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幸運糖衣 其二
五條悟行動力十足, 提溜著某小朋友立刻就近找了家賓館開房間。
于是,賓館房間內。
天蟲丸兩手托著下巴,手肘撐在床邊,視線輕飄飄地落在白發男人的面龐上, 他摘下了墨鏡, 閉上眼睛, 雪色的睫毛微微顫動。
“睡著沒?”
“嗯……”
十分鐘后。
“睡著沒?”
“唔……”
再十分鐘后。
“睡著沒?”
“呣……”
“你倒是睡啊!”天蟲丸終于忍無可忍地一拍床鋪。
“現在睡不著嘛。”五條悟故作委屈地眨眨眼。
“……”天蟲丸深深嘆了一口氣,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等著, 吾給你放點吾的自用催眠bgm。”
聞言,五條悟頓時饒有興趣地看去,“催眠bgm?”
翻翻翻……找找找……好!就是這個!
天蟲丸嘿嘿一笑,指揮道,“快閉眼睛, 這次保準你馬上入睡。”
“?”五條悟半信半疑地合上眼。
幾秒鐘后, 一道低沉而溫柔的男聲從手機里傳出, “……很久很久以前, 城堡里住著一個名叫砂糖的公主……她的快樂生活就這樣被無情地打破……為了回到城堡與皇后再聚, 砂糖公主只好拿起狼牙棒大戰七十個小矮人……”
五條悟:“……”
“這什么?”
“媽咪的睡前故事。如何,有睡意了沒?”
“哈, 完全——沒有。”
“喔~”
五分鐘后,五條悟靜靜地睡著了。
天蟲丸注視著他的睡臉, 咧開嘴無聲地拍腿大笑。
*
約莫半個多小時后,五條悟悠悠醒轉,他抻長手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像只大貓一樣搓著臉直起身來。
早就默默插上耳機,連看了好幾集動畫片的天蟲丸注意到他醒了, 連忙暫停播放,“唰”地扯下耳機,眼睛直盯著五條悟,“怎么樣?”
五條悟笑瞇瞇地比了個V字,“睡得超香!”
“……”天蟲丸直翻白眼,“吾是問你詛咒!雖然那些買家都說在事后才想起來做過夢,但你好歹是個咒術師欸,就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嗎?”
“沒有。”五條悟果斷回復,想了想又道,“不過——”
“什么?”
“我餓了~”
“……”
算一算自出來以后到現在,時間已將近一點,滿打滿算只吃了一塊栗子蛋糕填肚子的圣子大人,五臟廟也早已叫囂著需要上貢,被五條悟這么一提醒,天蟲丸頓時感覺餓得不行。既然夢境的事沒有進展,干等著也不是辦法,這么想著他便一下從凳子上蹦下來,舉著小短手提議要吃KFC。
“今天有寶可夢聯名活動耶,可以送玩具,你不想要嘛?”天蟲丸認真道。
五條悟沉默了一瞬,果斷拎起他邁步下床,“走!”
兩人出了賓館,又向那條今日已經踏遍了數回的街道走去。
……
KFC店內,點餐柜臺前。
五條悟掐著天蟲丸的腋下把他舉起,小朋友借著他的力道趴在柜臺上,伸長了小短手呼道,“你好——美女姐姐,吾要兩份兒童套餐——”
穿著制服的女性店員笑呵呵地看向天蟲丸,“好的,兒童套餐兩份。我們今天有聯名的限定玩具,請問要指定還是隨機給您挑選兩個呢?”
天蟲丸回頭看向五條悟,“你要哪個?”
“可達鴨。”五條悟秒答。
天蟲丸扭回頭朝店員道,“要一個可達鴨,一個謎擬丘,謝謝——”
“好的,請在座位上稍等。”
然而,等之后套餐送上來時卻被告知,最后一只可達鴨玩具剛好被前一個客人選走了,送餐的店員便禮貌詢問是否可以換成剩余的耿鬼或者波克比玩具。
五條悟:“……”
嘶……不應該啊,這人不是吃了那么多幸運糖果么……
天蟲丸瞅瞅五條悟面無表情的臉,轉頭朝店員道,“那就換一只耿鬼叭。”
等店員走后,天蟲丸伸臂戳戳五條悟道,“耿鬼也很可愛啦,而且還是個地鼠機,很好玩的。”
為了玩具特意買套餐,結果玩具卻被捷足先登;為了限定甜品排長隊,結果該甜品卻恰好售罄……五條悟平時也不是沒有遇見過這類情況,雖然內心有一絲絲郁悶,但是通常不爽個幾分鐘也就算了。偏偏這時,不知怎么的,這只沒有收集到的可達鴨玩具突然變得極其富有吸引力起來,沒有了可達鴨的KFC套餐就像沒有了一撇怪劉海的某個丸子頭——這是失去了靈魂!
很快,店員再次帶著歉意的笑容走近他們的桌邊,放下了一個紫色包裝盒的耿鬼玩具。
天蟲丸把盒子推到五條悟面前,“喏。”
“它是咒靈系的,和我不搭。”五條悟板著臉道。
天蟲丸:“……”
天蟲丸:“是幽靈!幽靈系!”
五條悟輕哼了一聲,拿起盒子丟進天蟲丸懷里,“你一起拿去玩吧,老師才不稀罕這種小孩子的玩具。”
“……”天蟲丸覷了他兩眼,掏出手機開始搜索起來。片刻后,他說道,“隔壁街還有一家KFC,說不定還有庫存的可達鴨,去看看?”
五條悟“唰”地起身,“快快快——”
天蟲丸:“……”
呵,最強咒術師,就這。
二人于是連忙趕去附近另一家KFC試圖尋找剩余的可達鴨玩具,這次,五條悟也不等天蟲丸點單,排到柜臺前直接就問。十分鐘后,五條悟提著新鮮出爐的又一份打包兒童套餐和可達鴨玩具,一手牽著天蟲丸,神清氣爽地推開了KFC的玻璃門離去。
天蟲丸邁著小短腿,艱難地跟著某人快樂的大步伐,正想再問問他詛咒之事,忽然,一道驚喜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五條大人——?!”
“?”五條悟側頭看去。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三件套,帶著方框眼鏡的中年男性正滿臉喜色地朝他二人處,小跑著奔來。
這誰……?
西裝男跑至面前,微微躬身朝五條悟道,“五條大人,沒想到在這里正巧遇見您!今日家中族老本說有要事通知,想請您盡快回本家一趟,不知怎么卻一直聯系不上。十幾分鐘前管家已等不及前往咒術高專,想去那邊找找您的下落呢。”
聞言,五條悟不禁一頓,想起自己今天特意把手機調成了勿擾模式。
他輕輕“嘖”了一聲,“我現在聯系他看看。”
說著,便從口袋里翻出手機撥號——
嘟……嘟……嘟……
“欸?五條大人,您……?!”
“什么事。”五條悟直接打斷道。
“……”電話對面,管家語帶遲疑,“您,現在是在外面嗎?”
“?”五條悟道,“等等。”
他一手揮了揮,示意西裝男站開點,一手提溜著天蟲丸走向街角的小巷僻靜處。銹跡斑斑的鐵絲網門截斷了巷尾深處,一兩個垃圾桶立在旁邊,地上是摞得高低不齊的廢舊書籍。
“好了,說吧。”五條悟淡淡道。
“是這樣,此前,因為族中某些合作的事項,派人前去了意大利配合那邊的咒術師祓除詛咒,沒想到卻發現了似乎能無視「無下限」術式的咒具。”管家嚴肅道,“這件事攸關您的安全。五條大人,煩請您盡快回本家一趟,商討決議。”
——無視「無下限」的咒具。
想起前幾日,與他對打的乙骨憂太刀上纏縛的奇奇怪怪黑繩,也具有干擾「無下限」術式的能力,五條悟不禁一哂:菜啊,「無下限」。
五條悟張口想回應兩句,就在這瞬間,仿佛被屏蔽的記憶一下“咔嚓”解封般,賓館里的短暫睡眠中,一段匆匆的夢境倏然回到腦海——
高專校長室內,披著深色紋付羽織袴的管家滿面愁容,嘴巴張合不停,站在一旁的夜蛾正道則一邊反復撥號一邊眉頭緊鎖。須臾,夜蛾正道突然憶起什么似的,斂容說了句話,管家頓時神情一滯,開始聲淚俱下地痛陳“五條大人就算鐵了心一定要與那究極邪惡詛咒師雙宿雙飛,也別忘了五條家才是他的歸處”云云……
五條悟:“…………”
所以,這就是他沒有攔下管家前去高專尋他后,將會發生的事情?哈,這都什么跟什么。
他頗無語地抿起嘴,下一秒,一股陌生的詛咒氣息倏然自他胸膛間生出,五條悟感到一陣目眩,趔趄了兩步。
“?!”天蟲丸連忙扶住他的腿,“喂、你怎么了!”
五條悟沒有回答,站定后默默感受著身軀內漸漸彌散開的詛咒——哇哦,「幸運后遺癥」總算爆發了。
他對著電話說了句“晚點我回去一趟再細說”便隨手掛斷,接著將天蟲丸一把拎起,腳步輕快地朝幸運CANDY店鋪的方向走去。
“沒事~老師我只是中了詛咒而已。”
天蟲丸頓時理解了他言下之意,眼睛一亮,“詛咒出現了?那個糖終于有效果啦?”
“沒錯。”五條悟點點頭,“所以——受害顧客現在要去找詛咒師店家的麻煩咯。”
第32章 幸運糖衣 其三
再次來到幸運CANDY店鋪門前時, 時間已將近三點。
店鋪門口雖不如之前排著長龍,但也有不少些顧客。這一次,五條悟直接領著天蟲丸走到了玻璃柜臺前,將銀行卡拍在收銀機邊, 張口便道, “要三十盒幸運糖果~”
店員神情一僵:“呃、這位先生……請先看看那邊的立牌, 本店規定每人只能購買一份……”
“嗯?”五條悟無辜地將墨鏡推下來些許,“看到了,但是家里小朋友正在長身體, 不多吃點營養跟不上啦。”
店員:“……”
吃這么多糖有個雞毛營養!
五條悟悄悄用腳踢踢天蟲丸,對方當即撲向店門口倒地不起,化作三百六十度旋轉抹布,開始撒嬌耍賴,“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就要吃就要吃!買不到的話吾今晚就離家出走, 還要帶上媽咪, 讓他跟你這個連三十盒糖果都買不到的沒用家伙分居!離婚!”
