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心永恒

    自覺深入敵營, 忍辱負重的圣子大人，在單獨整理出來的一間學生宿舍內輾轉反側了足足五分鐘，隨即陷入了嬰兒般的睡眠，一覺到天亮, 酣然到咒靈在腦袋上跳踢踏舞都不會醒的程度。

    “唔……狗狗……好多狗狗……嘿嘿……”

    夢中, 無數雪白的毛茸茸吐著舌頭“哈哈”呼著氣奔向天蟲丸, 他不禁發出陣陣癡笑。一只碩大狗爪啪唧一下摁在他臉上，天蟲丸一把抱住，狠狠地深吸一口——

    嗯……嗯？老師, 我們家小狗不是這個味道吧？

    天蟲丸一下睜開眼，糊在臉上的是一只胖乎乎的大熊貓爪爪——胖達左右開弓，拍打著天蟲丸的臉頰，一邊喊道，“起床咯, 天蟲丸～”

    天蟲丸皺起整張臉, 使勁把他的爪子扒拉開, “干嘛啊——吾還沒睡夠呢——”

    胖達把他被子一掀, 推著年糕似的天蟲丸起身, 又把衣服往他身上沒頭沒腦地套去，“悟說讓你每天也加入我們的訓練課程, 就當鍛煉身體。”

    天蟲丸：“……”

    吾這都被俘虜了怎么還要鍛煉啊？！體術訓練，退退退——！

    于是, 高專寬闊的塑膠跑道上，禪院真希一馬當先，面不改色地大步跑在最前, 馬尾辮隨著晨時的寒風一甩一甩。大半圈后，胖達和狗卷棘則小跑著跟在天蟲丸身邊, 一個喊著“加油加油fighting！”一個不時張口發出“跑起來！”“不許停！”的咒言術。

    上氣不接下氣的天蟲丸：你們不要過來啊啊啊啊！

    半個小時后，感覺肺管都要被掏空的天蟲丸徹底沒了力氣，死尸一般掛在胖達的背上，被他背著放倒在跑道外圍休息，好心的狗卷棘見狀還特意跑去了販賣機處，要給他買個飯團。

    天蟲丸毫無形象地癱在地上緩和著氣息，忽覺一道陰影灑在身上，他慢慢睜開眼。

    “哼哼～盤星教超菜詛咒師的戰敗CG收錄中——”五條悟躬身拿著手機“咔嚓咔嚓”拍個不停，他透過鏡頭與天蟲丸對視，“要不要好心的五條老師免去小朋友的體術訓練呢，只要告訴我「三眼」的術式能力就行，很劃算吧～”

    呵。

    天蟲丸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他豎起中指。

    *

    見體術訓練威逼利誘計劃失敗，五條老師絲毫沒有氣餒，馬上又心生一計。

    午后，五條悟提溜著天蟲丸再次來到自己的教師宿舍，口中說著讓他取走落在自己房間內的西洋劍咒具，實則非常“不經意”地展示著憑空出現在書柜上的一個超擬真手辦模型。

    “我隨手放在柜子邊了，你拿回去吧。”五條悟抱臂靠在門框上，歪著頭道，“老師可不想把詛咒師的咒具一直放在房間里，感覺會招來咒靈呢，真恐怖～”

    那你早上來的時候倒是一起帶來啊，還讓吾特意跑一趟！

    天蟲丸暗暗吐槽著，一邊踏入室內。就在他的視線投向書柜的剎那，眼神一凌——

    嗯？

    最上層那個手辦……銀白色的長發，額生月印，面帶妖紋……酷酷的表情和茸茸的大毛毛——是你！殺生丸殿下！

    天蟲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難道——你就是那個在動物城選美大賽最后十分鐘以一票之差超過吾，奪得第一名的那個殺千刀的【最強戰斗暴龍獸】？！”

    “嗯？”五條悟一臉無辜，“什么什么，老師沒聽懂耶 。”

    天蟲丸：“……”

    你最好是沒聽懂。

    圣子大人無能狂怒地盯著某個裝傻充愣的可惡人類，內心已然把他大卸八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遍。

    見天蟲丸一副氣得要當場變成河豚咒靈的模樣，五條悟這才“恍然大悟”一般道，“哦——你是說那個游戲啊。”

    五條悟摸著下巴，一副回想的樣子，“說起來，除了實物周邊，官方好像還贈送了一張限定動物鎮民的amiibo卡，只要在游戲機上刷卡就能讓該動物來自己的城鎮作客——”

    他朝天蟲丸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啊，有沒有哪個小朋友想要呢？”

    “！！！”

    天蟲丸受到了敵方咒術師的魅惑攻擊！

    天蟲丸點開技能槽——

    天蟲丸使用了「強行無視」和「自我催眠」技能試圖抵御攻擊！

    五條悟悠悠然“變”出一個全新的游戲機晃來晃去，“奇怪，這里怎么突然長出了一個野生的游戲機，還正好插上了游戲卡帶喔～”

    “……”

    天蟲丸倒下了！

    “……你、你先給吾試玩兩天，吾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告訴你。”天蟲丸表情糾結道。

    五條悟挑眉一笑，把游戲機扔到了天蟲丸懷里。

    *

    設計這個聯動的殺生丸小動物的人類，是天才吧——在打游戲的間隙中，天蟲丸不止一次這么想到。

    明明是三頭身的短小犬科外形，表情卻又酷又帥，白色和服上飄著六角梅，一副貴公子的架勢。

    找他對話送禮物飾品，殺生丸會沉默一下，接過去戴上并說：“一點也不適合我，蠢貨。”

    路遇在城內閑適垂釣的殺生丸，擠在他身邊也拿出魚竿拋餌，殺生丸：“這是我的獵物。”

    在出海碼頭看見背著身，銀發飄飄的殺生丸，找他對話后：“玲在哪里……”

    天蟲丸：&×&%￥#@×&%￥#——！

    被萌出一臉血的天蟲丸再次倒地不起。

    可惜，還沒玩多久，下午的訓練課又要開始了，照顧小朋友非常盡責的胖達準點來到了天蟲丸房間門口，揮著毛乎乎的爪子喊他動身。

    天蟲丸摁著搖桿不肯松手，腦子里一陣高速旋轉，思索著一個合理的翹課借口：病了？殘了？死了！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際，室內突然響起兩下短促的“嗡嗡”聲。胖達也不知道從自己一身實心棉花的哪個部位掏出了一只手機，用爪子靈活地點開。

    “啊……等下的訓練課只有我和真希陪你上了。”胖達撓撓頭，看著手機屏幕說道，“棘他好像臨時要出一個單人任務，晚點才會回來。”

    “……”天蟲丸的目光在胖達的手機上流連了兩秒，放下游戲機起身，“好哦。”

    *

    趕到操場，照例又是先跑圈熱身。天蟲丸正暗自慶幸狗卷棘不在，沒有人可以對他施咒言術，預備慢慢跑在后面摸魚，就見禪院真希做完拉伸后走到他邊上，一掌摁在天蟲丸頭頂，揚眉道，“跟著我跑，小鬼，可別偷懶。”

    禪院真希后背，胖達遙遙朝他露出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天蟲丸：“……”

    所以說人質到底為什么要跟你們一起鍛煉啊！異議——異議！

    最后的結果是，天蟲丸跑完圈后又在地上攤成了一張小面餅，甚至才倒下了兩秒，又被真希大魔王無情地拎了起來，“不準躺下，慢慢走兩圈——”

    小面餅：“嗚……”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下一項純體術對練又開始了。禪院真希“咚”地一下將薙刀豎起，朝天蟲丸一勾手，“你先來——放心，我不會用全力的。”

    天蟲丸咽咽口水，感覺自己頭頂仿佛出現了瘋狂閃爍的大寫“危”字。他提著自己的西洋劍壯士斷腕般走過去，在禪院真希示意開始后，劍尖一挑，快步沖上前，“奧義·冥道殘月——哎喲！”

    天蟲丸哭喪著臉被小石頭絆倒在了地上。

    禪院真希：“……”

    胖達：“……”

    ——半小時后，圣子大人渾身酸痛地閉眼吐魂：杰，原來平時練習的時候你給吾放了那么多水，吾再也不偷偷罵你了！

    等到胖達再和禪院真希對練完畢，又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大家一起坐在操場邊的石臺階上暫時休息休息。天蟲丸用頭拱拱胖達軟軟的肚子問道：“幾點啦，胖達？吾還要準點回去看動畫片呢。”

    胖達摸出手機豎到他面前，“喏，還不到四點。”

    “噢……”天蟲丸眨眨眼，看著胖達把手機隨手放在身邊，將腦袋扭回去道，“說起來，吾還沒展示過自己的術式呢，這可是能創造生命的能力，哼哼～有沒有人想見識一下呀～”

    “咒力總有用盡的時候——體術短板這么嚴重，術式再花里胡哨也難以為繼。”禪院真希覷了他一眼，淡淡道。

    天蟲丸輕哼一聲，扯扯胖達的毛毛，“快說！想不想看！”

    胖達捧場地呵呵一笑，“想——來吧來吧。”

    天蟲丸得意地半坐起身，抬起一拳朝階梯旁的石燈籠揮去，“黃金體驗——！”

    下一秒，靜立的石燈籠倏爾化作一只身高瘦長的黃褐色靈緹犬，長腿一蹬，幾息間便跑出一百米之外。

    “哇！”胖達驚嘆地看向遠去的靈緹犬，“天蟲丸，你這個術式感覺很實用誒，打起架來變招肯定很豐富！”

    禪院真希也投去一眼，沒有說話。

    “對吧對吧～吾就說吾可是很厲害的！”天蟲丸立刻“再接再厲”，看也沒看就朝身邊又揮出一發黃金體驗，幾人便見一只漆黑的游隼長嘯一聲，有力的翅膀一扇，“唰”地飛往空中。

    “哦哦哦！”胖達十分興奮地拍著爪子。

    “……”禪院真希看著那只越來越遠的游隼，忽然想到什么，“天蟲丸，你把什么變成那只鳥了？”

    “嗯？”天蟲丸低頭看看身邊，“不就是臺階上的石塊之類……”

    他驀地一頓，慢慢扭頭，朝胖達尷尬地一笑，“哈哈，手機、手機變成小鳥飛走了欸。”

    禪院真希：“……”

    胖達：“……”

    胖達：“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快叫那只鳥回來！”胖達使勁搖晃著天蟲丸的肩膀吼道。

    天蟲丸頓時眼冒金星：“不、不行啦！它已經變成獨立的生命體了，不會再受吾操控了——”

    “嘖。”禪院真希立刻起身，一把揪起胖達，“還不快追！”

    見他們一下跑遠，天蟲丸也馬上跟在身后，可惜速度實在差強人意，沒幾分鐘就被遠遠拋下。

    操場上一片靜謐空曠，唯剩天蟲丸獨自一人。

    “……”

