了固執走下去的未來。”五條悟直視著夏油杰說道。
“沒錯。”夏油杰自若地接道,“所以這一次,我會把所有隱患都解決,看見你安然無恙再行事。”
五條悟簡直要被氣笑,沉聲道,“那你還真是會為我著想啊,杰。”
夏油杰嘴唇微動,沒有說話。
空氣仿佛在這一塊窄窄的露臺上被保鮮冷藏,和煦的溫度怎么也照不進此處,兩條生鮮產品正一個冒著熱氣,一個冒著冷氣——根本難以結冰。
半晌。
“之前那個咒印鏈接……”夏油杰冷不丁開口道,“要是我直接斬斷了怎么辦。”
“……哦,斷就斷了唄。”五條悟隨口道。
又半晌。
“那你當時干嘛不斬斷。”五條悟面無表情道。
“啊,忘了。”夏油杰回道。
五條悟:“……”
夏油杰:“……”
五條悟:“…………”
夏油杰:“…………”
“——哈,誰信你!”
他們異口同聲吐槽道。
兩雙不同顏色的眼睛默契地瞪著彼此,眼底互相倒映著對方的模樣。隨后,又彎成了一樣的弧度。
“我一定會建成「咒術師的樂園」的,悟。”夏油杰笑著道。
“喔,那老子也一定會看好你的,杰。”五條悟揚眉道。
第47章 那不勒斯假日
嗶啵嗶啵……嘟嘟嘟……
天蟲丸在一陣輕快的游戲音樂聲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他打了個哈欠,起身穿上自己的毛絨小熊外套,又踩上毛乎乎的拖鞋,繞過隔斷走向酒店套間的客廳處, 只見兩個大人正把他的游戲機兩邊小手柄拆下, 對著屏幕“激戰”, 還顧忌著正在睡覺的小朋友,一邊“壓低”了聲音交流。
“……悟,我都說了一人踩一下, 這關要求是只能放下兩只腳,我們兩個不能同時踩在踏板上。”
“哈,我是踩了一下啊!我們不是輪流的嘛!”
“那為什么剛才踏板是紅色,肯定是你沒踩。而且之前有個樹杈阻擋物,你也沒跨過去, 要不是我摁得快就死了。”
“老子踩了!”
“沒踩。”
“踩了!”
“沒、踩!”
天蟲丸:“……”
他默默走過去瞅了一眼正卡在死亡畫面的游戲屏幕, 淡淡道, “這關踏板要求兩只腳, 你們只要一人踩一只腳抬一只腳, 注意避開中間的障礙物,一直不動就能輕松過去。”
兩位大人:“……”
天蟲丸不屑道:“呵, 笨!”
夏油杰當即丟下手柄,朝天蟲丸笑道, “哎呀,你醒了啊,蟲醬, 睡了好久哦。”
天蟲丸聞言瞄了一眼時間——哇!怎么都快一點了!
意識到自己差點睡過午飯的圣子大人連忙舉手,“吃飯!吃飯!吃飯!”
“想吃什么?”夏油杰問道。
“披薩!”天蟲丸立刻回答, “昨天那個番茄芝士好好吃喔,都怪那個笨蛋咒術師,害吾沒吃上最后一塊。”
“可以,正好找一家別的嘗試一下。”夏油杰點點頭,含笑瞥了一眼握著手柄捏來捏去不說話的五條悟,“這位正直的高專教師,要跟我們兩個邪惡詛咒師一起去用餐么?還是說你自己回五條……”
“去!”五條悟一把撇下手柄,冷哼道,“監視你。”
“哎呀,又是審訊又是監視的,好忙啊。”夏油杰笑瞇瞇道。
*
那不勒斯某城區。
高矮參差的樓棟無規律地排布在地勢起伏較大的那不勒斯城市里,蜿蜒的小巷如輕盈的游魚,穿行在色調鮮艷的房屋之間。路邊窄窄的棚子下,俱是一些隨意放置的桌椅……行人往來呼喊,美食香味撲鼻。
誰家臨街的小小陽臺上,拉著手風琴的老人放聲唱著意大利歌曲,欄桿邊垂下一只搖晃的草籃子,一直落到一樓,里面躺著幾枚不同花色的硬幣。
某家店鋪門口的小椅上,天蟲丸伸長了手臂期待地呼道,“這里這里!是我們的炸披薩——”
炸得金燦燦又蓬蓬松松的一片半月形披薩渾身散發著香氣躺在盤子里,天蟲丸急不可耐就要伸手,被燙得“嗷”叫了一聲。夏油杰無奈地瞥他一眼,用刀叉切開一角,炸披薩內陷依然是天蟲丸眼巴巴饞著的番茄芝士,帶著熱氣的番茄醬黏黏糊糊地流出來。
夏油杰叉起一塊吹了吹遞到天蟲丸嘴邊,“喏。”
天蟲丸試探了下溫度,“嗷嗚”一口包進嘴里咀嚼起來,“唔唔……這樣炸的披薩也好吃耶……唔……還要一塊……”
夏油杰:“啊——”
天蟲丸:“嗷~”
五條悟:“……”
手腳健全的五條老師默默盯著同樣手腳健全的小鬼頭,現場似乎彌漫著一種無聲的霸凌,五條老師不太確定,選擇再繼續旁觀看看。
注意到五條悟停下了進餐的動作,夏油杰抽空看了他一眼,“嗯?不合你的胃口么,悟?”
