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氣氛沉默了一瞬,眼見柳氏兩眼泛紅,似是要哭。
丘涼趕緊終止了話題:“時辰不早了,大嫂也早點(diǎn)歇息吧!
柳氏擦了擦眼角,轉(zhuǎn)身回房。
丘涼輕嘆一聲,暫且壓下了心中疑慮。
次日上朝,眾人發(fā)現(xiàn)惠安帝的興致格外高漲,似是憋著什么好事一樣。
等下朝后,聽到書公公說讓欽天監(jiān)的官員留下,眾人不由看向欽天監(jiān)夠品級來上朝的那兩位。
才出獄的宋監(jiān)正,剛上任的丘監(jiān)副。
一個是二皇子求情放出來的,一個是文安公主推舉入朝的。
這兩位現(xiàn)在的背景都不簡單啊。
“兩位大人,請吧!睍Σ[瞇地帶路,領(lǐng)著他們往御書房走。
宋監(jiān)正冷冷看了丘涼一眼,目光不善,陛下特意留他們兩個人,是為了什么?
丘涼目不斜視地走在后面,并不理會他的視線。
待進(jìn)入御書房,行禮過后,惠安帝直接來了句:“朕時常把玩的那柄玉折扇丟了,兩位愛卿都是術(shù)數(shù)高手,幫朕算一下折扇在丟哪了吧!保?
啥玩意?宋監(jiān)正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還以為是什么要事呢,結(jié)果是找扇子?
丘涼面色鎮(zhèn)定,心底了然,原來是這個問題,皇帝還真是童心未泯啊。
“兩位愛卿是要相面還是起卦,開始吧!被莅驳蹪M眼興味,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不停。
丘涼昨日已知曉答案,所以并不著急,只拱了拱手,側(cè)身向后,示意宋監(jiān)正先算。
見皇帝不是在開玩笑,宋監(jiān)正神色一肅:“老臣就獻(xiàn)丑了。”
他這個監(jiān)正可不是白做的,一般術(shù)士起卦,皆以《易經(jīng)》為依據(jù),以銅錢斷卦象,他跟著國師學(xué)習(xí)多年,若還是只會這點(diǎn)本事,也就不會有今日的成就了。
宋監(jiān)正在國師的指點(diǎn)下,早已經(jīng)把易經(jīng)和梅易之?dāng)?shù)相結(jié)合,隨時隨地可起卦,不用銅錢,不需翻書。
只見他原地踱步一圈,又打量了下御書房的陳設(shè),最后閉目掐算一番,才拱手道:“臣這一卦乃風(fēng)揚(yáng)塵土之象,意為觀察入微,失物可快速尋回,想來陛下的折扇是丟在近處!
他猜不透惠安帝的用意,但以心中卦象來看,那扇子八成就在御書房。
但卦象之說,虛虛實(shí)實(shí),講究的是萬事不可把話說死,所以他留了一些余地,只說在近處,可以尋回。
在這宮里誰敢偷皇帝的扇子,只要有心找,還愁找不到嗎。
而且他還懷疑惠安帝是監(jiān)守自盜,故意來考量他們。
宋監(jiān)正意識到這一點(diǎn),心頭微震,看來皇帝對他的信任不似從前啊。
“宋愛卿還有話說嗎?”惠安帝不動聲色,對自己曾經(jīng)倚重的臣子多了兩分耐心。
宋監(jiān)正猶豫了一下,為增加勝算,壯著膽子道:“依臣之見,陛下的折扇就在御書房中。”
惠安帝笑了:“宋愛卿既然斷定扇子在御書房,那就一定在御書房,既如此,丘愛卿可有話說?”
宋監(jiān)正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看皇帝這神色,他應(yīng)該是算對了。
隨后,他不禁掃了眼丘涼,目露輕蔑。
就算丘涼在占卜一道上有些神通,也沒有他這等隨時起卦的本事,哪怕也算出扇子在御書房,落在后面,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到時候高下立見。
“宋監(jiān)正所言無錯,但是……”丘涼佯裝凝神看向惠安帝,而后話音一頓。
“但是什么?”惠安帝好奇追問。
宋監(jiān)正則沉沉打量著丘涼,擰眉不語,他倒要看看此女有什么神通,還能越過他不成。
丘涼立刻抬腳走到幾步之外的書公公面前,伸手指了指他的左胳膊,平靜道:“但是臣篤定,折扇就在公公左袖之中!
惠安帝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妙哉,妙哉,小書子,把折扇拿出來吧。”
書公公不由滿臉堆笑,從袖中抽出折扇,呈到了惠安帝面前。
惠安帝接過扇子,把玩兩下:“兩位愛卿果然不負(fù)朕望,朕心甚慰!
說著,他深深地看向宋監(jiān)正。
宋監(jiān)正一臉錯愕,有些回不過神來,他從未見過任何擅長占卜的術(shù)士能如此篤定答案,且算得如此準(zhǔn)確。
此女…此女恐怕真有神通,還是得上蒼眷顧的那種。
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就像當(dāng)初知曉大師兄齊挽瀾天生慧眼,兩眼一看便可斷卦一樣,那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和天賦,是他努力幾十年都無法超越的存在。
沒想到此女比之齊挽瀾有過之而無不及,天意何其不公……
“宋愛卿!
惠安帝沉聲一喝,驚得宋監(jiān)正一抖,慌忙回過神來。
惠安帝盯著他,意有所指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為官者不可一意孤行,更不可結(jié)黨營私,朕把欽天監(jiān)交到你們二人手中,希望你不要辜負(fù)朕的厚望!
“臣惶恐!”宋監(jiān)正忙下跪告罪,心知自己昨日在欽天監(jiān)孤立、架空丘涼的事已經(jīng)被皇帝知曉了。
他原本不怕皇帝知道,因?yàn)樗麑ψ约旱谋臼掠行判,更了解惠安帝的性子?br />
臣子只要有能力,恃才傲物犯點(diǎn)小錯無傷大雅。
此時此刻,他卻是真的惶恐了。
他沒料到自己的本事跟丘涼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惠安帝一臉嚴(yán)肅:“宋愛卿執(zhí)掌欽天監(jiān)多年,卻在祭天大典那等要事上出了紕漏,差點(diǎn)鑄成大錯,你當(dāng)思己過,莫要一錯再錯。”
祭天大典那天,他差點(diǎn)就成為百鉞史上第一個被雷劈死的皇帝了。
哪怕他知道宋監(jiān)正是被人陷害,但失察是真。
把人關(guān)了這么久,惠安帝的氣也差不多消了,畢竟自打國師失蹤之后,欽天監(jiān)只有宋監(jiān)正可用。
可眼下又有了丘涼,當(dāng)曾經(jīng)的位置有了更好的人選,那宋監(jiān)正這個人就顯得沒那么重要了。
尤其他昨日還收到消息,宋監(jiān)正官復(fù)原職第一天就聯(lián)合欽天監(jiān)官員打壓丘涼。
惠安帝深知丘涼看相之能有多么令人震驚,今天才有心考量,敲打一二。
只希望宋監(jiān)正能知恥而后勇,否則這倆人的位子就該調(diào)換一下了。
“臣知罪!”宋監(jiān)正埋首在地,胳膊直抖,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都退下吧,莫要辜負(fù)朕的期望!被莅驳垩哉Z淡淡,透露出來的意思很明顯,再有下次,數(shù)罪并罰。
宋監(jiān)正有驚無險地走出御書房,身上頓覺一涼,不是被外面的寒風(fēng)吹的,是因?yàn)榉讲朋@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眼神情自若的丘涼,思緒翻涌片刻,到底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丘涼同樣情緒不佳,她本來樂得清閑,這下皇帝又給她找事做了。
以后怕是無法在欽天監(jiān)做甩手掌柜了,她可真是個忙碌命。
待回到欽天監(jiān),宋監(jiān)正便吩咐眾人,凡有事皆按規(guī)矩來,不可越級上報(bào),也就是以后不能再越過丘涼這個監(jiān)副。
欽天監(jiān)眾人便知風(fēng)向又變了,要么是監(jiān)正和監(jiān)副握手言和了,要么是陛下今日召見說了什么。
眾人更傾向于后者,于是,丘涼又成了欽天監(jiān)最令人畏懼的存在。
臨到下衙,冬官正悄悄往宋監(jiān)正桌上放了一封書信。
宋監(jiān)正默默收進(jìn)袖中,坐上回府的馬車后,才打開看了一番。
看完他怔怔愣了一下慢慢把書信撕碎竟把紙條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噎得臉紅脖子粗。
霜兒的身份到底還是沒藏住容妃竟然靠自己算出來了師父啊師父您老人家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天吧。
回府后宋監(jiān)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再次把后院看守起來:“不得任何人見小姐也不許她邁出院門半步。”
下人面色一苦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老爺小姐不在府中昨夜就出門了還命人傳話說是去陪老夫人
近日都不回來了。”
“你說什么!”宋監(jiān)正兩眼一瞪怔怔跌坐下去半晌無語。
霜兒跟夫人都回桃宅了他…偏偏他一想起宋云曇就心里發(fā)怵根本不敢去找人。
另一邊丘涼路過朱雀大街見鋪?zhàn)尤耘f關(guān)著不由為自己的賺錢大計(jì)默哀了三秒宋見霜果然又被禁足了啊。
等她一回到家就聽小柚子笑呵呵道:“主子你可算是回來了宋大小姐都在書房等你許久了!
