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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謠言

    “他說他想當久野彌生的狗。”

    五條悟的話音落下剎那,氣氛陡然凝結,校長室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七海建人和夜蛾正道當場瞳孔地震,久久說不出半個字來。

    大家沉默片刻。

    七海建人推了推鼻梁上的護目鏡,冷靜道:“這是相原晴輝說的?”

    五條悟:“我從不開玩笑。”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道:“這句話就是最大的笑話。”

    五條悟惱怒:“認真的!”

    七海建人和夜蛾正道面面相覷,聽起來五條悟這次沒搞事,難道……可這也太——

    “不過我轉述的和他的原話是有點出入。”五條悟話音一轉。

    七海:“……”

    夜蛾:“……”

    夜蛾正道掀桌而起:“五條悟!!”

    五條悟拋玩的毛氈玩偶熊應聲而動,從男人的掌心一躍而起,小熊戴著拳擊手套的拳頭砸向他。

    熊熊丑萌丑萌的,揮出的拳招招狠辣,虎虎生風。它左右開弓,足以要人性命的拳招卻落在空氣墻上——打了個寂寞。

    五條悟看著熊熊表演,嘴上不慌不忙地說道:“可我也沒說錯啊。”

    “特級咒靈基本都是聽不懂人話的家伙,沙利葉雖然保  “特級咒靈基本都是聽不懂人話的家伙,沙利葉雖然保有一點理智,但顯然這點理智全貢獻給了久野彌生。”

    夜蛾:“……”

    七海建人和夜蛾正道面面相覷,聽起來五條悟這次沒搞事,難道……可這也太——

    “所以我問他,沙利葉為什么會執著于久野彌生,行為矛盾沖突。既要半夜三更違背他人意愿,闖進人家的臥室,卻又在久野彌生一個瞪視下老老實實蹲地,被警察盤問拷走。”

    五條悟看著熊熊表演,嘴上不慌不忙地說道:“可我也沒說錯啊。”  “結果,相原晴輝冷笑一聲后回答我——‘因為他想當久野彌生的狗……可惜,他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五條悟一巴掌把拳擊小熊薅出,注入咒力,小熊立即安靜地躺平了。

    男人笑著聳聳肩:“看吧,我可沒有說假話。原話是這么個原話,有出入,但也不多。”

    七海:“……”

    夜蛾:“……”

    主語都換了個人,這還不多啊?!

    五條悟語重心長地:“根據相原晴輝的自敘,沙利葉是被他自己的詛咒出來的咒靈,沙利葉的執念說到底還不就是他本人的執念?”

    兩人:“……”

    好像,是有點道理的。

    夜蛾正道琢磨片刻:“那‘愛而不得’又有什么說法?”

    五條悟掰著手指開始細數:

    “第一,久野彌生很明顯名草有主了!沙利葉還對著久野彌生手里的玫瑰花吃醋來著。”

    “第二,‘他是沒有這個機會了’——這話,你們細品!”

    兩個單身男人沒想到有朝一日要在嚴肅的地方,談論人類與咒靈之間的不倫戀……呃,看這情況,似乎還是個三角戀。

    七海建人品了品,試探道:“你想說,這句話是相原晴輝在感嘆他自己?”

    七海建人細細分析,說道:

    “因為沙利葉就是他,他就是沙利葉。所以相原說沙利葉沒機會當……追求久野,其實是他自己失戀了還不死心,深愛而不得,這才因愛詛咒了自己,創造了沙利葉。”  “就讓七海帶著悠仁去刺探情報好了!”

    七海建人一陣窒息,瘋狂看表,很想當場撂挑子走人。

    夜蛾正道:“這不妥吧。虎杖還是個學生,相原又見過他們兩人。”

    七海建人頗感贊同。

    五條悟:“好說好說。”

    五條悟投去贊賞的一瞥:“七海,你很會磕哦。”

    有這功夫,睡一覺不好嗎。

    夜蛾正道問他:“悟,你已經有決策了么?”

    七海:“?”

    五條悟一錘定音:“要一探究竟才行。”

    “悟,現在你打算怎么辦?”夜蛾校長神情嚴肅地說:“相原晴輝和乙骨的情況不一樣,可危險度是一樣的。若是被高層知道……”

    校長桌后,夜蛾正道把這兩人的對話反復咀嚼,總算是回過味兒來了。

    五條悟稍稍收斂面上的笑意,沉吟片刻:“沒錯,而且我們也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詞,而且他的教會幾乎快改名叫盤星教了……對此,他還常常回避我的問題……”

    五條悟點點頭。

    七海建人:“…………謝謝,沒你會。”

    然后他就聽到五條悟點了他的名字。

    七海建人很敷衍地聽著,他開始隱隱后悔自己大清早趕過來開會。

    五條悟:“可是悠仁目前是假死狀態,與其悶在宿舍里,不如放他出去鍛煉鍛煉。他和相原的學生吉野順平聊得挺好,撇開事實不談,多認識一個朋友也好嘛。”  “總不能讓他一個學生獨闖盤星教,就讓七海陪他咯。”

    夜蛾:“說得也是。”

    七海:“……”

    夜蛾校長,你倒戈得也太快了。

    七海建人冷著臉:“五條先生,那你呢?”

    “悠仁出事,有人急著找我確認真相啊。”五條悟笑著用手指了指天花板,意有所指道:“我要見的人多得很,這段時間會很忙。”

    是高層的人吧。

    七海建人安靜片刻,認命地嘆了口氣:“唉,那好吧。”

    五條悟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悠仁就拜托你了。”

    七海唰地起身,將某人的手從肩上掃落,大步離去。

    五條悟挑了挑眉,對夜蛾校長說:“我也有事,就先走了。”

    夜蛾正道眉頭一豎:“你去哪兒?今天還有你的課!”

    五條悟擺了擺手:“讓他們去操場自由訓練吧。我要去查一點事,或許還會去見一個人。”

    校長室的大門關上了,夜蛾正道嘆著氣:“多事之秋啊……”

    他坐在寬大的校長椅上,隨手拿起毛線和針,扎起了毛氈玩偶。

    做玩偶的事,夜蛾正道已經非常熟練了,因此他腦子里分神想著事,手里的動作也沒停下。

    正發呆時,辦公室的大門被悄悄推開了一個小縫。

    夜蛾正道抬頭瞥了一眼:“胖達,是你啊。”

    胖達左看看右看看,做賊一樣溜進來。  有點子勁爆!

    胖達精神一振,他來不就是為了打探小道消息么!

    八卦,好聽愛聽,摩多摩多!

    胖達搓手手:“正道,再多說點。”

    夜蛾正道漫不經心地答道:“就是昨天悟帶回來的那個人……”

    夜蛾正道對胖達沒有防備,他滿腦子煩惱,一不留神就漏了個干干凈凈。

    末了,還很不理解地說:“他竟然還說出了那種話。”

    胖達:“什么話?!”

    “啊?……哦,開會啊,已經開完了。”夜蛾慢半拍地答道。

    胖達是夜蛾正道創造出來的變異咒骸,夜蛾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胖達的父親。

    胖達聽得目瞪熊呆:“啊,這、這這這……”

    夜蛾正道:“在想剛剛開會說的事。”

    夜蛾正道端正態度,嚴肅著臉說:“胖達,這事不能往外傳,知道了嗎?”

    胖達對夜蛾正道很了解,看出他有點心不在焉,擔心地問:“正道,你怎么啦?”

    夜蛾:“…………”

    “你們都說了什么啊?”

    夜蛾隨口道:“他說他和沙利葉都想當那位少年的狗……呃。”

    “是我是我。你不是說要和悟開會么?他們人呢?”

    夜蛾正道唰地回神,扭頭看見胖達兩眼放光地“哇哦”一聲。

    他就像一個家長向孩子吐槽上班的糟心事一樣,挑挑揀揀,把相原晴輝詛咒了自己,創造了個特級咒靈的來龍去脈,挑重點說了。

    胖達認真點頭,放心吧,他不外傳,只內傳。

    高專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算外人。

    夜蛾正道自覺在學生兼養子面前失言,擺擺手叫他快走,別擋著他制作毛氈玩偶。

    臨走前再三威脅:“胖達,你什么都沒聽見!”

    胖達跟著復述:“我什么都沒聽見。”

    夜蛾正道放他走了。

    胖達面色正經地出門,反手合上校長室的門。他深吸了一口氣,扭頭就是一個百米沖刺。

    拐角處,四個腦袋齊刷刷露出來。

    真希、狗卷、野薔薇以及伏黑惠,除了不能露面被迫自閉的虎杖悠仁,其他人都在這里了。

    狗卷棘朝他招手:“金槍魚蛋黃醬!”

    胖達跑出去,喘著氣,十分激動:“來了來了,大爆料啊!”

    眾人作洗耳恭聽狀。

    胖達鄭重道:“這是個愛而不得的故事。”

    眾人:“喔——”

    胖達:“還是個三角戀……等會兒,好像是四角。”

    眾人:“哇!!”

    胖達:“主人公甚至說出了‘哪怕當他的狗,也想跟在他身邊’這樣真摯而熱烈的愛情宣言。”

    眾人:“?”  陌生的臥室裝潢,床邊的點滴架……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來喝點水。”水原秋倒了一杯水,將杯沿湊近少年的唇瓣。

    幾息后,他才收回手:“溫度正常。”

    **

    他記得半夜突然發熱后,叔叔抱著他出了家門。

    久野彌生并不知道風評被害。

    “已經中午了。”

    彌生:“啊?哦……好。”

    點滴打完后,他的體溫也降下去了。臨近中午時,他從睡夢中醒來,緩緩睜開眼睛。

    久野彌生的余光窺見床頭柜上放著的體溫槍,有些納悶:用體溫槍測溫不是更準確么?

    水原秋快步上前,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又用指腹貼了貼少年的耳側。

    “你還沒有恢復力氣,我來拿。”

    也不知道謠言這種事情,一傳十、十川百,會越傳越離譜,越傳越扭曲。

    怎么不是常去的診所或米花醫院?這里是哪兒?

    眾人眼睛發光:“哇哦!!!”

    下一秒。

    彌生抬眼望去,一怔:“……秋哥?你這么快就回到國內了么。”

    第一反應,就是不舒服。

    高燒讓他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

    久野彌生的四肢還有些發軟,手掌撐著床墊坐起身,迷茫地環顧一周。  他迷迷糊糊地低下頭,水原秋不放手,他就隔著男人的手掌虛捧著馬克杯,一口一口地抿著。

    少年的掌心貼著水原秋的手背,乖乖喝水的樣子,讓水原秋產生了像在投喂貓貓的錯覺。

    彌生只淺喝了幾口,就偏頭說不要了。

    溫熱的水順著喉管流入,潤了潤干渴的嗓子后,彌生整個人都舒服不少。

    除了身上黏膩的感覺并未消退。

    彌生扯了扯衣領,蹙著眉:“我要洗澡。”

    水原秋給他拿了換洗衣服,叮囑道:“不要洗太久。”

    久野彌生“嗯嗯”應著,習慣了被水原秋這樣細致的照顧。

    他洗完澡一身輕松,換了身常服,和水原秋下樓吃午飯。

    這時候,彌生才從客廳的落地窗發現,原來他沒有走遠,就在他家隔壁!

    彌生突然不安:“哥,叔叔呢?”

    水原秋神情自然地給他夾菜:“他去上班了,晚上會回來和我們一起用晚餐。”

    彌生:“?你們見過了?!”

    水原秋等彌生把這口菜咽下去,才慢悠悠地說道:“嗯。而且叔叔已經答應把你交給我了。”

    彌生:???!!

    但凡早說一秒,他絕對當場被自己嗆死。

    彌生:貓貓驚恐.jpg

    叔叔,你怎么肥四?