    他默默從衣兜里拿出一部眼熟的手機，快速在屏幕上點擊著，在顯示“送信成功”后立刻刪除了消息記錄。

    嗯哼～搞定。

    天蟲丸慢悠悠地走回石臺階坐下，撐在階梯上的手指一下下點著。不多時，一只漆黑游隼仿佛兜了一大圈似的又從前方遙遙飛來，雖還不見胖達和禪院真希的身影，吵鬧的呼喊聲倒是隱隱傳來。

    “黃金體驗——”

    天蟲丸掌中的手機立時變作一只與飛來的黑鳥形貌無二的游隼，沖向天空。兩只游隼身軀交錯，一只遠去，一只落回天蟲丸掌心，褪去黑鳥外貌，變回了一個手機模型。

    天蟲丸將手機模型一揣口袋，拍拍屁股起身呼道：“它又飛過去了——快抓快抓——等吾再來一拳就能把你的手機變回來咯——！”

    *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手機君總算是安然無恙地回到了胖達手里，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天蟲丸決定——向大家安利宇宙級偶像寺門通小姐，并一起激情K歌！

    “咿耶～”

    不知何時出現在操場，并擠到學生中間的五條悟揮舞著雙臂，一副立刻就要應援的模樣。

    “腌魚子！”

    這是出任務就回來聽到有熱鬧可湊，同樣迫不及待的狗卷棘。

    “露天K歌？”禪院真希狐疑地皺眉，“高專這種又破又舊的地方有那種設備么。”

    “嗯……沒記錯的話，影音室好像有可以外置的設備。”五條悟摸著下巴，一陣風似的又不見了人影，“稍等——老師去看看——”

    于是大家便在操場上悠閑地望天，忽然，見夜蛾正道魁梧的身影從另一頭快步走來，怒氣沖沖道：“剛才！是誰追在一只黑鳥后面把校長室窗戶都打爛了——！”

    禪院真希&胖達：“……”

    二人不約而同伸手一指天蟲丸：“他！”

    天蟲丸：“？？？”

    ……最后，三個人各挨了校長一記鐵拳，被罰去資料室打掃衛生兼整理書冊。本來還想掙扎一下說等會兒大家要一起K歌玩，順便搬出了五條老師的名頭，然而夜蛾正道卻表示，“現在就去——在晚上之前能整理多少是多少，打掃不完的明天繼續！”

    三人：“……”

    狗卷棘盤腿坐在草坪上，悠悠地揮著手，目送三人遠去。

    *

    吱——呀——

    不知多長時間沒有人踏足的資料室，一開門便是灰塵撲面，走在最前面的天蟲丸當即咳了好幾聲。見狀，胖達立刻把他拎到門外，自己走進去開窗通風，禪院真希也摸索著墻壁打開了室內的頂燈。

    “我還以為校長說的是教學樓那個成天緊鎖的檔案室，沒想到這邊角落里居然還有個放資料的地方。”禪院真希說道。

    “好像之前文件統一搬遷過，這邊很久不用了，應該都是些沒什么用處的陳年書冊吧。”胖達摸了一爪子灰，連忙甩甩。

    鐵制資料柜一排排緊密地貼合在一起，朝向外面的一側是黑色搖柄，角落里則是堆疊得參差不齊的書冊。

    禪院真希擼起袖子走上前，“先把那堆文件收進柜子里再打掃吧。”

    天蟲丸應了一聲，跟在她背后左右看看，幫著把文件分分類，傳給正旋著搖柄把資料柜一排排分開的胖達。不過圣子大人身軀羸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來來回回也就拿了幾本書冊，遂被禪院真希嫌棄地一彈腦袋，指揮他“邊上呆著去”。

    天蟲丸當即樂呵呵地跑開，走到資料柜中間饒有興趣地看來看去。

    哇……《日本境內各區詛咒分布情況》……《咒靈祓除報告記錄冊》……居然還配上了咒靈的插圖，哈哈哈哈哈，丑死咯……這邊是……《咒術師登記檔案（東京校）》，還有《在案詛咒師卷宗》——

    嗯？

    天蟲丸一頓，目光停在泛黃書冊上的某一頁。

    【負責人（高專三年級夏油杰）被派遣任務5日后，經確認，共有舊■■村居民112名死亡。……夏油杰逃亡。依據咒術規定第九條，判其作為詛咒師，成為處刑對象。】

    “……”

    啊，「天真的小朋友」，指的就是這個么……大魔王的成長史？

    天蟲丸若有所思地將書冊合上，踮起腳扒拉著檔案柜，想塞回上層書架，卻沒注意到搬著一摞書冊的胖達正欲從他背后經過，天蟲丸一下與他的大屁股撞了個正著，兩人同時“哎喲”一聲，書冊嘩啦嘩啦散落一地。

    二人看看地上亂糟糟甚至有的還散頁的資料冊面面相覷，然后在禪院真希的怒吼聲中趕快蹲下身手忙腳亂地收撿起來。

    紛雜散亂的紙張中，隱隱夾著幾張略微褪色的照片。胖達用爪子一勾一勾地挑出來一看，有些好奇道，“欸？這不是悟嗎，還有硝子小姐——是他們以前在高專上學時候的照片耶！”

    “什么什么？”天蟲丸立刻扒著胖達的手臂探頭探腦。

    禪院真希也不禁走近，躬身一起看著胖達手里的照片，“……確實是那個眼罩笨蛋，他這張臉還真是十年如一日。不過他們旁邊的是誰？”

    胖達抓抓腦袋：“不知道。應該也是他們的同期？怎么沒在高專見過……”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櫻色的春日，三個少年少女勾肩搭背，一個扎著黑色丸子頭，一個戴著怪怪的小圓墨鏡，一個口中咬著女士香煙——明亮的藍天之下，他們比著搞怪的姿勢一起大笑。

    右下角標著日期，“2006年X月X日”，還留下了一個煙頭摁下的印記，和兩個劉海狐狐頭、墨鏡貓貓頭的可愛簡筆畫。

    天蟲丸盯著照片，一時有些出神。

    咦……這個不是……

    “——蛋黃醬！”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幾人放下手里的東西，立刻起身向屋外走去。天蟲丸跟在二人背后，不著痕跡地把那張照片收進口袋。

    屋外臺階下，狗卷棘正握著手機一搖一晃朝大家示意。

    胖達意識到什么，連忙摸出自己的手機一看，不知道幾時手機調了靜音，這才沒接收到消息和電話。他點開line看了看記錄，“喔——悟他已經找到設備搬去操場了，讓我們過去呢。”

    天蟲丸扭頭看看資料室：“那剩下那些……？”

    禪院真希哼笑著一把拉上門：“明天再說！”

    *

    傍晚，高專操場。

    難得見到這么多人齊聚，遙遙看見好幾個其他年級的老師，還有一些認不出面孔的校內人員。七拼八湊出來的“舞臺”邊，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正并肩站著，一齊看向舞臺上揮著手臂的五條悟。他這時難得沒有纏上繃帶，也沒有戴墨鏡，一雙蒼藍的眼睛露在外面，像兩顆透亮的寶石。

    “米娜～快來看！老師找來了這個哦——”

    一個帶小屏幕的箱式點唱機立在舞臺邊，前面還像模像樣地還擺了好幾個音箱，一些地燈，以及纏在一起的電線。

    “嘿咻～”五條悟一腳把有礙美觀的電線踢到后面去，不知從哪里又翻出兩個話筒握在手里。

    胖達狐疑地走近，“這個東西——還能用嗎？”

    “雖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但是肯定沒問題的！”五條悟自信地比出一個大拇指，“咻”地摁下開機鍵——

    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

    其他人：“……”

    五條悟眨眨眼：“嗯，大概沒問題？”

    禪院真希翻了個白眼，也走向點唱機，和胖達一起研究這個老古董還有沒有拯救的余地，只見二人對著點唱機一頓拳打腳踢，試圖將其物理修復。

    舞臺下，家入硝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五條，你不要告訴我，特意喊我來就是為了讓我在這里吹冷風的。”

    五條悟無辜地回視。

    夜蛾正道“嘖”了一聲，微微皺眉，也走上前加入了學生們的物理修復隊伍。

    好在，經過高專師生齊心協力的治療，點唱機老人家總算勉強回光返照，安全開機了。可惜，點唱機畢竟是老古董，只收錄了一些經典懷舊曲目，天蟲丸想要向大家安利宇宙級偶像的愿望終究是泡湯了。

    圣子大人撅著嘴暗暗扼腕。

    十分鐘后，一切準備就緒。

    “啊啊——麥克風測試麥克風測試——”

    家入硝子站在音箱邊，意思意思踹了一腳音箱，然后朝臺上的五條悟比了個“OK”的手勢。

    “咳咳！米娜桑～歡迎來到東京咒術高專第一屆K歌大會——！”五條悟握著話筒慷慨激昂地說著，隨即笑瞇瞇地展臂朝舞臺下某個方向示意，“下面有請夜蛾校長為大家獻唱今晚的第一曲！蕪湖～”

    突然被點名的夜蛾正道：“——？！”

    他正想拒絕，可惜臺上某個問題兒童已經帶頭起哄起來，臺下其他老師和人員也哈哈大笑著一起喊著“校長！”“夜蛾老師！”“哦哦哦——”之類。

    夜蛾正道：“……”

    無奈之下，他只好硬著頭皮走上舞臺，從五條悟手里接過話筒時還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五條悟笑著走到點唱機邊，“夜蛾，這個點唱機不能選歌，我就隨機放咯。”

    他在屏幕上隨手一點，下一秒，一首甜甜的情歌從音響里傳出。在場所有人安靜了一秒，隨后一齊爆發出歡快的大笑聲。夜蛾正道面黑如炭，在“噗”“撲哧”“哈哈哈哈哈哈哈”的“伴奏”聲中開始了演唱。

    舞臺邊，家入硝子和五條悟交換了一個眼神，也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有了校長的舍身“熱場”，氣氛一下便熱烈起來，紛紛有人自告奮勇奔上舞臺。見上一首結束，天蟲丸也不管會不會唱，趕緊拽著胖達往前小跑，小短手高高舉起，“吾下一個！吾下一個！”

    ……

    十來首歌唱畢，大家的熱情這才稍微平息一些。臺下，天蟲丸正和胖達、狗卷棘一起如海草般有節奏地搖著手臂應援，就見五條悟笑嘻嘻地一手握著話筒，一手作勢要招呼家入硝子一起上臺，并被對方甩去好幾個嫌棄的白眼。

    音響里，悠揚的前奏已然響起，家入硝子眉頭一挑，不知說了句什么，笑著將五條悟一把推回了臺上。

    天蟲丸漸漸停下揮動的手臂，望著他們的模樣。他摸出口袋里的照片對比著臺上看了兩眼，嘴角揚起，穿過人群間隙輕快地往前走去。

    十年如一日……真希說得還真沒錯欸。那，還有一個怪劉海大笨蛋嘞？

    五條悟拿起了話筒。

    嗯哼，大概，也是一樣的。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

    和室內，天蟲丸看著桌面上某人慘不忍睹的繪畫大作，不可置信道，“這也太丑了吧！之前，你畫的那個盤星小子的狐狐頭像不是還蠻可愛的嘛？”