五條悟捏著餐叉在瓷制盤子上“嘎吱嘎吱”地劃拉著,不說話。
天蟲丸斜著眼睛瞅瞅五條悟,大吸一口可樂后打了個響亮的嗝,吧唧吧唧嘴道,“沒有媽咪的小朋友就是這樣的啦,杰,不用管他過一會兒就好了。”
“……”五條悟幽幽地瞪了他一眼。
夏油杰一頓,也切了一塊炸披薩遞到五條悟嘴邊,笑瞇瞇道,“悟醬,啊——”
五條悟眨了眨眼,默默張開嘴巴吃掉。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油杰和天蟲丸一起樂不可支地拍桌大笑起來。
五條悟:“……”
霸凌!這絕對是霸凌!
由于本餐桌上的炸披薩、生蠔、蟹黃意面等統統都是主食,沒有一點甜味出沒,于是飯后又逛到了附近的gelato冰淇淋店,一大一小兩只白毛,每人舉著一個三球冰淇淋甜筒滿足地踏出了店外。
五條悟眼神一晃,瞥到隔壁透明柜臺里擺放的點綴著奶油和水果,小巧可愛的Rum Baba,腳步一拐就要走去,被夏油杰一把握住手臂——
“悟,那個里面含有酒精,你不能吃。”
天蟲丸舔著冰淇淋走在二人中間,仰起頭看看五條悟,“菜啊。”
五條悟哼了一聲,“你也不能吃。”
天蟲丸眨眨眼,理所當然道,“吾知道呀,小朋友不能喝酒的。”話落便迅速舉起手呼道,“杰~吾要吃巧克力泡芙~”
“你也少吃點甜品,天蟲丸。”
最后,三人還是進了店內落座,面對著一桌子滿滿的各類甜品——據說是某位最強因為吃不到Rum Baba而進行的報復性甜品消費。
咽下最后一口小蛋糕,天蟲丸已經感到肚子圓鼓鼓了,他看看對面依然在暴風吸入甜食的五條悟,往椅子上一靠,扭頭問夏油杰,“吃完了我們就回去了嘛,杰?”
夏油杰撐著下巴看他:“不然呢?”
天蟲丸扁扁嘴,“之前你還說帶吾觀光旅游呢,什時候去啊——”
夏油杰暗自一笑,突然摸出一張簡約的Q版地圖展示在天蟲丸眼前,“鏘鏘!旅游攻略~”
天蟲丸:“!”
他定睛一看這張小小的地圖,發現上面用彩筆勾畫了好幾處景點游玩順序,還貼心地標注了出行方式和距離,以及附近的一些美食特色。
“你什么時候準備的?”天蟲丸驚喜道。
“來意大利之前咯。”夏油杰彎彎眼睛,“本來答應你年底前帶你去迪○尼樂園玩,但是臨時改變計劃來了意大利,估計不能趕在年底去迪○尼了,補償你那不勒斯旅游怎么樣?”
“好耶好耶——!”天蟲丸開心地直點頭。
“一會兒我們可以去附近街區逛逛手工藝品店,順便買點伴手禮給盤星教的大家,然后可以一路步行去新堡、平民表決廣場……走走星空地鐵站,再乘地鐵去最高的圣埃莫堡……明天還可以坐渡輪去卡普里島曬太陽,吹吹海風~”夏油杰面上掛著笑容慢慢敘述著。
天蟲丸注視著他:“可是、可是路上會有好多好多猴子喔。”
“嗯——為了圣子大人的旅途愉快,只好暫且忍忍了。”夏油杰聳聳肩。
“嘿嘿……你最好了,哆啦杰夢!”天蟲丸舉起手歡呼道。
獲悉了之后的旅游行程,心里滿意得不得了的圣子大人立刻拍拍桌面,朝對面的五條悟指揮道,“快吃啦!不要耽誤時間,不然就丟下你自己走咯!”
五條悟:“……”
嘖。
他朝夏油杰嚴肅道:“杰,你這是溺愛。”
夏油杰攤攤手,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
慘遭盤星教幼年詛咒師威脅(?)的五條悟只得快速將滿桌的甜品掃蕩一空,跟著二人一同往一整條售賣手工藝品的街區走去。
一路沿街看去,掛在店門前花樣最繁復的就是五顏六色的冰箱貼,捏成了小巧的卷筒意面、披薩、紅辣椒、羅勒葉等等樣式,精致可愛。天蟲丸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小東西頓時走不動道了,問店主要了一個購物小籃子就開始大把大把地挑挑揀揀,一邊嘟嘟囔囔著,“這個給菜菜子……這個給美美子……這個給真奈美醬……這個給憂太和里香……嗯嗯……米格爾?呃……”
夏油杰則挑了一對城市風景的手繪瓷杯,淡淡的色彩圖畫著陽光與城市山脈,圓潤的字體東倒西歪地寫著“NAPOLI”,也準備帶給菜菜子和美美子。至于真奈美……嗯,可以去當地的箱包店買個有特點的包包……啊、這么說也可以給硝子買一個送去……
他的身側,五條悟正雙手插兜掃視著店內的紀念品,有些意興闌珊。
夏油杰瞟了他一眼:“總是喊著讓別人帶伴手禮的人,輪到自己真是一點也不積極啊。”
五條悟言簡意賅:“丑。”
而且……反正這次又沒有人給他買伴手禮。
夏油杰躬身,精心挑選出一個丑不拉幾的歪臉貓貓頭冰箱貼,一下拍在五條悟半邊臉上,意有所指道,“很可愛嘛。”
第48章 平安夜快樂
五條悟十分無語地從自己臉上拿下那個小小的冰箱貼, 仔細打量了下,“……哪里可愛了。”
“哦。”夏油杰伸手,“那你還我,我買給天蟲丸玩去。”
五條悟一頓, 輕哼了一聲, 也勾過一個小籃子, 把歪臉貓貓頭冰箱貼丟進去后,像天蟲丸一般開始掃蕩其他品種。
除了這個貓貓頭的其他都超——級丑!