店員:“!”
五條悟:“……”
嘖, 臭小鬼。
五條悟暗自不爽了0.1秒, 接著就迅速接上戲, 攤手作無奈狀,對店員嘆氣道, “嘛,店員桑, 你也看見了,小朋友營養不良就是會有一些這樣那樣的病癥,現在還只是四肢癱瘓瘋狂抽搐, 再吃不到的話很可能會影響到大腦喔,真是難辦耶~”
眼看附近圍觀的客人越來越多, 店員一邊擦汗一邊連聲安撫道,“不然這樣,我一會兒去聯系店長詢問一下這個情況,看能不能額外多售賣給您幾份。這位客人麻煩您先把小孩扶起來吧,這樣實在有點——”
五條悟:“嗯,一會兒聯系啊……”
天蟲丸:“呃啊啊!腦袋痛腦袋痛!”
店員:“我、我馬上就打電話!”
店員飛速掏出電話,一陣嘰里呱啦疾聲說明了現場的特大危機情況,懇請老板速來處理。
等對面說明會立刻趕來后,店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掛斷電話。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朝五條悟道,“店長說會馬上來處理您的問題,還請您帶著小朋友在旁邊稍等一下,呃、就一下下!”
“好喔。”五條悟應了一聲,雙手插兜悠悠然走向一旁。
天蟲丸也立刻“哧溜”一下起身,溜溜達達走在他身側。
店員:“……”
*
十分鐘不到,一輛銀色的小電驢風馳電掣而來,“吱——”地一剎車,長腿點地,停在了店門口。車主將頭盔摘下,長發一甩,露出一張漂亮的女性面容。
“都說限購限購了,哪個還在我店門前鬧事?啊!!”
她目光倏地掃向店門口站了一圈的顧客們,人群立即四散開,露出柜臺邊的一大一小兩人。
店主小姐的視線順著滑去,柳眉一豎,張口就要開噴,突然,她眼神在其中的白發男人身上停留了兩秒——
嗯……?這個人……等等!
不會是五條悟吧?高專的人!
雖然已脫離詛咒師行業良久,但是五條悟這一令業內聞風喪膽的煞星,誰不知他名頭。即使還不敢完全確定,但以防萬一,店主小姐來不及再多說一個字,當即把頭盔胡亂扣回腦袋上,車頭調轉,車把旋死——
跑吧!!
……
半晌,她才在不知亂竄了幾條街又連闖了幾個紅綠燈后,堪堪停在了某處橋洞下。轟隆隆的電車行駛聲自頭頂馳過,四周皆是來去的人流。店主小姐一雙眼睛隔著頭盔小心翼翼地左看看右看看,見沒有人跟上來,這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氣。
還好跑得快……哼,什么最強咒術師,也不過如……
“喲。”
五條悟不疾不徐地踱步至她車身前,腋下還夾著天蟲丸,朝女人一揚手,“又撞見咯,詛咒師小姐。”
店主:“……”
她暗自估算了一下逃跑的可能性,隨后泄氣地敲了兩下喇叭,破罐破摔道,“我積極自首!能不能從輕發落?”
“這個嘛,就要看你自首的程度如何了。”五條悟似笑非笑道,“幸運糖果的生產位置,帶我去看看。”
店主小姐悶聲悶氣道:“……上車。”
五條悟抱著天蟲丸長腿一邁,跨上對方的后座,“出發——”
天蟲丸:“GOGO!”
小電驢載著三人沿街騎行而去,風里傳來店主小姐逐漸被吞沒的聲音。
“喂……一會兒我如實供述能不能緩刑啊……不然假釋?……那再不濟、減刑?……你倒是給個準話啊……!”
“蕪湖~”×2
*
某個人煙稀少的巷尾廢舊倉庫,鐵灰色的卷簾門前。
店主小姐正“吭哧吭哧”地將卷簾門拉起,身旁,天蟲丸與五條悟雙雙叉著手抱臂圍觀。
“進來吧。”門簾自下而上卷起半邊,店主小姐躬身先踏進倉庫內,“門壞了,只能拉到一半,進來小心點啊。”
五條悟看了看才開到他腰部的卷簾門,沉默了兩秒。
天蟲丸目帶揶揄覷了他一眼,從容地挺直腰桿走了進去。
倉庫內到處彌漫著一股糖果的香甜味,排氣扇“嗚嗚”地發出聲響,光線自各個角落的小窗照射進來。長桌沿著墻面排成整齊的U型,上面架著幾個桶形鍋,以及各式各樣的模具、高溫手套、剪刀等,正中間的工作臺上還擺著一個攪拌機,和干燥的水池里——一堆蹦蹦跳跳仿佛離水之蝦般的史萊姆狀咒靈們。
天蟲丸湊近了扒在水池邊,好奇地伸手戳戳這只戳戳那只,“這個咒靈好可愛哦!”
五條悟將倉庫內掃視了一圈,目光轉回店主身上,“這就是幸運糖果的來源?你是怎么將詛咒凝在糖里的?”
“就、普通地那么做唄……”店主小姐眼神飄忽。
五條悟自上而下掃視著她,語氣輕飄飄的,“欸~那就麻煩你再 ‘普通’地演示一遍看看咯。”
“……”
店主小姐頓了頓,沒說話,默默走向前面的工作區。只見她在水池邊站定,嘴巴里發出一陣難以形容的叫聲,水池里的咒靈們都急躁地翻滾起來,很快,一只粘乎乎的咒靈便自動蹦到她掌心。
店主小姐拎著那咒靈走到大大的湯桶鍋口一下用力捏爆,粘稠透明的鼻涕狀液體隨之落進鍋中,里面早有煮到一半的蔗糖、葡萄糖之類。接著,她便點起灶,一邊在鍋里攪拌一邊繼續煮糖,待控溫后再端起來倒進桌上的模具中。須臾,戴上手套熟練地把模具反扣,手掌滑動,新鮮出爐的幸運糖果便被她整起地擺放在臺面上。
“好了,就是這樣,最后再包裝一下就是放在店里的成品了。”店主小姐伸手示意道,一邊還偷偷嘟嘟囔囔著,“這可是我的獨家制糖秘方,輕易不給別人看的……”
而站在一旁,看完了整個幸運糖果的制造過程后,五條悟這時倏然意識到自己此前吃下了什么。
五條悟:……Yue!!
他面色不虞地盯著那一水池的咒靈,冷漠道,“犯罪咒靈,統統收繳!”
“等等——!”店主小姐頓時一急,“雖然我確實用咒靈賺錢了,但是它們的詛咒濃度很低的,普通人就算達成了「幸運」,代價也就是小小的頭疼腦熱,上吐下瀉,不會危及他們的生命安全……那個,抓我可以,但是咒靈給我留兩只行不行啊,房租錢還沒交呢……”
“留兩只——怎么,還想以后重操舊業?”五條悟淡淡道,“況且你這都等同于把詛咒直接注射進普通人身體內了,還叫沒有大礙?哇哦,該不會覺得只有殘了死了才叫危害吧。”
店主小姐一噎,支支吾吾起來。
天蟲丸在一旁,仍舊伸手撥弄著咒靈,默默聽著二人的對話。詛咒師的事情他并不關心,倒是想起另一個重要問題:她能控制這么多咒靈,難道也是式神使?那,要想把咒靈帶回去給杰化成咒靈玉玩,豈不是只能……殺了咒靈主人。
“店主桑——”天蟲丸忽然拉長聲音喊道,“這些咒靈都是你的寶可夢嘛?”
“嗯?”店主小姐一頓,連忙擺擺手,“不不不,它們都是野生咒靈。呃……那個、我的術式就跟哆啦A夢的桃太郎飯團差不多,通過喂食來短時間馴服咒靈,但是并不能徹底調伏它們。”
“喔,那就好。”天蟲丸對她甜甜地笑了笑。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掃了天蟲丸一眼。
最后,在這位表示一定棄惡從善的詛咒師店主的一再保證下,五條悟非常好心地給她留了一捧死掉的咒靈粘液當做紀念,并在對方呆滯的表情中一發「蒼」直接轟了現場。
“明天會有高專的人來接手后續的事情,別想著逃跑喲,沒有用的啦。”
五條悟笑嘻嘻揮揮手,從被轟開的半邊墻處走了出去,天蟲丸趕緊追在他身后。
……
走出一段距離后,天蟲丸仰頭扯了扯身邊人的褲子,“喂,咒靈呢,吾看見你藏了幾只,快拿出來啦。”
“……”五條悟瞥了他一眼,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個玻璃罐,應該是剛才在倉庫里隨手順來的,里面擠擠挨挨地裝著三兩只史萊姆狀咒靈。
“嘿嘿~”天蟲丸墊腳從他手里接過,“終于搞到手咯!上面的咒力殘穢你都清理干凈了吧?”
五條悟:“啊。”
總算大功告成拿到心心念念的好玩咒靈,天蟲丸把玻璃罐抱在懷里,立刻將“保鏢桑”用完就丟,隨口道了句謝,轉身就欲離開。
“嗯?”
五條悟伸指一下勾住小朋友的衣領,躬身懶懶道,“使喚了最強五條老師一整天,薪酬怎么結算啊——”
天蟲丸扭過頭眨眨眼,理直氣壯道:“吾沒錢。”
五條悟蹲身點點他胸前的口袋,意有所指,“非貨幣也可以哦。”
“……”天蟲丸眼珠一轉,拿出手機試探道,“那,吾用催眠bgm的系列音頻抵債行嘛?”
“成交。”五條悟超級爽快道。
第33章 快睡快睡
京都, 五條宅。
金烏西沉。門扉微微敞開的和室中,幾個穿著深色紋付羽織袴的男人正分列而坐,面色皆有些嚴肅,橙黃光線灑在檐廊下的木質濡緣上, 堪堪停在榻榻米邊緣。
咚。
五條悟拉開障子門踏步走進室內, 身上還穿著一襲墨色的高專教師制服。他徑直在主座盤膝坐下, 門邊一位侍者立即膝行去將拉門輕輕合上。
“說說吧,那個什么咒具的事情。”五條悟開口道,信手在矮幾上的食盤里捏了塊和果子。
室內靜了一秒, 下首一位面容看著較年輕的男人垂首道,“悟大人,這件事最初正是由我派人與意大利方接洽才發現,請容我向您一一說明。”
五條悟一點下巴,示意他繼續。
年輕男人接著說道, “眾所周知, 日本境內雖有天元大人的結界庇護, 但同時其誕生的詛咒較其他國家來說可謂天淵之別。意大利正是出于此原因, 雖設有咒術師協會, 但人員寥寥,再兼之其境內環境稍許混亂, Mafia盛行,政府又疏于管控, 因此,我們五條家一向與意方的咒術師協會有合作。”
“月前,我們曾接到意方的合作請求, 便派遣了幾名二級咒術師前往意大利。根據前去人員傳來的信息,疑似是一名詛咒師連續作案, 殺害了包括術師和普通人在內的三人。”
五條悟微一挑眉,“就是這個人持有的咒具能破「無下限」?”