    “那個啊……”夏油杰垂下眼，笑瞇瞇道，“別人畫的，我只是臨摹了很多遍而已。”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檐廊下，天蟲丸郁悶地向美女秘書抱怨，“吾因為狂刷杰的卡氪金被他限制消費，連手辦都買不起了！小氣鬼！”

    菅田真奈美隨手拿起掛在天蟲丸領口的小圓墨鏡給他一下戴上，似笑非笑，“去找他撒個嬌就行，記得語氣臭屁一點。”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 —— ”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拉面店里，天蟲丸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問道，“憂太，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拿碟仙咒靈的尸骨來解咒啊？”

    “哎？”乙骨憂太停下筷子，回憶道，“我只是想到夏油先生曾經也問過我，‘一個人不會寂寞嗎’，當時他的神情——讓我覺得一下就被理解了。”

    天蟲丸停下腳步，在舞臺附近的陰影里站定。

    “喂——”他抬臂朝某個剛丟下話筒的白發男人揚了揚手里的照片，“吾在資料室撿到了這個耶，不知道是誰的。”

    五條悟眼神掃來，驀地大步上前，一下抽回照片。

    “哇，原來是你落下的，多虧吾幫你撿回來咯～”天蟲丸哼笑著仰起臉，伸出手道，“作為謝禮，那天你搶走的墨鏡，還給吾啦。”

    五條悟垂目看他，一點不帶猶豫：“不給。”

    “……”天蟲丸歪歪腦袋注視著他的眼睛，忽然假模假樣嘆了口氣，沒頭沒腦道，“別難過，他超愛。”

    五條悟：“……”

    五條悟：“？”

    “She’s a Killer Queen —— Gunpowder， gelatine ——”

    “Dynamite with a laser beam —— Guaranteed to blow your mind ——”

    不知是誰又摁下了點唱鍵，現場突然開始播放起了張揚華麗的搖滾樂。

    “誰來唱這首？我不會啊——”

    “切——！”

    *

    第一屆咒術高專K歌大會終于在午夜順利落幕。

    其實一些人本來還意猶未盡，手機都快沒電了，還要開著電筒在臺下倔強地模仿著熒光棒，大有直接嗨個通宵的架勢。可惜，夜蛾校長沖上舞臺，一把奪過話筒，喊著上課啊、出任務啊什么的，逼得這群夜貓子們紛紛敗退，只得一哄而散了。

    打發學生們去休息，剩下的大人開始哈欠連天地收拾設備清場。

    晚些時候，五條悟才慢悠悠回了教師宿舍。他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拿出那張照片靜靜地看著。

    原來掉在資料室了，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

    他伸指在照片上戳了戳，正要把它收進抽屜里，口袋里的手機突然“嗡”地一響。五條悟拿出手機一看，是一封郵件——之前他用天蟲丸填的那張表，找人去調查看看相關信息。

    根據「天蟲丸」這個名字，唯一找到的是境內一個名為「潛能開發事務所」的組織，似乎只是一個利用迷信和洗腦進行詐騙犯罪的傳銷組織，但沒有關于其中人員的確切記錄。后來還被路過群眾舉報，警官們將其直接當做年底業績一鍋端了。該事務所舊址某天半夜還疑似發生了電路老化事件，莫名爆炸，因此后續也無從調查了。

    看起來“似乎”與盤星教這位詛咒師小朋友沒有什么聯系。

    五條悟繼續一目十行地看著郵件報告，發現此前津田出版大樓中，除了高專幾人的咒力殘穢，也沒有再檢測到其他任何人的咒力。

    “哈……”

    五條悟把手機關上，最后看一了眼照片上的某人，“手腳還真快。”

    他把照片鎖進抽屜里，打了個哈欠朝床邊走去。

    潛能開發……聽起來就很微妙啊。

    *

    “本次列車為山手線內環線，開往上野·池袋方向……下一站XX，開左側門……本站可換乘中央線和地下鐵銀座線……”

    蜿蜒如長蛇的JR鐵路在晨光的籠罩下一路往東北馳去。

    車廂內，乙骨憂太和米格爾并排而坐。乙骨憂太微閉著眼睛，腦袋磕在車窗上一點一點，懷里還攬著個背包，鼓鼓囊囊的。米格爾瞥他一眼，雙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想到接下來的事情，他內心頗不爽地“嘖”了一聲。

    這種帶小孩的麻煩事別找他行不行。

    *

    東京咒術高專。

    又結束了一早上要人命的體能鍛煉，天蟲丸提溜著滿滿當當的早餐回到了宿舍。他一邊叼著熱乎乎的飯團，一邊拿出游戲機登錄。

    消息發出了這么久，某人總該有點回復了吧……

    他登進《動物城物語》，操控著白毛小人一路往城鎮廣場的留言板走去——既然五條悟把他的聯網功能ban了，那么只要讓杰直接登上自己的賬號不就行了。

    天蟲丸漫不經心地敲敲沿途路過的小動物，跟他們挨個對話送禮，這才停在留言板前點開一看。

    在他龍飛鳳舞畫的星星狀城徽旁，多出了一格文字留言塊。

    【已令乙骨動身引開高專注意，不日前來。保持聯系，屆時五條悟如從高專離去，即刻通知我（笑）。】

    天蟲丸把這條留言反復看了三遍，這才歡天喜地地關閉。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猩猩體能訓練，走你！討人厭白發混蛋，走你！

    于是，當這天下午，胖達又來喚天蟲丸時，便意外地發現某個原本一聽到體術課就倒地不起、撒潑耍賴的小鬼，今日居然神清氣爽地等在宿舍里。還沒等胖達開口催促，天蟲丸甚至已經自覺地拿起咒具起身，從他身側一溜煙竄了出去，還一邊開心地喊著，“耶耶耶——體術課體術課——吾最討厭體術課咯！”

    胖達：“……”

    瘋了啊這是。

    *

    兩日后。

    剛掃清完咒靈，正在竹下路悠閑買著可麗餅的五條悟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什么事，夜蛾？”五條悟咬了一口馬卡龍頂問道。

    “悟，「窗」在福島縣監測到了詛咒女王的出沒痕跡，和一枚正待孕育孵化的咒胎——總監部希望你立刻動身前去福島，圍捕乙骨憂太。”

    “……”

    “你任務結束的話馬上回高專，詳細情況我就不在電話里說明了。”

    “……噢。”

    半晌，五條悟才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終于有動作了啊，杰。

    這幾乎是一張明牌的聲東擊西，但是，對方以乙骨憂太作餌，借總監部為推手，他不得不去。

    五條悟三兩下吃完可麗餅，拍了拍手，從口袋里摸出那副收繳來的小圓墨鏡若有所思地看著。

    “五、五條先生——我們現在——”

    好不容易找到五條悟蹤影的輔助監督，正暗自舒了一口氣，準備接這位祖宗回高專，就見那道高大的身影眨眼又從視線內消失了。

    輔助監督：“……”

    *

    京都，五條宅。

    長年不見人影的某位家主大人久違地回了趟了本家。

    嗒嗒、嗒嗒……

    五條悟踏在木制長廊上，腳下生風，越過一臉驚訝還未反應過來的老管家徑直朝偏房書庫而去。

    “咦，五條大人……？！您今日怎么突然回來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安排……”

    “去把收藏室的鑰匙找來給我——”

    篤。

    庭院里的驚鹿落下，青翠的竹筒濺起水滴。

    “是……”老管家立在原地，呆呆應道。

    書庫內，五條悟扯下纏目的繃帶，一目十行地掃過架子上陳舊的古籍。直轉過了好幾個書架都沒有尋到他欲找之物，白發男人的眉頭不禁慢慢攏起。

    倏然，五條悟神色一頓，蹲身從最下層抽出一本紙張都破損得快散落的書冊，信手翻了翻。

    咒具……束縛……咒印鏈接……

    就是這個。

    他將書一合，起身離開書庫。

    *

    傍晚時分，五條悟才悠悠回了高專。他也不急著去校長室，反倒踱步至天蟲丸門前敲了敲。

    篤篤。

    半天，天蟲丸才開了門，倚在門框上瞅瞅五條悟，“干嘛啦？有事快說。”

    五條悟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哼笑一聲，掏出那副黑色的小圓墨鏡一下架在天蟲丸鼻梁上，“鏘鏘！”

    “？”天蟲丸眼前一暗，他疑惑地摸了摸久違的墨鏡。

    不知是不是許久不戴墨鏡了一時有些不習慣，天蟲丸總覺得有點緊緊的，他忍不住伸手調整了一下位置，抱臂道，“你終于良心發現知道不能欺負小朋友了？”

    “什么啊，五條老師我明明一直都對小朋友很好說話喲。”五條悟蹲身戳戳天蟲丸的臉蛋，意有所指道，“不像某些人，說好了要告訴老師術式能力，結果白嫖了我這么久游戲機……啊，該不會還偷偷用游戲機干壞事了吧？”

    天蟲丸掩在墨鏡后的眼睛左轉右轉，“吾就是打游戲啊，還能干什么……再說了，吾當時只是說試玩一下考慮考慮，這不是、還沒考慮好嘛！”

    “嗯？是想用考慮當借口繼續白嫖啊——”五條悟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要馬上截止試玩期，回收游戲機咯。”

    “欸、等等！”天蟲丸連忙扯住他的袖子，“就這兩天，吾最后再考慮兩天就答復你！”

    “……”

    五條悟沉默不語，忽然伸指在天蟲丸墨鏡鼻托處一勾，凝視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瞳。有一剎那間，天蟲丸的眼底微不可察地淌過了一絲蒼藍——恰如「六眼」的顏色。

    “好哦。”五條悟笑著把天蟲丸的墨鏡按回他鼻梁上，“那老師就等等吧。”

    等著……你。

    *

    高專校長室。

    五條悟象征性地敲敲門，隨后直接推門而入，“我回來咯，夜蛾。”

    辦公室內，夜蛾正道放下文件，抬頭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歪在沙發里坐下，長腿一架，靜靜道，“福島的事，怎么說？”

    “據那邊「窗」的報告，事發地是在福島縣磐梯山半山腰的一個露營場。”夜蛾正道皺起眉，十指交叉，手肘撐在桌面上，“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二級咒靈逃竄到附近，結果，祓除后再清理現場、進行檢測時卻發現了陌生的咒力殘穢，經過對比認定后證明屬于乙骨憂太。”

    “嗯。”五條悟雙手交叉放在腦后，仰頭靠在沙發背上，“那，那個咒胎？”