這時,天蟲丸忽然舉著兩個小擺件“噔噔噔”地小跑過來, 展示道,“看!好迷你喔!”
夏油杰垂目一看,見是兩個十分袖珍的雕刻擺件,一個是正在攪動爐灶做披薩的小人,一個是在切奶酪給水果裝盤的小人, 甚至還會小幅度動作。他不由得接過來瞧瞧, “確實做的很精巧, 你喜歡就多拿幾個吧。”
這時, 夏油杰也注意到, 身側來往進店出店的普通人似乎也格外青睞這些袖珍人物擺件。天蟲丸見他朝那些普通人顧客看去,便晃晃腦袋道, “那個店主告訴吾,是為了慶祝節日所以大家才都在這時候來買這些擺件的, 好像是那不勒斯的傳統。”
“節日?”夏油杰問。
天蟲丸點點腦袋:“圣誕節~”
夏油杰一愣,又聽天蟲丸繼續道,“我們是22號從東京出發的嘛, 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誕節啦!”
“那還挺巧的。”夏油杰笑了笑, “看來我們兩個要在異國他鄉自己過圣誕了,不然給大家打個視頻通話好了。”
天蟲丸舉手積極提議道:“正好你說明天去卡普里島玩,要不晚上就在那里過圣誕叭!吾要視頻通話給菜菜子、美美子看,讓她們狠狠羨慕哈哈哈哈哈……!!”
這么一說,夏油杰不禁想到回去后必定會被兩個可愛的養女拖拽著袖子唧唧歪歪撒嬌,抱怨他只帶天蟲丸不帶自己去國外,明明說是為了正經事卻一起旅游玩云云……呃,多給她們買點禮物好了。
滿腦袋興奮期待的天蟲丸還不忘“熱心”地指了指夏油杰身側,默默旁聽了他們對話但一言不發,還“沉浸”在挑選冰箱貼上的五條悟,用一種仿佛商量贈品的語氣問道,“杰,要帶上這個白頭發的家伙么?”
夏油杰揣著袖子沒說話,五條悟也覺得冰箱貼更吸引人。
“……”天蟲丸無語地撇撇嘴,揮舞著手中的小擺件道,“有沒有人要跟我們一起過圣誕呀——”
五條悟暗暗瞄了一眼夏油杰,正對上他笑瞇瞇的眼睛,他立刻冷酷地移開視線。
“哎呀,家主大人似乎沒有空閑和我們一起干這種無聊的事,真可惜,天蟲丸,你的邀請要被拒絕了。”
“哼!不識好人心,吾下次再也不會邀請他了啦!”
“沒錯沒錯,都怪有的人不識趣……”
聽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五條悟終于忍不住扭頭道,“喂——”
記錄著船次列表的手機屏幕“唰”地被舉在他眼前,夏油杰悠悠然道,“明早坐第一班渡輪去卡普里島,船程一小時,不要起晚了哦。”
五條悟看看手機屏幕,又看看夏油杰,“……不愧是最惡詛咒師,太邪惡了,杰!”
夏油杰收回手機,“嗯,謬贊謬贊。”
*
又在這條街上隨意逛了逛,采購完包包、咖啡等等伴手禮后,三人便按照夏油杰的Q版地圖一路去各景點打卡。雖然各處地點之間并不算太遠,但一直步行觀光的圣子大人顯然已經有些體力不支,走到托萊多地鐵站便一屁股坐下說要休息會兒。
兩位大人只得一人架起他一邊小胳膊,把他提溜著一并站上扶梯。
頭頂,無數LED燈緩緩變幻顏色,仿佛一片來自河外星系的藍綠色星云,點點光斑映照在扶梯上所有行人面孔之上。
“哇——”天蟲丸仰起腦袋,眨眨眼,“這個,像不像你的眼睛?”
五條悟:“不像。”
天蟲丸努努嘴:“剛剛變成藍色的那一下不是挺像的嘛……”
五條悟拉長了聲音:“不像啦——我的眼睛才不是那種廉價的LED燈。”
天蟲丸拱拱夏油杰:“一比一。杰,你說。”
夏油杰呼嚕了一把他的腦袋,沒有絲毫猶豫道,“嗯,二比一。”
“哼哼~看到沒,杰也覺得很像!”天蟲丸得意地晃晃腦袋。
“……”五條悟用關愛小智障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笨蛋小鬼,杰那一票才不是給你的呢。
*
走完今日行程的最后一站,在能夠俯瞰整個那不勒斯的圣埃莫堡欣賞完昏黃落日后,天蟲丸已經徹底歇菜,下意識說了句“杰快讓魔鬼魚寶可夢載吾回去”后,得到了夏油杰冷酷的“沒有”,和五條悟幸災樂禍的嗤笑后,圣子大人心虛但委屈地扁扁嘴。
傷心的天蟲丸決定一會兒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多買點好吃的,在這個平安夜來臨之際好好地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啊不,受傷的胃。雖然中午已經吃的肚腹滾圓,但是經歷了一下午的City walk,天蟲丸又開始五臟廟咕咕叫了。
……
烏納伯里酒店。
兩位大人正在套間的小廚房里,將打包回來的食物一一拆開擺盤,被嫌棄礙手礙腳的天蟲丸一骨碌滾到了沙發上。他百無聊賴地看著天花板上亮晶晶的燈泡,忽然露出一個賊賊的笑容,掏出手機搜索“意大利和日本的時差是多少”,又掰著手指頭計算了一下后,天蟲丸一邊哼著五音不全的小調,一邊撥出了一個越洋視頻電話。
嘟……嘟……嘟……
“Morning——菜菜子——美美子——!”視頻甫一接通,天蟲丸就迫不及待喊道。
視頻對面,才六七點鐘就被惱人的電話吵醒的菜菜子心情正不爽得很,對著鏡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Morning你個頭啊!打電話能不能看看時間,我們有時差的好嗎!”