    趁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到底聊了什么啊??  “我幫你問一問,如果他愿意見你,你就親自和他談吧。”

    武田川吉快要暈過去了,還清醒地站在這里,純粹是意志堅定。

    武田川吉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被故意曲解了。

    武田:“……格蘭威特?”

    水原秋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一旦能有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地記入彌生家戶口本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

    他還是太不了解水原秋。

    “水原秋在組織里的代號。”黑田兵衛說:“里世界赫赫有名的人,你認識的人多,辦案有時也會涉及到里世界,應該聽過吧?”

    武田川吉早上給自己請了個假,接著秘密聯系了公安的人,前往公安廳和黑田兵衛一敘。

    他差點掀了黑田兵衛的辦公桌——兩人也是有點交情的,黑田兵衛竟然眼睜睜看他侄子親入龍潭虎穴,卻不告訴他,實在過分。

    黑田兵衛自知理虧,在了解到武田川吉想要進一步了解水原秋之后,他沉吟片刻,讓武田川吉稍等。

    殺手界的top人物不僅是Mafia老大,并且在追求他家彌生,現在就在他家隔壁。

    在這種危險人物面前,彌生不僅不警覺,反而睡得更放心更熟。

    “關于格蘭威特的事情,他知道的更清楚。”

    武田川吉:“……聽過。”

    就是因為聽過,他才會懷疑自己的耳朵。

    里世界有名的殺手格蘭威特,原來就是水原秋。  黑田兵衛去了另一個房間打電話,武田川吉留在原地,不算冷靜地回憶起往事。

    他后知后覺地想起了某一天,大晚上的,彌生的臥室突然鬧出動靜。他敲開門詢問,彌生卻紅著臉跟他說“什么也沒有,是叔叔聽錯了”。

    武田川吉曾懷疑有人進了彌生的房間,卻找不到證據。

    如今看來……

    那就是水原秋吧!!

    頂尖的殺手要避開監控和他人關注藏起來什么的,那可太簡單了。

    武田川吉:“…………”

    在他無語的時候,黑田兵衛重新推開門走進來。

    “怎么樣?”武田率先問到。

    “他答應了。”

    黑田兵衛給了他一個地址:“你去這里找他,盡量偽裝成中午出外勤時路過吃飯的客人。”

    武田川吉低頭看著手里的地址,擰著眉念道。

    “米花町5丁目,波洛咖啡廳……?”

    第95章幫腔

    午餐的高峰期已經過去,波洛咖啡廳內的客人三三兩兩地離開,只有零星幾位客人還在享用咖啡和三明治。

    “叮鈴鈴——”

    店門被推開,風鈴微微晃動,發出清脆的鈴鐺聲。進店的客人扯了扯領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咖啡廳。

    “歡迎光臨!”

    金發店員笑吟吟地迎上,微笑著將客人指引到了一個四周無人的座位。

    “客人似乎是第一次來呢,需要我推薦菜單么?”

    武田川吉拿著菜單,并未細看,而是抬眸對上金發男人的視線。

    ……是降谷零。

    曾經的警校第一,鬼冢教官曾多次用表面埋怨實則炫耀的語氣提起的學生。

    降谷零的笑容紋絲未動,仿佛與武田川吉是初次相識。

    “先生,怎么一直盯著我看呢?”

    武田川吉合上菜單:“沒什么,只是覺得你有些眼熟。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安室,我叫安室透。您呢?”

    “武田川吉。”

    “武田先生,幸會。決定好要點些什么了嗎?”

    “你來推薦吧,我什么都可以。”

    降谷零想了想:“肉醬意面套餐,您覺得呢?”

    降谷零想了想:“肉醬意面套餐,您覺得呢?”

    武田川吉隨意道:“嗯,就這個。”

    武田川吉故意避開了客流量多的時間,等他的意面端上桌,用餐過半后,店內本就不多的客人又少了一半。

    “客人似乎是第一次來呢,需要我推薦菜單么?”

    “先生,怎么一直盯著我看呢?”

    降谷零的笑容紋絲未動,仿佛與武田川吉是初次相識。

    “你來推薦吧,我什么都可以。”特意制作了一杯咖啡,想和您聊聊天。”

    “以及……您不用拘束,這里很安全。”降谷零俯身將咖啡杯推向對桌,輕聲道。

    “……是么。”

    武田川吉似有顧忌,偏頭望了一眼不遠處背對著他看報的男人。

    波洛咖啡廳不大,哪怕隔著幾個座位,也不能稱為是“安全”的、能與警方聯絡人見面的環境。尤其是安靜下來之后,再小聲都有被那人竊聽的風險。

    降谷零失笑:“他啊……”

    降谷零竟是直接走了過去,一把將那人的報紙從手上抽出來。

    “先生,你身后的武田先生想找你拼個桌,你愿意么?”

    毫不客氣的動作,戲謔的語氣。

    那人只好無奈起身,跟上了降谷零的腳步,坐在武田川吉的對面。

    他對武田川吉溫和地笑了一下,扯下口罩。

    武田川吉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彌生口中經歷過“身份暴露”、“假死”、“潛逃”的男人。

    “你不是……”

    武田川吉吃驚道:“你怎么敢這么光明正大地出現?而且還是降、安室君工作的店鋪!”

    降谷零沒有坐下,就站在他們兩人旁邊,像是點單的服務員。

    諸伏景光笑道:“其實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找個機會跟安室君交流一下彼此的工作進度。今天武田先生正好撞上了我們的交流日。”

    武田川吉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么明目張膽?”

    降谷零:“這算什么。他之前還住在水原秋的別墅里,和組織的人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  當聽到彌生大半夜溜出家門去見水原秋時,武田川吉冷笑了一聲,但表情并不意外。

    降谷零用古怪的強調,提醒道:“而且,彌生經常會去別墅……”

    他心事重重地抿了口咖啡,開門見山道:“既然如此,想必你們應該對水原秋很了解吧?”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再度交換了一個眼神。

    武田川吉聽得連連皺眉,表情變化莫測,時不時還咬牙切齒。

    武田川吉聽完了水原秋和久野彌生的“戀愛”故事——之所以加引號,是因為他倆雖然濃情蜜意雙向奔赴,但一直不捅破窗戶紙,至今還沒正式確認戀愛。

    武田川吉做出洗耳恭聽狀:“那就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我。事關彌生,我必須謹慎。”

    “好吧。”降谷零率先開口:“那就先由我來說,我是所有人中,第一個發現他們在一起的。”

    那兩人對視一眼,含糊道:“算是吧。”

    武田:“你們肯定也知道他跟彌生談戀愛的事,對不對?”

    諸伏景光解釋道:“能進別墅的都是格蘭威特的心腹,有一批人原本就不屬于組織,剩下一小部分原先在組織里的……也早就倒向了格蘭威特,對他忠心耿耿,所以沒人會告發我。”

    兩人越發汗顏:“……嗯。”

    武田:“……沒人告發?”

    以水原秋對彌生的上心程度,任何一點危險苗頭都會被掐死,不會被允許接近彌生。

    這種又危險又有權勢的人,彌生跟他在一起,真的好嗎?

    但也沒有否認。

    武田川吉并未放心,聽完反而更加神情復雜。  當聽見降谷零說“他們是網戀奔現”時,武田川吉用力錘了一下桌子,看起來有點要暴走的趨勢。

    當聽見彌生是安保公司的實際掌權者之一時,武田川吉暴走的表情一頓。

    他擰著眉:“你是指水原秋要把股份轉讓給彌生的事?說實話,單純擁有股份并不一定能掌握一間公司,尤其是如此龐大的財團,涉及的事務不止表世界……”

    降谷零挑眉道:“原來你還沒有發現啊。”

    “關于什么?”

    “安保公司的業務,看似是水原秋全權操縱,其實——”降谷零壓低嗓音:“我和hiro都懷疑,彌生也有參與。”

    “什么?!!”

    武田川吉驚了一下。

    諸伏景光點頭:“是真的。我借住在他們家的時候,無意間碰見過格蘭威特的下屬向彌生匯報工作。”

    “彌生還搭著積木,聽完只思考了幾秒,隨口就將命令吩咐下去。他好像比水原秋還要熟悉公司的事務,言行之間,和水原秋也很相似。”

    諸伏景光頓了頓,實在沒忍住,輕咳一聲道:“……他們很相配呢。”

    武田川吉高高挑起眉頭,表情一言難盡。

    ——最后這句話是沒必要的啊!

    降谷零火速把咖啡杯塞進諸伏景光手里,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端起杯子,以此掩飾磕cp的尷尬。

    武田川吉忍了。  彌生分明只是個喜歡玩樂高的小咸魚!

    就算偶爾卷一卷,也只是卷學業啊!

    降谷零流暢接上:“因為他有這個能力吧。”

    ……這都叫什么事啊!

    武田川吉:哦,是彌生說的那個FBI。

    降谷零補充:“萊伊又告訴了我們。”

    降谷零:“安保公司和官方的合作合同,其實最初是彌生提議的。”

    武田川吉感覺把侄子重新認識了一遍,相較之下,水原秋在組織里叱咤風云、只手遮天的事跡,反而顯得沒那么重要了。

    武田:“你的意思是?”

    武田川吉:“你懷疑他騙你?在書房一個小時,他可以和水原秋打跨國電話。”

    武田川吉聽得頭暈目眩,彌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怎么可能有能力在里世界攪弄風云,還把一個龐大的財團管理得井井有條。

    “當時,合同由我交到彌生手里,一小時后,彌生從書房里走出來,帶著一份修改意見和我談論了幾個小時。他說那些都是水原秋的意見……”

    諸伏景光:“那一個小時,水原秋在飛機上休息,根本沒有接過任何電話啊。”

    他冷冷地問:“水原秋的下屬,為什么要跟他匯報?還這么聽他的話?”

    他強撐著問道:“萊伊是……?”

    諸伏景光低聲答道:“組織的成員,一位FBI搜查官。”

    諸伏景光低聲道:“水原秋當時正在北美隱藏身份出任務,按理來說,誰都發現不了他。偏偏恰好有一位在休假的FBI成員和他在同一個航班上,因此告訴了萊伊。”  “叮鈴鈴——”

    有客人來了。

    降谷零連忙揚起笑容,前去招待客人。

    諸伏景光重新戴上口罩,問道:“武田先生,你還有什么想問的么?”

    武田川吉仰頭將咖啡一飲而盡。

    杯子底座觸碰到陶瓷杯托,發出一聲脆響。

    “……最后一個問題。警視廳和公安廳對他們的事,是什么看法?”

    諸伏景光笑了。

    “我們都是支持的。”

    諸伏景光輕聲道:“沒有人從出生起就一定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我們要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從進入組織起,就淪為棋子,身不由已。能有今天,是以命換命搏出來的。”

    “我與他接觸的還算多,水原秋其實面冷心……呃。”

    諸伏景光再想夸,也說不出那句“面冷心熱”,只好改口道:“……其實人還不錯。”

    “最重要的是,他對彌生是真心的,我們都能看出來。”

    武田川吉沉默片刻,將現金壓在杯底,起身道:“我要再想一想。”

    降谷零看見了,快步走上前,主動替他拉開咖啡廳的玻璃門。

    在兩人擦肩而過時,降谷零側了側臉,輕聲道:

    “如果猶豫不決,不如就給水原秋一個機會,看他的表現。您覺得呢?”

    武田川吉依舊是那句:“我會好好考慮的。”

    ……怎么都在幫水原秋說話。  “你在做飯?”武田川吉穿過玄關往里走,隨口道:“身體好點了么?對了,怎么沒看到水原——”

    他只在乎彌生是否快樂。

    他們的確做到了,武田川吉原本就對水原秋有幾分好感,在一番徹談后,因水原秋Mafia身份而帶來的隔閡,也不知不覺消散了幾分。

    武田川吉瞇了瞇眼,這又是哪一出?