丘涼腳步一頓:“你說誰?哪位宋大小姐?”
小柚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宋見霜宋大小姐啊!
主子才下馬車就被這冷風(fēng)吹迷糊了嗎還能是哪個宋大小姐。
丘涼面色一喜顧不得跟小丫鬟說話埋頭就往書房沖。
她怎么沒想到呢宋見霜既然提前知曉自己今天傍晚會被禁足完全可以早早離開宋府啊。
而且還來到了她這里。
丘涼興沖沖地腳步一停吩咐小柚子:“趕緊把我隔壁的另一間廂房收拾出來以后宋大小姐想來就來那間廂房就只留給她住還有晚飯趕緊端上來還有吩咐下去宋大小姐也是這個家的主子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都聽她的吩咐還有…還有…”
小柚子跟小雞啄米一樣不停點(diǎn)頭知道了知道了主子你快冷靜一下吧開心得牙都快笑掉了。
丘涼事無巨細(xì)地吩咐完這才清清嗓子穩(wěn)了穩(wěn)心神走到書房外淡定地敲了敲門。
里面小橙子連忙打開房門。
“你回來了!彼我娝跁狼翱吹角饹鲞M(jìn)門下意識地起身想讓出位子。
丘涼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忙笑著擺手:“你坐不用管我把這里就當(dāng)自己家!
話落她自覺坐到宋見霜對面就跟在宋府時一樣。!
第102章
這場景,要是外人見了,還真分不清到底是在誰家了,畢竟誰家讓客人坐主位啊。
一旁,小橙子朝著自家小姐眨眨眼睛,忍不住捂嘴偷笑,她就說跟丘姑娘不用見外吧。
這倆人都暗渡陳倉了,還分什么你家我家的,早就該是一家人了。
聽到小丫鬟過于清脆的笑聲,宋見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橙子,去外面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這里不必伺候了!
小橙子笑意一收,老實(shí)出去了。
小姐的臉皮也太薄了,她不就是笑出聲了嗎,這就給她趕出來了,主仆情誼到底是淡了啊。
書房里只剩下她們二人,丘涼微微一笑:“你什么時候出來的,我還以為你又要被禁足了呢!
就因?yàn)檫@,她在路上罵了宋監(jiān)正好幾聲壞老頭。
宋見霜亦淺淺一笑:“我昨夜便出府了,現(xiàn)也住在后宋街,你這些日子若有事,可以去旁邊的桃宅找我。”
桃宅就在丘宅的馬路斜對過,中間只隔了兩戶人家,離得很近。
丘涼聞言,脫口而出道:“你不住我這里嗎?”
宋見霜聽到這話,眸光微閃:“我陪娘親住姨母那里便好,不打攪你了。”
丘涼心頭一空,滿腹歡喜瞬間消失了個干干凈凈,其實(shí)……不打攪的……
她猶豫了一下,語調(diào)飄忽道:“我剛剛聽說你來,就吩咐小柚子去收拾隔壁廂房了,在這里,你也有自己的房間。”
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禮尚往來一下,畢竟宋見霜也在自己院子里給她留了一間房,人與人相處,當(dāng)然是有來有往才能愉快。
宋見霜目光落在她臉上,眼波深深:“不必麻煩,姨母那邊都安排好了!
丘涼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掩飾性地揉了揉眉心:“曇姨真周到,呵呵。”
就是說,能不能給她留一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啊。
宋見霜柔柔一笑,眼底溫情流淌:“姨母一向待我很好,她是個很好的長輩!
是娘親的底氣,也是她的避風(fēng)港。
“那咱們的鋪?zhàn)右院筮開門嗎?”丘涼冷靜了一下,問道。
這可是關(guān)乎她能否富甲一方的大事。
宋見霜輕輕搖頭:“近些日子我都會住在姨母家,鋪?zhàn)幽沁叺蕊L(fēng)波過后再說吧!
爹爹雖然不敢直接去找姨母要人,但會留意鋪?zhàn)幽沁叀?br />
她倒不擔(dān)心爹爹會和大哥一樣沖動,做出什么當(dāng)街搶人的事來,她是不想聽爹爹分析利弊,不想聽爹爹勸她懂事。
她不想看到爹爹把名利排在前面,而把她和娘親排在后面。
宋見霜心頭酸澀了一下,他們父女之間需要留這么一份體面。
丘涼細(xì)心地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暫時就歇了問卦的心思,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猜皇帝今天召我和伯父是為了什么?”
宋見霜明顯被新話題吸引了心神,顧不上感傷,問道:“為了什么?”
丘涼便將在御書房里發(fā)生的一切細(xì)細(xì)道來,語氣里不免夾雜著幾絲幸災(zāi)樂禍,意識到自己笑話的人是宋見霜爹爹,她收斂了一下,沒有笑出聲來。
宋見霜聽后沉默片刻,心情復(fù)雜道:“爹爹他知曉你的身世,此事需防備一二。”
她不愿意把爹爹想得那么壞,可心里到底是對爹爹失望了。
丘涼的心狠狠提了起來:“伯父知道我的身世了?”
那壞老爺不會舉報(bào)她吧!
見她如此緊張,宋見霜面色緩和了一下:“也無需太過擔(dān)憂,爹爹他只是依照卦象得出了結(jié)論,并沒有實(shí)證,至于知情人,有文安公主幫襯著,應(yīng)該沒問題!
知情人也就丘家人,而丘家人被看守在公主府別院,不說無人知曉,便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行蹤,也不敢去文安公主眼皮子底下鬧事。
“也是,你餓了嗎,要不要吃了晚飯?jiān)倩厝!鼻饹鏊A艘稽c(diǎn)小心思,飯后還要問卦,這么一折騰,時間就很晚了。
到時候,宋見霜若是留宿最好,若不留宿,她就可以借口天色太晚,去送一送。
高低要去桃宅和宋云曇那里混個眼熟。
丘涼暗戳戳地想著,忽地,心神一震。
這行為……
這種期待宋見霜留下的念頭……
完了,她真的被這個女人色/誘到了……
宋見霜對她的小心思一無所覺,從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冬日天寒,先吃點(diǎn)東西暖暖身子吧!
兩人便一起去了前廳。
前廳里,兩個小丫鬟正一邊說笑,一邊擺著飯菜。
“橙子大姐,你今晚就跟我睡吧,府里的被子沒備那么多!毙¤肿诱Z氣忐忑,主子太勤儉持家了,丫鬟不好做啊。
一來客人,吃穿用度就都顯得緊張了,明日她定要進(jìn)言一番,讓主子多做些準(zhǔn)備。
萬一宋大小姐要常住呢,可別委屈了人家,畢竟宋大小姐是主子的心上人呢。
小橙子原本想說不用,但一想到自家小姐跟丘涼暗渡陳倉的關(guān)系,她遲疑了一下,改口道:“好啊,如果我家小姐留宿,我就跟你睡!
正說著,兩位正主到了。
桌上的飯菜很是用心,一盤醬牛肉,一盤素炒蘿卜絲,一盤蒸蝦餃,一小鍋酒釀圓子。
四道菜有葷有素,有菜有湯,比丘涼平時一個人吃豐盛多了。
丘涼默默給了小柚子一個贊賞的眼神,大氣道:“去拿壺果酒來!