年輕男人頷首,“是的,更準確來說,應當是可以無視目標的所有術式。”
聞言,五條悟不禁想起了某樣早被他銷毀的咒具。
嘖。
他揉了揉頭發,“這回又是什么武器?刀、槍、劍、棍?”
“呃、不,是一塊石頭。”年輕男人回道。
五條悟:“……哈?”
年輕男人緊接著解釋道:“據意大利咒術師協會的調查,三名死者都是面容安詳,懷抱著一顆巨大且奇形怪狀的石頭莫名身亡,而在案發后該石頭咒具則不翼而飛。其中一名死亡的咒術師原本還是意方協會的人員,水平有準一級,本是前去調查卻也離奇死亡,意大利那邊這才找到我們幫忙。”
“……”五條悟手肘撐著大腿,拳頭抵在下巴上,語氣涼涼道,“還真是什么稀奇的咒具都有啊。”
見五條悟似乎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坐在年輕男人對面的另一須發皆白的年長者立即伏身道,“悟大人!這個石頭咒具若是真有此能,對您的安危實在是一個威脅,斷不可輕視啊!”
這話一落,在座其余人頓時紛紛附和,五條悟在一眾“是啊是啊……”“小心為上……”“悟大人……”的語句聲中眉頭越皺越緊,最后忍不住沉聲道,“夠了!”
“……”
所有聲音一息間停住。
五條悟站起身,淡淡道,“日本這邊還有兩個任務需要我去處理,等了結了再說。至于意大利……安排好對接的人員,之后我會親自去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年輕男人連忙道,“好的,悟大人,到時我與您同去。”
“嗯。”五條悟應了一聲,環視一圈其他人,“沒別的事了?那我走咯。”
侍者又默默將障子門拉開,跪坐躬身。
*
同一時間,東京,盤星教。
“梆梆梆梆——!”天蟲丸嘴里發出仿佛哆啦A夢掏出道具般的音效,一邊把一個裝著形狀扭曲的史萊姆咒靈的玻璃罐子高高舉過頭頂。
夏油杰:“……?”
他伸手接過玻璃罐,打量了兩眼,“這是什么?咒靈?”
“是具有預知能力的咒靈哦,夏油大人。”菜菜子在一旁補充道。
夏油杰看看面前的三個小朋友,問道,“你們一起抓的嗎?”
三人頓了半秒,后齊齊點頭。
夏油杰輕輕一笑:“哦?我不是特意叮囑過你們最近低調一點,居然還能跑出去抓到咒靈?”
呃……
天蟲丸立刻暗中戳戳美美子。
“……”美美子仰起頭,小聲道,“因為,自從把天蟲丸從高專接回來之后,我們看夏油大人你似乎有點不開心的模樣,就想說抓個咒靈哄你開心。”
夏油杰一愣。
“對啊對啊,”天蟲丸馬上接話道,“吾在網上看見了一個有點像怪談一樣的東西,猜測是咒靈作怪,就找菜菜子、美美子一同去看看了——結果,就發現了這個咒靈喔!”
“……”夏油杰笑著嘆了口氣,拍拍三個小朋友的腦袋,“哎呀,讓你們擔心了。”
他托著玻璃罐蹲下身,問道,“嗯嗯——預知咒靈,誰來替我說明一下原理呢?”
天蟲丸舉起手自告奮勇道:“它是可以依靠夢境作出預知的咒靈。”
接著天蟲丸便將自己和五條悟前去搜捕咒靈的故事刪刪改改、添油加醋為三個小朋友版本,然后一通廢話連篇說明了關于幸運糖果與預知夢境的事情。
“……原來如此。”夏油杰敲敲玻璃罐壁,發出“叮叮”的響聲,“確實是個有趣的咒靈。”
菜菜子期待地看向夏油杰,“那些猴子們吃下了含詛咒的糖果只是無意識做夢,但是夏油大人你調伏后說不定就能隨意操控預知夢境了,那樣豈不是超厲害的!”
天蟲丸:“沒錯!”
看著三個小朋友滿臉“快吃快吃”的表情,夏油杰頗有幾分哭笑不得,他一邊打開玻璃罐一邊道,“好好好,我這就來調伏咒靈。”
罐中的三兩只咒靈在他手指伸來的剎那化為黑色的咒靈玉,夏油杰將玻璃罐一倒,咒靈玉滾落進他手心。他抬起手,張口從容地接連含下幾顆碩大的咒靈玉,乒乓球大小的墨色玉球自他喉管滑過、吞咽。
“如何如何?”天蟲丸追問道。
夏油杰細細感受了一番,把一只史萊姆咒靈放出打量了下,“好像……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也不能操控咒靈去織夢之類。”
“嗯……”菜菜子想了想道,“既然是關于夢境的咒靈,會不會要在做夢的時候才有用呢,夏油大人?”
“有道理。”天蟲丸也說道,“那些猴子是無法控制地做出預知夢境,杰你可以想著某些希望預知的事情入睡,說不準就能精準做夢咯!”
這話說完,三小只臉上的“快吃快吃”立刻齊齊翻牌,改為了“快睡快睡”。
夏油杰:“……”
他指了指尚有半輪橘黃未墜的天色,“現在,早了點吧?”
三人:“……”
可惡啊,臭太陽公公,怎么還不掉下去!
第34章 驚夢
今日晚間, 夏油杰比平時早了超——多時間便步入自己的臥室休息。因為,教內三只小朋友,六只眼睛,不論他走在哪里都“唰唰唰”“唰唰唰”地掃過來, 全神貫注的目光里寫滿了:我們會一直注視著你, 永遠, 永遠……
夏油杰:“……”
咒靈嗎。
于是,今夜十點才剛過一些,夏油教祖便已經洗漱終了, 清潔好皮膚,護理完長發,安然地躺進了被子里。
五分鐘。
……
十分鐘。
……
二十分鐘。
……
他無力地睜開雙眼。
根本——睡不著。
嘆了一口氣,夏油杰翻身坐起,想起幾個小朋友提到的關于這只咒靈的怪談事跡, 干脆拿出手機找找那個商鋪鏈接翻看, 內心暗道會不會是她們搞錯了咒靈的能力……
結果他才剛點開店鋪頁面, 就發現評論區都在議論該店似乎在今日提早閉店, 門口還掛上了整改通知, 似乎因為食品安全問題被有關機構查封了。
嗯?難道和天蟲丸他們把咒靈抓走有關么?
夏油杰繼續下滑頁面——
【……之前還說什么幸運后遺癥,現在看起來根本就是食材不衛生導致的嘛。】
【可是怎么突然就被查封了, 要是吃了拉肚子就會這么嚴重的話,那些外賣店鋪一抓一個準。】
【誰知道, 競爭店鋪舉報的吧……】
【這么說——沒準下午去店門口鬧事的就是競爭店鋪派來的演員,還帶著小孩子,一鬧完這不就立馬奏效了!】
【什么鬧事?放個屁股。】
……
【前面說鬧事的人呢!這么多樓都等著吃瓜呢!】
……
【[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來了來了!不是, 下午那么多人圍觀就我一個拍了照?姐幾個全等我遞紙唄。】
……
【你別說,這個鬧事的演員還真——】
【有點帥哈。】
……
夏油杰:“…………”
他默默盯著圖片上這位“有點帥”的“鬧事演員”, 無奈地扶額——
丟人。
不對、私自通敵,天蟲丸你真行啊。
夏油杰反復劃拉著頁面上那幾張模糊的鬧事演員照片,拇指不經意長時間摁住——
【是否保存圖片?[是][否]】
啪!
他一下將手機關上,反著蓋在榻榻米上。
睡覺!
……
一片漆黑無光的房間內,夏油杰合上眼睛靜靜地想著:如若這咒靈真有什么預知能力,那就預知一下「大義」的實現好了,至于其他……沒有意義。
*
次日晨時,一夜無夢。
夏油杰緩緩睜開眼睛,意識逐漸回籠。他想起自己昨夜睡前心中所念,腦中回憶了一下——現實是根本沒有任何夢境的痕跡。
……什么假冒偽劣咒靈。
他掀開被子,正要撐起身子坐起,忽覺面上似乎有異。
嗯?
夏油杰抬手觸了下自己的臉,摸到一點殘留的濕意。他不禁一愣,這才發現眼睛似乎也有種莫名睜不開的感覺。他連忙起身走進浴室,對著鏡子一照——
兩只紅腫的眼睛和面上明顯的淚痕,無不提醒著他發生了什么。
夏油杰:“!”
他雙手撐著臺面邊緣,對著鏡子愣愣地看了兩秒,隨即打開水龍頭,像是要遮掩什么一般,快速捧了把清水撲到臉上。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面頰倉促地滑向脖頸,部分濺出的水珠還沾濕了他的和服前襟,滲出點點深色痕跡。
啊,看來我還真做了些古怪的夢……只是,究竟夢見了什么,或者說預知了什么才會這樣……
他有些泄力地慢慢躬下身子,手肘撐在洗手臺上,以拳心抵著額頭。目光無意又掃過鏡面時,夏油杰猛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等等、眼睛腫成這樣的話大家不是一看都知道我……!