幾秒后,鏡頭里湊過來美美子同樣睡眼惺忪的臉孔,含糊回應道,“Morning……”
天蟲丸嘿嘿一笑,蹦下沙發,將鏡頭翻轉對準下午去采購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紀念品,“看!這是給你們買的伴手禮哦,是吾和杰一起去挑的,超可愛!”
說著,天蟲丸便干脆蹲在紀念品袋邊上,挑揀著其中一些物件一一懟到鏡頭前顯擺著,三個小朋友就伴手禮的可愛程度展開了激烈辯論。
菜菜子:“……喂、天蟲丸你等等,剛剛那個像死掉的咒靈尸體一樣的擺件是什么鬼?”
天蟲丸:“誒?就是因為很生動才買的啊,不可愛嘛?”
菜菜子:“像咒靈尸體哪里可愛了!”
天蟲丸:“哦,杰挑的,你問他去。”
菜菜子:“……”
菜菜子:“咳、那個,仔細一看,確實還挺可愛的。”
可愛辯論在天蟲丸使出絕招后暫時告一段落,并不想參與該無聊辯題的美美子這時才探頭問道,“你們那邊還是晚上嗎?夏油大人呢?”
“嗯嗯,平安夜哦~杰在廚房準備晚飯啦!”天蟲丸難掩得意地回道,“你們要看嘛——”
菜菜子&美美子:平安夜!
幾個小時前,在日本剛剛度過了難得沒有夏油大人的一年的平安夜,又即將度過沒有夏油大人的圣誕節的雙胞胎果斷答道,“要——!!”
“等下!我去告訴其他人,大家都很想夏油大人呢!”菜菜子一溜煙跑出了鏡頭外。
幾分鐘后,鏡頭里又多出了好幾張睡眼惺忪的臉孔,向大家說明行程一切順利,估計要呆到圣誕節后才會返回日本,并再次展示了一通伴手禮后,前臺記者天蟲丸舉著手機“噔噔噔”跑進了廚房。
搖晃的鏡頭才剛對準流理臺邊某個簡單扎著馬尾的身影,鏡頭后——海洋的另一端,大家已經齊齊笑著喊道,“夏油/夏油大人/小杰/夏油先生——平安夜快樂!!”
夏油杰:“!”
他驚訝地回身,目光一下落在笑嘻嘻的天蟲丸和他手中高舉的手機上,夏油杰下意識揚起笑容就要開口——
“杰,這個牛雜煲配的面包泡進去以后好惡心耶,簡直像○○一樣。”
夏油杰:“……”
盤星教所有人:“……”
盤星教所有人:“???”
鏡頭此時非常“貼心”地微微移動,把流理臺邊另一個高大的白發身影也一并捕捉在內,對方正側身嫌惡地皺起眉,一邊用叉子鏟起一塊棕黃色的不明塊狀物。
盤星教所有人:“…………”
盤星教所有人:這誰啊???
比眾人都更熟知億點隱情的菅田真奈美最先猜到了某種可能,但又覺得絕對不可能。
除她之外,便是似乎知道隱情但根本沒多想的米格爾和拉魯;就算知道隱情也會全否定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以及確實什么隱情也不知道的禰木利久和乙骨憂太。
一陣無言的沉默之后,還是米格爾率先問道,“這人誰啊?”
“他……”夏油杰正糾結著如何解釋,就見天蟲丸繼續“貼心”地將旁邊柜子上五條悟隨手解下的繃帶遞給了當事人,他瞬間有了種不妙的預感。
五條悟與天蟲丸交換了一個眼神,微一揚眉,將白色繃帶自然地纏好,并在下一秒朝鏡頭“盯”了過去。
盤星教所有人:……
盤星教所有人:五條悟?!!
才剛反應過來的眾人,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天蟲丸扯著嗓子喊道,“哇啊啊啊!不好啦——高專的壞蛋跟蹤過來要把我們豆沙了!!”
高大的白發男人這時也對著鏡頭比出了一個恐怖的手勢,“虛式——”
天蟲丸手上捏著買來玩的拉炮小禮花,配合地一拽。
“「茈」。”
嘭!嘭!嘭!!