小柚子在心底狂翻白眼,其實(shí)她想讓廚娘做更豐盛些,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里的食材統(tǒng)共就這么幾樣,她盡力了。
就說這壺果酒,還是她執(zhí)意要買的,就怕家里來了女客,沒有酒水招待,這下不就用上了嗎。
只此一壺,想要第二壺都沒有。
不同于丘涼的好胃口,宋見霜晚飯一向吃得少,便只喝了碗酒釀圓子,別的菜幾乎都沒怎么動。
她握著酒杯,慢慢飲著果酒,等丘涼吃好,一杯酒也剛好喝完。
丘涼這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后嗓子一嗆,差點(diǎn)把剛?cè)牒淼木瓶瘸鰜怼?br />
這什么果酒,怎么味道比樓上樓的差那么多。
有點(diǎn)烈,還有點(diǎn)嗆喉……
“柚子,你這果酒哪里買的,味道比樓上樓的差了點(diǎn)!
小柚子忙應(yīng)道:“奴婢粗心,在街上的酒鋪隨便買了一壺,下次一定去秦家酒閣買上好的果酒!
樓上樓的果酒都是秦家酒閣專供的,主子就給她那么一點(diǎn)銀子,還千叮嚀萬囑咐讓省著點(diǎn)用,哪買得起秦家酒閣的果酒啊。
丘涼也想到了自己給小丫鬟的花用不多,一時有些訕訕:“這酒不好喝,下次我請你去秦家酒閣喝點(diǎn)好的。”
宋見霜笑笑,并不介意:“尚可。”
也沒那么尚可,因?yàn)檫@果酒粗烈,果味很淡,酒味太盛,想來度數(shù)不低,她喝了一杯,已然微醺了,頭腦也隱隱昏沉起來。
丘涼說這話是為了挽尊,本就留心打量著宋見霜的神色,見她面色逐漸泛紅,眸光也透出幾絲迷離,不由愣了愣。
“柚子,這果酒不是用陳年烈酒釀的吧。”
小柚子立刻答道:“酒家說這是參照秦家酒閣的新口味果酒釀出來的……”
不等她把話說完,丘涼猛地起身:“你們退下,宋見霜今晚不走了。”
這大棒槌太坑了,宋見霜只能喝尋常的酒,不能沾陳年烈酒啊。
秦家酒閣的新口味果酒,就是摻著陳年烈酒釀的。
小柚子茫然望著丘涼拉起宋見霜的手就回了主臥,步子快得都要跑起來了。
她不解地看向小橙子,把沒有說完的話說了出來:“雖然是仿照秦家酒閣的新口味果酒釀的,但一般酒家哪舍得用陳年烈酒,這就是尋常的果酒呀。
主子這是怎么了?
小橙子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著攬住她的胳膊:“柚子啊,你房間在哪兒,快領(lǐng)我去看看,咱們今晚好好說會兒話。
她就知道小姐肯定會留宿,這倆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暗渡陳倉,還拿酒做掩護(hù),嘖嘖,小兩口真是……
再說宋見霜突然被丘涼拉起手就走,思緒一時沒跟上,等到回神,人已經(jīng)在丘涼房里了。
還被丘涼按著坐在了床邊。
不等她開口詢問,就聽丘涼關(guān)切道:“宋見霜,你感覺怎么樣,腦子還清楚嗎?
宋見霜怔怔望著近在咫尺的臉,心頭莫名快了起來,沒有搭話。
丘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眉頭凝了凝:“壞了,已經(jīng)發(fā)燒了,上次韓御醫(yī)開的藥,你帶了嗎,肯定沒帶,這么晚了,韓氏醫(yī)館估計(jì)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
也不能去找大夫施針了!
宋見霜聽她這么念叨,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這個傻子是以為她情/蠱/后遺癥發(fā)作了……
可她神志清醒,身體并不不適,除了心跳有點(diǎn)快,感覺有些耳熱,并不似之前發(fā)作那般……
見宋見霜不說話,丘涼頓覺自己判斷對了。
她在心底懊惱了一下,忘了叮囑小丫鬟這一點(diǎn)了,不能讓宋見霜沾任何跟陳年烈酒有關(guān)的東西啊。
“宋見霜,你別怕,我…我會幫你……
屋內(nèi)沒有點(diǎn)燈,天色已經(jīng)昏暗下來。
丘涼也就沒有看到宋見霜眼神一縮,唇角緊緊抿在了一起,臉上一片猶豫之色。
丘涼見她一直不吭聲,忽地想到了什么,湊近一些,就看到了宋見霜抿住的唇角。
“別…我…我們…哎…
丘涼腦海里不由閃過宋見霜之前因?yàn)樘^克制,而把唇角咬出血的畫面,她用力晃了一下頭,直接擁著人躺下,朝那緊抿的唇角吻了上去。
舌尖叩開了抿在一起的唇,嘗到了對方口中還未散去的酒味……
宋見霜不自覺地輕啟紅唇,舌尖瞬間被裹挾…糾纏……!
第103章
她眼神里仍有些猶豫不決。
很快,猶豫開始混亂,好似被遲來的醉意熏染,變得迷離,變得炙熱……
原本沒有什么不適的身子也似一角冰山,驟然崩裂……
被陽光沖走,被流水融化,被片片揉碎……
宋見霜手指攥/緊,攥/緊丘涼的衣角,理智再也無法聚攏。
她微微仰著頭,下巴輕抬,雪白如玉的頸上落下細(xì)細(xì)密密的吻。
那溫溫涼涼的唇角,一寸寸吮/吸,一寸寸流/連……
僅存的一絲理智也一寸寸搖晃,一寸寸倒下……
吻,來到腰腹,帶起一陣潮/熱的風(fēng),順著粗糲的手指……
一寸寸向下……
丘涼手指輕/顫一下……
斟酌,猶豫……
磨……蹭……
她神思一恍,聞到獨(dú)屬于宋見霜的馨香,淺淡,好聞……
丘涼抬頭,看向雙眸緊閉的人。
宋見霜睫羽不安地扇著,雙頰上布著誘人的薄紅,藏在衣下的肌//膚盡數(shù)暴//露在昏黃的光線下,似一尊白玉躺在煙霞里,輕紗淡染,極盡嫵媚……
丘涼呼吸滯了滯,丟掉斟酌,猶豫散去……
緩緩用力,掀起更濃烈的熱/風(fēng)……
“丘涼-”
掩不住的驚呼溢//出唇角,宋見霜驟然起身,胳膊本能的死死抱住丘涼……
她緊緊閉著眼睛,心頭滾//燙,全身一陣酥//麻……
呼吸平復(fù)了許久,她才似是被抽干了力氣一般,緩緩躺回去。
丘涼莫名感到心慌,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宋見霜…我…你好些了嗎……”
宋見霜睜開眼,目光空洞又迷惘,怔怔出神。
這一刻,她比誰都清楚,自己不是情/蠱發(fā)作……
她完全清醒著,卻任由自己沉/淪,沉/淪在丘涼的氣息里……
在這沉默的間隙,院內(nèi)的兩個小丫鬟齊齊駐足。
小橙子揉了揉眼,不敢置信道:“柚子,你方才有沒有看到一層光,一整層籠罩著屋子!”
小柚子不確定道:“看到了,就是主子那屋,莫不是夜明珠?”
主子這么富有的嗎,那平時還摳搜得不行。
“應(yīng)該是……”小橙子又揉了揉眼,方才那光一閃而過,她覺得不像是夜明珠,雖然她沒見過。
但她不能表現(xiàn)得沒小柚子有見識,干脆順嘴接了下來。
遙遠(yuǎn)的大相國寺暗牢里,滿身鐵鏈、鶴發(fā)童顏的老者猛然睜開了眼睛,神情難掩激動,神魂歸位,神魂徹底歸位了,祖師回來了!
神塵主持冷冷盯著他,見狀不由問道:“你這是想通了?打算交代了?”
老者聞言,深深地看了神塵主持一眼,閉目不語。
神塵主持皺眉,一鞭子甩過去,邊打邊罵:“不交代也沒關(guān)系,容娘她已經(jīng)算出來了,哈哈哈沒想到吧,我們自己也能算得出來誰是凰女!