    說到底,他其實并不太在意是不是Mafia、是不是警察。

    早在很久之前,他們倆就對久野彌生說過——“假如你們的地下戀不慎暴露,武田警部要揍你的話,我們會幫你說話的。”

    他鼻尖微動,嗅到了飯菜的撲鼻香氣。

    買通了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人,不是水原秋,而是久野彌生。

    少年格外殷勤,一會兒幫忙拿鞋,一會兒主動伸手接過手提包和外套。

    傍晚,武田川吉帶著困惑下班回家。

    “叔叔回來啦!工作辛苦了!”

    而現在,履行諾言的時刻到來了。

    武田川吉唯一剩下的疑惑,就是:久野彌生到底是不是安保公司的幕后BOSS?

    他的話音猛地頓住。

    **

    武田川吉暗暗腹誹,水原秋該不會提前買通了這兩人吧?

    本以為彌生還在隔壁,沒想到拿鑰匙擰開屋子大門時,聽見了少年“噠噠噠”跑來的腳步聲。

    半開放式的廚房里,高大的男人圍著彌生的粉色貓咪圍裙,手拿著鍋鏟,轉頭打了個招呼。

    “叔叔,您回來了。”

    男人的嗓音沉冽,溫和道:“我炒了幾個小菜,還備了好酒。您先去洗一洗手,就可以開飯了。”

    武田川吉:“…………”

    我是誰我在哪我是不是穿越了。

    眼花了吧??

    這一副登堂入室的兒婿姿態是怎么回事??

    這門婚事,他還沒同意啊!

    第96章堵人

    武田川吉的腳步剎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往前挪動半步。

    久野彌生從身后追上來,疑惑探頭:“叔叔,你怎么一直站在這里?”

    武田川吉左看看一臉心虛的彌生,右看看一副家庭主夫的水原秋,平靜中帶著點麻木,說道:“沒什么,只是猝不及防之下,有點吃驚。”

    他用力摁了摁少年的腦袋,抬手解開領帶。

    “愣著做什么?”武田川吉說,“不餓么?開飯了。”

    武田川吉洗了手,把袖子挽起,走進廚房開始幫忙。

    彌生微微一怔,抬眸和水原秋交換了一個眼神。

    水原秋收斂神情,兩個人很快把剩下的廚房收尾搞定,彌生全程跟個小尾巴一樣,綴在兩人身后。

    晚餐期間,氣氛還算和諧。

    水原秋做足了晚輩的姿態,態度恭順中帶著自然而然的親昵,仿佛本來就是這個家庭中的一員。

    或許是錯覺,但武田川吉慢慢覺得水原秋喊他“叔叔”,似乎并不是單純因為彌生——不是兒婿對老丈人,而是因為發自內心地把他當做家人。

    這聲“叔叔”,好像早就聽過千次、萬次。

    很奇怪的想法。

    但他就是對水原秋莫名多了幾分親近,看他也順眼了不少。

    水原秋帶來的確是好酒,酒過三巡,武田川吉一不小心單純因為彌生——不是兒婿對老丈人,而是因為發自內心地把他當做家人。

    水原秋做足了晚輩的姿態,態度恭順中帶著自然而然的親昵,仿佛本來就是這個家庭中的一員。

    水原秋起身:“我來吧。”

    彌生尚在養病,喝的是常溫的果汁,因此非常清醒。他正埋頭干飯,聞言差點打翻飯碗。

    “叔叔!”

    晚餐期間,氣氛還算和諧。

    但他就是對水原秋莫名多了幾分親近,看他也順眼了不少。

    水原秋帶來的確是好酒,酒過三巡,武田川吉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開始大著舌頭說話。

    武田川吉半瞇著眼,好像快睡著了,嘴里含含糊糊地:“我、我沒醉。”

    這聲“叔叔”,好像早就聽過千次、萬次。  “行,哥你扶這邊。”彌生沒跟他客氣,就憑他這個身板,確實撐不住武田川吉。

    武田川吉一躺倒就睡死過去了,彌生擦了把汗,又幫他脫去外衣和鞋襪。

    兩人一起并肩下樓。

    彌生慢吞吞地說:“叔叔在胡說八道,哥哥,你挑著聽,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別進耳。”

    水原秋帶著笑意地“嗯”了一聲,揉了揉他的腦袋。

    “……怎么誰都愛揉我一把。要是我之后長不高,就是你們害的。”彌生嘟嘟囔囔。

    水原秋問他:“相原找你了么?”

    “沒有啊。”

    說到這里,彌生就有點擔心。

    “我醒來到現在還沒聯系過他,要不我現在過去看看。”

    這個“過去”,指的就是本體分裂出一半精神體,隔空鏈接相原晴輝。

    水原秋制止他:“你的病剛好,別影響身體。”

    彌生:“那——”

    水原秋遞手機:“打電話就行。”

    彌生恍然大悟:“是哦!”

    精神對話的次數太多了,有些時候,他總是會忘記還有電話這種聯系方式。

    水原秋遞的是自己的手機,彌生熟練解鎖、點進通訊錄,翻找聯系人,撥號。

    這么私密的東西,他們卻毫不避諱,說用就用。他們之間幾乎是沒有秘密的——某些心照不宣的秘密除外。

    “嘟——嘟——”

    電話響了好幾秒,才被對面接通。  相原晴輝應道:“好。”

    相原晴輝將五條悟與他的對話簡單轉述給彌生。

    “這沒什么,不怪你。”彌生安慰道:“是沙利葉腦子抽風,不關你事。”

    相原晴輝頓了頓:“壓回封印里了,現在是沉睡狀態……對不起,教主大人,昨晚沙利葉給您添麻煩了。”

    前后的態度堪稱180度大轉變。

    彌生看著他走遠,語氣親昵地問候道:“晚上好呀,相原先生。今早在高專有沒有發生什么突發狀況?”

    也好,這樣構建度也能上漲不少吧。

    說到底還是他大意了,沙利葉哪里像惡魔,明明就是個撒手沒的哈士奇,想一出是一出,

    “什么事。”

    漏出去這么多消息啊。

    彌生問:“沙利葉呢?”

    被相原問及今后的打算,彌生想了想,說道:“先把盤星教撈到手,有自己的勢力才能跟總監會分庭抗禮。之后和悟談合作,也能更有底氣。”

    彌生偷偷抬頭看了眼水原秋,表情無辜。水原秋哼笑一聲,與他擦肩而過,大步走回客廳。

    彌生頓了頓,小聲道:“是我。”

    那頭一秒換語氣,嗓音溫和,聽來令人如沐春風。

    相原晴輝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

    “教主大人,晚上好。”拉都拉不住。

    先關他小黑屋,治一治他亂來的毛病。

    兩人又談論了一下之后的教會發展,主要是彌生在修養好之前,不能無時無刻附著在相原體內,只能聽聽遠程匯報。

    正說著,彌生突然遠遠感應到來自橫濱的呼喚——是七瀨里緒。

    “那就先這樣叭,里緒找我。”

    彌生匆匆就要掛斷電話,被相原晴輝喊住。

    “請等一等!”

    “昂?”彌生停住。

    相原問道:“這個時間點,您怎么不在家休息,和水原秋在一起呢?”

    彌生順口道:“噢,秋哥來家里了呀。我們剛吃完飯。”

    相原晴輝的呼吸一滯:“他直接上門了?!”

    彌生:“是呀,我發高燒,秋哥來照顧我嘛。”

    相原晴輝吃驚道:“您生病了?是因為精神力使用過度么?”

    彌生:“是呀。不過已經退燒了。”

    相原晴輝愧疚道:“對不起,我以為……我應該及時趕去照顧您的。您現在身體如何?我立刻過來!”

    彌生不是很在意,反過來安慰道:“沒關系啦,秋哥在呢。打完吊針后,燒就退了,現在活蹦亂跳不成問題。”

    相原晴輝沉默片刻,低聲道:“那就好……是他帶您去的醫院么?”

    彌生隨口答道:“好像是叔叔抱我出門打算去醫院,秋哥派來的醫生蹲到叔叔,就及時  相原晴輝掛斷電話,有些不甘心,但又不可否認自己的確不如水原秋了解彌生。

    相原晴輝:“…………好的。”

    洗碗機正在自動運行,發出輕微機械聲響。

    “……秋先生?”

    從頭到尾都陪著的人,果然還是不一樣。

    昨夜在沉睡狀態不知情,今早把記憶同步完,他竟然也沒有察覺到彌生有疲乏和發熱的可能性。

    久野彌生拿著電話,撥打了七瀨里緒的手機。

    他站得腳麻,邊走向客廳。水原秋在沙發上朝他招招手,彌生快步走過去,瞥見餐桌已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

    ……唉。

    七瀨里緒接通了電話。

    他原以為彌生是因社死而冷處理,暫時不敢過來找他,沒想到竟是因為病了。

    給我打了針。”

    彌生:“我先掛啦!回頭找你玩!”

    相原:“……這樣啊。”

    彌生甩掉拖鞋,盤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水原秋順手往他背后塞了個靠枕,他歪歪斜斜地倚在男人的胳膊上,等待里緒接電話。

    彌生:“是我呀,里緒!”

    相原晴輝嘆了口氣。

    **  七瀨里緒吃驚道:“彌生?秋先生不是去北美了么?你出國了?”

    “不是啊……”

    彌生老實地說了昨晚的社死和今早突如其來的高熱。

    七瀨里緒聽起來很震驚,半埋怨道:“……怎么不喊我去照顧你?沙利葉好危險。”

    “有秋哥在呢。”彌生說。

    “也對。”七瀨里緒贊同道,“秋先生還是很靠譜的。”

    起碼比沙利葉靠譜多了。

    七瀨里緒表達了自己的關心,隨后發出了邀請:“月底來橫濱玩吧?織田先生家里每月的聚會日要到了哦,聽說還有兩個在埼玉縣的編外養子養女也會回來。”

    “……編外?”

    “就是沒有進織田家戶口,但大家都很熟。”里緒解釋道:“織田先生告訴我的。”

    “噢。”

    彌生答應下來:“好呀,我會及時到的。”

    “那就這么說定了。要好好休息養病,不要太卷哦。”

    七瀨里緒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彌生把手機還給水原秋,腦海里還在思索著:

    埼玉縣?

    好像是個很耳熟的地名誒。

    ……想不起來,算了,見到人就知道了。

    **

    自水原秋登堂入室的那日起,他就開始了高強度又不動聲色地刷存在感。  一個是被拖累的,另一個只要冒頭就會被憤怒捶回封印里,至今還在關小黑屋。

    他拎著的都是貴重的物品,其中還有彌生喜歡的限量版樂高積木。這還是早已停止售賣發行的款式,是高價從樂高愛好者手里收來的收藏款,價值極高。

    不管相原還是沙利葉,都好慘。

    吉野順平頓時對老師——無論哪個老師——很是同情。

    他也想刷存在感,他也想光明正大地邁入彌生家的大門,可惜他如今還是“有罪之身”,不被允許靠近彌生十米之內。

    第三次的時候,武田川吉把彌生攔在后頭,不讓他過去。

    這就是委婉的逐客令。

    武田川吉從最初的吃驚,到后來的麻木,再到對水原秋的存在習以為常,僅僅用了一周時間。

    說這話的時候,水原秋正舉著電話從武田川吉身后經過,似乎在跟電話那頭商量著工作上的事情。

    “……好的,打擾您了。”

    事已至此,吉野順平只好帶著賠禮道歉的禮物回了川崎市。

    他則對吉野順平客氣道:“謝謝相原先生的關照,他的心意我知道了。不過川崎市和米花市相隔并不算近,來回跑太麻煩你了,下次就不必跑這么遠了。”

    相原晴輝知道后很是郁悶。

    偶爾能出來透透氣,也只有一兩次深夜人靜的時候。就這樣,沙利葉還不能亂跑,他得肩負起教順平體術的責任。

    吉野順平替老師跑了幾次腿,送了幾次東西。  一路從街上走過,偶爾有幾個識貨的人窺見外包裝,會驚嘆地回頭多看兩眼。

    順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經過刻意鍛煉,他已經在學著坦然面對他人各種各樣的目光。

    他不在意,只想快點回去。

    卻總有人不讓他如意。

    “這不是順平么!”