    “是在超過露營場范圍的更深處的一個隱蔽位置，目前判斷就是那枚咒胎在吸引周邊的咒靈聚集。看它的情況，已經將將要孵化誕生，并且就其詛咒氣息來看絕對不低于一級。”夜蛾正道補充道。

    五條悟點點頭，沒有說話。

    夜蛾正道無聲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夏油做的，他想干什么？”

    “誰知道。”

    五條悟一下直起身，“啊——忙到現在還沒吃晚飯，食堂應該還沒有關門吧——”

    “……”夜蛾正道揮揮手，示意他自行離開，“明早輔助監督會來接送你。”

    “嗯哼。”

    五條悟向外走去。

    第25章 請狐入甕

    金色光輪才躍上地平線沒多久, 黑色轎車已在高專門口停下。不多時，遠在盤星教的教祖大人每日照例登上游戲一看——

    【他走了。】

    夏油杰輕輕一笑，拿起手機給米格爾傳去消息。

    *

    福島縣，磐梯山露營場。

    身著黑色西服的輔助監督正引著五條悟朝山林深處走去。

    “……五條先生, 前面就是我們發現咒胎的地方。為了避免打草驚蛇, 沒有派出太多人員看守, 但是下面的露營場還是暫時關閉了，以免有無關群眾誤入。”

    五條悟兩手插兜，跟在輔助監督身后慢慢走著, 他感受了一下周圍幾百米隱隱的咒力流動，不禁嗤笑一聲，“沒有派出太多人？哈，這附近咒力雜駁得都能開party咯，生怕對方看不出來么。”

    “呃……”輔助監督小心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您的意思是？”

    “撤走三分之二, 距離再退五百米。”五條悟越過輔助監督往前走去, “我的「茈」可不會自動識別爛橘子喲。”

    輔助監督咽了下口水：“好、好的, 我會轉達您的要求。”

    ……

    露營場深處, 一枚足有排球大小的暗紫色咒胎森然裹藏于枝葉間，蜷縮扭曲, 首尾相接，宛如一個畸形的嬰孩。它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奇異的詛咒氣息, 若不注意可能被忽視，靠得極近時，那股令人厭惡的詛咒氣息便一下噴薄而來。

    五條悟靜靜打量了片刻, 轉身往回走。

    “走吧。找個好位置，守株待兔。”

    ……

    月上中天, 枝影搖晃。一直被暗中關注的露營場深處，終于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他背著一把長刀，踩著地上干枯的落葉，慢慢朝咒胎處走去——

    “乙骨憂太，對吧。”

    低沉的男聲忽然在附近響起，乙骨憂太腳步一頓，立時回身看去。

    身材頎長的白發男人穿著一身墨色，目上纏著繃帶，單手插兜站在月色映照處。

    “哇哦～”五條悟歪了歪頭，“咒力總量還真是驚人。不過怎么看也就是個普通小鬼，那群老家伙至于這么擔驚受怕么。”

    “你是……”乙骨憂太警惕地看著他。

    “啊，是專門吃小孩子和……小蟲的五條老師喔。”五條悟笑嘻嘻道。

    乙骨憂太神色微動。

    “我也不想為難小朋友，都是爛橘子非要叫我來啦。不過，你身上有樣東西我倒是蠻有興趣的——”五條悟微一勾手，“詛咒女王……放出來看看。”

    “……”乙骨憂太盯著他，默默拔出長刀，低聲喚道，“里香。”

    濃稠的詛咒氣息驟然在少年身后爆發出來，白森森的巨大咒靈長嘯一聲，露出獠牙，與揮刀的乙骨憂太一起默契地向五條悟疾沖而去。

    五條悟避也不避，他捏著下巴抬頭望向高碩的咒靈，“欸——這就是詛咒女王啊，不錯嘛～”

    ——！

    鋒利的長刀如同被無形的屏障阻隔，越是靠近五條悟，就越難再進一步。乙骨憂太一擊未得，果斷收刀后撤，他將刀一沉，咒力倏地注入刀身。

    “術式，燃焰！”

    沖天熱浪頃刻向林間涌去，赤色烈焰點著黑夜，所過之處皆燃燒殆盡。

    ……

    燒焦的地面上，五條悟毫發無損地靜立著，他慢慢抬手扯下繃帶，神色淡淡地看向乙骨憂太，“喂，讓你來攔住我，卻沒說明「無下限」嗎？別裝模作樣。”

    呼……

    乙骨憂太雙手持刀，深深吐出一口氣。

    「無下限」術式……干涉原子等級的物質，以縝密的咒力操控支配時空……這個人真的很強……但是，為了天蟲丸，一定要按照夏油先生的囑咐，盡量拖住他——

    乙骨憂太伸手覆上刀刃，沿著冰冷的長刀抹去，深褐色的黑繩順勢纏縛在刀身之上。

    五條悟眉頭一挑。

    再一次，高大咒靈配合著黑發少年朝五條悟直直撲去，而乙骨憂太手中裹纏黑繩的刀鋒，在近身的剎那，直穿「無下限」，向前斬去。

    “——■■■■■■！！”

    五條悟旋身捏住乙骨憂太的肩膀將他反向一推，一息間又回身踩住里香揮來的骨爪，順著它慘白的手臂上幾步輕點，飛身躍起，一個鞭腿狠擊其面門。

    里香狂吼一聲，身形游動，骨爪接連刺去。它巨大的身軀之下，乙骨憂太微微俯身，順著咒靈攻擊的方位不斷劈斬，總能在里香攻擊落下之時算無遺漏地破開無下限。

    五條悟雙掌一合，剎那出現在里香身后，勢如千鈞的一拳猛然砸出，拳風似子彈迅疾。

    轟——！！

    ……

    嘖。

    五條悟不爽地甩甩手。

    能干擾無下限的詛咒……哈，還真是多虧有些人費勁找來啊。

    彌散的塵土中，乙骨憂太與里香立于兩邊，不停歇地夾擊沖去。

    ……

    遠處密林間，米格爾遙遙一望，在手機上快速摁了幾下。

    *

    東京咒術高專。

    潑墨似的穹頂之下，長發僧人無聲地立于長長的屋脊上。夜風席卷，吹得他衣袂翻飛，倏忽間不見蹤影。

    ……

    篤篤。

    敲門聲響起，天蟲丸打了個哈欠，“等下——”

    他桌面上散著幾根蠟筆，手中動作不停，一會兒，才放下手里正涂涂畫畫的卡片，整齊地收拾好，起身去開門。

    “喲，蟲醬。”

    門外，夏油杰笑瞇瞇抬起手。

    天蟲丸眼睛一亮，“你終于來啦！”

    夏油杰呼嚕了一把他的腦袋，帶上門步入室內。他看看矮幾上好幾個拆開了包裝的零食袋子，床頭兩三個丑萌丑萌的咒骸玩偶，以及正亮著大屏幕的游戲設備，不由笑起來，“哎呀，圣子大人的人質生活還挺滋潤的嘛。”

    “還行吧～”天蟲丸抄起桌上的薯片“咔嚓咔嚓”吃起來，“因為那個叫五條悟的沒把吾的事情說出來，所以他們都當吾只是個普通小咒術師而已啦。”

    “……這樣啊。”夏油杰淡淡道，復又看向天蟲丸，“你的術式能力，沒有被他知道吧？”

    天蟲丸仰起頭，托著薯片袋子往嘴里傾倒，一邊含糊道，“唔……一開始他把吾抓走的時候吾有用過一下「蟲之目」的力量，就像……嗯，你第一次那時候一樣，從吾的身體間穿過去了……后來吾就隨口說這是「三眼」術式咯，但是他還是一直追問，煩死啦……”

    “「三眼」……？”夏油杰有些哭笑不得。

    “干嘛？”天蟲丸眨眨眼看他。

    夏油杰道：“悟他的眼睛名為「六眼」。”

    “……哈？”天蟲丸無語地把薯片袋子放下，回想了一下當時與五條悟的對話。

    怪不得那個白發混蛋聽說「三眼」后表情奇奇怪怪的……

    “嘁。”天蟲丸聳了聳肩膀，“眼睛貴精不貴多啦，「三眼」更比「六眼」強！”

    夏油杰笑笑沒有接話，他牽起天蟲丸的手道，“好了，剩下的話還是回去再說吧，乙骨和米格爾正在福島那邊拖住悟，為我們爭取時間，不要再耽擱了。”

    “噢。”天蟲丸乖乖被他牽著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忽然抬頭道，“等下、床頭那兩個咒骸能不能帶走啊，是那個兇巴巴臉校長送給吾的，還蠻可愛的。”

    “可以哦，既然是夜蛾……”夏油杰握住宿舍門把的手掌突然一緊，他垂頭直直地盯著天蟲丸的眼睛。

    這個咒力……？！不會錯的，這是悟的咒力，但是，為什么會在天蟲丸的眼睛里……

    “？”天蟲丸晃了晃小短手，“你發什么呆啊杰？”

    夏油杰猛然蹲身，扒開天蟲丸的眼皮左瞧瞧右瞧瞧。

    天蟲丸：“……”

    咒印鏈接么……還是第一次見……似乎還與高專的結界間有著某種束縛效果。

    夏油杰不禁皺起眉頭。

    也就是說，現在強行帶走天蟲丸就會觸發高專結界，潛入計劃全部泡湯不提，甚至引起整個咒術界的注意。或者，放棄帶走天蟲丸，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以及，最后一種——

    斬斷這道咒印鏈接。咒力攻擊會由此反噬給鏈接的另一方，但是天蟲丸就可以不再受到束縛。

    “……”

    夏油杰靜靜凝視著天蟲丸的眼睛，黑色漩渦在他背后隱隱浮現。

    良久。

    呼……

    他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走到沙發邊一屁股坐下。

    “？”天蟲丸看著他行云流水倒進沙發里的動作，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不走嘛？”

    “累了，休息會兒。”

    “……吾看你挺精神的啊？”

    “嘖。”夏油杰抬袖捂住眼睛，“……心累。”

    天蟲丸：“……”

    什么人啊這是。

    *

    福島縣，正在緊密觀察乙骨憂太與五條悟打斗情況的米格爾忽然手機一亮，他正想著“夏油動作還挺快這就得手了”，一邊點開信息查看——

    【情況有變，計劃失敗，帶乙骨盡快撤退。】

    米格爾：“……”

    煩吶。

    第26章 放狐歸山

    “咳……唔……！”

    乙骨憂太正勉力橫刀擋住了五條悟的一下側踢, 飛出幾米遠，被里香一把攬在懷里，忽然感覺到懷里貼身放著的手機“嗡嗡”響了兩聲，停頓三四秒后, 再次“嗡嗡嗡”地響起。

    這是——撤退的信號？從拉魯先生那里“借”來的術式, 是時候一用了……

    他飛快覷了眼長刀上已經所剩無幾的黑繩, 咬牙復又蹬地向前沖去，同時壓低聲音喚道：“……里香！”