嘖。
*
“您好,是金田秘書嗎?……我是盤星教的菅田真奈美,之前您有向我們預約過……對的,正是那件事。不好意思,教祖大人他今日突然身體抱恙,可能暫時無法接下貴社社長的委托了,若不介意的話,煩請改日再登門……嗯、嗯,好的,我會向教祖大人轉達貴社長的關切之意。”
嘟。
菅田真奈美掛斷電話,轉身看向背后的黑色皮質沙發。某位“身體突然抱恙”的教祖大人正披散著長發,仰頭枕著沙發背,眼睛上敷著兩個大大的冰袋。
菅田真奈美:“……”
夏油杰:“……”
菅田真奈美:“……”
夏油杰:“真奈美,你是不是在偷笑。”
菅田真奈美:“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歉,夏油大人……”
夏油杰抬手微微挪開冰袋,幽幽地盯著辦公桌邊的美女秘書。
菅田真奈美踩著高跟鞋“嗒嗒”地走近他,躬身打量了一會兒,狀似擔憂道,“哎呀,夏油大人,我看您這個眼睛一時半會兒可好不了,難道就準備一直這么躲在辦公室了?菜菜子、美美子和天蟲丸可是對您昨晚的夢境翹首以盼呢。”
“……”夏油杰無力道,“趁他們還沒起床,能避一會兒是一會兒。”
菅田真奈美看了看手表,“距離早間動畫片播放還有半個小時,一會兒天蟲丸就該起了。”
夏油杰:“……”
他一下把冰袋敷回原位,不說話了。
菅田真奈美笑了笑,在夏油杰身邊坐下,“昨天聽他們說什么預知咒靈,我還半信半疑,今日見您這樣……看來還真有作用。恕我好奇一下,夏油大人,您夢見了什么啊?”
“……不知道,沒印象。”夏油杰干巴巴道。
“那,您可有想著某些期望預知的事情入睡嗎?”
“啊,稍微想了下我們此后的計劃之類。”
“……”
“?”
見菅田真奈美突然沒了聲音,夏油杰又扯開一點冰袋邊緣朝她看去,只見美女秘書正面沉如水,直直地盯著他。
夏油杰:“!”
他下意識問道:“怎么了?”
菅田真奈美語氣沉重道:“夏油大人,該不會——我們的計劃將徹底失敗,被高專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您還屈辱地被俘虜了吧——”
夏油杰:“……”
菅田真奈美繼續補充:“若真如此,現在趁您身體抱恙,把您這個主謀送去高專求和不知能不能換得盤星教大家一個全須全尾?”
夏油杰:“……喂。”
菅田真奈美又保持了兩秒嚴肅的神色,實在忍不住破功,捂著嘴笑了起來。
夏油杰覷她一眼,扶正冰袋,也默默勾起了嘴角。
“夏油大人……不管未來如何,我們永遠會陪在您左右。”
第35章 疑云
趕在天蟲丸的動畫片定時鬧鐘響起前一刻, 某位教祖大人總算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能暫時改變樣貌的咒靈這么一回事。鑒于該咒靈乃是一只捏臉模擬器,不能單獨修改其中的五官,夏油杰只得對照自己樣子大差不差地快速捏了個大概。
他自己看著覺得相差無幾,轉頭對菅田真奈美道, “如何?”
菅田真奈美沉默了兩秒, “呃、眼睛倒是看不出來異樣了, 但是整體容貌的話……建議您還是帶個口罩假裝感冒吧。”
“?”夏油杰又對著鏡面左右打量了兩眼,“不像嗎?”
菅田真奈美:“乍一看是比較相似,但是越看越不是一張臉哦。如果您想被孩子們追問夜里突然跑去哪里整容的話就這么出去也無妨。”
夏油杰:“……”
總之——夏油教祖的腫眼泡糗事算是這么遮掩過去了, 當三個小朋友向他詢問關于預知夢境時,夏油杰只無奈地攤攤手道,“哎呀,似乎隱約有做什么夢,但是實在記不起來了。”
期待了一整晚的三人:“……”
怎會如此!
——《我們仍未知道那天晚上夏油大人所做的夢的名字》。
*
三兩日匆匆而過。一直默默關注高專動向, 發現其對此前乙骨憂太的事情關注度已稍微平息后, 夏油杰決定事不宜遲, 將帶著天蟲丸前往意大利之事提上日程。
早間飯后, 夏油杰踱步至天蟲丸的臥室, 他靠在門框上,抬手敲了敲障子門邊緣。
“有點事要跟你說哦, 蟲醬。”
“?”天蟲丸放下手里的《JUMP》新刊,抬頭看他, “干嘛?”
“嗯……”夏油杰走近他身邊盤膝坐下,“天蟲丸你原先是從意大利被詛咒師強行擄走來日本的吧,那邊算是你的故土?”
“呃、算是……?”天蟲丸目光游移了兩秒。
夏油杰面帶笑意對他繼續道, “那你想不想再回去看看呢?”
“……”天蟲丸狐疑地看著某位教祖大人和藹可親的笑容,“杰, 你到底想說什么?”
夏油杰:“真奈美告訴我,在意大利發現了一位咒印師,憑借他的咒印,再結合你的術式,或許就能實現大范圍的非術師轉化。”
接著,夏油杰便將此前與菅田真奈美所談之「禁錮」及「傳導」咒印融合的設想簡略說明。
“哦——”天蟲丸點點頭,“所以你想帶吾去意大利見那個咒印師,實驗看看?”
“BINGO~”
去意大利倒沒什么問題,反正他此前作為「蟲箭」時,雖身在意大利,但可沒有“蟲身自由”,這次和杰一同去還正好能旅游觀光了!
天蟲丸正有點期待,忽然,他憶起前次那個因為自己沒有咒力而失效的咒符……這個什么咒印該不會也需要類似的東西吧……
思及此處,天蟲丸眨巴眨巴眼睛瞥向夏油杰,“對了、杰,吾先隨便問問哈……你說的那個什么「傳導」咒印,也是依靠咒力才能實現的嘛?”
“當然。”夏油杰道,“準確來說是對你的術式進行「傳導」,不過這期間自然也包含咒力。”
“……”天蟲丸暗暗咽了下口水,“那個、它就只能接收咒力?其他的什么魔法啊、超能力啊、替身能量啊、波紋啊之類的不可以么?”
夏油杰:“……”
他覷了眼桌上的《JUMP》,“少看點漫畫。”
天蟲丸:“……”
天蟲丸正想再說些什么,障子門不防又被輕輕敲了兩下。門口,菅田真奈美微微笑著道,“二位,打擾一下。夏油大人,孔時雨拜訪,正在會客室等候。”
夏油杰神情一動,起身道,“馬上就來。”
走前,他不忘回頭叮囑天蟲丸,“自己可以收拾行李嗎,圣子大人?過兩日我們就出發喔。”
身后,菅田真奈美朝天蟲丸遞了一個眼神——晚點我來幫你準備。
……
兩人背影漸漸遠去,天蟲丸還坐在原位,看著門外有些出神。
這個咒印……杰好像很期待它的效果呢,可是,估計吾會讓他失望的……再進一步,連不是人類的身份也有可能暴露……
他垂下腦袋,有點不開心地撅起嘴。
片刻后,依舊心煩意亂的圣子大人摸出手機,在網上發了個求助貼——
【求問求問!!家里撿了個小孩,長得超級可愛,智商也是天才級別,能文能武,無父無母,乖巧聽話,勤勞懂事……(省略一萬字贊美)美中不足,只有一個缺點——不是人。怎么辦?】
……
【天殺的人販子!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我小孩!勸樓主識相點告訴我哪里撿的,別逼我跪下來求你!】
天蟲丸:“……”
人類,煩吶。
*
會客室內。
夏油杰推門而入,見孔時雨還是老樣子一襲黑色西裝,正悠悠坐在單人沙發上,將茶杯放下。聞聽開門的動靜,他將目光一下轉來,站起身笑道,“許久未見,教祖大人。”
“哦?好像也沒有很久吧。”夏油杰也對他淡淡一笑,“不是約好了每月結一次咒靈,怎么這時又來找我?”
“那自然是因為……找到了條’大魚’。”孔時雨下意識摸出根香煙叼在嘴上,見夏油杰一道眼風飄來,聳聳肩,又夾回了指尖。
“——特級詛咒,化身玉藻前。我想你應當有興趣。”他徐徐說道。
特級……?
夏油杰笑瞇瞇道:“愿聞其詳。”
“青森縣,馬神山以北,原本在密林間長期供奉著一座神龕,龕中是一顆被符咒貼滿的「殺生石」(せっしょうせき)。”孔時雨雙手插著口袋,繼續說著。
“「殺生石」?”夏油杰想了想道,“嗯……似乎有聽聞過,傳說中封印著被大陰陽師打敗的妖狐九尾靈魂之力的妖力結晶?”
“嗯哼。”孔時雨一點頭,“用現在的說法,大抵是什么咒物封印之類。”
“似乎是受前段時間的暴雨或者其他天氣影響,總之,發現時神龕已碎爛一地,里面的「殺生石」也不翼而飛。之后嘛,馬神山附近就頻頻出現了「神隱」傳聞,也有人說親眼見到了白面金毛的九尾狐貍擄走小孩。”
話至此處,孔時雨頓了頓,看向夏油杰,“事先說明啊,教祖大人,這些東西其實我也只是道聽途說,沒有實地考察過。畢竟——若真是特級詛咒化身玉藻前,那我可不一定有命活著回來告訴你這個消息。”
“哈哈,當然。”夏油杰笑了笑,“你這個消息已經足夠充分了。不過,可能還要麻煩你繼續留意這處疑似有特級詛咒的地方一段時日,我約莫一周后才能騰出時間親自去青森縣一趟。”
“?”孔時雨挑眉道,“業務繁忙啊。”
“嘛……”夏油杰狀似無奈地輕嘆了口氣,“身為盤星教教祖,總歸是有諸多不便。雖然我很不想為那些惡心的猴子們多拋去哪怕一個眼神,但為了大局著想,小小犧牲也在所難免。”
孔時雨道:“那,貴教的那位圣子大人呢?怎么不讓他主持一下事務?小孩子就是要多鍛煉嘛。”
夏油杰彎彎眼睛:“哎呀,我們教中奉行的是「寬松教育」。”
“……”孔時雨扯了扯嘴角,“嘖,「寬松世代」啊。”
“既然教祖大人您還有這么多事留待處理,我也不再多打擾了。青森縣那邊,后續情況我會繼續跟進,有什么事再郵件聯系。”他朝夏油杰一點頭,便向門邊走去。
門口,菅田真奈美面上帶笑,一邊說著“我送您到門口……”,一邊展臂向孔時雨示意。
……
會客室內。
夏油杰靠著辦公桌邊緣抱臂而立,面上神色不明。
特級詛咒,化身玉藻前……甚至特意提到天蟲丸……是無意還是陷阱?