然而,不管他怎樣打罵,怎樣去激怒,老者都不再有任何反應(yīng),好似方才那一瞬間的激動只是錯覺。
再說丘宅這邊,丘涼看著宋見霜茫然失神的樣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女人怎么一副丟了魂的樣子,就這么不樂意嗎。
她在心底低嘆一聲,嘴角劃過一絲苦笑:“宋見霜,方才我們只是情非得已,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會跟以前一樣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
房間里一片沉默,宋見霜依舊出著神,沒有任何回應(yīng)。
良久……
“發(fā)生了!币坏赖蛦〉纳ひ袈湓诳諝饫。
“你說什么?”丘涼心神一震,直直地盯著宋見霜:
宋見霜眸光轉(zhuǎn)動,靜靜與丘涼對視。
“發(fā)生了!闭Z氣干澀,低緩,卻無比認(rèn)真。
宋見霜復(fù)雜地望著丘涼,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事,再否認(rèn)再找借口都磨滅不了事實(shí)。
她清醒地失去了自控能力,清醒地把自己交給了丘涼。
丘涼愣了一下,手指緊緊攥成拳,攥得雙臂發(fā)麻,顫聲問道:“那…那你想讓我怎么做?”
宋見霜又不吭聲了,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丘涼。
丘涼眼底一黯,或許是她想多了。
下一瞬,宋見霜沖她招招手。
丘涼下意識地低頭,湊近。
宋見霜沖她伸開雙臂,摟住她的肩膀,埋首在她懷里。
丘涼愣住,緊接著就聽到一道悶沉的聲音,好似回響在胸膛里。
“丘涼,我們有了洞房之實(shí)…上次就有了!
“那我…我們…宋見霜…你…你讓我怎么做,我都聽你的,我什么都聽你的。”丘涼的腦子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口不擇言地應(yīng)著。
她無措地?fù)碜牙锏娜耍膩y如麻。
期待,又忐忑。
宋見霜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胸口,低低道:“你可愿與我成親?”
她再也無法忽視自己的想要,再也無法克制心頭的慌亂,再也無法等待下去。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想強(qiáng)人所難。
她想在這個傻子說什么都聽的時候,乘虛而入,求一個答案。
此時,丘涼只覺得心頭像晴天炸雷,一聲大過一聲,差點(diǎn)把她劈傻了。
意識到宋見霜話里的意思,她反應(yīng)過來,忙應(yīng)道:“我愿意,我想和你成親。”
聽到丘涼的話,宋見霜怔了一下,她聽出了丘涼語氣里的迫切與激動。
難道說……
宋見霜抬頭,想看一看丘涼的神色,確認(rèn)自己的猜測。
丘涼卻胡亂地按著她的頭,呼吸急/促/地/喘/著道:“宋見霜,我愿意,我知道你是因?yàn)橛辛硕捶恐畬?shí)才想……但我愿意,我喜歡你,我想和你成親!
宋見霜再次抬頭,又被丘涼往胸前一按。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唐突,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有你在,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覺得無比心安,每次看到你笑,我都有種被色/誘到的感覺,不是……我是說我確定這是喜歡,總之,你既然說了與我成親,那就不要反悔!痹捯纛D了頓,丘涼長出一口氣,“我這會兒有點(diǎn)緊張,你先別看我,讓我緩緩……”
驚喜來得太突然,她仿若走到了云端,有一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
宋見霜悄悄彎了彎唇,抬頭,吻住丘涼隱隱發(fā)抖的嘴角。
這個傻子啊……
殊不知,她心亦然。
丘涼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好似被雷徹底擊中一般,直至懷里的人略顯生疏地舔//舐她的齒間。
丘涼驚喜地捧住宋見霜的臉,目光灼灼。
毫不掩飾的炙熱視線,猶如帶了火的金絲,緊緊攀上宋見霜的心頭。
宋見霜眼簾輕/顫,白若無瑕的臉頰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紅,絕艷動人,勾魂攝魄。
丘涼呼吸一滯,親/了/親她的額頭,動作鄭重又認(rèn)真。
“你……”
宋見霜彎唇一笑:“我怎么了?”
丘涼用力抱緊她,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
宋見霜身子一僵,笑容頓住,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個字:“癢。”
丘涼當(dāng)即挪開,轉(zhuǎn)向她的脖頸,鎖骨,胸口……
宋見霜初時縱著她,隨后見這個傻子沒完沒了,手也開始亂動起來,她便推了推:“丘涼…冷……
語氣含嗔帶嬌,聽得丘涼心頭發(fā)麻,登時老實(shí)下來。
她忙扯過被子掩好,把人緊緊摟在懷里:“宋見霜,我總覺得有些不真實(shí),就跟做夢一樣。
話音才落,就被微涼的手指捏住了腰上的軟/肉。
“嘶…疼疼疼……丘涼忙握住宋見霜的手,委屈巴巴道,“你真扭啊,疼死我了,也不心疼我。
宋見霜嗔瞪了她一眼:“這下還覺得是在做夢嗎?
丘涼嘿嘿一笑,低頭又去吻她。
宋見霜輕輕一躲:“你沒完了。
丘涼傻笑出聲:“我樂意,我親自己媳婦,你管得著嗎?
看著恨不得渾身都在嘚瑟的人,宋見霜忍俊不禁,也笑了:“少說胡話,我們還沒成親呢。
丘涼一聽,順勢問道:“那我們什么時候成親?
成親以后就能天天抱著宋見霜,天天同床共枕了,丘涼心里不由樂開了花,腦子里已經(jīng)把在現(xiàn)代看過的各種姿勢過了個遍。
眼瞅著這傻子越笑越奇怪,宋見霜戳了戳她的下巴,語調(diào)慵懶道:“你還沒提親,爹爹肯定不會同意的,就是娘親那邊也未必會同意。
想到爹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容妃想促成她與文安公主的親事。
宋見霜蹙了蹙眉,心頭有些不踏實(shí)。
她們要早日成親,遲則生變……
“你爹不同意就算了,只要伯母同意就成,最重要的是…你同意。丘涼笑道,語氣自得,想到宋夫人平時對自己的態(tài)度,一點(diǎn)也不慌。
宋見霜心里一時百種滋味,復(fù)雜交織,這話倒是沒問題,只要她同意,娘親自然會支持的,而爹爹那邊必然是不會支持的。
那么,她要不顧爹爹反對和丘涼成親嗎?
心底猶豫了一瞬,她輕輕鉆到丘涼懷里,語氣柔軟而堅(jiān)定:“你后日應(yīng)該休沐了,屆時便去桃宅提親吧。
“好,那我們接著洞房吧。丘涼聞言,頓時心猿意馬。
宋見霜悶在她懷里不肯配合,軟軟地來了句:“別鬧,我累了。
丘涼艱難地克制了一下,語調(diào)幽怨道:“你上次怎么不說實(shí)話。
明明已經(jīng)有了洞房之實(shí),還敷衍她說沒有到最后一步。
宋見霜沉默片刻,柔聲反問道:“你那時便喜歡我了嗎?
喜歡了嗎?
當(dāng)然是喜歡的,只是沒有如今這么堅(jiān)定,感情的事說簡單也簡單,情不知所起,心動便是心動了。
丘涼想了想,認(rèn)真答道:“喜歡,只是沒現(xiàn)在多,也沒有明日多。
她會越來越喜歡,一日勝過一日。
宋見霜無聲笑笑,默默在心里接了二個字:我亦然。
“怎么不說話?丘涼輕撫她的發(fā)絲,嘴角的笑意一直沒停過。
“睡吧,你明早還要上朝。
“那你明日也不走了好嗎,我想下朝回來就看到你。!
第104章
“不行。”宋見霜淡淡拒絕,她今日留宿在外已是不妥,娘親和姨母少不得要擔(dān)心一二。
也不知道小橙子有沒有回去傳個口信,報(bào)一下平安。
“為什么不行?”丘涼下意識地追問。
她們才表明心跡,正常人哪舍得分開啊。
而且,她還有一點(diǎn)想要……
可惜宋大小姐太不中用,不僅敏感,還容易累……
這般想著,她忍不住又伸出手去,要知道明天可能就又獨(dú)守空房了,她心里苦啊。
宋見霜雙腿當(dāng)即并攏,將那只手險險攔下,緊緊壓在腿/間。
“別,我真的乏了!