    熟悉的、令人厭惡的聲音響起。

    吉野順平停下腳步,前進的路立刻被人堵住了。

    三個流里流氣的不良少年將他攔在人行道中央,囂張跋扈,公鴨嗓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頭。其中兩人分別染著黃毛和紅毛,另一個倒是正常的黑發,要是染個綠色,就集齊紅綠燈了。

    他們是出了名的混子,不干好事,經常拉幫結派欺負人。這一看,就是又要抓倒霉蛋來霸凌。

    來往的只有一、兩個路人,正遲疑著要不要上前勸一下。

    “看什么看?!”

    為首的黃毛瞪了路人一眼。

    他的兩個同伴一邊說著下流的臟話,一邊去拉吉野順平的胳膊,將他往巷子里拖。

    吉野順平眼神冷了冷,沒有反抗,順從地跟著進了小巷子。

    黃毛得意一笑,又去威脅路人:“滾遠點,別多管閑事!”

    路人惹不起,連忙低著頭離開,直到徹底走遠,才猶猶豫豫地拿出手機報警。

    另一頭。

    在巷子里,吉野順平被用力推搡,身后就是一堵高高的圍墻,眼看是又要被打一頓了。

    黃毛眼尖,看見了順平手里拎著的幾個禮盒。  “什么好東西?”黃毛理所當然地伸手去拿,“給我看看。”

    不良少年們的目光頓時火熱起來。

    他晃了晃手中的禮袋,禮貌道:“我身上的現金不多,但手里的這些東西值七位數,你們拿去賣掉,可以大賺一筆。”

    想到之后的暴富生活,他們的心頓時熱辣辣的。

    他彎腰撿起其中一個,將滿是玻璃刺的酒瓶底部朝向少年,陰陽怪氣道:“順平,今天很有種嘛。也是你運氣不好,提著這么多貴重的東西,還遇上了我們。”

    吉野順平突然扯出一個笑:“誒……原來如此啊。”

    吉野順平倏地后退一步,抬手躲過。

    他們以前欺負慣了吉野順平,不認為他有膽子騙人。雖然也懷疑過順平哪來的能力搞到這么貴重的東西,但……

    吉野順平慢吞吞地說:“啊,說錯了。單單算一個樂高,就不止這個數了吧。”

    搶了再說!

    “既然碰見了,還不快交上來。”

    黃毛的手落了個空,面子掛不住,頓時惱羞成怒道:“吉野順平,你什么意思!”

    那三個混混的眼睛幾乎紅得滴血。

    唯一的黑毛緊跟著暗示道:“我們正好有點缺錢,你身上有沒有啊?借點花花。”

    紅毛一踹路邊的空酒瓶,酒瓶噼里啪啦碎裂一地。

    在混混們揮舞著武器沖上來的時刻,

    吉野順平淡淡道:“這不是你能碰的東西。”

    幾百萬日元!  吉野順平心如止水,甚至因為長期浸染在教會的環境里,在心里默念了一聲‘阿門’。

    第97章忽悠

    教會對教徒傳教時,一向是以“善”為宗旨。

    傳統基督教的主禱文中也有寫到“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大概意思就是教導教徒別斤斤計較,天父是寬容的,所以我們也要以德報怨。

    但吉野順平做不到。

    他信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血債就要血償。

    即便在老師們的教導和開解,以及自我疏導下,吉野順平對過去被欺凌的經歷已經看開了很多。

    但這點看開,只能確保他在擁有了足以碾壓那些人的力量后,不會淪為像他們一樣的人。

    吉野順平本性是善良的,道德感并不差……如果他沒有被人踩在腳下,屈辱地度過一年又一年,被迫失去自己所鐘愛的事物的話。

    他原本是打算不再追究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的未來必定會比那些霸凌者的未來光明無數倍。

    奈何總有人想不開,要主動撞槍口上來。

    不過是故意提了一嘴關于禮品的價值,這三人就跟餓了八百年的狼一樣撲了上來。

    吉野順平心想,對不起,老師,這不能怪我。

    最后的試探和退讓,是他們沒能把握住機會。

    三個不良少年嗷嗷叫喚著,沖了上來,眼中滿是貪婪。兩個人空著手,另一個人的手里拎著破了個口子的空酒瓶。

    吉野順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們,不閃吉野順平對著黃毛的臉頰重重揮出一拳,這一拳力道極大,竟是差點讓黃毛痛暈過去。

    順平笑道:“怎么了?我只是把以前你們對我說過的話,重新說一遍罷了。”

    “啊啊啊!!!我的腿——”紅毛慘叫道。

    紅毛大吼一聲:“別跟他多說!揍一頓,他就老實了!”

    吉野順平轉了轉手腕:“我是怕弄臟禮袋或者打碎了里面珍貴的物品,才將它放置在角落。”

    三人臉色漲紅:“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們嗎?”

    吉野順平詫異道:“你是不是搞錯了。”

    三人:“嗯?”

    順平看都沒看他一眼,飛快近身上前,微微屈膝,腳下一絆,黑毛不良少年當即摔了個狗吃屎。

    “順平還是很懂事的嘛,不過你放那里做什么,等我去拿嗎!”黃毛以為吉野順平服軟了,止住腳步,得意洋洋地喝道:“提過來,親自交到我的手里!”

    就當三人都以為吉野順平是嚇傻了的時候,少年退后兩步,將手里的禮袋放在了身后的水泥地上。

    三人再度吱哇亂叫著撲上來,吉野順平主動迎上前,閃電般抬臂一擋,反手一擰、一踹。

    “想要它們?做夢吧。”吉野順平挑釁地上下打量三人,故意撇了撇嘴,說道:“下輩子你們說不定就有資格用上了。”

    沖在最前面揮舞著酒瓶的紅毛當即被踹飛,背重重磕在墻上,酒瓶從他手里跌落,砸到地上,飛濺出無數碎玻璃,扎傷了他自己的大腿。  他揍其他人時,還不忘順便踩一腳黑毛少年的背,讓那人吃痛,慘叫出聲,不住無力掙扎著。

    “吉野順平,你竟然——!”

    黃毛捂著發腫的左臉,驚疑不定,順平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打架了?他甚至沒能看清他的動作。

    沙利葉的高級體術課并不是那么好上的,惡魔在打架方面向來不管你是誰,從不留手。哪怕打得半死不活,也有牧師先生的治療兜底。

    相較之下,牧師先生的體術基礎課便顯得格外溫柔和體貼。

    雖然痛苦,效果卻很拔群。

    吉野順平不過上了幾次加強班,體術技能火箭般上漲。

    在上基礎課時,他就已經能憑借式神單挑四級咒靈。如今脫胎換骨,拿捏幾個小混混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什么?”順平問道。

    “吉野順平!你從我背上滾——啊啊啊!!”

    “求人的話,要有求人的樣子,不是么?”

    吉野順平腳下還踩著黑毛少年,他用腳尖重重碾了碾,直到混混翻著白眼快要暈倒,他才將那人一腳掀翻,無趣地挪開視線。

    他慢吞吞地走向跌坐在地的黃毛混混。

    黃毛手忙腳亂地撐著地板起身,緊張地左右亂看,試圖尋找能反擊的武器。

    但他們實在太輕敵了,以為吉野順平還跟以前一樣好欺負,空手而來,什么武器都沒有準備。  三人躺得很快。

    五分鐘前三人的囂張跋扈,現在還歷歷在目。揍一頓,態度變化就如此之大么?

    “……臟死了。”

    他環顧一圈,往日欺負他的人就躺倒在他的腳下,嘴上磕磕絆絆、結結巴巴地道著歉,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當然,準備什么武器都沒用。武力懸殊至此,該躺還是得躺。

    吉野順平沉默了一會兒,半蹲下,把黃毛的口袋翻了個底朝天。

    吉野順平輕聲道。

    黃毛顫顫巍巍地討好道:“大、大哥,我錢包里有三千日元……”

    黃毛奄奄一息地哀哀懇求著。

    吉野順平:“……”

    等到又一拳下去,一抹暗紅的血液飛濺到側臉上,吉野順平這才從憎惡的報復情緒中回過神來。

    吉野順平沉默片刻,松開了黃毛的衣領。

    “……對、對不起……是我有眼無珠,惹錯了人……吉野大哥,求你放過我吧……”

    紅毛的頭框框砸地,點頭哈腰道:“是、是!吉野大哥,都是我們的血臟了您的手,是我們不好!”

    吉野順平的心里先是涌上一股復仇的快意,而后很快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他用大拇指擦去臉頰上的血漬,彎腰扯起其中一人,把那人還算干凈的衣服一角當作抹布,擦干凈了自己的手指。

    吉野順平把他們三人挨個揍了一遍,下手很狠,幾乎見血。  “誰要你的錢。你以為我跟你們一樣,是想打劫么?”吉野順平說道。

    吉野順平從黃毛的衣兜里翻出一部手機,給了黃毛兩拳逼他說出密碼——其實不打,黃毛也會說,但吉野順平總覺得黃毛在心里罵自己,揍兩拳,就當是個利息。

    吉野順平撥通了醫院的電話,讓他們派救護車過來救人。

    畢竟這三人,大概率已經被他打到只剩下半條命了,骨折都是輕的。

    他把手機隨手扔下,禮品袋被他放置在墻角下,吉野順平想拿袋子走人。

    少年剛轉身,猝不及防之下對上了一個藍發青年興致盎然的目光。

    青年高坐在圍墻上,雙腿垂下,頗為孩子氣地前后甩動著,鞋跟一下、一下地敲擊在墻面上,卻奇異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留著藍色的長發,只在靠近尾端的地方扎起,垂落在胸前。最令人矚目的,還是青年臉上、脖頸、手腕處的縫合傷疤,細長的縫合線橫貫肌膚。

    哪怕他長得再好看,也擋不住給人撲面而來的驚悚感。

    吉野順平微微一怔,下一秒反應過來,立刻警惕起來。

    “你是誰?”

    這人什么時候來的?氣息未免隱藏得太好了!

    藍發青年訝異道:“哎呀?你看得見我?”

    吉野順平皺眉:“當然……”

    他倏地頓住。

    順平抿了抿唇,低頭看了一眼黃毛。

    黃毛正像看神經病一樣,驚恐地看著他:“吉野大哥,你在跟誰說話?”

    吉野順平頓時了然。  真人笑嘻嘻地說:“我是被一股香味吸引過來的,沒想到正好碰見你在教訓這些混混。

    好像……

    吉野順平接過,暗暗松了口氣:“謝謝。”

    吉野順平被咒靈的友好態度所迷惑,遲疑片刻,伸手去接。過程中,肌肉依舊繃得很緊,隨時能夠對咒靈的供給做出反應。

    除了沙利葉和兩面宿儺,這還是吉野順平第一次見到人形、能流暢說話、并且會獨立思考的咒靈。要不是黃毛看不見它,吉野順平差點會誤以為那是普通人類。

    順平遲疑片刻:“……吉野順平。”

    藍發咒靈主動一一拾起地上的袋子,手腳麻利地整理好,向前走了幾步,遞給吉野順平。

    吉野順平:“……嗯。”

    真人輕快道:“不客氣,我叫真人,你呢?”