嘛,等之后自意大利回來,去了便知。
第36章 換腦先鋒
鏡頭轉向另一邊。
為了能在年底前趕往意大利, 了結那邊關于無視術式的石頭咒具之事,今天的五條老師依舊在加班加點,盡快處理日本境內遺留的詛咒任務。
東京,文京區。
某修葺中的文化展館, 于前夜零時監測到突然爆發且密布于整間展館的蛇串瘡詛咒, 評定等級為一級。造成館中工作人員(非術師)傷亡共計13人, 個人咒術師死亡一名。次日X時XX分,該詛咒被徹底祓除,祓除人員——特級咒術師五條悟。
……
原本就“年事已高”的文化展館, 在經受了一發「赫」后徹底變為了斷壁殘垣,木質建材及玻璃展柜等幾乎被轟成粉末。好在,此地本就因修葺工作的展開而早已將大批文物轉移陣地,雖然部分源信和尚的手錄展本著作沒來得及搶救,似乎已被咒靈損壞, 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廢墟中, 五條悟無聲地蹲立在一具尸體邊, 捏著下巴若有所思。他后背不遠處, 伊地知潔高扶著眼鏡小跑著靠近。
“五條先生——目前現場傷重的生還者已基本被送往醫院, 剩余的死難者尸身會有其余人員來接管,我們可以暫且回高專了。”
“嗯……”五條悟沉吟著沒有起身, “伊地知,傷亡人員記錄有么, 給我看看。”
“欸?”伊地知潔高一愣,隨后連忙翻出幾頁懷中的材料,遞給五條悟, “只有一些比較基礎的身份信息,呃、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再去——”
“這個就夠了。”五條悟順手接過, “唰啦唰啦”地翻看著。
于詛咒事件中亡故的非術師都是一些展館中的安保及值班人員,根據記錄來看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而引起五條悟關注的則是唯一在本起事件中死于咒靈之手的那位個人咒術師。
簡短的記錄中顯示,該咒術師本是無意間經過,發現展館中有詛咒肆虐后這才因進去救人而搭上了性命。到此為止的記錄都合乎情理,但僅有一點——這位咒術師的尸體有異于館中所有傷亡者——除開皮肉上的撕裂傷口,以及幾乎可謂覆蓋全身的蛇串瘡外,他的心臟不翼而飛,僅剩一個空空的血洞。
蒼白的文字中,再看不出任何線索。倒是這位個人咒術師的姓氏……
嘖。
五條悟站起身將那幾張紙質記錄材料隨手拍回伊地知潔高懷里,伸了個懶腰,“走吧,伊地知,聽說附近有一家店的松餅很好吃,趕快開車啦~”
“好、好的!”伊地知潔高手忙腳亂地接過材料,一邊追在五條悟身后。
來不及收拾整齊的材料紙頁露出受害咒術師的信息一角——加茂隼人。
*
滴答……滴答……
一顆深紅色的心臟正置于束發女人的手心中“撲通撲通”鼓脹跳動著。雖然唯有這一個光禿禿的器官,粘稠的血液卻仍止不住地從她指縫間流淌下來。
“難得一顆順手的棋子……不過,為了一片獄門疆碎片,倒也不算浪費……”束發女人笑著喃喃自語。
她心念一動,那顆鼓動的心臟剎那化為一柄鎏銀質降魔杵,頂為三面相接的怒目佛面,中間扭結飾蓮花紋,下為三棱形刺錐。
篤篤。
敲門聲響起,女人順勢將降魔杵收進懷中,眨眼消失不見。
“請進。”她淡淡道。
障子門拉開,一身黑色西裝的孔時雨踩著榻榻米走了進來。他的視線在束發女人額頭上一圈如蠕蟲般丑陋的縫合痕跡上滑過,隨后微一頷首,“物部大人。”
*
物部氏,原本也曾是平安時代小有名聲的咒術氏族,雖難與五條、禪院、加茂比肩,但憑借其家傳術式在咒術界尚有一立足之地。然而隨著其術式的傳承斷代,氏族也日漸式微,到如今更是徹底淡出咒術氏族范疇。
而束發女人物部椿,身為物部氏后人,難得在千年后的現世再次繼承了曾經榮耀家族的術式。按理說,她本應朝腐朽的咒術界振臂一揮,冷眼喝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窮!”隨后攪起咒術界腥風血雨,重振氏族榮光!
可惜——
此「物部椿」,早已非原本物部椿也。
在她身體內悠然“安家落戶”的乃是一名精通換腦手術、不,換腦術式,并借此堅持不懈茍活了千年的,名為「羂索」的詛咒師。
*
“哎呀,回來得真快,孔君。交代你的事情可辦好了?”羂索穿著一身青春可愛的花紋毛衣開衫,在豆袋沙發上隨意地并膝坐下。
孔時雨點點頭:“青森縣化身玉藻前的事情我已經透露給了夏油杰,過段時間他應當會親自前去。”
“嗯?過段時間?”羂索挑眉,“聽見特級詛咒居然還不為所動?咒靈操使這么沒干勁可不好辦。”
孔時雨道:“我倒是有意試探兩句,但他只表示業務繁忙,并沒說具體有何緣由。”
“……這樣。”羂索笑了笑,“果然不是我的錯覺。”
“嗯?”
“沒發覺么,自從盤星教有了那個什么「圣子大人」,夏油杰對于調伏詛咒一事似乎沒有從前那么迫切了。”
羂索以手肘撐著大腿,將下巴擱在掌心里,眼含笑意,“要他放棄「大義」絕無可能,那么,突然放慢腳步唯有一種可能——”
“他有了PLAN B~”
孔時雨:“……”
他了然地看向羂索:“這么說,青森縣那個詛咒——”
“啊,那里,可不只有化身玉藻前。”羂索意味深長道,“送給咒靈操使一個特級詛咒沒什么,重要的是——看看那位「圣子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孔時雨微垂下眼,“那么,后續情況我會再及時向您稟告。”
“辛苦你了。”羂索微微一笑,“對了,孔君,你的心臟……最近可有感到不適?算算時間……嗯,如果有任何不舒服,隨時可以來找我「治療」。”
“托您的福,這個月我還活蹦亂跳,徒手揍翻咒靈可能都不在話下。”孔時雨淡淡道,“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行離開了。”
“走好~”
咚。
……
門外,孔時雨面帶嘲諷,單手插著口袋慢慢走遠。
心臟……?我還有那種東西么。
第37章 City Walk
12月下旬, 意大利,那不勒斯。
溫和濕潤的季風在亞平寧半島落地,沿著西南海岸一路輕柔地吹去。
這座位于意大利南部的城市一向以觀光勝地而出名,甚至有“朝至那不勒斯, 夕死可矣”的說法。
*
那不勒斯國際機場。
夏油杰穿著一身淺灰色大衣, 黑色長褲, 皮質分趾短靴,推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從機場大廳的出站口慢慢走出。
其中一個行李箱上,天蟲丸正裹著一身棕色羊羔絨外套, 戴著連衣的毛絨帽子,跨坐其上。從背后隨意地一眼瞄去,簡直像一只小笨熊。
……
“蕪湖——!”天蟲丸搖晃著身體,舉著兩只小短手呼喊著。
早間和煦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天蟲丸開心地瞇起眼睛笑道, “這里好暖和哦, 杰~”
“嗯。”夏油杰淡淡應了一聲。
從日本到意大利, 忍受了十幾個小時與若干猴子共處一飛機的某位教祖大人, 此刻心情可并不是很美好。
夏油杰一邊推著兩個行李箱, 一邊走向出租車上車點,卻見那里早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他微一皺眉, 還沒作何反應,身側已經先一步傳來一道聲音。
“這位先生, 要坐出租車嗎?”
來人是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他笑瞇瞇地伸出手臂,用意大利語招呼著, 見夏油杰沒有反應,他又立刻改以英文復述了一遍, 并接著道,“乘車點那邊的隊伍一時半會兒可排不到,不如坐我的車,到市中心的話只收你80歐,怎么樣?”
“……”夏油杰瞥了出租車司機一眼,并不言語。
倒是行李箱上的天蟲丸扒著拉桿,拖長了聲音,同樣以流暢的意大利語道,“喂——大叔,當我們是肥羊宰啊,市場行情價連你這一半都不到吧。”
出租車司機面上的尷尬一閃而逝,隨即便又掛起笑臉,朝天蟲丸道,“哇!這位小朋友年紀這么小,意大利語居然能說得這么流利啊哈哈哈……那這樣吧,到市中心也只收你們20歐,不過行李要由你們自己搬上車哦,這總行了吧?”
夏油杰的目光在出租車司機“憨厚”的笑臉上滑過,隨后眼睛一彎,手中推著的行李箱微微轉動,朝向司機的方向。
“可以。麻煩送我們到市區中心的烏納伯里酒店。”
“沒問題沒問題——”出租車司機樂呵呵地在前方帶路,將二人引至他的綠色出租車前。
他率先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半邊身子快坐進去才想起什么似的又扭頭道,“對了!這輛車后備箱壞了,客人您可以把行李放在前排,人坐在后面就行。”
說完司機便回身在駕駛座上坐好,關上車門。
聞言,天蟲丸慢吞吞地從行李箱上爬下來,目光狡黠地覷了夏油杰一眼,“快去搬行李啦杰,吾可拿不動~”
夏油杰應了一聲,走前幾步拉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與此同時,黑色漩渦在他身后浮現,一只碩大的青蛙模樣的咒靈出現在原地,伸出繩索般鮮紅色的長舌死死捆縛住半截車身。
夏油杰將兩個行李箱勉強塞在座位上,輕輕扶著車頂朝出租車司機叮囑道,“啊,司機先生,小朋友暈車得厲害,請務必慢點行駛。”
“當然當然,我一定慢慢開……”出租車司機垂頭扶了扶帽檐,粗糙黝黑的大手握住方向盤,在副駕駛座車門關上的剎那,司機猛地一腳踩下油門——
不過,那要等在賣了你們兩個蠢貨的行李之后了!
他不屑地咧開嘴角。
——用低價費用誆騙外地旅客乘車,再趁他們剛放上行李,人還未上車,沒反應過來時直接駕車離開,轉手就能賣了這些肥羊的行李小賺一筆。這是機場這些黑車司機們百試不爽,輕輕松松就能來錢的好路子。
至于機場那些巡警,早就收足了這群黑車司機們的“上供”,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模作樣記錄一下受害乘客的信息,才不顧其后續如何。
然而這次……出租車,卻并沒有如司機料想的一般飛馳出去。
司機:“……”
司機:“?!!!”