    見疾斬而至的長刀再次擾亂無下限，五條悟側身一避, 刀鋒自他右肋旁掠過，下一秒，他已出現在乙骨憂太面前，銳利無匹的勾拳直沖其腹部。

    “呃……！”

    乙骨憂太并不避開，硬吃下這一拳, 他在五條悟近身的剎那朝他倏地張開左手, 只見他手心印著一枚紅色的心形紋印——

    “心身掌握！”

    乙骨憂太疾聲喝道。

    一只巨手憑空出現在五條悟面前, 在黑繩抵消了無下限后毫無阻礙地將他整個人握在掌心。

    五條悟眼底同時浮現出兩個近似的心狀, 他剎那恍惚。

    趁此機會, 里香迅速沖去奪回仍懸在枝椏上的咒胎，骨爪一合, 猛然插進咒胎之中，濃郁的詛咒包裹著咒胎進行著短暫的「催生」, 黑紫色的液體粘稠地流淌出來。

    ——！

    一個小型的生得領域瞬間展開，紛揚蔽目的鴉羽轟然炸散四野。

    ……

    五條悟慢慢眨了下眼，面前已空無一人。

    “……”

    他默默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咒印鏈接——

    哈, 還在。

    須臾，靜謐的林間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虛式，「茈」。”

    轟——！！！

    *

    山腳下，等候多時的輔助監督們剛聞聽一陣地動山搖，皆面色緊張，就見露營場入口處走出來一道高大的身影。

    “？！”輔助監督連忙上前，惶惶道，“五條先生，情況如何？那個詛咒師乙骨憂太他……”

    “重傷，溜了。”五條悟單手插兜，踱步向露營場便的轎車，言簡意賅道。

    “欸？！跑了——？”輔助監督手足無措地跟在五條悟背后，還沒說上兩句話，便被突然拉開的車門一下攔住了去路。

    砰。

    五條悟甩上車門，朝駕駛座的人員淡淡道，“回高專，馬上。”

    引擎聲幾乎是登時便響起，環繞在林間。

    車窗搖下，白發男人伸出手臂隨意地揮了揮，“具體事宜，晚點我再跟那群老家伙說明——”

    ……

    輔助監督們面面相覷，各自長嘆了一口氣，有的拿出了手機默默發起郵件，有的向深處林間走去查看情況。

    *

    東京咒術高專。

    五條悟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學生宿舍樓下。他抬頭往宿舍樓望了望，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慢慢朝樓上走去。

    天蟲丸的宿舍門并沒有上鎖，房間內還隱隱傳來一些輕快的音樂聲。

    “……”

    咔噠。

    五條悟捏住把手，推開房門——

    連接著游戲機的電子屏幕是室內唯一的光源，“嗶啵嗶啵～”“嘟嘟嘟！”的游戲音效環繞房間。兩個身影一高一低，面朝熒幕背光坐著，活像兩只幽靈。

    忽然，其中的長發幽靈扭過身來，背后的光線照不清他的面龐，他握著手柄，朝五條悟笑瞇瞇道，“來得真慢啊……悟。”

    天蟲丸：“門！關上，好冷欸！”

    五條悟：“……”

    五條悟：“…………”

    好半晌，他才揉了揉頭發，伸手把房門帶上。

    五條悟緩緩走到夏油杰身邊，垂下頭，神色不明地看著他，“……最惡詛咒師居然堂而皇之在高專宿舍里打游戲，小心我叫夜蛾來抓你。”

    聞言，夏油杰不禁輕輕笑了起來，“哈哈……既然如此，我還是趁著校長沒發現之前識相點離開比較好。”

    他放下手柄，拍拍衣服起身，再看向五條悟時，已經斂去了笑容，“天蟲丸身上的咒印，可以解開了嗎？”

    五條悟回視著他：“除非你先說明，這個小鬼的術式能力到底有什么貓膩。”

    夏油杰眉梢一動，“一上來就要我交出底牌？就算是老同學，也太不客氣了一點吧。”

    天蟲丸：“就是！”

    “……”五條悟沒有接話。

    “而且——你應該已經調查過天蟲丸了，沒有猜到些什么嗎。”夏油杰繼續說著。

    天蟲丸：“就是就是！”

    二人：“……”

    夏油杰一掌蓋在天蟲丸嘴巴上，“稍微安靜一點哦，蟲醬。”

    天蟲丸不服氣地瞟了他一眼。

    幽微的光線與寂靜再次包圍室內。

    半晌，五條悟才淡淡道，“啊，「潛能開發」，聯系你那套「大義」理論，我是大概猜到了一點。”

    他定定地看著夏油杰，兩只蒼藍色的眼睛里，映滿了面前人的模樣。

    “但是，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清楚，杰。”

    “……”

    夏油杰與他對視了幾秒，忽然嘆息似的笑了起來，“哈，你還真是沒變啊，悟。”

    “？”五條悟愣了一下。

    “好吧——”夏油杰垂下眼，聳聳肩，“悟，就是你猜想的那樣。準確來說，天蟲丸他具有將猴子轉化為咒術師的能力，我只能告訴你這一點。”

    五條悟道：“發現非術師殺不完就轉換思路了，不愧是你啊。”

    夏油杰笑瞇瞇回他：“哎呀，謬贊。”

    五條悟：“……”

    “說是能轉換非術師，但是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很多限制的。”夏油杰狀似無奈地攤了攤手，“雖然很想一舉「進化」所有猴子，不過很可惜我們還沒有那種能力，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喲。”

    哈，放心？

    五條悟道：“轉化非術師為術師，聽起來就天方夜譚的事情，成功率又有多少？”

    夏油杰彎彎眼睛：“啊，這個問題涉及本教隱私，恕難相告。”

    五條悟撇撇嘴，睨了他一眼。

    “比起咒殺所有猴子，將他們轉變為咒術師難道不是一種更妥當的方法嗎？”夏油杰輕描淡寫地補充道，“再說，我現在確實還沒有正面對上整個咒術界的打算，就算想要做些什么，暫時也無法立刻付諸行動——”

    “我們，還是保持各自相安無事不好么，悟。”

    “……從你嘴巴里說出來的「妥當」，真是讓人難以信服。”

    “哈哈哈……”夏油杰一把抄起旁邊當了許久壁花的天蟲丸，笑著道，“好啦，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快把咒印解開吧，悟。”

    他捏捏天蟲丸的臉頰，遞了一個眼神，天蟲丸立時會意地倒地亂叫起來，“哇啊啊啊堂堂高專居然綁架小孩子，吾要去舉報你們——這就是咒術師丑陋的嘴臉嘛，可惡可惡——！”

    五條悟：“……”

    他冷著臉上前一步，伸手覆在天蟲丸眼睛上，須臾，放下手，“好了。”

    天蟲丸瞬間收聲，“哧溜”一下起身粘在夏油杰屁股后面。

    夏油杰俯身提溜起桌上的兩個咒骸，“對了，這兩個玩偶是夜蛾送給天蟲丸的，小朋友還挺喜歡，我就一并帶走了。拜～”

    話落，他攬著天蟲丸頭也不回地從五條悟身側掠過。

    ……

    砰。

    走廊里不知何處吹來一陣風，把宿舍門一下帶上。

    五條悟靜立在原地，熒幕黯淡下來的光線灑在他身上，仿佛一只新的幽靈。

    第27章 回程

    夜幕下, 依然是那只熟悉的粉嫩魔鬼魚咒靈，穩穩地飛向盤星教。

    二人乘在咒靈身上，良久無言。冷風撲面，吹得袈裟揚起, 夏油杰靜靜地望著夜空, 微微出神。

    天蟲丸縮在夏油杰懷里, 忽然漫不經心地開口，“杰，你不是很擔心高專知道吾能把猴子們轉化成術師的這個能力么, 干嘛隨便告訴那個五條悟啊，吾可是瞞得很辛苦。”

    “……我哪有隨便。”夏油杰一下回過神，張口反駁道，“悟在你身上留下了咒印束縛，若是不告訴他實情, 怎么會放你走。”

    “……”天蟲丸仰起腦袋看看他, “那可不一定。”

    夏油杰瞥了天蟲丸一眼, 正好想起另一件事, “我還沒問你呢, 怎么會突然被高專的人給帶走了。離開盤星教前我特意給你和乙骨準備了傳送咒符，他都及時傳送回來了, 你怎么反倒被逮住了？”

    天蟲丸頓時一噎。

    那是因為吾根本沒有什么鬼咒力啊……

    他支支吾吾兩下，含糊道, “跑、跑慢了一下嘛，吾想確認憂太安全離開再用，誰知道那個五條悟來那么快, 一下把吾抓住了。”

    見夏油杰似乎還要繼續追問下去，天蟲丸連忙轉換話題。

    “說起來！吾在高專看見了一張你以前的照片耶。”天蟲丸說道, “你們的照片。”

    夏油杰一愣，“嗯？”

    “你居然在九年前就留著那——么時髦的劉海了，不愧是你哦，杰，太酷了叭！”天蟲丸嘻嘻笑道。

    夏油杰無語了兩秒，正要開口，不防天蟲丸又繼續道，“吾還在照片上看見了你畫過的那個劉海狐狐頭哦，你說臨摹別人，原來就是五條悟啊。”

    “……啊。”夏油杰一滯，干巴巴回道，“還蠻可愛的，我就順手畫了。”

    “而且他以前居然還跟吾戴同款墨鏡，他抄襲吾！”

    “……嗯，是我、不，是悟他不對。”

    “最最可惡的是——”天蟲丸拉長聲音道，“五條悟他居然還把照片搶走了！”

    “……”

    “吾只是想偷偷帶回來欣賞你的時髦劉海嘛，這也不行？他還一副挺不高興的模樣，哼。”天蟲丸用手肘捅捅夏油杰，“快！你也罵他兩句！”

    “……”夏油杰低下頭，慢慢抬手揪住天蟲丸的臉蛋，笑瞇瞇道，“夠了啊，天蟲丸，別以為我聽不出你什么意思。”

    “嘿嘿嘿……”天蟲丸立刻賊眉鼠眼地笑起來。

    他忽然張開手掌放在嘴邊，作喇叭狀朝夜空喊道，“傲嬌永不退環境——！”

    Bang！

    “哇啊！”

    *

    深夜，二人終于回到了盤星教。乙骨憂太和米格爾不欲和總監部那群人撞上，因此正在慢悠悠的回程途中，會議室內唯有菅田真奈美、拉魯以及菜菜子和美美子還在等著二人。

    夏油杰甫一推門，菜菜子、美美子便焦急地迎了上來，一邊喊著“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夏油杰連忙展開手臂，安撫地攬住她們，各自拍拍她們的肩膀。

    而見天蟲丸完好無損，依舊活力十足地跑進會議室，站在一旁的菅田真奈美也總算松了一口氣。

    “夏油大人，之前你前去高專時說計劃可能失敗了，現在如何？”她轉而朝夏油杰看去，“高專是否知道了天蟲丸他……”