    ——是咒靈。

    吉野順平渾身緊繃起來,圍墻上的藍發咒靈卻擺了擺手,輕輕松松跳下圍墻。

    他問道:“真人先生,你為什么會在墻上?你一直看著我們么?”

    不管怎樣,咒靈沒有惡意就好。他不一定能打過這種高級的咒靈——這估摸著,起碼得是個特級吧。

    對他沒有惡意。

    “噢噢!順平君,初次見面,你好!”真人笑道:“交換了名字,我們以后就是朋友啦。”

    但藍發咒靈并未襲擊他,而是平穩快速地將禮袋交接完畢。

    “喏。”咒靈輕柔地笑道:“我幫你都收拾好啦。”

    是非常危險的存在。你們好像有些淵源,他們以前找過你麻煩么?”

    吉野順平沒有接話,只點了點頭。

    “哎呀,我就知道,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不是什么好人。”

    藍發咒靈狀似恍然大悟,義憤填膺地說:“校園霸凌真是可惡啊,他們可真是十惡不赦!真該死!死后,一定會下地獄的吧。”

    吉野順平覺得有些夸張了,但對咒靈的最后一句話很認同。于是點了點頭,贊同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藍發咒靈眼睛一亮,笑道:“我就知道,我們很合得來。”

    咒靈向前一步,“不小心”正好踩在黃毛的手掌上。

    “哎呀!”真人虛偽道:“我太不小心了,踩到人了。”

    黃毛明明并未看見任何人,吉野順平也不曾動過,手掌卻陡然傳來一股重力,頃刻間,手背被一片通紅。

    仿佛手指骨都要碎掉的疼痛,讓黃毛忍不住尖叫起來。

    “什么東西,什么東西在踩我——救命!!”

    吉野順平正要開口。

    黃毛卻承受不住咒靈的壓力,心態一崩,破口大罵道:

    “吉野順平!你這個神經病、瘋子!你到底在跟什么東西說話,是鬼嗎?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怪胎!!”

    順平一頓,閉上了嘴,原本還想著讓真人挪挪腳,現在?還是算了,踩著吧。

    藍發咒靈也沒動,皺著眉頭,說:“他嘴巴好臭哦,怎么能這么說你。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剛剛是想幫他說話的,對吧?”  真人毫不察覺,甚至誤以為順平微微僵直的姿態,是被自己說動了還不好意思承認。

    真人湊到吉野順平的耳邊,悄聲道:“斬草要除根,順平君,為什么不殺了他們呢?如

    吉野順平下意識順著他的話低頭,看見了三人眼中的色彩。

    怎么在這個咒靈的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茶味啊?

    吉野順平:“……”

    相原晴輝曾當著順平的面給久野彌生打電話,順平親眼看著老師不動聲色地踩一捧一,與那位水原先生在少年面前爭寵時,茶香四溢,一路能飄到教堂門口。

    但順平卻覺得綠茶的氣息越來越重了。

    “嘖嘖。”

    “順平,他好過分。我們可是朋友,他詆毀我是個怪物就算了,你想幫他,他卻這么對你。”真人柔弱地說道。

    真人慢悠悠地,用古怪的腔調說道:“一個個都帶著憤恨,好像是想殺了你呢。”

    這個時候,換個人很有可能就順著咒靈的話一通暢想,被捧得飄飄欲仙,得意忘形了。

    但更多的是驚恐,仿佛順平在他們眼中,已經變成了自言自語、能看見鬼怪的神經病和怪胎。

    這都是相原老師用剩下的把戲。

    吉野順平沒接話,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再接再厲地演道:“順平君,你快看啊,看他們的眼神。”

    憤恨確實有。

    真人:“應該是嫉妒吧?嫉妒你比他強,比他有錢。可能還有點不甘心,畢竟——這些霸凌者欺負你的時候,肯定沒有想過會有被你踩在腳下的一天。”果你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幫你哦。”

    吉野順平的心中瞬間警鈴大作。

    這話根本就是挑撥是非的綠茶發言啊!是在引誘他殺人吧?

    但吉野順平打不過真人,正面硬剛是不行的。

    “這……”

    吉野順平表面上在猶豫,實際上也在猶豫。

    他大可一走了之,但他走了,這三人一定會被咒靈殺死的。

    吉野順平看著那三人凄慘的模樣,半響后,下定了決心。

    “真人先生,你說得對。”

    吉野順平把禮袋再度丟下,挽起袖子。他淡淡道:“不過就這么讓他們死掉,我不甘心。”

    真人雙眼亮起,興沖沖地:“順平,你想開了啊!沒錯,這些爛人怎么值得你饒他們一命?你想怎么折磨他們?!”

    順平把三人疊疊樂,左手拖兩個,右手拖一個。

    真人疑惑地看著他:“順平君,你要帶他們去哪里?”

    吉野順平朝真人使了個眼色,真人會意,附耳上前。

    順平小聲道:“其實我家附近有一個古老的教堂,之前翻新的時候,我去幫忙打掃過。”

    真人:“嗯嗯。”

    順平:“你不知道,教堂的角落竟然藏了一個刑罰室!就那種,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中世紀刑具的房間,真人先生,你懂我的意思吧?”

    真人質疑道:“教堂?是在三丁目的那個盤星教么?可我沒聽人說起過有刑罰室啊。”

    因為那是他編的,原型是教會的告解室。  三個混混嚇懵了:“大哥不要啊!!”

    ……?

    真人:“這里不能挖么?”

    吉野順平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扭頭對真人說:“這里不行啊。”

    他問道:“盤星教?”

    ——哦,邪.教。

    吉野順平暗道,這竟然還是個有備而來,在調查人類的咒靈。

    吉野順平壓下自己竟然身處邪.教的震驚,安慰自己:老師的教會和真人口中的盤星教,必然不是一個東西。

    順平認真地說:“他們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喜歡。我要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原來如此啊。”順平慢吞吞地說。

    真人:“是呢。”他想了想,大笑道:“或許是個傳播人類福祉的教會吧!哈哈,我不太清楚,也是聽別人說的。”

    真人問:“所以你要對他們做什么?”

    順平:???

    順平:……

    “真人先生,你看他們渾身是灰塵,臟兮兮的。這樣挖出來的眼珠子怎么能吃?”

    真人認識相原老師?

    真人笑瞇瞇地:“嗯嗯,我還認識他們的教主哦。”

    吉野順平一瞬間的疑惑表情根本藏不住,但他轉口就把內心的疑慮換個句話,說道:“我沒聽過……這也是個教會么?”  真人:“……吃?”

    三個混混越發驚恐:“嗚嗚嗚!!”我命休矣!

    順平品鑒道:“對啊。人的眼珠子就跟魚的眼睛一樣比較脆弱,要吃最好趁新鮮。但就這么挖著吃,沒有美感。”

    “人肉也不錯的,可以跟牛扒一樣煎起來。配上紅酒和悠揚的古典曲,很絕。”

    真人細細觀察了一下少年,發現他的信念感非常強,眼神堅定。

    他懷疑道:“你竟然吃人?”

    少年遲疑了一秒,猶猶豫豫地反問道:“你難道不吃?”

    真人:“……我很少吃。”

    一般都是把人類變成改造人,玩弄一番,然后炸掉。

    少年聽了,卻一副驚奇的樣子:“我還以為咒靈都是吃人的呢。”

    他認真邀請道:“我對那個刑罰室很熟,還有鑰匙,經常過去的。真人先生,你有空就過來教堂玩啊,我請你吃飯。”

    真人:“……?”

    順平暗道,進了教堂,還不是任由老師拿捏。別的不說,牢飯管夠。

    吉野順平拖著三個嚇昏了的混混走出巷子,頭也不回地對真人說道:“新鮮的食材要及時處理才行,真人先生,我得抓緊時間了。再見。”

    真人:“…………”

    真人目送吉野順平離開,情不自禁地露出懷疑人生的表情。

    身為一個人類,要請咒靈吃人??

    這個世界是不是有點太瘋狂了。  吉野順平抿了抿唇,點點頭:“是的,渡邊先生開車了么?麻煩送我們回教會吧。”

    第98章意志

    忽悠真人的過程看似輕松,吉野順平其實緊張得要命。等到徹底走出真人的視野范圍,他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回過神來,街上的行人都在驚恐地注視著他。

    吉野順平愣了愣,低頭一看,頓時理解了。

    一人拖著三個半死不活、正處于昏迷中的人,還大搖大擺地走在街頭,怎么看都很不妙。

    “順平君!”

    正在煩惱該怎么把他們安全送走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喊他。

    吉野順平抬眸,循著聲音望過去。不遠處,一個身著西裝的男人朝他揮手打招呼,小跑著向他靠近。

    是經常去教會的一名教徒。

    吉野順平回應道:“渡邊先生,下午好。”

    “下午好,順平君。”渡邊吞吞吐吐地問道,“你這是……?”

    吉野順平解釋道:“我幫老師跑了個腿,手里提著些比較貴重的禮品。他們看見了,將我堵在箱子里,企圖搶劫。”

    渡邊驚詫道:“哎呀!竟然有這種事!順平君沒有受傷吧?”

    少年搖了搖頭:“我只是簡單教訓了他們一頓,渡邊先生,麻煩你——”

    他話音一頓。

    被沙利葉虐出來的敏銳感知,讓順平及時吞回了那句“麻煩你送他們去醫院”。

    渡邊疑惑問道:“怎么了?是需要我幫忙么。”

    吉野順平面不改色地說:“我覺得比起去醫院,他們有更適合的去處。”

    渡邊:“嗯?”

    少年誠懇道:“他們是誤入迷途的羔羊,因為被惡魔蒙蔽了雙眼才會做下這種當街搶劫的惡行。我要將他們送去他們該去的地方,洗凈身上的罪孽。”

    聽見關鍵詞,渡邊神情一肅:“您看見他們身上的惡魔了么?”

    吉野順平頷首,催促道:“凈化惡靈迫在眉睫,我們出發吧。”

    渡邊立刻響應,看上去絲毫沒有懷疑。

    “是!”渡邊甚至有點熱血,感覺自己協助吉野順平做完這件事后,功德都翻倍了。

    渡邊的車就停在路邊,他邊打開后車門,幫忙把人搬進去,一邊好奇問道:“順平君,他們身上的惡魔被剝離出來后,會怎么處理啊?”

    吉野順平感受到身后那股目光久久不去,頂著壓力,微微擰眉,說道:“高溫下油鍋炸一頓吧。”

    渡邊回憶起教義中有關于“魔鬼”的死法,以及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其中就有一個是下油鍋。

    他瞬間汗毛倒豎,看向少年的目光越發恭敬畏懼。

    啊,真不愧是教主的弟子。

    年紀輕輕就已經能凈化罪孽,驅逐乃至處決惡靈了!

    渡邊恭恭敬敬地將順平請上副駕——后座塞滿了躺平的三具“尸體”。

    隨后,一腳油門,轎車疾速開往教會的方向。

    連汽車的尾氣都看不見后。  **

    來來往往的路人完全看不見咒靈的存在,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

    “老師!”順平呼喚道。

    還“迷途的羔羊”……

    “哎呀,真是滿嘴假仁假義的騙子少年啊。”

    還好我聰明。

    真人搖搖腦袋,將手背在身后,邁著輕快的步伐步入人群中。

    真人銳評道:“惡魔明明就是他自己吧。還說什么把‘惡魔’丟下油鍋,其實想的是把那三個人類切片,丟鍋里炸起來吃吧?”

    渡邊先生將車停在教會門口,順平下車時,正巧遇見金發牧師。

    “神經。”

    “嗯,順平,你回來了。他接受禮物了么?”

    吉野順平上了車,依舊沒有放松。

    ——“你是不是也愛吃人?”