他不停轉動著方向盤,又反復撥動換檔桿,四只黑色車輪“嗡嗡”滾動,疾速摩擦著地面,引擎也訇然作響,但車身依然一動不動。
怎么回事?!車子壞了?不對啊、明明……
嘭。
夏油杰關上車門,在駕駛座的正背后位置悠悠然落座。他整了整長長的大衣衣擺,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這才抬眼與后視鏡中出租車司機驚疑不定的目光對上,故作不解道,“嗯?不走嗎?”
司機:“呃、車子好像……”
夏油杰:“哎呀,抱歉,差點忘了——”
巨大的青蛙咒靈倏然消失。
夏油杰笑瞇瞇道,“可以開車了喔,司機先生。”
“哈啊……”天蟲丸也歪在靠背上打了個哈欠,“慢點開,大叔。”
*
烏納伯里酒店門口。
出租車司機堆滿笑臉,幫著夏油杰和天蟲丸二人把兩個大行李箱搬下來,收了乘車費用后看也不看便朝褲子口袋胡亂一塞,一邊說著“祝您旅行愉快”,一邊飛速上了駕駛座,“咻”地開車馳去。
……
臺階上,天蟲丸懶懶地靠著夏油杰站著,“哇哦,不愧是最惡詛咒師,就算到了國外依舊這么令人聞風喪膽~”
夏油杰笑了笑,單手將他拎起,放到行李箱上,向酒店大堂推去,“多謝圣子大人夸贊了。”
*
辦理好入住手續后,二人便乘電梯向房間走去。
菅田真奈美給兩人訂了一個干凈寬敞的套間,一進門,天蟲丸便迫不及待地朝柔軟的沙發上撲去——
“累死咯!”
夏油杰瞥他一眼,順手關上門,并蹲身打開其中一個大行李箱,取出一些日用及洗漱品擺在浴室的臺面上。
天蟲丸吧嗒吧嗒嘴,“杰,吾餓了。”
聞言,夏油杰一頓,頗無語地走近,呼嚕了一把圣子大人毛茸茸的腦袋,“你可是把我那份飛機餐也吃光了,還餓?”
天蟲丸撇撇嘴,“那又不好吃,吾要去吃披薩!意面!燴飯!”
“可以哦。”夏油杰繼續搓著他的腦袋道,“不過,我們得先去辦一下正事才行。”
他抽出一張記錄了些文字的便箋紙揚了揚——「XX區XX街道XX號,伊爾謝梅斯」。
“那位咒印師,似乎住所就在距酒店不遠的街道上。”
*
光線充足的房間內,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正躺在房間正中央的觀察床上,雙目緊閉,似乎全無意識。
伊爾謝梅斯繞著他打量了片刻,隨后開始在處理臺上調配一些瓶瓶罐罐。好半晌,他才托著一瓶冒著泡的綠色液體走回床邊,右手還摸出一把刷子,沾著那詭異的液體在男人身體上涂涂畫畫起來。
“呼——”
良久,他才把那些液體都涂抹盡,輕舒了一口氣。
“搞定……”
轟!!
墻壁突然從外部被猛地轟開,只剩幾塊磚頭搖搖欲墜,灰塵碎石撲了他滿頭滿臉。
“慢點、天蟲丸!你這樣它會嚇到亂沖——”
“哇啊啊啊啊——吾剎不住車了啦——!!”
一片煙塵中,一只羊車咒靈正頂著墻角狂躁地蹬蹄子,天蟲丸騎在羊車咒靈身上,躬著身子,被咒靈的動作弄得一顛一顛。他兩只短手死死扒拉著羊車咒靈彎彎的羊角不敢松手。
背后,夏油杰堪堪晚了一步抵達“爆破現場”,他抬眼,立刻與屋主的一雙死魚眼對上——
夏油杰:“……”
伊爾謝梅斯:“……”
夏油杰往后撤回半步,確認了一下這間房屋的所在門牌號,隨后又踏進一地碎石水泥塊的空處,微笑著頷首,“您好,是伊爾謝梅斯先生嗎?哎呀,正有個委托事情想與您商量,剛巧就遇上了。”
伊爾謝梅斯嘴角狠狠一抽:“…………”
巧個屁。
第38章 傳導咒印
“賠錢, 一定要賠錢。”
伊爾謝梅斯坐在現場唯一一把椅子上,兩手抱臂,一邊翹著腳一邊說道。
幾只扇著翅膀的小咒靈正在“吭哧吭哧”地將一地碎石水泥清掃干凈,其中一只小咒靈還拖著沉重的水泥塊, 試圖將其“拼”回被開了個大洞的墻壁上, 可惜屢屢失敗, 剛“拼”上就“啪唧”又掉了下來。
“這是當然。”夏油杰微微躬身,對伊爾謝梅斯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他摸出懷里的錢夾與鋼筆,自然地簽下一張支票并一張名片遞去, 同時,仿佛“很不經意”地露出黑卡的一個邊角。
“房屋修繕、精神損害、健康損害……總之,您后續若有任何賠償費用盡可以向我提出。并且——哎,說來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今日前來確實是有一事想要委托您幫忙。”
伊爾謝梅斯接過名片一看——日本人?某某制藥公司社長, 齋藤彥一。他再掃過那支票數額, 當即嘴角勾起, 把其絲滑地收進貼身口袋里, 并且將腿一收, 利落地自椅子上起身。
“啊呀,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就是一面破墻,早該修修了, 豆腐塊都比它結實。”伊爾謝梅斯笑吟吟道,“能讓您這樣一位式神使遠渡意大利,特意來此, 不知道所謂何事?”
墻角,總算暫時馴服了羊車咒靈的天蟲丸, 正雄赳赳氣昂昂地騎在它身上舉手搶答道,“想跟你學習一下用咒印謀財害命,哐哐亂殺猴子的方法!”
“?”雖然不知道話題為什么突然扯上了猴子,但是其中某個關鍵詞伊爾謝梅斯倒是聽得明白,他反手指了指自己,“等等、我?謀財害命?”
天蟲丸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觀察床上的男人。
伊爾謝梅斯當即瞪大了眼睛,“這是我的客戶!客戶!”
他走過去一指男人面部某處,“看!”
夏油杰:“……”
天蟲丸:“?”
“嘖,你們仔細看看這個男人的五官,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伊爾謝梅斯神情凝重道。
“……?”二人不語。
伊爾謝梅斯豎起食指:“他的眼睛——特、別、小!”
夏油杰:“…………”
天蟲丸:“!”
伊爾謝梅斯繼續沉痛道,“這位客人從小就因為異于常人的小眼睛而自卑,視線受到影響不說,甚至經常受到他人嘲笑。所以他希望能借助我的咒印對自己的外貌進行一些小小的「修改」,讓別人眼中看見的他的眼睛變成普通人大小。”
“欸?既然這么介意的話不如去做開眼角手術,自欺欺人才更可悲吧。”天蟲丸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哎呀,開眼角手術風險很大的,一不小心就會留下瘢痕,或者傷口裂開復發啊,損傷淚小管什么的——還是我的咒印更安全!”
“哈!既然如此干脆再也不要睜開眼睛,假裝自己是那種滅世大片里的神秘瞇瞇眼終極反派,雖然生活上是有點困難啦,但這樣一來既不會被嘲笑還刷滿了時髦值,可喜可賀可喜可、唔——”
夏油杰伸出一只手捂住天蟲丸的嘴巴,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微笑,“抱歉,我對眼睛大小實在不感興趣,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談談委托的事宜么,伊爾謝梅斯先生?”
“哦哦,”伊爾謝梅斯點點頭,“當然。”
他把床單艱難地從男客人身子底下抽出,貼心地蓋在其身上,隨后轉身道,“去書房吧。”
*
二樓寬闊的房間內,甫一推開門,便見兩面貼著墻壁,快要觸及天花板的深木色大書架,架上書冊擺放得滿滿當當,高矮亦十分整齊,盡頭則是一架帶軌的移動梯子。
“哇哦——好多書——”天蟲丸仰著小腦袋轉來轉去,掃視著兩側的書架。
“還好啦,都是工作需要嘛。”伊爾謝梅斯走在最后,一邊帶上房門一邊說道。
夏油杰踱步至書架前,略微掃了一眼,發現大多都是些關于咒印、圖紋、刻繪之類的書籍,還有些乍一看連文字都無法分辨。他不由得輕嘆道,“咒印師……還真是不容易,一個簡單的紋印,背后竟有這么多研究。”
“所以說咯,干的人這不就越來越少了。”伊爾謝梅斯聳聳肩走近,隨手抽出一本書翻開,“你看這兒,光刻繪涂料所需的材料就價值不菲,但是完整的咒印作用卻只是短時間的術式防御,純粹是吃飽了撐的。還有啊,這個咒印……這個也是……”
夏油杰的目光隨著伊爾謝梅斯的解釋在紙張上滑過,忽然,他想起此前五條悟曾經在天蟲丸眼睛中刻下的咒印,便出聲問道,“只要有咒印圖紙、材料、咒力,所有咒術師就都可以使用該咒印了嗎?”
“怎么可能,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咒印師不如直接靠售賣圖紙的版權發家致富得了。”伊爾謝梅斯接話道,“喏,像什么單純的鏈接咒印、攻擊咒印……雖然憑借咒力可以使用,但說到底,那充其量不過是咒術師本身咒力的一種強行展延,而且幾乎也僅有一次性的效果。至于咒印師所刻繪下的紋印,更進一步來說,則是術式的延伸。比如——”
他豎起一根手指認真道:“可以令人視力范圍拓展的咒印、延年益壽的咒印、性別轉換的咒印、定身的咒印、反彈傷害的咒印……等等等等。”
聞言,天蟲丸興奮地舉手道,“吾想要可以變強運,抽卡次次三黃蛋的咒印!”
“呃……運氣啊,這個我倒是有刻過類似的咒印,不過有的客人頭天反映說有效果,但沒出幾天就魂歸西天了……嗯……也許還是技術不太成熟吧……”
說到此處,伊爾謝梅斯頓了頓,看向夏油杰,“啊呀,還沒問您呢老板,您是想讓我研究哪方面的咒印?唔、看您也不像是需要延年益壽,轉換性別的樣子……哦、好像也說不準……”
“我想勞煩你研究的是能夠傳導第三人術式的咒印。”夏油杰微笑著打斷道。
“傳導……?”伊爾謝梅斯神情一動。
“沒錯,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希望能令其與禁錮類咒印融合,以達成一次性、大面積的術式傳導效果。”夏油杰繼續補充道。
“最近……我確實偶爾有在實驗關于人體間術式傳導的相關咒印——”伊爾謝梅斯微一挑眉,“這么說,老板您還真是來得挺 ‘巧’的。”
夏油杰彎彎眼睛,不置一詞。
“好吧,既然您是為了這個特意登門,那我也要提前說明清楚。目前來說,本實驗的成功率為——”伊爾謝梅斯比出一個手勢,“噔噔噔!百分之零點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一!”