嗶。
視頻瞬間切斷。
五條悟&天蟲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
幾秒鐘后,夏油杰的手機鈴聲瘋狂響了起來。
隨后,打了快半個小時越洋電話,向盤星教的大家努力解釋自己非常安全,絕對沒有被殺害也沒有被俘虜包圍,高專也絕對不會立馬去圍剿盤星教等等等等后,夏油杰終于放下了發燙的手機,長嘆一口氣走向客廳。
盛裝著各種食物的餐盤已經在桌上擺放好,杯子里也倒滿了飲料,電視熒幕邊,一大一小兩人正為播放哪一集寶可夢動畫片爭執不休,拽著平板互甩拳腳。
夏油杰走過去一把奪過可憐的平板,隨手劃拉了幾下,然后投屏到電視熒幕上,《名偵探柯南》熟悉的音樂前奏開始播放。
“就這個吧,看點鯊人的動畫片比較下飯。”夏油杰笑瞇瞇道。
五條悟&天蟲丸:“……”
……
零點,平安夜的鐘聲“咚——咚——”地響起,如同某種福音籠罩整個那不勒斯城。
天蟲丸打著嗝,揮舞著半杯可樂開心地喊道,“平安夜快樂!”
“平安夜快樂。”
“平安夜快樂。”
五條悟與夏油杰碰了下杯,相視著慢慢一笑。
第49章 圣誕咒靈?
晨起時天朗氣清, 金烏半露,是個適宜出行的好日子。
酒店房間內,中央空調正盡職地呼出團團暖氣,吐出一個暖和的結界。夏油杰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 轉頭見旁邊被子底下的天蟲丸還在埋頭呼呼大睡, 笑著彈了下他的額頭, 披上衣服起身,走向洗漱間。
隔斷外,客廳的拼裝版超長大沙發上, 裹著大被子湊活了一晚上的五條悟微微睜開眼睛,腦袋不自覺轉向聲音發出的洗漱間方向。
十分鐘后,自己洗漱完畢的夏油杰再次走回了臥室。很快,五條悟就聽見臥室里傳來二人之間諸如“快起床天蟲丸……”“好困”“穿衣服……洗臉……”“不要……你幫吾……”等等的隱約交談聲音。
五條悟側耳聽了一會兒,莫名其妙就閉上眼睛。
又是十分鐘后, 熟悉的腳步聲停在了沙發前, 五條悟動用最強演技, 自然地呼——吸——呼——吸——呼——
“悟, 快起來, 別裝睡了。”
“……”
他一下睜開眼睛,冷酷地盯著夏油杰, 隨后冷酷地起身,又冷酷地踩著拖鞋“吧噠吧噠”走向洗漱間。
夏油杰:?
*
到碼頭準備乘坐渡輪時, 卻發現前往卡普里島的游客居然少得很。此時臨近圣誕節前夕,單看那不勒斯城市內游人都繁多,而前去卡普里島這樣的熱門景區的游客也就自然不可能如此稀少。
五條悟和天蟲丸站在碼頭邊無聊地等待著, 須臾,便見夏油杰買好渡輪的船票走回來, 面上還帶著微妙的笑容。
“怎么?”五條悟看他一眼,墨鏡自鼻梁上微微滑下。
夏油杰伸手將墨鏡給他按回原位,淡淡笑著道,“去年圣誕前夕,前去卡普里島的渡輪、快船、慢船等所有船只都在當天的海上莫名遇難,只有個別猴子僥幸活著回了那不勒斯。今年雖然減少了前去的船只數目,但很多人因此不敢再登島了。”
“哇哦,聽起來像咒靈作怪嘛。”天蟲丸應道。
五條悟微一皺眉。
天蟲丸一下從欄桿上蹦下來,推理道,“嗯嗯……如果吾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一定是沒有收到圣誕禮物的猴子們的怨念所化成的圣誕老——咒靈!”
夏油杰朝他揮一揮船票,天蟲丸立刻上前乖乖牽住他的手,期待道,“寶可夢大師重出江湖——GOGO!”
高大的渡輪載著零散的游客們,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駛向卡普里島。
……
船艙內,眾人沿窗而坐,透過不大不小的窗口看向外面蔚藍的海面,陽光穿過透亮的玻璃窗灑在身上,耳邊是引擎轟轟的響聲和海浪的嘩啦嘩啦的翻騰聲。一切似乎安詳非常。
五條悟與夏油杰同時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無聲地對視了一眼——詛咒的氣息。
“蟲醬,待在這里,乖乖等我們解決完咒靈。”夏油杰起身摸了摸天蟲丸的腦袋。
“喔。”
兩人出了船艙,徑直走向船尾甲板上。桅桿靜靜地矗立著,白色船帆彎成一定的弧度,風帆壓力推動著船只前行。
夏油杰撐在木質欄桿上朝下望去,“水下面的咒靈,好像還不止一只。”
“嗯。”五條悟走近,隨意掃了一眼,“是一群,不過都菜得很。”
夏油杰側了側頭示意道:“小心點,悟,別把船都炸了。”
五條悟抬手,一發「蒼」min版瞬間轟向海里,藍色的光炮震得海浪霎時翻涌起來,船身亦隨之起伏,艙內不少驚呼聲傳出。
五六只拳頭大小的蝌蚪狀咒靈從海面之下被一擊炸起,掉落在甲板上正不住撲騰,一邊“噗嚕噗嚕”地吐出黑色的粘稠液體。
五條悟和夏油杰一起蹲下身打量。
“杰,這個你也要吃么,看起來比昨天晚上的○○還要惡心。”
“啊,畢竟咒靈庫存量都為零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而且,悟,昨晚那是面包不是○○。”
夏油杰探手便將這些蝌蚪形咒靈統統化為咒靈玉,一下裝進大衣口袋里,方一抬頭,就見五條悟正無聲地觀察著他。
夏油杰:“……”
夏油杰:“干嘛。”
五條悟:“你不吃么。”
夏油杰頓了頓,拿出其中一顆張嘴含進口中,黑色咒靈玉滑過喉管引起一陣夸張的起伏,隨后被順勢吞咽下去不見蹤影。
五條悟眼睛一眨不眨,像只好奇的大貓一樣盯著,忽然伸指戳了戳他的喉結,“你這里是什么四次元喉嚨么,杰?”