    天蟲丸眨眨眼，不說話。

    夏油杰沉默了一瞬，應道，“轉變非術師的事情，高專暫時還不明了，但是，五條悟已經知道了。”

    “那個五條悟？”拉魯問道。

    “嗯。”夏油杰點點頭，“當時，我——”

    “他把吾當人質威脅杰呢！”天蟲丸舉手插話道。

    菜菜子：“陰險！”

    美美子：“卑鄙！”

    夏油杰：“……”

    他頗有幾分哭笑不得，繼續說道，“……總之我只告訴了他最基礎的情況，沒有說得太過深入。”

    拉魯微微皺眉，“這么說，看來我們的計劃得加快速度了，小杰。”

    夏油杰笑了笑：“雖然我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很可惜，擴大天蟲丸術式范圍的方法始終還沒有眉目，現在還不是立即正面對上高專，與他們開戰的好時機……”

    “啊，擴大術式范圍的方法，已經有線索了哦，夏油大人。”菅田真奈美突然插話道，“之前就想同您說明來著，結果被這件事耽誤了。”

    “……”夏油杰一頓，“哎呀，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彎起眼睛：“不過今日實在是太晚了，大家還是早點休息。明天你再同我詳細說明吧，真奈美。”

    “當然。”

    “對了，還有乙骨的事情。”夏油杰又囑咐道，“雖然盤星教在背后作主導這件事暫時還沒有在總監部和高專那邊「點爆」，但是，近日乙骨絕不可再露頭，只能委屈他在教內乖乖安分一段時間了。”

    “好的，等乙骨君回來以后我會立即轉告他的。”菅田真奈美應道。

    “那么，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吧。”夏油杰笑著說道，一邊朝會議室門走去。

    拉魯點點頭，從夏油杰身側經過，打量著他的面色，一面認真道，“你也是，小杰，不要思慮過重了。這才兩三天，黑眼圈都要追上乙骨了，哦，可能他現在都比你好點。”

    夏油杰笑容一僵：“……啊，有么？”

    菜菜子和美美子頗帶憂慮地瞄了他一眼，囁嚅了一下，沒有說話。

    天蟲丸大聲道：“就像半夜有人在你床頭跳踢踏舞那樣哦，杰！”

    夏油杰：“……”

    他快步走出了會議室，“晚安——”

    ……

    在夏油杰身影不見后，菜菜子和美美子立刻一下圍住天蟲丸，悄聲道，“天蟲丸，夏油大人怎么回事，你知道嗎？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他好像還是有些不開心呢。”

    天蟲丸摸著下巴，眼珠子轉來轉去，“這個嘛……誰知道呢……”

    *

    次日早晨，東京咒術高專。

    熱心的胖達正像往常一樣，走向天蟲丸的宿舍，想著今日該用什么法子把某只賴床的小朋友叫起來，走到門前時卻忽然發現——房間內竟然空無一人。

    胖達：“……？”

    難道天蟲丸他今天這么主動，已經自己起床去鍛煉了？不可能啊……

    就在胖達暗自思索時，一道高大的身影從走廊另一頭慢悠悠地走來。

    “喲，胖達。”

    胖達一下扭過頭朝來人看去，“欸，悟？正道不是說你去福島出差了，就回來了？”

    五條悟嘻嘻一笑：“有最強的五條老師出馬，當然是三兩下就解決咯。”

    “嘛……也是。”胖達抓抓腦袋，“那你有沒有看見天蟲丸啊，這個點鐘他居然不在熱乎乎的被窩里，沒道理啊。”

    五條悟一頓，接著說道，“那個小鬼昨晚就回去了。”

    “回去？”胖達驚訝道，“回家嗎？他的家長來接他了？”

    “嗯。”五條悟一撇嘴，“大半夜跑來接人，真是有夠會挑時間的。”

    胖達沉默了片刻，微微垂下毛茸茸的大腦袋道，“這樣哦……走得這么匆忙，都不向我們打個招呼，好歹也道別一下嘛……”

    “桌上，好像有留給你們的東西哦。”五條悟突然說道，伸手指了指天蟲丸的屋內。

    “？”胖達一愣，轉身步入室內。

    單人書桌上，正疊放著幾張花里胡哨的卡片，從作者一塌糊涂的畫技中，隱約可以看出黑白相間的體型超標大熊貓、像一只生氣的霸王龍般的怒臉小人，以及湊在一起一卷一直的兩顆白毛大頭。

    五條悟踱步至他身旁，看了眼胖達手里的卡片，吐槽道：“嗚哇，抽象派嗎。”

    胖達默默盯著卡片，重重地一點頭：“我怎么像個哥斯拉啊！”

    “哈哈哈哈哈哈……”

    第28章 夏油大人不開心

    臨近午時, 米格爾帶著乙骨憂太安全地返回了盤星教。確認了二人的情況后，菅田真奈美第一時間便告誡了乙骨憂太最近切勿外出，需小心避避風頭的事情。

    內心一直把天蟲丸被抓以來一系列事宜的緣由全部歸結于自己，乙骨憂太自然連聲應是。并且, 聽說天蟲丸已經于昨夜活蹦亂跳地回來后, 乙骨憂太立刻面帶喜色地丟下一句“我去看看天蟲丸——”, 便迫不及待地朝他房間小跑而去。

    “哎呀，真是個好孩子。”看著乙骨憂太遠去的背影，菅田真奈美不禁笑道。

    米格爾側頭掃了一眼, 淡淡道，“是個好心笨蛋，但是——會不會一直留在盤星教還是兩說，畢竟，他還當我們是無償幫助普通人的良善教會呢。”

    “那可不一定。人家有眼睛, 有耳朵, 可不是三兩歲小孩, 難道我們說什么就信什么嗎？”菅田真奈美撩了撩頭發, “至于會不會留下, 那就是夏油大人的事了。”

    她轉身沿著回廊離去，“回來了就先休息吧, 我還要去向夏油大人報告一些事情，不奉陪了。”

    米格爾撇撇嘴, 也踏步走開。

    *

    和室外。

    菅田真奈美輕輕敲了兩下房門，聽見里面傳來一聲“進來”，這才拉開障子門, 一股淡淡的清香縈繞室內。

    剛好點茶完畢的夏油杰將茶筅往托盤里一擱，笑著抬頭道, “來得正好，真奈美，要不要嘗嘗？”

    菅田真奈美隨手帶上門，一邊在墊子上跪坐下來，“我還是比較習慣喝咖啡呢。”

    “嗯？”夏油杰一頓，起身從柜子里翻出一罐速溶咖啡粉，往另一只茶碗里稍稍倒了些許，一手拿起茶筅道，“那我試試點咖啡？聽起來還蠻不錯。”

    菅田真奈美：“……”

    她無語地扶額，“還是請給我茶吧，夏油大人。”

    夏油杰笑瞇瞇地將先前的茶杯遞給她。

    “我是來向您說明，關于我昨日提及的天蟲丸術式范圍擴大的事情。”菅田真奈美抿了一口茶說道。

    夏油杰點點頭，“嗯。”

    “簡而言之，就是利用咒印法陣。”菅田真奈美說道。

    咒印……

    夏油杰拿起茶壺的手一頓，一邊示意她繼續。

    “這件事最初還是在剛把天蟲丸接回教內沒多久，您讓我去調查一下他的身世背景，于是我順勢查了查他在來日本之前，跟著的那群意大利詛咒師。”菅田真奈美慢慢說著，“他們的實力一般，術式也沒什么新花樣，只是，其中有一個人，就是他用咒力構成了一座與普通房間無異的「牢籠」，關住了天蟲丸。”

    夏油杰微微皺眉，“我似乎有點印象……這么說，他當時用的就是咒印相關的術式能力？”

    “沒錯。”菅田真奈美接道，“不過他當時使用的其實只是一種比較粗陋的咒印，只有單一的禁錮效果而已。而在我繼續追蹤意大利那邊的詛咒師時，發現他們還有另一種直接刻繪在人體之上的咒印，效果不一，但其中某種似乎具有「傳導」之能。”

    “「傳導」。”夏油杰思索了幾秒，“你是說，借咒印的傳遞，讓天蟲丸的術式一次性作用到多數人身上，以此實現術式范圍的擴大？”

    菅田真奈美笑著一點頭，“我正是這么想的，夏油大人。”

    “嗯……”夏油杰沉吟著，忽然抬眼看向菅田真奈美，“禁錮咒印與傳導咒印，能不能合二為一呢？”

    菅田真奈美一怔，“您指的是……？”

    “在人體上一一繪制咒印，程序上有些復雜，況且難以短時間做到，就存在被高專發現的危險。但假若有方法將二者結合，比如——”夏油杰沾了沾茶水，在矮幾面上畫了一個圈，“以澀谷區為例。利用地下鐵在整個區刻繪咒印，把猴子們驅趕至咒印范圍內，再讓天蟲丸施展術式，并借助「傳導」——一舉轉變所有猴子。”

    “……”菅田真奈美靜默了片刻，“那，該怎么把他們一起驅趕到咒印范圍內？”

    “當然是利用咒靈。”夏油杰輕輕笑起來，“一千？兩千？只要有足夠數量的咒靈，新宿、澀谷、京都……一夜淪陷也并非妄想。”

    菅田真奈美緩緩勾唇，“哎呀，不愧是您，夏油大人，想得果然比我深遠。”

    “沒有你的前期調查，我怎么可能想得到這些，說到底還是真奈美你的功勞嘛。”夏油杰道。

    菅田真奈美沒說話，只笑睨了他一眼。

    “不過，剛才說的那些也只是我預想中最順利的景況而已，至于這個咒印法陣的效果究竟如何，我想……也許還是要親自去一趟意大利見見才好。”夏油杰繼續道。

    菅田真奈美隨手拿起手機，“那給您訂機票？需要我同去嗎？”

    “不急。”夏油杰搖搖頭，“最近還是安分一段時日，到時候我帶著天蟲丸一并去看看。真奈美你還是留在這里，教內事務還需要你處理。”

    “可惜了，我還想著難得公費旅游的好機會呢。”菅田真奈美聳聳肩。

    “年底給你放帶薪假？”

    “說話算話～”

    菅田真奈美滿面笑容地起身，朝夏油杰點頭示意了一下，“有關意大利詛咒師的事情，稍后我整理一份詳細報告給您。”

    她走出和室，順手帶上了障子門。

    室內，夏油杰靜靜地坐著。

    咒印法陣，若是真的能行，也就意味著……與高專的決戰，已是一步之遙。

    【我們，還是保持各自相安無事不好么，悟。】

    夏油杰有點無奈地輕笑一聲：哎呀，才說過的話就要反悔了，真是……

    *

    2016年12月XX日。

    今天是把天蟲丸從高專營救回來的第三天，據前線“記者”觀察后播報——

    “夏油大人好像還是偶爾沒什么精神的樣子呢。”美美子說道。

    “明明這兩天夏油大人連平時很厭惡的宣講會都取消了，可是，他看起來還是有些懨懨的。”菜菜子也補充道。

    “所以——”二人倏地低頭，齊齊看向被夾在中間的天蟲丸，“我們正在努力思考有什么辦法能哄夏油大人開心，你有什么好提議嗎，天蟲丸？”