夏油杰:“……”
夏油杰:“多少?”
天蟲丸舉手:“杰,你來一個增強聽力的咒印吧。”
夏油杰:“……”
見金主老板面色不善,伊爾謝梅斯連忙找補道,“真的不是我找借口啦,老板,術式傳導可不像普通咒印那么簡單。”
他走向透亮的落地窗前的長書桌,抽出紙筆寫寫畫畫起來,“來來來,我這樣跟您講講——”
夏油杰緩步上前,站在他對面垂頭看向桌上的紙張。
“普通咒印,以您說的禁錮咒印為例,咒印師要做的只是刻繪下包含禁錮術式這一固定好內容的紋印,使用時激活即可,就像一個開關。”
“但是——傳導咒印卻相當于一座橋梁。它所要承接以及輸出的術式都是不固定的,并且也非提前刻好,而是由第三人即時施展——那么,自然也就對該咒印有著更高的要求了,很合理吧?”
“……”夏油杰沉吟道,“你之前,有什么成功過的例子么?”
“有!”伊爾謝梅斯一敲掌心,“實驗室里的小兔子們身上傳導成功了火焰術式!嘶……你別說,烤兔肉還真香……”
夏油杰:“……”
伊爾謝梅斯眨眨眼,看向夏油杰,“您是想要傳導什么種類的術式?不然,我現在就帶您去實驗室當場試一試效果?正好前幾天才剛更新出了新版本咒印~”
“啊?現在就去試嘛……”天蟲丸心下一緊,瞄了眼夏油杰,小聲嘟囔道,“不是說今天只是來看看,之后再……”
夏油杰道:“嗯——我沒想到傳導咒印的研究還停留在初步階段,還是先看一看當場的試驗效果比較有底。放心,答應你去觀光、逛街、吃吃玩玩的事情不會耽誤的。”
吾才不是擔心那個呢……
天蟲丸抿抿嘴。
夏油杰見他似乎還是不太樂意的模樣,便蹲下身掐了掐天蟲丸的臉輕輕道,“怎么了?還是不想去試驗咒印?那我們打道回府,我先帶你去吃飯?”
天蟲丸:“……”
圣子大人注視著面前人的眼睛,頗為煩惱地嘆了口氣,隨即走上前,抬起腦袋對伊爾謝梅斯酷酷道,“走吧,帶路。”
算了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第39章 家主大人蒞臨
樓下, 被爆破的房間隔壁,正是伊爾謝梅斯用來實驗咒印的所在。室內多是些形狀各異的瓶瓶罐罐,彌漫著一股形容不上來的氣味,靠墻的長桌上還擺放著好些個籠子, 關著幾只實驗用的兔子、老鼠之類的小型動物。
伊爾謝梅斯走過去拎起其中一個籠子晃了晃, 示意道, “來吧,老板,您想實驗什么術式?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人類志愿者, 只能用動物暫且看看效果了。”
夏油杰卻問他:“不是活物可以傳導嗎?”
伊爾謝梅斯:“?”
天蟲丸解釋道:“吾想實驗的術式是將無生命物轉化為有生命物,所以,可能需要你在幾件死物之上刻下咒印啦。”
——這也是他們來前便商量好的,轉變非術師為術師的能力不便直接示人,倘或要試驗咒印的話, 先以「黃金體驗」看看成效, 如若這個傳導咒印真能順利施展, 再行嘗試不遲。
“欸……將無生命物轉化為有生命物, 有趣的術式。”伊爾謝梅斯摸著下巴想了想, “我還沒實驗過物體之間的「傳導」,不過既然活物可以, 死物應當也大差不差。”
“等等哈——”
他轉身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不一會兒便拿出幾個大小一致的玻璃器皿一一擺在臺面上。隨后又跑出房間, 須臾,謹慎地捏著一個盛著紫色液體的小瓶回來,并以一只纖細銳利的筆狀物, 沾著紫色液體在玻璃器皿底部小心翼翼地刻繪起來。
半晌。
伊爾謝梅斯放下所有器皿,將其再次擺回原先的位置, 朝旁邊退后一步,“來吧,一共六個咒印,看看能成功「傳導」幾個。”
夏油杰松開天蟲丸的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天蟲丸有些磨磨嘰嘰地走到臺面邊,看著那一排器皿問道,“隨便對一個使用術式就行了嗎?”
伊爾謝梅斯期待地點頭:“Sì!”
天蟲丸深吸一口氣,墊腳揮起小拳頭,“——黃金體驗!”
最前面的那只玻璃器皿當即化為一只青蛙,“呱呱”叫了兩聲后“吧唧”一下撲到伊爾謝梅斯臉上安家落戶。至于臺面上的其他玻璃器皿,則仍舊保持原樣。
伊爾謝梅斯:“……”
天蟲丸立刻飛去一個鄙視的眼神先發制人,“菜啊,傳導咒印。”
伊爾謝梅斯伸手摘下青蛙,靠近檢視了一遍其余咒印,隨后又退回來,不甘道,“再試試!”
天蟲丸默默收回視線,壓下心中的不安再次舉拳——
“黃金體驗!”
“再來!”
“黃金體驗!黃金體驗!黃金體驗!黃金體驗!”
更多的青蛙接續著包圍了伊爾謝梅斯頭發蓬松的腦袋。
——并且,都不是由傳導咒印所觸發變化的。
伊爾謝梅斯頂著一腦袋青蛙,眼神悲傷道,“怎會如此……又是全軍覆沒,這可是我前天新研究出來的改良版咒印……雖然說著成功率很低,但是賭狗嘛大家都懂的,嘴巴上這么說,心里還是期待能出金的……”
天蟲丸心虛了一秒鐘,隨后將胸膛一挺,冷酷道,“別找借口,菜就多練。”
伊爾謝梅斯:“嗚……”
天蟲丸走到夏油杰身邊,揚起腦袋道,“走吧,杰,這家伙不行啦,讓他再多研究研究。”
“……”旁觀了半天的夏油杰默默打量著他的神情,“傳導咒印失敗了,你還挺開心?”
“沒、沒有啊。”天蟲丸磕巴了一下,馬上接道,“吾是想到等下去吃飯了有點迫不及待而已。”
“哦~”夏油杰挑眉,沒有再說什么。
他扭頭朝還沉浸在咒印無效的悲傷中的伊爾謝梅斯道,“名片上有我的聯系方式,若是后續有任何進展可以隨時通知我,伊爾謝梅斯先生。我們還會在意大利停留約一周的時間,希望能聽到您的好消息。那么,今天就先走了,再會。”
*
好的披薩番茄醬要像湯汁一樣可以流動。
天朗氣清,臨街的白色圓桌、塑料靠椅上,天蟲丸與夏油杰正相對而坐,侍者手中端著托盤走近,放下一盤香氣撲鼻的瑪格麗特披薩。
冬日的溫度下,顯得這盤散發著熱意的紅通通披薩更加誘人。一半番茄醬一半芝士,點綴以少許綠色的羅勒葉,餅皮薄脆并帶著一點焦色,直令人食指大動。
從點餐時就開始流口水的圣子大人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塊,“嗷嗚”一口嚼下一大塊,對面的夏油杰則是慢條斯理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一邊笑道,“好吃嗎?”
“唔!……唔唔!唔唔!”嘴巴已經忙到沒有空閑說話的天蟲丸只得頻頻點頭,以表示自己的滿意。
夏油杰也拿起一塊嘗了一口。
餅皮帶著特有的面香和炭香味,中間柔韌、底面脆硬,一口咬下,滿滿的番茄醬便如湯汁一般流進口中,混著餅皮一同咀嚼,香不可言。
——令他這個平時因反復吞咽咒靈玉,味覺已不太靈敏,對大多食物都興致寥寥的人難得也想多吃幾口。
不一會兒,其余的龍蝦意面、熏牛肉三明治、蔬菜沙拉等菜也逐漸上齊。
天蟲丸總算結束了第一輪仿佛餓鬼投胎般的狼吞虎咽,扒拉了些龍蝦意面到自己的餐盤里,這才有心思打量起對面的某人。
“那個、杰,傳導咒印的事……就這么繼續等著嘛?”天蟲丸用叉子卷著餐盤里的面條,眼睛一瞄一瞄的,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嗯,不然還能怎么樣。”夏油杰切下一塊三明治,一邊回道。
天蟲丸立刻接話道,“也是……咳、都怪那個伊什么的咒印師,技術不到家,吾都使了那么多次術式了,一次也沒成功!真笨!”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傳導咒印確實沒有一般咒印那么簡單。”夏油杰慢慢說道,“而且,說實話,就算現在能拿到咒印也無法立即投入使用。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如若直接對上高專,乃至整個咒術界,其勝算——”
他聳聳肩,其意不言而喻。
天蟲丸眨眨眼睛:“打輸了會怎么樣?”
【夏油大人,該不會——我們的計劃將徹底失敗,被高專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您還屈辱地被俘虜了吧——】
菅田真奈美打趣的話不期然浮現在腦海中,夏油杰神情一頓,臉上掛著笑道,“輸了,就死咯~”
天蟲丸盯著他的笑臉看了看,輕哼一聲,不再接話。
正在此時,二人桌子附近忽然一陣詛咒氣息傳來。夏油杰抬眼一瞥,見是一只人頭大小般的蟑螂咒靈,正朝他們桌面扇著翅膀撲來。他指間微動,正要抬手將其化為咒靈玉收伏,突然,一柄偌大的充氣錘“哐”地砸下,直把大蟑螂咒靈錘成了一塊蟑螂餅——同時,也把他們的桌面給錘得稀爛。
還未吃完的食物以及餐盤“叮鈴哐啷”碎了一地,周圍頓時嘩然。
夏油杰:“……”
天蟲丸:“……”
“呼——還好趕上了……”
舉著充氣錘的年輕男人用日語喃喃自語著。他剛從隔壁的甜品店采購完畢,方踏出門便見這景象,下意識便出手祓除咒靈。
年輕男人留著一頭清爽的栗色短發,左手臂上掛著一溜快勾不下的甜品紙袋,正艱難地扣開錘子的充氣孔,試圖放了氣收起來。須臾,他一抬頭,正對上夏油杰與天蟲丸面無表情看來的目光。
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
這位年輕的咒術師先生倏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雖然千鈞一發祓除了咒靈,但在普通人面前實在不妥當。他看了看一地的殘渣,當即又以英語開口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嘟嘟——嘟嘟——!!