她紅著臉,語氣羞惱,恨恨張嘴,輕輕咬了一口丘涼的肩膀。
丘涼故作委屈,哼唧一聲,不依不饒道:“我就摸/摸,不亂來。”
語氣充滿幽怨,控訴,這個狠心的女人。
宋見霜身子僵了一下,緩緩松口,腿也撤去了力道。
丘涼無聲笑開,忍不住用力親了一下她的嘴角:“我愛你。”
直白又簡單的三個字,讓宋見霜的臉頰瞬間紅透。
“不知羞。”
她咬了咬唇,嘴上嗔怪一聲,心底卻盈滿歡喜,她愛聽……
丘涼故意用力了一下:“這有什么羞的,在我們那里,對喜歡的人說愛,是……”
話音一頓,她及時收住了,來古代太久,她很多時候差點(diǎn)抖忘掉自己是個現(xiàn)代人。
“是什么,宋家村的人都跟你一樣這么不知羞嗎?”宋見霜沒有意識到什么不對,打趣一句。
丘涼笑笑,沒有接話,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在坦白與不坦白之間糾結(jié)了片刻,選擇暫時揭過。
這個時候不宜說那些驚世駭俗的話,等她哪天冷靜冷靜,再想想怎么說吧。
腦子里這樣想著,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宋見霜冷不丁地抖了一下:“丘涼,待我們拜堂成親,再…再如此好不好。”
丘涼:“…”
就摸了摸,這個女人又不行了!
宋見霜默默并攏雙腿,見她不吭聲,心頭莫名一慌:“我并非不愿,只是乏了,明日還要回去見娘親和姨母,免得她們擔(dān)心,而且…而且我們還未成親……”
理智回籠,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感爬滿心頭,讓她感到驚慌和無措。
丘涼知曉這是在古代,也理解宋見霜的矜持與羞怯,便抽回手。
“好,都聽你的,那就等成親以后,到時候在床上要聽我的!
此話一出,宋見霜臉頰又燙了起來。
她埋頭不語,幾不可察地點(diǎn)點(diǎn)頭。
丘涼頓時心滿意足,老實(shí)睡覺。
另一邊,桃宅。
小橙子還算稱職,沒有忘記跑回來遞個口信。
宋夫人笑道:“大姐,你是不知道,霜兒和涼兒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平時形影不離……嗯?”
她臉部抽搐了一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
“是啊,她們也算真心相交,都是好孩子!彼卧茣矣芍缘馗袊@一聲。
聽到她這么說,宋夫人的臉色更奇怪了。
之前霜兒說什么來著,心悅之人也是女子。
霜兒跟哪家的姑娘來往最密切來著……
宋夫人如遭雷擊,不會吧,難道那位讓霜兒苦心暗戀的姑娘近在眼前!
察覺到小妹神色呆滯,宋云曇笑著問:“怎么了?這是想到什么了?”
愣成這個樣子,跟受到什么打擊了似的。
宋夫人嘴角動了動,吐出兩個字:“沒事!
忍住,一切都只是猜測,等霜兒明日回來問清楚再說。
等一下,若霜兒的心上人真是丘涼,丘涼還對霜兒無意,那霜兒大晚上的不回來,不會是想離心上人近一點(diǎn),賭墻思人吧。
宋夫人心里抽抽了一下,突然同情起了女兒,她可憐的孩子。
丘涼看著挺好的,怎么沒眼光呢,她家霜兒那樣好……
被她念叨的宋見霜,此刻正睡得安穩(wěn),身旁的人卻全身蜷縮,手指緊握,眉頭緊緊皺著,好似被夢給魘著了一樣。
丘涼眼前正走馬觀花,像一個有著上帝視角的路人,看遍了另外兩人的一生。
她看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位百鉞女帝,周見鯉。
看到了一只七彩斑斕的鳳凰。
盡管是在夢里,但她莫名確信,女帝周見鯉和鳳凰神獸就是宋見霜和她。
是她們的前世。
神獸鳳凰化作人形,招惹了還是太女的周見鯉,卻拒絕了人家的心意。
等到周見鯉登基為帝,鳳凰直接贈她半身神力,自我感動地借神力護(hù)對方一生平安順?biāo),便四海去逍遙了。
鳳凰沒心沒肺,不沾俗塵,逍遙了幾年便離開凡人界。
而女帝卻郁郁寡歡,除了醉心政務(wù),便一心養(yǎng)鳥,尤其喜歡養(yǎng)尾巴五彩斑斕的野雞,因?yàn)橐半u有幾分鳳凰的樣子。
而女帝周見鯉所謂的皇后和妃子們,跟她也只是各取所需,只有妻妻之名,沒有妻妻之實(shí)。
丘涼看得牙疼,前世的宋見霜也太慘了點(diǎn),整天賭雞思人,這誰看了不得罵鳳凰一句:渣女。
最后,她看到鳳凰為庇護(hù)修真界,又獻(xiàn)出一魂,徹底墮入輪回,成了一個傻子。
丘涼猛地驚醒,久久回不過神來。
滿腦子都是:渣女竟是我自己。
她看到的前世無比真實(shí),應(yīng)當(dāng)不是簡單的夢,所以現(xiàn)代的她和古代的傻子丘涼是同一個人,只是魂魄分開了!
丘涼消化了一會兒夢里的信息,不由看向還似熟睡的宋見霜,心里一陣疼惜,前世的她簡直就是個鐵棒槌,竟然忍心辜負(fù)這樣的人。
她輕手輕腳地下床,穿衣,出門上朝。
跪下叩拜皇帝的那一刻,她悄悄瞥了一眼惠安帝,心道也不知道這位皇帝最后能不能善終。
心里的念頭才升起來,丘涼眼前便畫面急閃。
惠安帝癱坐在床,口歪眼斜,怒瞪著容妃。
丘涼晃了晃頭,不敢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什么情況。
她不信邪地又凝神去看,這次什么都沒看到。
忽地,她意識到什么,默默在心底念了一句:宋監(jiān)正到底有沒有同意我跟宋見霜的婚事。
這次,畫面又有了。
她跟宋見霜拜堂成親,拜天地,拜父母,父母位子上坐著的是宋夫人和宋云曇,并沒有宋監(jiān)正的身影。
丘涼傻眼,她這是……
這是不用搖卦,不用與宋見霜接觸就能看到未來了!
等下朝來到欽天監(jiān),丘涼忍不住盯著冬官正瞧了一下,心底默問:這位是好官嗎?
畫面閃過,有祭天大典,有滿匣子黃金,還有容妃。
丘涼眼睛瞪大,多看了冬官正一眼,暗罵一聲:呸,貪官,還是容妃的人。
同時,她也在心底確認(rèn)了自己的猜測,她真的是那什么神獸鳳凰,昨夜神力歸位,只要想,一看就知未來。
丘涼恍恍惚惚,感覺被大餡餅砸中了一般,恨不得仰天大喊:我無敵了。
接下來,她便興致勃勃地又看向秋官正,默問:這位是誰的人?
畫面里出現(xiàn)的是一皇子。
丘涼直呼好家伙,小小的欽天監(jiān),真是藏龍臥虎啊。這個頭一開,頓時剎不住了。
她立馬又看向夏官正,問了一模一樣的問題。
丘涼滿心期待地凝神去看,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她揉了揉眼再看,還是沒有。
夏官正被她看得心里直發(fā)毛,忍不住問道:“丘大人有什么吩咐?”
有話就直說,別這么盯著他瞅,怪瘆人的。
“無事,無事呵呵!
丘涼嘴上笑著,心里快哭了,怎么又不行了?
她不過才看了四個人,咦,等一下,四次!
難道……
難道跟之前一樣,一天最多還是四次。
那…那剛才也太草率了。
她今天還沒問卦呢,就把次數(shù)都用完了。
丘涼這下悲劇了,下衙回府之后,甚至有點(diǎn)害怕看到宋見霜。
好在,小柚子說宋見霜中午就回桃宅去了。
丘涼不由松了一口氣,幸好宋見霜不在,不然若是問起卦來,她什么都看不到,那就尷尬了。
桃宅,宋夫人一見女兒回來,便拉著她問道:“霜兒,你跟娘說實(shí)話,那個姑娘是不是丘涼!
宋見霜沒有否認(rèn),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宋夫人笑了,果然,她猜對了。
不對!
“丘涼不喜歡你?”
這一回,宋見霜沒有點(diǎn)頭,她似想到了什么,彎眉一笑:“她下衙后應(yīng)該會來桃宅,娘親到時候自己問她吧!
她想起昨夜,丘涼道明心跡之時,緊張到不敢看她……
那一刻的心跳如雷好似如影隨形,讓她無法忘卻。
聽女兒這么說,宋夫人眼睛一亮:“好好好,等丘涼來了,我親自問她。”
她在心里默默給女兒豎了豎大拇指,這才幾天啊,就把人拿下了,不愧是她的女兒,有出息。
母女倆吃過午飯,默契的靜坐堂前,等著丘涼上門。
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也不見丘涼的人影。
宋夫人頓時又忐忑了:“霜兒,你確定丘涼今日會來?”