    真人難得見到這么有趣的人類,那人又明顯與夏油杰的盤星教有關系。他得趕緊回去,找到夏油杰,問一問他:

    嘖嘖,都把人類比作待宰的食材了,那個男人還傻愣愣地,完全沒聽懂。

    真人從角落中走了出來,他摸了摸下巴,滿臉莫名其妙和無語。

    牧師先生正在教會門口,與一位教徒說著話。看到吉野順平,他自然而然地中止了談話,主動轉過頭,打招呼。

    直到車子離教會越來越近,已經能遠遠看見教堂的高高塔尖,順平才驀然心神一松。

    “還是沒收,啊,說到禮物……”吉野順平一驚,他把價值八位數的禮品袋落在巷子里了!

    算了,還是人命要緊。

    吉野順平著急道:“老師,那邊的事,我一會兒再跟你匯報。你快過來看看他們……”

    相原晴輝一怔,眉頭緊鎖,快步上前。

    “怎么了?”

    相原晴輝拉開車門,看見三個疊疊樂的“尸體”。

    相原晴輝:“?”

    他沉吟問道:“順平啊,你殺人了,要我幫忙處理尸體?”

    “不是這樣的!”

    吉野順平很是驚慌,他小聲道:

    “是他們要打劫我,我不小心下手過重,就把他們打成這樣了……老師,你快看看吧,別出人命了。”

    “噢,我還以為鬧出什么大事呢。”

    相原晴輝簡單檢查了一下:“沒事,骨折罷了。”

    他吩咐先前與他交談的教徒:“把他們三個抬進去,放去救濟室。讓醫生幫他們治療。”

    這種程度,甚至用不到他出手。

    渡邊先生連忙上前幫忙,得到了牧師先生如沐春風的微笑,以及一句真摯的祝福——“感謝您的幫忙,愿神祝福您。”

    渡邊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起來,感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有了教主大人的祝福,  “?是。”

    吉野順平不明所以,但還是乖順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檢查一下,看真人有沒有對你的靈魂下手。”

    之后更是站定在原地,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姿態,聽順平描述完整個事件的經過。

    吉野順平連忙把遇見真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相原晴輝。

    等人走遠,相原晴輝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帶著他慢悠悠地往內院走。

    “老師,你這是……?”

    未來都光明了。

    吉野順平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好像整個靈魂都浸泡在溫暖的湯泉中。

    “怎么魂不守舍的?”相原晴輝說,“教訓幾個混混而已,你就嚇得臉色慘白?順平,這可不行,膽子要再大點啊。”

    特級咒靈在老師面前,大概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稀疏平常。

    畢竟牧師先生是多么高傲的一個人,見過的世面又多,他身體內就封印著一個特級咒靈。

    令順平萬萬沒想到的事,相原晴輝甚至沒能聽完整個過程,他一聽見少年對于咒靈的外貌描述,臉色倏地一變,周身氣質都壓抑許多。

    相原晴輝握住少年的手腕,正向運轉的咒力沿著兩人皮膚相觸的地方,涌入少年體內。

    吉野順平苦笑,他膽子已經很大了,都敢在人形的特級咒靈面前說謊了。

    在順平的預想中,老師就算聽完了全過程,表情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對,”相原晴輝深吸一口氣,冷笑道:“那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危險人物。把你的手給我。”

    “他說他叫真人……老師,你跟他打過交道么?”順平問道。  相原晴輝飛快檢查完,松開少年的手,解釋道:“真人擁有觸碰到他人靈魂,并將其進行任意改造的能力。常人哪怕運轉術式,也只能保護肉體,因此很難隔絕真人的攻擊。”

    吉野順平睜大眼睛:“那我當時還和他咬耳朵,說悄悄話!”

    靠這么近,真人稍一伸手就能將他捏死,而他連防御都做不到。

    順平冷汗津津:“老師,我還是太大意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嘛。

    而且……

    相原安慰道:“憑真人的速度,相距無論幾米還是幾厘米,都沒什么差別。”

    少年大膽的舉動,反而能讓真人卸下防備。

    相原晴輝沉吟道:“真人出現了,情況就變得嚴峻起來了。我得抓緊時間——”

    吉野順平面露緊張之色。

    只聽牧師先生幽幽說道:“抓緊時間,去一趟東京,見一見教主大人。”

    順平:“……”

    你是在找借口去見他吧?

    吉野順平無奈道:“老師,你才是教主啊。久野先生根本沒有入教。”

    “他在精神上入教了。”相原理所當然道:“何況,我是你們的教主,跟他是我的教主,二者并不矛盾。”

    在靄靄暮色中,牧師先生的燦金色發絲迎風而晃動。

    男人的神情專注,眼神格外認真。

    “順平,雖然不知何時才會有那一天,但我要提前告訴你——”

    “久野彌生,是比我、比沙利葉、比水原秋還要強的真正的強者。他的智慧遠超我等,  “好,但是為什么呢?”

    “好、好的!”

    相原:“彌生大人不喜歡高調,這件事,你知道就好。其他人不必大肆宣揚,順其自然吧。”

    他直覺這并不是什么簡單的“告白”,背后是老師隱藏極深的秘密。

    吉野順平被震住了,他是個性格敏感的孩子,幾乎在男人話音落下的瞬間,便察覺到了這話語的分量。

    相原晴輝“啪啪”摁著手機,不停頓地說道:“我已經跟五條悟發消息,叫他們今晚去你家住了。從明天開始,你跟著他們一起吧。”

    順平滿腦子陰謀論,比如趁機打聽高專的情報,打探虎杖悠仁和兩面宿儺的情報之類

    吉野順平遲疑片刻,詢問道:“那我該如何對教徒宣布久野先生的身份呢?若是久野先生來了教會,或者教徒們在外碰見他,我們應該怎么稱呼他?”

    但相原晴輝不肯再往下說了,只細細叮囑道:“所以答應我,對他要有發自內心的尊重,好么?忽視我都不可以忽視他。”

    相原低頭摁著手機,對少年說:“五條悟前段時間給我消息,說七海要帶著虎杖來川崎市上‘校外實踐課’。他們有去找你么?”

    相原晴輝輕聲道:“彌生大人會在時光的磨礪中熠熠生輝,我會終生追隨他的意志,直至靈魂在輪回中湮滅。”

    絕不是什么平庸之輩。”

    順平搖搖頭:“沒有。”

    順平應道:“是,老師。”的……

    相原晴輝理直氣壯道:“蹭課啊!”

    吉野順平:“……啊?”

    相原晴輝:“七海建人可是一級咒術師,實戰經驗豐富。你跟著他一起,不就能免費蹭到高專的補習課?”

    順平:“…………”

    相原理直氣壯地說:“而且七海是少有能對付真人的咒術師,你跟著他,安全能得到保證。這樣,我就能放心離開教會一段時間了。”

    順平:“。”

    吉野順平面無表情地說:“老師,你去東京追妻么?”

    相原:“……”

    順平:“根據我的觀察,水原先生已經算是得到武田先生認可了,每天都能自由出入武田宅。”

    相原:“……”

    順平:“上次還碰見他去接久野先生放學。”

    相原:“……所以呢。”

    順平總結道:“而且武田先生還沒原諒您呢,您還是省省力氣吧!”

    相原:“嘖!”

    第99章招數

    吉野順平因為(故意)說錯話,(特意)戳到了相原晴輝的痛點,因此被老師掃地出門,回家接待即將上門做客的七海和虎杖。

    他還記得遺落在巷子里的禮品,在被趕出院子前,扒拉著院落的柵欄,喊道:“老師,你要送久野先生的禮物落在巷子里了。要我回去拿么?”

    相原:“你就不怕真人蹲守在那里,等你掉進陷阱?”

    順平訕笑:“那怎么辦。”

    金發牧師揮揮手:“我會拿回來的,不用你擔心了。快回去吧,替我向吉野太太問好。”

    “噢——”

    吉野順平麻溜地滾了。

    相原晴輝沒什么心思管那些東西,但念及里面有彌生喜歡的樂高限定款,還是起身,準備親自去一趟小巷。

    要是遇到真人……

    正好把他逮住,做成咒靈標本獻給彌生大人。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他開車去到順平說的地點,卻見那個巷子的出入口被警方拉了黃色的警戒橫幅,不讓人通行。

    相原晴輝微微蹙眉,不過一瞬,面上又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笑容。

    他上前拍了拍一位圍觀路人的肩膀。

    “你好。”

    相原:“你就不怕真人蹲守在那里,等你掉進陷阱?”

    相原溫和道:“我想問問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路人:“聽說是一起惡劣的不良少年霸凌事件呢。”  “……霸凌?”

    “是啊,不過說法不一。我聽巡警說,他們是接到三個人欺負一個少年的報警電話才趕來的,但剛剛又有人說是那位少年一個打三個,還把人打死了,不知道把尸體帶去哪里掩埋。”

    相原晴輝知道真相,此時聽得嘴角抽了抽。他道了聲謝,快步走近警戒線。

    警察伸手攔他:“誒!你干什么的,這里在辦案,不準閑雜人進去!”

    相原晴輝沒管他,咒力凝聚在雙眼之中,探頭往里看。

    少量的咒力殘穢,還有咒靈留下的腳印——都是真人的咒力,順平在教訓小混混時是用的純體術。

    除了咒力殘穢,現場很是雜亂。

    碎裂一地的空酒瓶,玻璃渣子上還沾著血跡。受害者和嫌疑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處都沒看見他要送給彌生的禮物。

    巡警用身體擋住相原晴輝的視線,沒好氣道:“你這人怎么回事?來搗亂的么?”

    相原晴輝正要解釋,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起一看,是吉野凪的電話。

    一股不妙的預感直上心頭。

    吉野凪有他的聯系方式,基本上沒有大事,從不會打擾他。這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他原以為真人在巷子大開殺戒,才引起騷亂。沒想到竟是打了個幌子,這么快就尾隨順平,跑到他家去了?

    失策。

    他應該等七海到了再讓順平回家。

    相原晴輝邊往停車的位置跑去,邊接通了吉野凪的電話。  吉野凪驚慌道:“相原先生!您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過來我家一趟,順平、順平他——”

    “……”

    “喂?”

    “順平被帶走前,讓我給您打電話。您看,這……?”

    吉野凪:“順平他被警察帶走了啊!”

    “噢!原來如此啊!”

    “刺啦——”

    他彎腰撿起掉在座位下的手機,電話那頭,吉野凪正要訴說順平剛到家,就因為涉嫌綁架和當街斗毆被警察帶走的事情。

    相原晴輝收回誤踩剎車的腳,穩住身體。

    轎車剛往前竄個半個車位,就猛地剎住了,車輪狠狠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剎車聲。

    相原晴輝心下一沉,拉開駕駛座的門。肩膀夾著手機,已經飛快點著了引擎。

    相原晴輝閉了閉眼,嗓音依舊溫柔:“吉野夫人,別著急,這件事是個誤會。我這就去警視廳保釋順平。”

    “我馬上來,是遇到危……”

    “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么?”

    吉野凪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對了,家里來了兩個客人,自稱是您的朋友。”

    “七海先生是我為順平請的課外補習老師,虎杖同學是補習班的同班同學。”

    “好像是這兩個名字,我問問……對,是他們。”

    “那么,我就先去警視廳了。”  “麻煩您了。”

    “不客氣,我作為順平的老師,應該的。”

    相原晴輝掛斷電話,將車調了個頭,開往川崎市的警視廳。同時撥通了教會醫務室的醫生的電話。

    醫生仿佛知道他要問什么,一接通,便匯報道:“教主,剛剛來了兩個警察。他們想把您送來的患者帶走送去醫院,是我攔下了。”

    醫生頓了頓,小聲道:“他們三個掙扎得厲害,剛睜眼時便嚷嚷著‘吃人了’‘救命啊’之類的話。我怕他們在警察面前說錯話,耽誤您的事,就偷偷地一人給了一針安定,現在睡得正香。”

    相原:“…………”

    還好醫生下手的快,不然被警察聽見,不是更難解釋。

    相原晴輝夸贊道:“做得好。看好他們,別讓他們亂說話,等我回來。”

    醫生:“是!”