夏油杰拍開他的手,自若地一笑,“只是普通地調伏咒靈而已,不用這么好奇吧。”
五條悟依舊注視著夏油杰,“那你以前怎么總是特意避開我,一個人偷偷摸摸調伏。”
夏油杰狀似不解道:“有么?你想太多了,只是正巧調伏時你都不在而已,算不上特意避開。”
聞言,五條悟不禁冷哼了一聲。
咒靈一經調伏,其信息便直白無疑地向咒靈操使展露。夏油杰神情一僵:居然還真的是對圣誕節禮物的怨念化成的咒靈,而且因此就將往來船只當作獻祭的禮物包圍擊潰,這什么無聊的詛咒……不過,總覺得有點……
驀然間,一片巨大的烏云在天穹聚攏,遮蔽船身。海浪也無端起伏,雷聲欲作,閃電穿云。一股更加濃烈的詛咒氣息無聲地彌漫開來。
“果然,海里還有大魚。”夏油杰拍拍衣服起身,“這群小咒靈最多也不過二級,想也鬧不出這么大的事端。”
如此晦暗而令人厭惡的感覺……夏油杰看了五條悟一眼,二人心中同時有了決斷——這是特級詛咒——夏油杰心情頗好地展顏一笑。
五條悟摘下墨鏡環視海面,淡淡道,“詛咒在這片海域中分布很均勻,暫時看不出具體位置,而且時隱時現,感覺就像……這片海洋本身。”
無垠的巨浪與深海,想要逃離,又想被吞沒——這是,自人類對海洋的恐懼與憎恨中誕生的詛咒。
“不愧是特級,真會藏。不過要找它出來也不是沒有辦法。”夏油杰心念一動,黑色漩渦浮現,一只新鮮出爐的大蝌蚪咒靈“啪唧”一聲掉在甲板上,甩著尾巴亂跳。
“去年那么大的海難事故,憑借這群只會吐黑泥的咒靈不可能辦到,是那只特級在 ‘幫忙’,讓它給我們帶路好了。”夏油杰補充道。
五條悟嘴角一撇,“咒靈之間的 ‘幫忙’?聽起來真令人惡心嘛。”
“嘿咻~”他飛起一腳,把大蝌蚪咒靈“嗵”地踹進海里,打了個響指,“——出發!”
夏油杰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臂,「無下限」展開包圍二人,一起躍入海中。
*
深海之下。
一只約一米高的紅色章魚模樣咒靈正在大片海藻的掩映下安然酣睡,頭頂還披著一條白色的被單。帶著黑紋的觸須下,不知是不是嘴巴的部位正在一邊吐著泡泡。
倏然間,它覺察到一股十分危險的氣息,下意識就展開一道水膜防御屏障,頭頂上兩只碩大的眼睛甫一睜開——
“嚯!”
“哈!”
兩只斗大的拳頭不由分說直接捅破水膜防御屏障“Bang”地錘在咒靈眼睛上,當場錘出了兩個巨大的黑眼圈。
紅章魚·陀艮·咒胎:X_X……
兩位特級咒術師開始環繞著該咒靈三百六十度打量,并得出結論:接了我和杰/悟一拳居然還能保持形態,夠肉的啊。
見五條悟指尖的藍色的咒力躍躍欲試,夏油杰連忙阻止他,“等等!悟,先別宰了它!”
“嗯?”五條悟一頓。
夏油杰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你知道的,被我調伏后的咒靈就不能再成長了,這只特級還只是一個咒胎而已,我看它應該還有一些成長空間,我們應該對小朋友耐心一點。”
五條悟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夏油杰:“揠苗助長。”
二人對視一眼,皆露出一個笑容,繼而對可憐的咒胎展開了慘無人道的拳腳相加!
陀艮在一陣陣暴風驟雨般的純咒力毆打之下腦袋一片暈暈乎乎,中間試圖召喚出好些魚形式神還擊,然而那群怪模怪樣的魚們才出現沒幾秒,又被兩人物理祓除。
遭受了百般凌辱(?)的弱小咒胎感到內心涌上難以承受的巨大痛苦,終于忍無可忍發出一陣“■■■■■■■■!!”的長嚎聲,海底驟然翻卷起巨大的漩渦。
陀艮委屈又悲憤地大喊道:“領域展開——「蕩蘊平線」!!”
第50章 假日夢影
出現在眼前的場景是:陽光, 夏日,沙灘。大猩猩咒術師(?)×2。大章魚咒靈(已完成變態發育版)×1。
五條悟與夏油杰悠哉地各自站在沙灘上,看著不遠處海面上那個滯空的身影。
不再像方才海底所見一般,此時的咒胎儼然已經發育完全為一只更強大的咒靈, 通體紅色, 有著充滿肌肉健全的四肢, 外形已頗具人形不說,身后胯部位置還有一對黑色的翅膀。
空中突兀地浮現出接二連三的魚形咒靈,張開尖銳的牙齒努力往「無下限」上啃噬。
夏油杰目露贊許地嘆道, “哦~能展開領域的特級咒靈,不錯,非常不錯。”
五條悟也點點頭,手作喇叭狀呼道,“喂!那邊的——”
陀艮當即惱怒地打斷他:“第一!我不叫 ‘喂’!”