宋見霜淡淡點(diǎn)頭,昨日她們便沒有起卦,那個傻子今日定會來尋她,即使有事耽擱,也會讓小丫鬟來傳個口信。
可是看著逐漸黑透的天,她不確定了。
宋夫人忍了忍,沒忍。骸八獌,你是不是會錯意了?”
她也不想這么殘忍的,但總好過女兒空歡喜一場。
宋見霜凝眉,臉色淡漠下來,她沒有會錯意,除非……
除非那個傻子反悔了,除非丘涼昨晚那般作態(tài)都是哄她的,就為了一晌貪歡……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便覺四肢發(fā)涼,心頭酸澀異常。
宋夫人小心打量著她的神色,忍著心疼道:“霜兒別難過,她不喜歡,咱們還不樂意呢,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
宋見霜怔怔望著門外,默然無語,她不安地攥緊衣袖,手指不可自抑地發(fā)著抖,不會的,不會的……!
第105章
而且,丘涼明日該休沐了,昨夜答應(yīng)過她,明日會來提親。
宋見霜想到這里,緩緩起身:“娘親,我出去一趟。”
“霜兒!彼畏蛉瞬蛔杂X地提高了音量,讓宋見霜腳步一頓。
見女兒停下來,宋夫人起身,拉住她的手:“你一向穩(wěn)重,遇事從不慌張,娘希望你在感情里也能做到這一點(diǎn)。”
她希望女兒不要太主動,不要太在意。
那樣,才不容易受傷。
宋見霜抿了抿唇:“娘親,我只是去看一下她是否安好!
她眉眼鎮(zhèn)定,似與平常沒什么兩樣。
但知女莫若母,宋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女兒這個時候一點(diǎn)都不冷靜,鎮(zhèn)定都是裝給她看的。
女兒的手都在隱隱顫抖,哪還有什么冷靜可言。
她輕輕一嘆,不再攔著。
關(guān)心則亂,在感情上,誰都難做到冷靜如常,就是女兒也不例外。
宋見霜從容出門,無人知她此刻心神之亂。
亂到忘了叫上小丫鬟跟著,獨(dú)自走到了丘宅。
娘親的擔(dān)憂,她何嘗不明白,但她此刻做不到……
“宋大小姐,你來了啊,快里面請。”小柚子正在院子里跟柳氏說著什么,看到宋見霜,忙迎了過去。
身后,柳氏的目光瞟了瞟,便轉(zhuǎn)身回房。
“我來找丘涼!彼我娝獪\淺應(yīng)了一聲。
“主子剛回房,我?guī)湍憬幸宦暋?br />
“不必,我去便好。”宋見霜打斷了小丫鬟的話,徑直朝著丘涼的房間走去。
知道人在家里,她心底安定了不少,看來是沒出什么事,那為何不去桃宅尋她。
小柚子一呆,默默去忙自己的事了,主子說了,宋大小姐也是這個家的主子,就不用特意通傳了吧。
房門被輕輕敲響,丘涼懶洋洋應(yīng)道:“進(jìn)來吧,柚子嗎?”
開門聲響起,丘涼正在床上數(shù)著自己的銀票,隔著一層床幔,她掃了眼來人,卻沒聽到小丫鬟的聲音。
“什么事?”
來人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一道纖弱的身影透過床幔映進(jìn)來。
這身形……丘涼似有所感,顧不得還沒有收起的銀票,伸手掀開了床幔。
宋見霜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房中,靜靜望著她。
丘涼心頭莫名一跳,無端生出一絲心虛來。
“宋見霜,你怎么來了?”
宋見霜看到她的臉上有慌亂,有心虛,唯獨(dú)沒有期待與欣喜,心不由墜了墜。
“我來問你今日是否還要起卦!
丘涼臉色一僵,撓了撓頭道:“不用了吧,我有點(diǎn)累。”
她都把次數(shù)用完了,還起什么卦。
“這樣啊,那我不打攪你了!彼我娝倘灰恍,轉(zhuǎn)身就走。
娘親說得對,她應(yīng)該冷靜的,應(yīng)該看輕一些的,不然只會自尋煩惱。
丘涼有些不明所以,看著就要出門的人,忙下床穿鞋:“你來就為了說這個嗎?”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宋見霜有些反常。
宋見霜卻不理她,仍舊往前走。
丘涼頓時心里一慌,快步追了上去,及時拉住了宋見霜的手。
兩人就這么立在了門前。
“放手。”宋見霜冷冷開口,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有過之前幾次經(jīng)驗(yàn),丘涼難得地反應(yīng)過來,這是生氣了!
她掃了眼不遠(yuǎn)處正朝這邊看過來的小丫鬟,手上稍稍用力,拉著宋見霜迅速回房,用背抵住門。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宋見霜唇角微抿,眼底似結(jié)了冰。
丘涼不由晃了晃她的手:“怎么才來就要走,你都不想我的嗎?”
宋見霜直直望著眼前的人,沒有吭聲。
丘涼遲疑了一下,拉著宋見霜的手把人帶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
宋見霜依舊沉默著,眼眸輕輕閉了閉,任由她抱著。
丘涼把人抱進(jìn)懷里,才覺得踏實(shí)了些:“你來得正好,我剛數(shù)了一下銀子,還有一千七百兩,你說買什么去提親才好,這些銀子會不會太少了!
“你要把銀子全用在提親上嗎,那你就身無分文了!彼我娝K于有了回應(yīng),語氣卻不見波瀾。
她心里有些難受,那些難受沒有來由。
似是在氣丘涼下衙后沒有去找她,氣丘涼說不用起卦了,又似是在氣自己,氣自己失了冷靜,氣自己卑微地主動上門找人。
丘涼輕笑一聲:“銀子花光了還可以掙,萬一娶不到你,那就完了!
“何謂完了?”宋見霜站開一些,視線打量著丘涼,狀似漫不經(jīng)心道。
丘涼笑道:“娶不到媳婦,我就孤寡一生了,不就完了嗎。”
她笑得坦蕩,眸光湛湛,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宋見霜直直望著她,平淡道:“你若不想,可以不娶!
丘涼登時愣了,面前的人一襲緋衣,如此明艷的顏色卻掩不住清冷如玉的氣質(zhì),好似又變成了從前那般客氣又疏離的模樣。
她嘴角向下抿了抿,險些忍不住委屈哭了。
“宋見霜,你是不是后悔了,才一晚上你就后悔了,你這個女人…你怎么能這樣!
宋見霜定定望著丘涼,墨玉一般的眸子里閃過絲絲困惑。
她都還沒委屈呢,這個傻子怎么先委屈上了。
眼瞅著丘涼滿臉控訴之意,宋見霜默默移開視線,看向一旁。
丘涼見她這樣,委屈瞬間到達(dá)了頂點(diǎn),直接把人抱起來壓到床上,朝著那冷冰冰的臉親了上去。
她含住宋見霜的唇角,用力吮/吸,叩開對方的牙關(guān),極盡纏/綿地吻著,直到對方呼吸急促,開始掙扎。
丘涼這才松口,死死壓住她,兇兇地道:“你不能反悔,宋見霜,做人不能這樣,你要對我負(fù)責(zé),不然…不然我就不讓你走了!
宋見霜呼吸一滯,盯著神情跟發(fā)怒的小奶貓一樣的丘涼,心頭軟了軟,她揉了揉丘涼的頭發(fā),抬起雙臂,攀上丘涼的脖子。
“我以為…你今日一下衙便會去桃宅尋我!
所以她等了半天,等到期待落空,等到冷靜全無……
提起這一茬,丘涼便面色發(fā)虛,早上出門的時候她是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去找宋見霜的,她有正事做理由,她是去起卦的。
但自己白天沒剎住車,一時得意把次數(shù)都用光了,回來后也就按捺住了心思,只得默默數(shù)錢,盤算著明日去桃宅提親都置辦什么,也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所以,你是因?yàn)槲覜]去找你,才生氣的?”
還故意這么冷淡嚇唬她!
宋見霜與她對視,語氣十分平靜:“那你能告訴我,為何沒有去尋我起卦嗎?”
她當(dāng)然是想念丘涼的。
可這個人呢,不想她嗎?
想念也當(dāng)是相互的,尤其在她們才道明心意第二天。
別再說什么累了的話,她不信,就是累,也該是她累。
丘涼眼神閃了閃,在說實(shí)話與不說實(shí)話之間又猶豫了一下。
她撇過頭去:“就是有點(diǎn)累。”
宋見霜聽到這話,眸光冷了下來:“累了就早些歇息吧,我也累了,讓開!