    天蟲丸“唰”地舉手，“吃點好吃的！”

    美美子默默伸手把天蟲丸的手臂摁下，“夏油大人對料理沒有什么特別喜好，平時吃得也不多。”

    天蟲丸又舉起另一只手，“玩點好玩的！”

    菜菜子摸著下巴上下打量天蟲丸，“嗯……找個抗揍的沙包給夏油大人發泄一下舒緩心情倒是不錯。”

    “呃……”天蟲丸訕訕地放下手臂。

    他一陣頭腦風暴，忽然面色一喜呼道，“吾知道了！”

    接著便掏出菅田真奈美剛發給他沒多久的一只新手機，點開購物網站快速地搜索著。

    “喏，送這個給杰，絕對藥到病除！”天蟲丸自信地將手機界面一翻，展示給菜菜子和美美子看。

    屏幕上是一只雪白毛發，藍色眼睛，穿著花襯衫的超大只玉桂狗玩偶。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齊盯著屏幕幾秒，隨后異口同聲道，“夏油大人才不會喜歡這么幼稚的東西呢——！”

    天蟲丸：“……”

    吾認真想辦法居然這個態度！哈，愛信不信。

    不過，看見這個玩偶倒是使美美子想起來什么，她對天蟲丸說道，“天蟲丸，之前你從高專帶回來的那兩個咒骸能不能拿來給我看看？”

    “？”天蟲丸點點頭，“我去拿。”

    聞言，菜菜子立刻明白了孿生姐妹的心思，“美美子，你是想做一個夏油大人樣子的玩偶……？”

    “嗯。”美美子彎彎眼睛笑起來，“菜菜子和我一起做吧。”

    “好！”

    于是飛速下單網購了羊毛氈材料。姐妹兩在比照著夏油杰的照片認認真真、一絲不茍地戳了半天，并暗搓搓地嘗試征詢教中其他人意見后——

    “美美子在開發術式的其他使用方式嗎？”路過的菅田真奈美笑著鼓勵道，“詛咒人偶？很不錯的想法哦……啊，對了，這是教眾里的哪只猴子？”

    美美子：“……”

    菜菜子：“……”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兩個小姑娘揪著“詛咒人偶”的長辮子，抹著眼淚一路跑走了，徒留不知發生了何事，滿臉無措的美女秘書呆站著。

    第29章 外掛幫幫忙

    制作夏油人偶的事情就此泡湯, 但菜菜子、美美子并沒有氣餒，再次揪來了狗頭軍師天蟲丸，鬼鬼祟祟縮在房間內，繼續思索下一個可行的方案。這一次, 天蟲丸在深思熟慮后, 倒確實提出了一個不錯的點子。

    “既然杰那么喜歡收集寶可夢的話, 不如我們抓一只送他？”天蟲丸一敲手心道。

    “咒靈啊……”菜菜子低頭想了想，“可以倒是可以，夏油大人確實很需要。但——就憑我們幾個難道能抓到連夏油大人都調伏不了的咒靈嗎？”

    “笨。”天蟲丸覷了她一眼, “我們的目標不是實力強勁的咒靈，而是——有趣好玩能給杰小驚喜哄他開心的咒靈！”

    “！”美美子頓時肅然起敬，“好聰明啊，天蟲丸！”

    “哼哼～”天蟲丸得意地一揚下巴。

    菜菜子點點頭，也認同了天蟲丸的說法, 然而, 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那, 被夏油大人耳提面命最近暫時不要引起高專注意的我們, 怎么才能找到所謂的有趣好玩又能哄夏油大人開心的咒靈呢？”菜菜子微微皺起眉問道。

    天蟲丸道：“問問真奈美醬？”

    美美子搖頭：“真奈美她最近似乎被夏油大人交代了別的事情, 忙得很。”

    “嗯……嗯……”天蟲丸絞盡腦汁地思考著還有誰現在能幫他們“檢索”咒靈，突然, 他神情微妙地點開了自己的手機，“吾找個外掛試試。”

    菜菜子&美美子：“？”

    *

    東京咒術高專。

    正在文化課上偷偷摸魚的狗卷棘忽然收到一條line消息, 來自某個有一段時間沒聯系的小朋友君。

    【叢云牙天下第一】：棘君棘君～SOS——SOS——！

    【金槍魚蛋黃醬】：天蟲丸？

    【金槍魚蛋黃醬】：好久不見！[狗狗打招呼.jpg]

    【叢云牙天下第一】：好久不見too！[狗狗打招呼.jpg]吾的媽咪那天突然趕來接人，走得比較匆忙，果咩。

    【金槍魚蛋黃醬】：你找我有事？

    【叢云牙天下第一】：請推一下五條悟的line賬號給吾, 阿里嘎多棘醬～

    【金槍魚蛋黃醬】：鮭魚子。

    【金槍魚蛋黃醬】：沒問題！

    【叢云牙天下第一】：嘿嘿，給你們的卡片畫得像不像？好看吧！

    【金槍魚蛋黃醬】：（輸入中）（輸入中）

    【金槍魚蛋黃醬】：胖達很喜歡XD。

    *

    隨后, 剛收拾完咒靈正在猶豫買點什么甜品獎勵自己的五條悟，忽然感覺手機“嗡”地一震，他摁開一看——

    【消息：「叢云牙天下第一」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五條悟：“……”

    不是回去找“媽咪”了么，又來干嘛。

    五條悟撇撇嘴，盯著屏幕看了會兒，點下同意。

    【最強戰斗暴龍獸】：什么事。

    【叢云牙天下第一】：想抓個咒靈耍耍，但是不知道哪里有比較好玩的咒靈，你有推薦嘛？

    【最強戰斗暴龍獸】：……

    【最強戰斗暴龍獸】：[分享]食べログ（app下載鏈接）。自己找找。

    【叢云牙天下第一】：吾不是要找吃的啦！……呃，當然，某種意義上也是吃的……

    【叢云牙天下第一】：某人心情不好，想抓個有意思的咒靈哄他開心。你們高專不是每天很多祓除咒靈的任務嗎，有沒有看見什么有趣的？

    用咒靈哄人開心……這不是某個寶可夢大師最擅長的事么。

    五條悟握著手機，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一聲。

    【最強戰斗暴龍獸】：我問問。

    【叢云牙天下第一】：[小狗wink.gif]

    （叢云牙天下第一撤回了一條消息。）

    【叢云牙天下第一】：[狐狐wink.gif]

    *

    房間內，天蟲丸看著手機屏幕暗下去，隨手收進口袋里。

    “怎么樣？”菜菜子追問道，“你找了什么人啊？靠譜嗎？”

    天蟲丸自信地比了一個OK的手勢，“最強但免費，爽。”

    *

    不出兩日，非常靠譜的“外掛君”就傳來了消息。

    “新宿那邊，最近有一家新開的小店在販賣某種名為「幸運糖果」的東西。”五條悟直接一通電話打來，“食用過的普通人都口口相傳確實獲得了某種幸運buff，懷疑是咒靈作祟。”

    他聲音淡淡道，“最近的任務里只有這一個聽起來還算有點意思，你自己去實地看看吧，小鬼。”

    見五條悟說完就欲掛斷電話，天蟲丸連忙出聲阻止，“欸！等等——”

    “嗯？”

    “吾、吾怕到時候真的遇見咒靈了打不過怎么辦。”天蟲丸遲疑道。

    “你們盤星教那幾個詛咒師，隨便找一個帶你去不就行了。”五條悟隨口接道。

    “不行！”天蟲丸立刻反駁，“讓他們帶吾去的話，杰肯定就會知道了，吾這不是想給他一個驚喜逗逗他嘛。”

    五條悟一頓，明白了天蟲丸的意思，“……喂，別得寸進尺。”

    天蟲丸繼續裝傻充愣，“啊？吾只是在說明情況而已。沒有人陪的話吾就不敢去，不去就沒有咒靈，沒有咒靈就沒有東西哄杰開心，杰不開心他就——”

    嘟。

    電話一下被掛斷。

    天蟲丸看著屏幕界面默默挑眉。

    半分鐘后——

    【最強戰斗暴龍獸】：后天。

    *

    既然日期和“保鏢”都已經確定，那么接下來該想的就是怎么避開杰，不讓他發現。

    天蟲丸稍稍思索了片刻，從房間里踏步走出。他在教內各個房間竄來竄去，到處探頭探腦，最后總算在偏房的一間小書庫找到了似乎正在翻閱資料的菅田真奈美。

    “真奈美～”天蟲丸躡手躡腳地走進小書庫，鬼鬼祟祟道，“吾有事找你。”

    “？”菅田真奈美將手中的書一合，扭頭看去，見天蟲丸這副模樣不禁失笑，“怎么了，圣子大人？”

    天蟲丸湊近牽著她的裙擺輕輕扯了扯，菅田真奈美順勢蹲身。

    “后天吾想偷偷溜出去玩，你能不能幫吾瞞著杰啊？”天蟲丸理直氣壯道。

    菅田真奈美掐了掐他的臉蛋，“才剛把你從高專救回來沒兩天又想出門？記吃不記打啊。”

    天蟲丸正色道：“吾有正事。”

    “哦？說來聽聽。”菅田真奈美露出一個“聽你亂編”的表情。

    天蟲丸便將最近自己和菜菜子、美美子為了哄夏油杰開心而冥思苦想的事情以及自己絕妙的金點子一股腦吐嚕了出來。

    “……”菅田真奈美久久無言，半晌，才神色古怪道，“你說，你找了五條悟幫忙？他還答應了？”

    “嗯哼！”天蟲丸一點頭。

    她頓時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嘶……高專難道是見“蟲餌”很有效，所以要繼續釣魚、不，釣狐執法……？

    菅田真奈美狐疑地看看天蟲丸，“你確定——五條悟他幫你抓了咒靈后還會放你回來？天蟲丸，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嗯……”天蟲丸摸著下巴道，“正好我們去的是新宿街上，萬一他真要動手，吾就大喊有人販子拐賣小孩！”

    菅田真奈美：“……”

    她幽幽道，“那五條悟要是說自己是你爸爸怎么辦。”

    天蟲丸瞬間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

    面對菅田真奈美依舊面帶不贊同的神色，天蟲丸倒是不緊不慢，“沒事的啦，真奈美。雖說五條悟他對吾的術式能力有那么些興趣，不過依吾看——他想抓走的人才不是吾咧。”

    “……”菅田真奈美看著天蟲丸略帶揶揄的眼睛，不由得也輕輕笑了一聲，“好吧，看來我也只能姑且相信一下這位傳說中的最強了。”