五條悟:“……”
夏油杰:“……”
居然還真能說話啊。
懸停在半空的特級咒靈持續暴怒地沉聲道, “第二!人類咒術師, 你們要為對我的羞辱付出代價——!”
“所以它到底叫什么名字?”
“嗯?這不重要吧, 悟。”
陀艮:“以無窮無盡的式神發動攻擊, 憑借領域的必中效果宛如瞬移一般絕對難以防備——!”
“噢, 那就叫章魚燒咒靈好了。”
“不行。”
“哈?明明是你說名字不重要的吧,杰。”
“那也不能這么隨便……”
陀艮:“術式解放!死累累涌——”
“虛式, 「茈」。”
紫色的咒力光炮轟然湮沒萬物,領域剎那崩塌。
……
周圍再次變回海底模樣, 墨色咒靈玉靜靜躺在夏油杰手心,他手掌一合,笑瞇瞇朝上方指了指, 五條悟了然地攬著他往海面而去。
*
一白一黑兩顆腦袋自水里忽地鉆出,朝海面上放眼一望——風平浪靜, 麗日當空。
五條悟和夏油杰一前一后走回船艙內,天蟲丸還乖乖坐在原位,兩手撐著臉,小腿一晃一晃。注意到二人的身影,他一下轉過頭來,“搞定啦?”
夏油杰一邊坐下,一邊伸手將咒靈玉給天蟲丸看看,“鏘鏘!特級咒可夢!”
“哇~特級!”天蟲丸配合地驚呼一聲,隨后語氣平平道,“特級是哪級?”
夏油杰想了想,用天蟲丸的審美回答道,“比閃光寶可夢還稀有的那種。”
天蟲丸頓時:“特級!厲害!”
“而且這個特級咒靈還會領域展開,里面是一片大海沙灘的樣子,以后就算冬天我們也可以去海邊的沙灘上隨意BBQ咯~”夏油杰笑著拋出一個絕對令圣子大人心動的設想。
天蟲丸眼睛一亮,催促道,“那你快吃快吃!”
座位旁邊,五條悟哼哼道,“咒靈明明是我解決的吧……”
天蟲丸小手一揮:“以后教內團建算你一份。”
五條悟仍不滿意:“邪惡詛咒師教會的團建……我以什么身份去啊?”
天蟲丸思索:“打手?”
五條悟:“咳。”
天蟲丸再思索:“高級打手?”
五條悟:“……咳咳!”
天蟲丸再再思索:“嗯嗯,嗯嗯……高級高級高高級打手?”
五條悟:“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見五條悟一副要把肺管子都咳出來的架勢,天蟲丸連忙伸手阻止,“好好好好好——吾知道了!”
五條悟立刻收聲,幽幽地盯著他。
“噔噔噔噔~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腳踢咒術界拳打御三家宇宙第一最最強無敵噼里啪啦特級——打手。”
“……”
“哇啊!你干嘛打我手!”
*
一個小時后,渡輪順利抵達卡普里島碼頭。
冬日的陽光溫柔地照射著這座翠色彌漫的島嶼,海面的藍色層層漸變,宛如一整塊鋪開的剔透翡翠。一兩艘白色的小艇,遠望仿佛羽毛一般,落在這塊碧玉之上。
天蟲丸再次騎在了行李箱上,被五條悟單手推著向酒店走去,另一側,夏油杰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著。
本次三人入住的酒店位于山上的別墅區,由財力雄厚的五條家主傾情贊助。什么室內泳池、健身中心、露天咖啡座自不用提,單憑房間內俯瞰全島風光的超級大露臺已足夠怡人。
辦好入住手續,到達酒店房間后,天蟲丸宛如一只沒見過世面的鄉巴狗,炮彈一般沖向了大露臺上,一百八十度轉悠著腦袋并持續發出“哇”“哇哇”“哇哇哇”的呼喊聲。
簡單收拾了行李的兩位大人這時也慢慢走向露臺,一左一右撐在欄桿上,靜靜地望向整座碧藍海島。
夏油杰淡淡笑道,“這樣一比較,咒靈的領域簡直像綠幕影棚一樣,感覺BBQ都會沒那么好吃了。”
五條悟托著下巴隨意道:“那就下次再來唄。”
“下次啊……”夏油杰輕聲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五條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旁邊,已經不滿足于單純在大露臺上欣賞風景的天蟲丸舉起手揮舞起了不存在的小旗子,“走咯~觀光!觀光!”
若要大略逛逛整座島的風景,路程并不算太長,不過鑒于昨日徒步行程的前車在前,天蟲丸這回說什么也不想走路了。于是,環島的人行路段邊,兩位大人正面無表情地抱臂看著撒嬌耍賴,一邊為逝去的魔鬼魚咒靈哀悼,一邊想要騎行李箱當一日交通工具的某人。
忽然,一輛小巧的二座觀光車從三人面前慢慢悠悠地開了過去,天蟲丸一下收聲,眼神亮晶晶地射向五條悟。
……
“耶!沖鋒!”
“蕪湖——!”
無辜的小型觀光車行至半路慘遭“歹徒”劫持,原司機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丟在路邊,只得呆呆地看著小觀光車“唰”地遠去,以其不應有的速度在路上飛馳,開出了碰碰車的架勢。
風里只留下兩道開心的大笑聲,“晚點還你——”
司機:&×&%¥#@×&%¥#&×&%!!