丘涼看著她冷淡下來的目光,又委屈了:“你別這么兇,我怕!
宋見霜神色一頓沒了脾氣語調(diào)也輕了下來:“怕什么我很嚇人嗎!
“嚇人!鼻饹鲇昧c(diǎn)頭在對方臉色再次冷下來之前忙補(bǔ)了句“我是怕你反悔所以總提心吊膽的生怕你不愿意與我成親了。”
宋見霜輕咬了一下唇角什么氣都消了。
罷了既然這個傻子不肯說
她那就不問了。
丘涼一看宋見霜沉默了悄悄瞥了一眼。
宋見霜輕飄飄都睨了她一眼什么都沒有說。
丘涼卻倍感壓力猶豫了一息她選擇說實(shí)話:“昨夜我做了一個夢……所以我一時沒忍住連看了四次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也不是怕你責(zé)怪就是覺得…覺得不好說。”
話說到這里她恍然明白自己為何會心虛了原來不是怕宋見霜責(zé)怪而是怕宋見霜知曉實(shí)情以后會失落。
因?yàn)樗F(xiàn)在不需要宋見霜幫助就可以看到未來了。
宋見霜愣了片刻淺淺笑開:“這是好事有何不好說的!
她還以為這個傻子是后悔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丘涼挑眉:“你不生氣了?”
宋見霜淡淡道:“我本來就沒生氣!
原來她們都沒有反悔之意……
丘涼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明明就生氣了還冷著一張臉嚇唬她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這時宋見霜又問了:“你真的覺得那是我們的前世我是女帝周見鯉你是神獸鳳凰?”
“我覺得是的!鼻饹鲭S口答道。
宋見霜若有所思而后手一伸捏住丘涼腰間的軟/肉擰了擰。
“嘶疼疼…疼。”丘涼夸張地連聲喊疼小眼神又委屈巴巴起來。
這個女人好好的又扭她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特別的癖/好?
這就麻煩了雖然她想嘗試的姿勢挺多的但架不住疼啊不過……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還有點(diǎn)刺激。
令人心驚肉跳的刺激。
宋見霜淡淡掃了她一眼語調(diào)意味深長:“所以你前世逍遙快活我孤寡一生?”
丘涼愣了一下語氣弱了下來:“也不能那么說我哪知道那只老鳳凰腦子里進(jìn)了什么水我覺得我可能想錯了我絕不是那只鳳凰!
宋見霜手指用力扭住她的腰:“真的不是你?”
丘涼:“阿巴阿巴……”是但她以后都不打算承認(rèn)了。
宋見霜忍俊不禁手指松了松力道輕柔地按了按她的腰:“少裝傻想好明日提親都帶什么上門了嗎?”
丘涼一聽忙把自己那一千七百兩銀票拿出來:“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要不你決定吧你比較清楚伯母和姨母的喜好!
她真聰明有宋見霜在自己完全可以做甩手掌柜嘛。!
第106章
誰料,宋見霜只淡淡掃了她一眼,并不去接銀票:“明早請個官媒,照尋常置辦便可,娘親和姨母都不是在意外物的人!
再多的錢財(cái)也買不來她們的滿意,娘親和姨母看重的是人,也尊重她的意愿。
“請個官媒就行了?”丘涼詫異,這么簡單?
宋見霜點(diǎn)頭:“自然,我該回去了!
話落,她看著丘涼,眼波微轉(zhuǎn),意思是:別壓著了,讓我起來。
丘涼不肯起來,聲音低了低:“今晚……”
“不可亂來!痹挷艅偝隹,就被宋見霜打斷。
丘涼忍不住笑出聲:“我是說今晚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說什么亂來?”
她眉眼帶笑,神情揶揄,成功看宋見霜紅了臉。
宋見霜抿了抿唇,面紅耳熱地推開丘涼,起身后一刻也不停地抬腳就走。
丘涼低低笑著,跟上她的腳步,牽住她的手:“我送你!
沒想到啊,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冷冰冰的人,竟然這么容易就害羞了,還怪可愛的,更讓她心動了。
宋見霜掙了掙,手卻被握得更緊了。
“不是說今晚不送么!
丘涼輕咳兩聲,一本正經(jīng)道:“我實(shí)在是不放心你一個人走夜路,還是送送吧!
桃宅就在丘宅的馬路斜對過,僅僅隔了兩戶人家,距離只有幾十米。
夜風(fēng)凜冽,月色淺淡,星子也沒有幾顆,氣氛卻格外溫馨。
兩人肩并著肩,步子邁得又小又慢。
丘涼瞥了眼宋見霜垂在身側(cè)的手,手指故意制造著偶然相遇。
“天好黑啊,出來時也忘了打個燈籠。”
宋見霜垂眸不語,沒有拆穿她,腳步又緩了緩。
丘涼心跳加快,手指稍稍放開,悄悄握住宋見霜的手。
宋見霜停下,抬眸看她,兩人對視。
夜色里,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卻能看到對方眼里的清澈與悸動。
丘涼深吸一口氣,語氣難掩緊張:“在我們那里,相愛的兩個人短暫分開一下,是要有離別吻的!
這也是宋家村的民風(fēng)嗎?
念頭剛晃過,宋見霜便覺眼前一黑,唇被輕輕含住。
她眸子迷茫了一瞬,隨后淺淺合上,藏起了眼底的情//潮起伏。
這時,桃宅的大門緩緩打開,宋夫人挑著燈籠正要張望,看看女兒怎么還沒回來。
一眼就瞧見路邊相擁在一起,忘乎所以的兩道人影。
哎喲媽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宋夫人忙轉(zhuǎn)過身去,隨后又愣愣地回過頭來。
她怎么覺得這身影有點(diǎn)眼熟呢。
燈籠往上抬了抬,照清了忘情擁/吻的兩個人。
閉著眼睛,難分難舍的兩人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光線,一起睜開了眼睛,朝著光源看去。
就看到宋夫人面無表情,臉色沉沉地盯著她們。
宋見霜心頭慌亂了一下,迅速平靜下來,拉開與丘涼的距離,喚了一聲:“娘親!
“娘親。”丘涼大驚失色,六神無主之下,下意識地跟著喊了一聲。
場面頓時凝住。
宋夫人嘴角抽了抽,木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到了門口怎么不進(jìn)來,外面冷,都進(jìn)來吧!
說罷,她趕緊轉(zhuǎn)身,提著燈籠就往里面走。
哎喲媽呀,竟然是霜兒和涼兒,尷尬死她了,差點(diǎn)沒控制住表情,幸好她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忍住尖叫的本事還是有的。
門外,丘涼腳步僵住,在走與留之間猶豫著,她有點(diǎn)慌,還是走吧。
可是未來岳母說了,讓都進(jìn)去,這個‘都’肯定是包括了她的。
慌神之下,她朝宋見霜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進(jìn)去吧,娘親應(yīng)該有話問你!彼我娝浇呛,不自覺地把‘娘親’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這個傻子,還沒提親呢,就跟著喚娘親了,倒是一點(diǎn)也不見外。
宅子里,宋云曇看著說要去丘宅找女兒,一眨眼就又返回來的人,問道:“霜兒回來了?”
宋夫人輕舒兩口氣,答道:“回來了,還帶著人一起回來的,大姐陪我一起去書房問問吧。”
她也是頭一回嫁女,啊呸,頭一回見女婿,也不對,都什么跟什么啊。
總之她很慌就是了,需要大姐這個定海神針作陪。
宋云曇云里霧里地跟去了書房,不一會兒,看著并肩走進(jìn)來的宋見霜與丘涼,下意識地笑了笑:“霜兒回來了,丘涼也來了啊!
“姨母!
“曇姨。”
兩個人的神色格外乖巧,輕輕跟她打了個招呼,便都看向了宋夫人。
宋云曇眼神疑惑地來回打量了一下,覺得氣氛有點(diǎn)奇怪。
這是怎么了?
怎么感覺兩個孩子跟犯了什么錯一樣,妹妹表現(xiàn)得更離譜,這虎視眈眈的架勢跟要審犯人一樣。
要審犯人的宋夫人有大姐坐鎮(zhèn),瞬間穩(wěn)如泰山。
她拍了一下桌面,開了口:“說說吧,方才是怎么回事?”