    她拿出手機翻了翻日程安排，慢慢道，“后天的話，夏油大人正好有一個預約「除靈」的工作，在神奈川縣的某位社長會安排專車來接送。快的話可能傍晚就會返回盤星教，你如果出門，最好是趕在六點前回來。這段時間假若教中誰問起，我還能勉強幫你打個掩護。”

    天蟲丸眼睛一亮：“好耶！”

    他立刻也掏出手機開始戳戳點點。

    “？”菅田真奈美問道，“是還有什么不清楚的需要記錄下來嗎，我再說一遍……？”

    天蟲丸頭也不抬，樂呵呵道，“吾在通知保鏢桑——”

    第30章 幸運糖衣 其一

    早十點, 天蟲丸滿臉“不樂意”地送走了夏油教祖，一邊揮著小手絹嘟嘟囔囔著“早點回來喔”，一邊在車門關上的瞬間卸下表情，與同樣站在一旁的菅田真奈美交換了一個眼神。

    二十分鐘后, 天蟲丸背上小包, 坐上計程車, 趕往新宿街頭。

    *

    新宿某街，HARBS甜品店。

    臨窗的卡座位置，桌面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水果千層、栗子蛋糕、香蕉奶油撻、草莓蛋糕……戴著墨鏡的白發男人正一手托著下巴, 一手捏著銀叉，風卷殘云地消滅著桌面上的甜品。

    叮鈴。

    玻璃門推開發出輕響，天蟲丸轉著小腦袋看來看去，找到了五條悟所在的位置，于是抬腳便向其走去。

    “這個栗子蛋糕好吃嘛？”天蟲丸踮著腳在他對面的沙發座坐下, 巴巴地看著桌面。

    五條悟瞄了他一眼, “……你怎么又戴著這副墨鏡。”

    天蟲丸一抬下巴, “酷。”

    五條悟扯了扯嘴角, 伸指把裝著栗子蛋糕的小碟推向天蟲丸面前。

    “嘿嘿。”天蟲丸快樂地拿起另一把小叉, “等下我們直接去那家糖果店么？”

    “嗯。”

    天蟲丸邊咀嚼邊連連點頭，“好好吃喔……啊, 那家幸運糖果店鋪，吾后來也在社交平臺上搜索過, 最近討論度確實還挺高的。留言的評論都是什么考試非常順利，題目正巧全都是復習過的；沒有乘車偶然決定步行去XX地，萬幸躲過了路面坍塌事故……看著都是些普通事件, 但是全部集中在吃下「幸運糖果」后的短時間內發生，果然有點不太正常。”

    他舉著叉子思索道：“要是真的有這樣的幸運咒靈, 能不能也給吾來一下好讓吾去抽卡——”

    “哈，想的美，你以為咒靈是活菩薩么。”五條悟用銀叉一敲碟子邊沿，挑眉道，“就算真的得到了幸運，代價是什么還未必呢。”

    天蟲丸撅了撅嘴沒有說話，快速扒了兩口把蛋糕吃完，“去看看就知道咯！快快快，吾還得趕在六點前回去，不然偷偷外出的事就要被某人抓包了。”

    *

    于是，二十分鐘后，二人停在了街邊某家不起眼的小店門前，門牌打造成咖啡色的巧克力裝飾模樣，漆著奶白色的“幸運CANDY”字樣。

    店面不大，只占了街角的小小一隅，但客人倒是不少，已經排起了長隊。店門口還立了一塊小黑板，上書：每人限購一份。

    街對面，天蟲丸揪著五條悟的褲腿跟在他旁邊，抬頭問道，“你的「六眼」不是很厲害嘛，有沒有看出什么？”

    聞言，五條悟哼笑了一聲，垂頭看向天蟲丸，“哎呀，你不是也有「三眼」么，自己看咯～”

    天蟲丸一陣語塞，他干巴巴道，“吾、這，吾的眼睛才不是用來干這種小事的。”

    五條悟覷他一眼，淡淡道，“暫時還沒有看見任何詛咒的痕跡，店里的人員也只是普通人，不過——這樣反而更可疑了。”

    他朝天蟲丸一抬下巴，“排隊去，小鬼。”

    天蟲丸看了看老長的隊伍，又扭頭看了看正尋了一條長椅悠閑坐下，翹起腿的某人，不情不愿地穿過馬路走向了那家店鋪。

    半晌，他拎著一個包裝精致的紙袋小跑著回來。

    “看！”天蟲丸笑嘻嘻地抽出紙袋里的盒裝糖果，一掀蓋子，里面是4×6整齊排列的動物糖果，形態各異，活靈活現。他拿起其中一個被透明塑料紙包覆的臭臉貓咪糖果，湊到五條悟的臉旁邊比對著，“這個！超級像你欸！”

    “……”五條悟無語地瞥了他一眼，也低頭看看整盒糖果。

    這么多動物，居然連只狐貍都沒有。

    思及這糖果十有八九就是詛咒的來源，雖見其造型可愛，但天蟲丸可完全沒有自己親身“試毒”的打算。他利索地剝開糖紙，遞到五條悟嘴邊，眨巴眨巴眼睛，“喏。”

    五條悟道：“這里面沒詛咒，你自己吃。”

    天蟲丸不為所動：“可是你都說很可疑了，吾不敢吃。等下吾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杰可是會傷心欲絕的！”

    五條悟：“……”

    呵，傷心死他算了。

    五條悟一邊想著，一邊張口一下咬住糖果，“嘎啦嘎啦”“嘎啦嘎啦”，狠狠地嚼起來。

    天蟲丸見他吃了糖果，便繼續道，“吾看那些說確實有遇見幸運事件的人，都說是在吃完糖果后沒多久就發生了好事……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要干站著，來找點事做碰碰運氣好了。”

    “比如？”五條悟站起身。

    ……

    于是，半小時間，一大一小兩只白毛從街頭晃悠到街尾，又從街尾晃悠到街頭，歷經了連買十幾張樂｜透彩券卻連一円都沒中；前一百位買一贈一的爆米花暢吃桶正好排到一百零一號；豪爽投幣抓娃娃卻敗給搖搖欲墜的肌無力抓夾；扭蛋機扭了一地不想要的小玩偶……等等等等，跟「幸運」八桿子打不著的事情后，二人面面相覷，再次回到街邊長椅坐下。

    不應該啊……按那些人的留言來說，都是很快就發生了幸運事件的。

    天蟲丸摸著下巴苦苦思索，扯了扯五條悟的衣袖問道，“你有什么感覺？還是沒感覺到一絲絲詛咒嘛？”

    “嗯——”五條悟仔細感受了片刻，“再吃兩塊？”

    最后某人干脆抄起盒子，把所有糖果都嚼了個干凈。

    天蟲丸想到不久前那滿滿一桌子甜品，再看看五條悟這如同喝水一般吃糖的速度，不覺咋舌。

    你們這些咒術師，一個二個的，簡直比吾更不像個人類……

    又過了半小時，無聊壓馬路的現狀仍然沒有改變。天蟲丸看看五條悟，試探道，“要不，吾再去買一盒？”

    五條悟：“……”

    他幽幽道，“行啊，等下全塞進你肚子里。”

    天蟲丸立刻閉嘴，他乖覺地拿出手機，“呃、那吾再去翻翻那些買家的評論留言，看看有沒有什么別的蛛絲馬跡。”

    他又點開幸運CANDY店鋪的鏈接，順著劃拉大家的留言。其下的真實評論雖然不少，但是也夾雜著大量的“好吃好吃好吃好吃”“是正品嗎”“求代購”“孩子試了說很好，就是碼數小了點”等無意義留言，為了不遺漏信息，天蟲丸只得一一認真地看過去。

    突然，他眼神一停——

    嗯？

    就在十幾分鐘前，剛剛他才和五條悟提過的那條，關于因吃了幸運糖果而躲過路面坍塌事故的評論居然更新了追評，并且后續還立刻引來了其他顧客紛紛蓋樓留言。

    【隨手發的評論居然這么多留言，還有人說我是店家的托……沒那么無聊。說明一下，不管幸運是不是因為糖果（反正我心里是相信的），但正好躲過高危事故是事實。】

    【當天我也是抱著好奇下班路上隨手買的，吃完后在等車站臺不小心打了個盹，醒來決定步行回家，這才躲過一劫。隔天我看見新聞事故播報時候，才想起來打盹那會兒曾經夢見了巨型雙頭哥斯拉發狂踩爆事故現場，但是我之前根本沒印象有做過夢，挺神奇的……】

    【LZ怎么越說越像怪談了似的，現在沒點故事連糖果都賣不出去了啊（笑）。】

    ……

    【反正我吃了根本沒效果，不如買隔壁XX家，從來不營銷全靠口碑，用料也非常健康安全，不含色素添加劑，強推XX款和XX款！】

    【廣告滾。】

    ……

    【！！！LZ我有和你一樣的經歷——我也是吃完幸運糖果后就在幾個街區外找到了家里走丟的小狗嗚嗚嗚，我抱著它回家的路上猛然記起來，找回它前在計程車上睡了一小會兒，當時還夢見了變成福瑞的小狗沖我破口大罵，說我眼瞎好幾次路過都沒發現它嗚嗚嗚……】

    【哦對了！找回小狗以后我還肚子痛連拉了兩三天……難道這是我家狗狗對我的怨念形成了詛咒？】

    【福瑞……樓上你……】

    ……

    【樓上上拉稀bro，握手——我也在幸運發生過后燒了幾天，沒準是幸運后遺癥。不過能讓○○○老板被戴綠帽氣到兩腿一蹬，倒地住院，這種幸運我都情愿多燒幾天。】

    【接老板住院。[保佑.jpg]】

    ……

    該留言后續似乎還在持續更新著，出現了好幾樓買家出來“認領”幸運，并表示有類似的奇遇。

    天蟲丸翻閱著所有評論，注意到其中數個買家都有意無意提到過某個相同的細節——幸運夢境與幸運后遺癥。他把手機屏幕朝五條悟的方向一轉，示意道，“看！吾還真有點新發現。”

    五條悟接過他的手機快速瀏覽著，須臾，意識到了天蟲丸所謂的新發現。他若有所思道，“幸運的夢境啊……仔細看看，與其說是幸運，倒不如說是——”

    “預知。”天蟲丸接道。

    五條悟笑了笑，一抬下巴，示意小朋友繼續說。

    天蟲丸道：“嗯……依吾看，這些人所說的幸運夢境實質上應該是一種短時間的預知夢，夢醒后他們不明緣由失去了關于夢的記憶，并且下意識按照夢境去實行了對應的舉動，因此或規避了風險，或達成了所愿。”

    他頻頻點頭，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十分有道理，“然后——當「幸運」切實成就后，所產生的那些后遺癥估計就是幸運詛咒咯！”

    附條件生效的詛咒？真新奇嘛。

    五條悟玩味地揚眉，隨即笑嘻嘻地合掌拍手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

    “去、睡、覺！”

    “G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