    **

    相原晴輝一路風馳電掣趕往警視廳。

    帶順平回教會的渡邊先生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反偵察技能,再加上沿途監控。警察非常順利地一路順藤摸瓜,將順平“逮捕歸案”。

    相原晴輝搞清事情經過后,立刻開始為順平辯護。

    牧師先生正人君子的形象很容易博得好感,再加上他和教會在普通人中間的口碑并不差,很快便得到了警官們的信任。

    吉野順平又是個未成年的高中生,被安排著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劉海垂下擋住右眼,看  少年瞬間會意。

    更有巷子外的監控和路人的報警電話為證,證明了順平是無緣無故被不良少年當街搶劫,只不過他奮起反擊了,將三人揍了一頓。

    大家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我帶他們回教會,是因為教會里有醫生。”吉野順平解釋道:“教會的醫生治療水平很高,技術很好的。”

    男人摸了摸少年的額發,尾指不動聲色地輕點被發絲遮擋的皮膚。

    那赫然是被煙頭燙出的傷口!

    發絲晃動間,有什么一晃而過。

    一通口舌之后,警察們總算相信吉野順平并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

    相原晴輝低頭看向順平,碧色眼眸中滿是心疼:“唉。可憐的孩子,你的心地是如此善良,為什么總是遭此磨難?”

    警官小姐溫和地勸了又勸,少年才“不甘不愿”地撩開額發。

    那擺明就是有貓膩啊!

    心細如發的女警小姐立刻察覺到,神情嚴肅道:“等等!你的額頭……”

    吉野順平扶著老師的手臂,似乎想要站起身,卻因腳麻而晃了晃身體。

    少年微怔,飛快低下頭,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道:“我額頭上什么都沒有!”

    順平微微偏頭,對她露出一個柔弱的微笑:“謝謝你,警官小姐。”

    一旁的女警連忙扶住。

    順平放下額發,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傷他們的……我只是——”

    起來乖巧又柔弱,不像是會惹事的人。  金發牧師長嘆一聲,手臂一展,將少年擁入懷里。

    “天父在上!順平,你怎么不告訴我呢?”

    少年的臉埋在男人的胸膛上,支吾了幾聲。

    牧師根本不等他回應,飛快地自問自答,神情悲痛:“肯定是因為他們威脅你了,對吧!”

    警察們義憤填膺道:“豈有此理!順平君,你別害怕,告訴我們到底是誰在霸凌你!”

    少年好一會兒才從老師的懷中退出來,眼眶細看有些微紅,但語氣已經平靜了下來。

    他把里櫻高中極其嚴重的霸凌事件說了出來。

    大家都很震驚。

    川崎市竟然還有這種學校,不良風氣如此嚴重卻沒人管。那里的老師竟然對此不聞不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助長霸凌之風。

    警察們怒氣沖沖,今晚連夜寫報告給上級,明天就有相關部門去整治里櫻高中!

    不良少年要通知家長,齊齊被逮回局子教育,該怎么罰就怎么罰。不負責任的教師也要撤銷教師資格,就連監管不到位的校長和教導主任都要負上一定的責任。

    務必要杜絕校園霸凌事件!

    不過……

    警官小姐為難道:“順平君,雖說是自衛反擊,但他們被打到骨折。這……”

    相原晴輝立刻表示自己有人——醫生會幫忙治療,有錢——如果不愿意留在教會想去醫院,他會賠償醫療費。

    至于這些不良少年的家長。

    警官小姐表示:“是他們主動挑釁在前,都賠償醫藥費了,還想怎樣。放心吧,相原先生,我們好好教育這些家長的。”  如此一通折騰,總算是圓滿解決了這次霸凌事件。

    警方將它們帶回了警局,現在物歸原主。

    以為只能代表屈辱的傷疤,原來換個方式就是一把新的利刃。

    相原:“有什么新的想法?”

    吉野順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頰:“這么明顯么?我以為自己做的很好了。”

    少年抬手摸了摸額角的傷疤,輕聲道:“老師,我原本以為永遠不會把這個傷疤露出來給別人看了。”

    他補充道:“不過,我還是不喜歡大家用那種眼神看我。”

    順平無語:“還有下次?老師,你用這招真的好么。騙了大家,總覺得……”

    相原晴輝鼓勵道:“沒關系,下次再接再厲。”

    “演技還是太差了。”相原晴輝嘆氣:“要不是我及時擋住你的臉,你那會兒是打算笑出聲?”

    順平聽話地坐進副駕,正在扣安全帶的時候,就聽見牧師先生不滿地說道。

    “話是這么說。”

    吉野順平和相原晴輝一起走出警視廳,相原晴輝手里還提著原先遺棄在現場的若干個禮品袋。

    “上車。”相原晴輝淡淡道。

    那種憐憫的、同情的目光,吉野順平不喜歡。

    吉野順平想了想,笑道:“今天突然發現,這好像根本不算什么。”

    相原晴輝邊開車,邊淡淡道:“哪有騙?你被欺負,不是事實么。你被搶劫自衛反擊一事,難道有假?怎么,別人欺負你,你就要忍氣吞聲,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示弱只是一種手段,靈活運用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我倒是常用……咳。”

    金發男人及時止住話頭,掩飾地輕咳了一聲:“反正,你學會這招就行,用不用是另一回事。最好是自己強大起來,讓別人都不敢對你說‘不’。”

    少年振奮起來:“喔!”

    新招數,他學會了!

    **

    虎杖悠仁在吉野家等了許久,才等到順平從警察局回來。

    他坐在客廳和吉野凪聊著天。吉野凪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是擔心兒子。

    突然,虎杖悠仁耳朵微微一動,驚喜地站起身:“我聽見門口傳來剎車的聲音,是不是順平回來了?”

    吉野凪立刻站起來:“我去看看!”

    虎杖連忙:“我也去!”

    兩人一起出門,月光下,金發牧師正倚靠在車邊,低聲囑咐著少年什么。

    “……晚上不要睡太死。如果看見宿儺手指,不要慌,立刻給我打電話。”

    “宿儺手指怎么會出現在我家?”

    “我猜的。你以為真人是什么好貨色,你還吃人,他豈不是對你更感興趣。”

    “!!老師,那我媽媽豈不是會有危險?!”

    “所以我叫上了七海……啊,吉野夫人,晚上好。”相原晴輝笑瞇瞇地說道。

    吉野順平適時打住,轉頭道:“媽媽。”

    “回來啦。”吉野凪擔憂地問:“順平,怎么被警察帶走了?”

    相原晴輝笑道:“順平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三個搶劫犯。”  “不辛苦,應該的。”

    也是。

    虎杖悠仁很是元氣地答道:“七海先生說他不方便留宿,明早再來接我們。”

    “嗯嗯,媽媽,我知道了。”順平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相原:“……”

    相原摸了摸他的發頂,語調柔和:“不要緊張,好好休息吧。神會注視著你的。”

    相原晴輝看了看跟著出來的虎杖悠仁,問道:“七海先生呢?”

    “順平,我先回去了。明天的校外實踐課要加油哦。”

    他想了想,很快下定決心。

    吉野順平似乎懂了。

    相原:“順平身手了得,已經將他們制服了,不過下手重了點,所以得去做個筆錄。解釋完就回來了,沒什么大事。”

    順平連連搖頭。

    吉野凪大為驚奇:“順平,你的身手這么厲害啊,都能制服搶劫犯了!不愧是我兒子!”

    “……好吧。”他小聲道:“老師辛苦了。”

    吉野凪問順平:“你沒有受傷吧?”

    她叮囑道:“行俠仗義也要注意安全哦。”

    相原有些猶豫,這下怎么辦呢。

    吉野凪吃驚:“啊!”

    虎杖還好說,七海是不太方便。是他考慮不周全了。

    吉野順平:“老師,可是……”  吉野凪和虎杖悠仁根本聽不懂這對師徒之間的啞謎,茫然地看著他們。

    相原晴輝笑了笑,與他們告別。

    他開著車,繞著這條街道轉了一圈,最后又開了回來,停在不遠處。

    七海不在,那就由他來釣魚執法。

    相原晴輝熄滅車內的燈盞,調平座椅,平躺著闔上了雙目。

    與他同出靈魂本源的精神鏈接,遙遙指向東京。

    相原將自己的精神力循著鏈接探過去。

    ……今天,能不能得到他的神明一個垂眸呢?

    第100章面子

    相原晴輝的“通訊”打來時,彌生正在書房埋頭寫著作業,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著陪同的水原秋。

    為免瓜田李下,產生不必要的嫌疑和誤會,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關緊書房的門,而是半敞著,任何人從走廊路過的話可以一眼看見書房內的情景。

    彌生剛接通“通訊”,就聽到了一個大消息。

    “什么?!限量版樂高——”

    彌生連忙捂住嘴,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

    水原秋沒有抬眸,冷笑了一聲,將手里的書籍翻了一頁。

    彌生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輕咳一聲,彌生選擇裝作無事發生,他低著頭,看似還在專注地看著練習冊,心神實則早就飄遠了。

    【相原先生,真的要送給我么?這個可不便宜誒。】彌生按捺激動,故作淡定地問道。

    相原晴輝就知道他喜歡。

    【嗯,彌生大人,我就是專門買來送給您的哦。】

    彌生好開心:【嘿嘿,樂高,嘿嘿……】

    相原晴輝幽幽嘆一聲:【其實,我今天已經讓順平送過去了,但是……】

    彌生一愣:【順平來過了?我不知道啊。】

    相原委婉道:【叔叔好像還沒有原諒我,見到順平,就讓他回去了。】

    他似乎有些委屈:【叔叔不希望我靠近您,我就讓順平  相原晴輝就知道他喜歡。

    彌生沒怎么遇到過其他擁有多重人格的人,但他或多或少在文藝作品、紀錄片中聽說過,有些次人格對主人格是不太友好的。

    彌生最初還擔心過這個問題,后來發現一切都是白操心。

    彌生好開心:【嘿嘿,樂高,嘿嘿……】

    他的次人格們非常喜愛他,想與他貼貼的本能就像鐫刻在靈魂之上。

    因此,被物理隔絕、無法靠近的相原先生,真的好慘噢。

    叔叔怎么不告訴他。

    彌生:【……已經好了。】

    他似乎有些委屈:【叔叔不希望我靠近您,我就讓順平替我跑腿……順平已經去好幾次了。我擔心您還在病中,所以沒有打擾您。】

    相原委婉道:【叔叔好像還沒有原諒我,見到順平,就讓他回去了。】

    彌生一愣:【順平來過了?我不知道啊。】  無辜躺槍的相原先生可別被誤關小黑屋!

    相原晴輝達到目的,話頭巧妙地一轉,開始談起正事。

    他匯報了順平遇到真人的事情,并表示自己此刻正蹲守在附近,等著釣魚執法。

    彌生猜想到會遇見真人,但沒想到改變了順平的命運軌跡,這輩子第一個與真人碰面的人,竟然還是他。

    難道這就是一些無法逆轉的命運線?