刺耳的鳴笛聲驀地在街邊響起。
白色轎車的車窗搖下,一個著裝與其相似的寸頭男人自駕駛座高聲呼道,“真紀!沒時間耽誤了,快快快!要是讓家主大人等久了——”
這話還沒說完,年輕男人已經面容失色,他一下沖去別桌,借來了一張餐巾和一根沾了番茄醬的薯條,快速寫下一串數字遞給夏油杰,“對不起打擾你們用餐了!后續賠償盡可以打電話找我!”
語畢,便疾步朝白色轎車奔去,還不忘一邊回頭比出一個電話的手勢道,“我真的不是騙子!——請記得給我打電話哦——我會賠錢的——”
車門關上,白色轎車“咻”地遠去。
……
夏油杰站在原地,隨手將餐巾折起,一邊想道:日本咒術師……家主大人……嘖,哪位咒術高層蒞臨啊……
店里的侍者這時也趕快小跑到他們桌邊,詢問情況,同時吩咐人來打掃。夏油杰笑著點點頭,帶著因為沒吃上最后一塊披薩而臭著臉的天蟲丸退后些許。他正將餐巾收起,忽聞旁邊有人嘀嘀咕咕道,“居然還有這種搭訕方式……我怎么沒想到,早知道我先……可惡……”
夏油杰:“……”
教祖大人收起餐巾的手默默頓住。
……惡心的猴子!
第40章 滾石 其一
遠去的白色轎車上。
五條真紀才把大包小包的甜品紙袋放下, 就從后視鏡內接收到寸頭男同伴的一個不贊同的眼神。
“知道你小子春心萌動了,但是拜托你搭訕帥哥能不能也看看時間——本來飛機晚點,聽說悟大人已經心情不爽了,萬一再落地機場見接送的人還沒到, 呵!”
“什、什么搭訕!”五條真紀面色一紅, 急著解釋道, “我是看見有咒靈襲擊普通人,不小心動了手,怕給人家造成麻煩才留個聯系方式。”
不過, 那位先生確實挺帥的……似乎還帶著小孩……欸,單親爸爸嗎?
聞言,寸頭男再次丟來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等會兒遲到了你也這么解釋哈,一個字別刪。”
五條真紀:“……QAQ。”
所幸, 趕至機場時離飛機抵達還有幾分鐘, 二人連忙沖去出站口附近, 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接機牌遙遙高舉。
*
五六分鐘后, 大廳內響起宏亮的播報音, 漲滿的人流開始自出站口涌出。
五條悟眼睛位置纏著白色繃帶,穿著純黑色的立領大衣, 腰帶隨手一扎垂在身側,腳上是同色的皮鞋。他兩手插在口袋中, 慢慢順著人潮走出,白色的頭發與一米九多的身高,顯得鶴立雞群。
身后, 推著行李箱跟著他向外走的是此前在本家那位負責與意大利咒術協會接洽的人員,五條幸一郎。
晚點了將近兩個小時的飛機, 五條幸一郎知道家主大人的心情確實稱不上多好。他走在五條悟側后方,視線隨意往出站口一掃,一下便見到一塊高高舉起的花花綠綠大牌子,上書:恭迎家主大人蒞臨指導!!
五條幸一郎:“……”
干什么干什么!
他定了一秒,正要張口說些什么,便見五條悟倒是腳步輕快地率先走了過去,一把將接機牌從二人手里拔出,拿在自己手里轉著兩面看了看。
“哇哦~這是誰做的?”五條悟笑著道。
兩位年輕的五條家小輩齊齊舉手——
“回悟大人,字是我寫的!”
“回悟大人,牌子是我組裝的!”
五條悟滿意地隨手拉開一個人的后衣領,把接機牌一下插進別人衣服里,令牌子正好在對方腦袋上方一些的位置,隨后瀟灑地邁步朝前走去,“好累~送我去酒店啦——”
“好的,悟大人!”×2
五條幸一郎:“……”
他推著行李箱走過,給了兩位下屬一人一道眼刀。
*
酒店套間內。
房間里空調開得暖烘烘的,五條悟脫下大衣隨手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嘭”一聲整條人倒進柔軟的沙發里,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身側,五條幸一郎正給家主大人歸置行李,兩位小輩咒術師則在沙發跟前待命。
雖然在來的路上五條悟已經把特意給他準備的大袋甜品全部消滅完畢,但是念在此時已近三四點,估計家主大人還沒有正兒八經吃頓正餐,五條真紀便上前兩步問道,“悟大人,您可要用餐?意大利的披薩出了名的好吃,世界第一家披薩店也正開在那不勒斯,我去替您買來嘗嘗嗎?”
“嗯……”五條悟架起長腿沉吟道,“可以放菠蘿嗎?”
“呃、這個這個——最好是不要吧……推薦瑪格麗特披薩,番茄醬配芝士很香濃。”五條真紀頓了頓,表情扭曲道,“當然,如果您堅持要吃菠蘿披薩的話,我可以去跟廚師協商一下……”
大不了被主廚白眼,只要多給些費用,應該沒問題!
五條悟雙掌一拍,笑嘻嘻道,“好~那我就要純菠蘿披薩!”
“好的……”
最后,考慮到酒店內其他人,包括自己的直屬上司五條幸一郎先生也尚未用餐,五條真紀還是多買了些食物,除開海鮮意面、熏肉三明治、蔬菜沙拉、果汁飲料之外,光披薩就買了三份,其中的菠蘿披薩更是頂著主廚的怒火努力無視地結了賬。
然而,回到酒店后,某位點名要吃菠蘿披薩的家主大人,只是咬了一口淺淺嘗了一下,就果斷拋棄了該菠蘿披薩,轉而吃起了另一份瑪格麗特披薩。
五條真紀:“……”
嗚嗚……我買的,我吃!
*
用餐完畢,見五條悟似乎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五條幸一郎這才提出是否要令意大利咒術協會的人員來外面的會客間,商討關于石頭咒具的事宜——此前他們早已聯系過五條幸一郎,正在此間酒店的某處房間等待。
“嗯,讓他們過來吧。”五條悟淡淡道,一邊隨意地起身。
五條幸一郎這便出了房間,不一會兒,他推門進來,默默站在一邊。一位穿著皮草大衣,披著深紅色長卷發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踱步而進,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鮮艷色開胸西裝的高大男人。
“您好,我是意大利咒術協會,那不勒斯分部的分會長維奧萊特,十分感謝您遠道而來,五條先生。”紅發女人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用不太熟練的日語說道。
她的目光在五條悟纏著繃帶的眼睛處流連了幾秒又自然地滑開。
五條悟仿似毫無察覺,倒歪歪頭,看向她身后的兩個男人胸口處,“他們,不冷么?”
聞言,其中一個男人立即微微側頭向紅發女人翻譯五條悟所言。
“啊,這是那不勒斯分會的統一風格。”維奧萊特笑著以意大利語回道。
“噢。”五條悟微一揚眉,朝沙發扶手靠去,“那么——說說吧,那個石頭咒具的事情。”
維奧萊特在五條悟對面的沙發位置落座,眉目微沉,“好的。那塊石頭咒具,雖然還不知其來由,但是鑒于其行動方式,在調查中我們暫且稱其為「滾石」(Rolling Stone)。”
……
「滾石」所涉及到的案件,追溯以往可至半年前,不過當時由于沒有任何線索痕跡,便只當成普通的自殺案件處理。直到今年短時間內連續發生了兩起雷同事件,咒術協會這才把它們互相關聯起來。
但是,半年前那宗案件由于時間已久,草草結案后又沒有詳細勘察現場,對于咒力的檢測更是可以說基本沒有,對于調查「滾石」實在沒有太大幫助。
至于今年這兩起連續事件——
“第一名被殺的女性是一位非術師,根據目擊者的說明,她是在某處教堂的屋頂一躍而下,懷中似乎抱著一個巨大的球形石頭,也就是我們認為的「滾石」咒具。”維奧萊特緩緩敘述道。
“只有咒具,沒有看見任何詛咒師么?”五條悟問道。
維奧萊特搖搖頭:“事后檢測的咒力殘穢也十分輕微,并且在已有的咒力數據庫中對比過,完全是陌生咒力。”
……遠程操控的咒具?
五條悟捏著下巴,示意她繼續說明。
“第二名死者,是我們協會的一位一級咒術師。”維奧萊特垂下目光,“原本我們鎖定了一位術師嫌疑人,這名協會咒術師在上門調查的過程中也撞見了「滾石」并被其追蹤,還好他僥幸逃離。之后在他的報告里說明了當時的情況,以及該咒具似乎有著無視術式的能力。”
“嗯?”五條悟道,“僥幸逃離?那怎么后來還是死在那個咒具之下了?”
維奧萊特回道,“是在他向協會報告后的第二天。瀏覽過他的現場調查報告后,我們原是決定再增派咒術師人手前去看個究竟,哪知還沒來得及封鎖現場,他卻在次日晨時被發現和第一案那名女性非術師一樣,以相同的死法「自殺」身亡。”
五條悟挑眉:“那個有嫌疑的術師呢?”
“從事發后協會就一直對其反復調查,至今他的住所也處于我們的監視之下——但是很可惜,仍是找不到「滾石」的痕跡。”
“……雖說意大利境內本就比較混亂,但這樣的行為無異于直接挑釁我們咒術師協會,若不解決,恐怕這個咒具使用者今后會更加猖狂。”維奧萊特頷首,鄭重道,“咒術界皆知您的「六眼」之能,希望您能幫我們找出這個犯案咒具及背后的兇手。”
五條悟掃了她一眼。
“正好……我對這個所謂無視術式的咒具也有點興趣。”五條悟站起身,瞥了眼站在沙發后的兩個意大利男人,“找個熟悉案情的人來開車——自殺地點、嫌疑術師住所、死者住所——帶我去看看。”
說著便長腿一邁,率先朝房間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