*
今日的傍晚,托小觀光車的福,結束一天行程后圣子大人依舊精神煥發。他和五條悟先回了酒店的露天咖啡廳點餐,夏油杰則獨自開著小觀光車到碼頭邊去還車。
碼頭附近的一些紀念品店依然在售賣著各種符合節日氛圍的小東西,某家店門前,架子上掛著一排尖尖鼻子的黑色半臉面具,引得好些游客駐足。
夏油杰微一皺眉,正想繞開這些猴子們經過,他們詢問的聲音和店主笑呵呵的意大利腔調卻無意溜進他的耳朵……那不勒斯傳統Pulcinella面具……據說由一個木偶戲演員發明……代表著無憂無慮的快樂。
“……”
夏油杰腳步一錯,回身走了過去。
*
別墅區酒店,露天咖啡座。
沿山而建的雅座,腳下是干凈的木地板,四面是簡約的銀質欄桿,眼前則是朦朧的海天相接。柔軟的沙發座旁,暖色調的落地臺燈與黃昏交相輝映,檸檬樹的香氣淡淡傳來。
桌面上一陣肉香四溢,天蟲丸正埋頭猛吃,迅速解決了一整塊香煎小羊排。他滿足地打了個嗝,看向桌對面的五條悟,對方握著冰可樂靠在沙發座中,玻璃杯內的氣泡半晌也不見下降一點高度。
天蟲丸默默把一碟焦糖布丁推到五條悟面前,“喏,請你吃。”
五條悟瞥他一眼,“誰付的錢啊,這么理直氣壯。”
天蟲丸嘿嘿一笑,自己也拿過一盤布丁開始吃起來,他想了想問道,“等回了日本以后,還可以跟你一起出來玩嘛?”
五條悟聞言一揚眉,“嗯?這么喜歡老師我嗎?”
“嘁,少自作多情了。”天蟲丸咀嚼著布丁,“吾只是覺得,有你一起玩杰好像挺開心的樣子。”
“……”五條悟一頓,擺出一個苦惱的表情,“哎呀,我可是正義的高專教師,怎么好成天跟邪惡詛咒師頭頭混在一起。”
天蟲丸立刻舉著小叉提議:“那你也離開高專跟著我們混好了!封你為……嗯嗯,圣子大人的貼身打手!如何如何?下次團建也可以名正言順來參加了噢~”
五條悟忍不住笑了起來,“噗、聽起來好菜!”
天蟲丸露出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眼珠一轉說道,“那就——教祖大人的貼身打手~”
五條悟:“……”
天蟲丸:“耶?你同意啦?”
五條悟表情微妙道:“我沒這么說。”
天蟲丸才不理他,自顧自道,“上崗后福利很好哦,包吃包住包玩,薪資的話可以直接刷杰的卡,還可以一邊聽睡前故事一邊拍被子哄睡,早上擦臉穿衣服梳頭一條龍。”
五條悟:“……”
聽起來倒是挺令人心動的。
“至于需要完成的工作也很簡單——幫忙改造猴子就好了。”天蟲丸慢慢說道。
五條悟無聲地注視著他,把手中的冰可樂“嗒”地放在桌面上,“改造?用你的「三眼」么。我猜一萬個非術師中成功一名恐怕都算幸運,其他人就這么殺了?”
“你也知道吾不是人啦,那些人類如何跟吾有什么關系。”天蟲丸捧著下巴,眼里是純然的情感,“只要杰開心就好咯。”
五條悟微微垂下眼睛:“……哈,還真會說啊,小鬼。”
熟悉的腳步聲微微傳來,二人默契地結束話題。
“怎么盡點了一桌的甜品?”夏油杰拉開小沙發坐下,一邊問道。
天蟲丸立刻指認兇手:“他干的!”
五條悟:“……”
夏油杰了然地覷了他一眼,拿過菜單又加了幾道主食,“悟,不可以把甜點當主食。”
五條悟:“……噢。”
飯后,玩累了的小朋友打了個招呼便自己回房間休息去了,只剩兩個大人還隔著圓桌相對而坐,吹著清涼的夜風。
五條悟這時摘下了墨鏡,撐著臉遙望下方被染上橘色的海面,橙黃的暖光也一并落在了他半邊肩膀上。
夏油杰默默看著他,忽然拿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朝他一喊,“悟。”
“?”五條悟方一扭頭,便覺眼前一花,半張面具似的東西掛在了自己臉上,他愣了愣,伸手取下來,“這什么啊?”
“Pulcinella面具,似乎是這邊的傳統。我去還觀光車時看見,隨手買的。”夏油杰笑吟吟道。
“真丑。”五條悟撇撇嘴,又把面具戴回了臉上,視線再次投向遠處郁郁蒼蒼的樹林與落霞。
“啊啊——圣誕節,就要結束了。”
“嗯。”
“難得的假日也要結束了。”
“嗯。”
“可憐的五條老師又要被爛橘子們使喚著去處理干不完的任務了。”
“辛苦辛苦。”
“邪惡教祖也要回歸崗位了么。”
“沒錯喔。”
“……有點冷。”五條悟突然說。
“畢竟是海邊,晚上溫度降下來了。”夏油杰問,“回去么?”
“嗯。”
潔白的鷗鳥展開翅膀,長鳴一聲掠過,一點金色余暉落在它的眼睛之中。
——還不想結束,這場假日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