    問題不大。

    輪回了三十三次的久野彌生,已經不再畏懼挑戰命運,他甚至躍躍欲試。

    【我要逮住真人,把他暴揍一頓!】

    久野彌生精神一振,提出他也要輪流值夜。

    相原晴輝念及彌生的身體,拒絕了:【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吧。一夜不睡,對我而言并不是難題。】

    彌生:【真人不一定會用前世的套路給順平下套,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如果要埋伏,恐怕不止一個夜晚。】

    相原想了想:【我可以讓沙利葉與我輪換,反正那家伙到了晚上就會精力充沛。】

    反正就是不讓彌生守夜。

    彌生覺得暖心的同時,又略感無奈。

    他沉吟片刻,拍板道:【今天先將就一晚,明天看一看順平的鄰居家有沒有公寓出租,直接搬過去。】

    也算是參考了水原秋派保鏢保護他的操作。

    相原晴輝總算沒有再拒絕。  小心被叔叔用掃帚趕出家門。

    “在想什么?”

    彌生:“…………”

    “哥哥!”

    彌生分出的意識回歸本體,他一手支著下巴,還有些心不在焉,右手不自覺地轉起筆來。

    男人的低啞磁沉的嗓音在耳旁響起,呼出的氣息自耳尖略過,彌生一個激靈,半邊身子都酥酥麻麻的。他的手一松,鋼筆啪嗒掉在桌上。

    水原秋低低笑了一聲,并未順著少年的愿遠離他,而是將手臂搭在少年的肩頭,又擠近了些許。

    “噢——”水原秋拖長了嗓音,掠過耳畔的嗓音隱約帶著點笑意,“彌生以為我會對你做什么呢?”

    “干什么呢你。”彌生低聲警告道:“叔叔就在樓下看電視哦,我喊一聲,他就能聽見。”

    細長的銀白筆桿在指尖靈活轉動,輕盈嫻熟,翩然于飛,一圈又一圈。

    兩人互道“晚安”,掛斷了精神通訊。

    彌生下意識將腰板挺得筆直,坐姿從未如此端正。

    “你不要突然趴在我耳邊說話,嚇我一跳。”

    少年面薄,臉頰上的紅暈明艷動人,他皮膚很白,便襯得這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惱越發明顯。

    久野彌生捂著耳朵,回頭瞪他。

    水原秋見好就收,以免自己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掙來的好感度被一鍵清零。一旦被趕出家門,就很難再踏進來半步了。  他稍稍直起身,拉遠了一點距離。

    但左臂依舊繞過了彌生,搭在另一頭。遠遠看過去,就像將少年攏在懷里一般。

    “相原那邊傳來什么消息?”水原秋問道。

    彌生定了定神,把滾遠的鋼筆撿了回來。

    “他說順平遇到真人了。”

    水原秋:“嗯,你打算怎么做?”

    “我們準備釣魚執法。”

    彌生低聲訴說著自己的計劃,說著說著就上頭了,側著臉,與水原秋越來越近,他還毫無察覺。

    “我還打算找冥冥幫忙監控吉野宅,有了她的「黑鳥操術」,真人一冒頭就會被發現。”

    水原秋垂眸看著他。

    “冥冥?她可能沒空。”

    彌生:“我有鈔能力!”

    水原秋淡淡道:“那你要出的比我多才行。”

    彌生:“嗯?”秋哥這話是什么意思。

    “早在你出事那一天,我就意識到只有普通人組成的安保力量不足以保護你。咒術師很稀有,大規模聘請是不太可能了,但……”

    男人慢悠悠地說道:“聘請其中的佼佼者,跟在你身邊保護你,卻不是難事。”

    彌生立刻反應過來:“你花錢請了冥冥?她已經上崗了么?可我沒有看見她的烏鴉。”

    “她在墨西哥,明天才落地成田機場。”水原秋答道。

    彌生下意識問道:“你明天回北美?”  “噢,我還以為——不不不,沒什么,我什么都沒說。”彌生欲蓋彌彰地飛快遮掩過去,轉移話題道:“你花了多少錢啊?”

    相原的教會還沒有發展到輕輕松松拿出一千萬美金的地步。

    太為難牧師先生的錢包了啊!

    或許是彌生下意識想要挽留他的舉動令他感到愉悅,水原秋勾了勾唇,稍稍收緊手臂,讓少年更貼近他的胸膛。

    彌生:“……那確實有點難度。”

    “一千萬。”他隨意道。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貼近,仿佛水原秋再俯低貼近一寸,兩人就能夠氣息交融。

    不是付不起,是新建立起來的盤星教百廢待興,無論是舉辦慶典、祈福凈化儀式亦或是在其他城市修繕教堂,宣傳并拉攏更多教徒,都是要錢的。

    尤其是與真人打了交道的順平,更是絕對禁止靠近。

    也就是說……

    水原秋:“北美交給艾倫了,我留在日本。”

    但水原秋一動未動,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化。

    久野彌生轉念一想,冥冥已經被雇傭了,臨時換個工作內容也沒什么吧。

    為相原先生辯解、兩人貼貼的計劃,得再度延誤。

    “美金。”

    他又不是什么易碎的陶瓷娃娃,除了那一夜,跟咒術界幾乎沒有交集,只要小心點,不會被咒術界注意到。

    彌生問:“日元?”  彌生拍板道:“把冥冥借給我。”

    水原秋:“那是雇來保護你的保鏢。”

    “我不需要保護。”彌生斷然道,“秋哥,不要小瞧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水原秋默了默,確實,少年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等待保護的金絲雀,他是翱翔于天空的雄鷹。

    于后方運籌帷幄是彌生的愛好和選擇,但不是他的囚籠。

    他知道彌生的性格,但就是忍不住保護他的欲望。

    任何潛在的危險,都應該被杜絕。水原秋無法接受彌生受傷,哪怕是指甲蓋大小的擦傷,他都不能容忍。

    水原秋的內心無比煎熬,最后在少年黑潤透亮的雙眸中敗下陣來。

    他嘆了口氣。

    “……猜到了。所以我還為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彌生:“是什么?”

    水原秋短暫離開了會兒,再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個匣子。

    彌生接到手里,沉甸甸的,頗有分量。

    他掀開蓋子,里面是一把漆黑如墨的手.槍,上方還放著一副漂亮的金絲眼鏡。

    “捷克制,CZ75。”彌生認出了那把槍,輕聲道:“老師的愛槍。”

    能夠不加任何前綴,被他和水原秋共同稱為老師的人,只有一位——Reborn。

    “當初被迫加入組織時,我們是由琴酒培訓的槍術。因此曾經慣用的槍與琴酒是同一型號,按理來說,我該為你準備伯.萊.塔。”

    男人的嗓音低冷,聽起來卻有種令人心安的溫和。  反正他們不管什么槍都很擅長,那不如挑一把寓意更美好的。

    “但我再三思索,還是覺得這把槍更適合你。”

    “子彈也是咒具嗎?”

    “好噢。”

    一千萬美金只是勞動冥冥的跑腿費,一個特級咒具起碼按億起算,價值連城。

    “嗯。跟那邊的人商量好了,他們會供應足夠的彈藥。”

    咒具的制作過程很繁瑣,會制作的人并不多。低級咒具還算難得,這把槍一看就不是凡物。

    “都是咒具?”

    秋哥向來只會把最好的東西放在他面前,不用想,這槍一定是特級咒具。

    彌生還坐在書房的轉椅上,看似隨意地比劃了一下,舉槍的瞬間眼神銳利,姿勢一絲不茍,整個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刀,氣勢驚人。

    彌生把金絲眼鏡戴上,又伸手握住了那把槍。

    “我經常從國外空運禮物,他們已經習慣了,不會在意的。”

    “沒被波本他們發現吧?這可不是槍械館里常用的槍。”

    彌生頓時笑了。

    “啊……難怪,我就說她收了錢,怎么還在國外待著,你也不催她回國。原來這才是一千萬美金的用途。”

    匣子里還有幾個裝滿了子彈的彈匣,彌生熟練取出,裝彈、上膛、拉開保險,一氣呵成。

    “嗯。眼鏡能看見咒靈,槍是冥冥在墨西哥找人特制好,從公司開辟的航線運進來的。”  水原秋退了兩步,站在他的身后,問:“喜歡么?”

    彌生:“喜歡。”

    彌生沒有開槍,手臂垂落下來,左手抓著轉椅扶手,右手還緊緊握著那桿CZ75。

    他微微向后仰靠,椅背被壓得往后傾斜。少年清冷的眉眼隨著年歲漸長而越發昳麗,墨色的額發隨著重力而偏向一旁,不會遮擋他的視野。

    彌生就這么仰躺著,深深望進男人的眸中。

    他在水原秋的眼中看見了倒映的自己。

    從來如此,無論何時、無論落入何種境地,只要他回頭,水原秋就會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任何決定。

    “……謝謝你,哥哥。”

    彌生輕而軟地說道,墨瞳再無先前的半分凌厲。

    水原秋沉默片刻。

    他向前邁步,伸長手臂,寬大的掌心貼在了少年的左手背上。

    彌生僵了一瞬,但沒有躲開,而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注視著男人向他俯身,俊冷的面龐離他越來越近。

    有一股熾熱的目光落在少年嫣紅的唇瓣上,叫人無法忽視。

    他們的呼吸交錯纏綿,彌生的嘴唇顫了顫,幾乎以為男人要親他。

    但他等來的,卻是一枚落在眉心、珍而重之的吻。

    這便是水原秋對他的回答了。

    彌生一怔,抬眼再度與水原秋對上目光。

    他在男人眼中看見了藏不住的洶涌愛意。  武田川吉上樓送牛奶和果盤的時候,書房的門依舊是大敞著的。

    他往靈魂里全力鐫刻了一件事:

    那兩人幾乎同時抬頭望過來,動作同步,偏頭的角度都近乎一致,看上去像是一個人一樣。

    愛久野彌生,保護他,陪伴他,深愛他,直到永遠。

    進度:99%

    水原秋搬了個椅子,坐在彌生的身邊,共同低頭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一張試卷。兩人的肩挨著肩,姿態親昵,但并不越界。

    目標:構建■■■■

    ……這是怎么了?

    彌生再一次深刻地認識到——他是被愛著的。

    就是氣氛有些緊張,兩人都緊緊皺著眉頭,尤其是水原秋,臉色陰沉沉的。

    目標:構建水原秋

    進度:60%

    想與久野彌生貼貼的本能地印在所有次人格的DNA里,而水原秋不同。

    目標:構建相原晴輝/沙利葉

    被靜音折疊的系統通知欄,關于角色的構建度悄悄變化著。

    他是被水原秋愛著的。

    武田川吉挑了挑眉,抬手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度:80%

    **  “叔叔。”

    “叔叔。”

    就連喊他時的語調都一模一樣。

    莫名有種揮之不去的疑慮和違和感。

    武田川吉暗暗搖頭,將其認定為是兩人感情好,才會這么默契,不再細究。

    “你們怎么了?”

    武田川吉將托盤放在書桌上,問道。

    看到武田進來,水原秋稍稍收斂了外露的情緒,看起來更加沉默了。

    武田川吉問彌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彌生看了看男人的臉色,又看了看叔叔一副“你不老實交代我就不走了”的樣子,支支吾吾地坦白道:

    “我有一道數學題不會,秋哥自告奮勇,想要教我這一題。”

    “但是……他看了好久,也算不出來。”

    所以emo了。

    彌生無辜地與武田對視,一臉“這就是真相”的表情。

    武田川吉:“……”

    真相竟是如樸實無華。

    水原秋倏地起身,把彌生的卷子抽走,卷起握在手心。

    “借我一晚,明天還你。”

    叔侄二人看著男人氣勢洶洶地離開,面面相覷。

    武田:“他要試卷做什么?”  組織招攬的方式無非就是四個字——威逼利誘。

    將人強制拉上賊船后,要想不蹲局子,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被迫加入組織,或者接受組織的監視,為組織保守秘密。

    Mafia大佬把心思都用在打打殺殺和勾心斗角上面了,不會高中數學題,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這種“搜羅”人才的任務十分常見,命令下達的時候,行動組上下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

    “……”

    武田川吉:…………

    在心上人面前,當然是面子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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