丘涼不由得看向宋見霜,眼神里的求救之意都快凝成實(shí)質(zhì)了。
宋見霜默默走到娘親身邊,站定,目光投向丘涼,回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丘涼:“…”
不帶這么坑隊(duì)友的,這不是她們倆的事兒嗎,怎么變成她一個人交代了。
她心里苦,她還沒處說去,嗚嗚嗚。
丘涼眼神控訴,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宋見霜忍笑,繼續(xù)用眼神鼓勵,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咳咳,我問你們話呢?”宋夫人輕咳一聲,差點(diǎn)繃不住了,擱誰這里眉來眼去呢,當(dāng)她不存在啊。
對視戛然而止,丘涼瞬間低頭,不敢向宋見霜求救了。
宋見霜壓下心底波瀾,神態(tài)自若地給宋夫人揉著肩,柔聲道:“娘親,您別冷著臉,丘涼膽小!
宋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呵呵,她也不想冷著臉,但總不能笑著問吧。
一想到女兒被丘涼抱在懷里親來親去的場景,她笑不出來。
但因?yàn)楸慌畠汉逯,她到底還是緩和了一下臉色,語氣也溫和下來:“丘涼,你說吧,你們這是什么情況。”
是了,苦心暗戀的是她女兒,丘涼這個眼神不好的還不一定對女兒上心呢,可是不上心怎么抱到一起去的……
宋夫人心底遲疑,臉色愈發(fā)柔和起來,不能把人嚇著,把人嚇跑了,女兒怎么辦,她可真是太難了!
丘涼心底慌張,脫口而出道:“我明日就來提親!
宋夫人愣住,這進(jìn)展得是不是太快了。
宋云曇也愣住,提親?
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狀況,眼神頓時復(fù)雜起來,思緒也遠(yuǎn)了遠(yuǎn)。
宋夫人消化片刻,還是沒繃住:“明日怎么就來提親了!
有了第一句,頭都開好了,丘涼的話也順了起來。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把自己懷里的銀票都拿了出來:“伯母,我是真心實(shí)意,我早就愛慕宋見霜,這一生非她不娶,這是我所有家當(dāng),您先收著,以后,我會努力當(dāng)差,努力掙錢,竭盡所能對她好的,求您成全!
宋夫人糊里糊涂地接過銀票,偏頭看向女兒,心底狂呼,這跟之前說的不一樣,說好的丘涼無意呢,說好的是女兒單方面苦心暗戀呢。
她怎么瞧著是兩心相悅呢。
宋見霜垂眸低聲道:“我亦心悅丘涼!
宋夫人恍惚她知道啊然后呢?
宋見霜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娘親該您成全了!
“哦好的我成全你們!彼畏蛉藳]過腦子順著女兒的話就應(yīng)了下來。
丘涼大喜過望忍不住跪下一拜:“多謝伯母成全那我明日提親?”
宋夫人蒙了一下無奈笑笑:“還提什么親我都成全你們了明日直接請個官媒來訂婚期吧!
這孩子把全部身家都遞給她了還拿什么提親別連請官媒的銀子都不夠。
想到這里她手一松把銀票塞女兒手里眼神暗示了一下。
“多謝娘親!彼我娝獜娜萁舆^銀票“那我送送丘涼。”
話落她走到丘涼身邊拉著傻愣的人走出了書房順便把銀票還了回去。
“明日直接來訂婚期吧!
“好。”
“銀子拿回去別跟傻子一樣動不動就奉上全部身家!
“好。”
“真是個傻子!
“好嗯?”
兩人的說話聲越來越遠(yuǎn)書房里宋夫人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大姐你瞧她們多登對!
“大姐?”
“哦是不錯!彼卧茣艺厣瘛
若是她當(dāng)初能勇敢一些是不是也會有另一種結(jié)局可惜斯人已逝她們再無可能了。
宋云曇失神片刻悵然回房。
當(dāng)晚她夢回年少回到那個姑娘還在的日子。
夢里莊晗笑盈盈道:“云曇我有心上人了丘鳴端是個少年英雄如果我能嫁給他就好了!
宋云曇心頭酸澀萬般思緒縈在心頭最后只說了句:“他是不錯我會幫你。”
天亮
宋云曇悵然若失地睜開眼無聲苦笑哪怕是在夢里她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不敢爭取不忍打破那個姑娘的滿腹春事。
莊晗啊你如愿嫁給了心上人還生下了丘涼這么好的孩子哪怕此生短暫也該是幸福的吧。
出門她看到一身華服、珠釵插滿頭的妹妹眼角微抽:“你這是?”
宋夫人眉目飛揚(yáng):“今天霜兒和涼兒定婚期了當(dāng)然要穿隆重一些大姐你這也太素凈了快去換身衣裳。”
宋云曇笑笑:“不跟妹夫知會一聲?”
“提那個糟老頭子作甚壞心情只要霜兒喜歡涼兒又是個好的管他呢!彼畏蛉朔藗白眼不以為意道。
正說著就看到宋見霜一襲緋衣淡然走來。
“霜兒跟我真是默契這樣的好日子就該穿喜慶點(diǎn)的顏色。”宋夫人頓時眉開眼笑隨后又嫌棄地看了眼宋云曇“大姐你快去換身好看的衣裳涼兒說不定就要上門了。”!
第107章
宋云曇仰頭望天,這天才剛亮,早飯都沒吃呢,哪有那么急?丘涼又不會飛。
被她們念叨的丘涼是不會飛,所以她天不亮就去請官媒了,問清楚要準(zhǔn)備的一切,連早飯都顧不上,就帶著人上門了。
官媒被催了一路,臉上的笑都快笑不出來了,她做了大半輩子的媒,就沒見過這么火急火燎的客人。
此時,宋見霜也才剛用過早飯。
看到宋見霜的第一眼,丘涼不由自主的心念一動,眼前再次閃過她們拜堂成親的那幕,她心里直接鑼鼓喧天,歡快非常。
她們好好地成親了啊,真好!
宋見霜不由嗔了她一眼:“穩(wěn)重一些。”
笑得跟個傻子一樣,一點(diǎn)也不知羞。
“好,我穩(wěn)重。”丘涼乖巧應(yīng)了一聲,臉上的笑意一點(diǎn)也不減。
等到把婚期定在年后初春時節(jié),寫好婚書,她已經(jīng)完全忘了表情管理,幾乎樂得五官亂飛。
宋見霜無奈看了她一眼,唇角彎了彎,亦滿心歡喜。
宋夫人拿著婚書看了又看,笑道:“總算是圓滿了!
她也要早日和糟老頭子和離,找個可心意的人共度余生。
視線掃過宋云曇,宋夫人心生感慨,大姐若是也能有人陪著就好了。
想到這一點(diǎn),她興致勃勃地看向丘涼:“涼兒,我只聽說你有看相的神通,還沒見識過呢,不如你今日就幫我大姐看看,看她的姻緣在哪兒?”
宋云曇眸光閃了閃:“少拿我說笑,我哪有什么姻緣?”
她此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丘涼聞言,不由看向宋云曇,隨后眼神里升起疑惑,除了看見一個陌生的婦人之外,她竟然能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見她沉默,宋云曇聲音低了低:“莫要理會你伯母胡言亂語,我無意此事!
她喜歡的姑娘愛著的是別人,且與她天人永隔,只留下一座衣冠冢。
她能時不時地去京外那個院子里守著莊晗的墓碑說說話,就足夠了。
“丘涼?”宋見霜輕輕扯了一下丘涼的衣袖,這個傻子怎么又發(fā)起呆來了?
“嗯?”丘涼回神,眼神困惑地看著宋云曇,“姨母喜歡的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嗎?”
畫面里,那個婦人為何會抱著她號啕大哭?
而宋云曇張開胳膊摟著她和那個婦人,莫名有種一家三口的和諧感,這是什么情況,她怎么看不懂了?
“為何會如此問?”宋云曇面色不變,心頭早已兵荒馬亂,險些沒控制住情緒。
丘涼微微蹙眉,說出自己看到的畫面:“我觀姨母的面相,姻緣應(yīng)在一個中年婦人身上,她好似毀了容,跟我也有些淵源。”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宋云曇神色大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追問。
她臉色有驚亦有喜,還透著些不敢置信。
宋夫人擰了擰眉,盯了她一眼:“大姐你這是怎么了,別嚇著涼兒,涼兒膽小。”
她還是有生以來頭一回,見到大姐這么不鎮(zhèn)定的樣子。
方才也就是興之所至,隨口一說,莫不是大姐的姻緣真有戲?
宋云曇好似沒聽到妹妹的聲音,兩眼緊緊盯著丘涼,聲音難掩顫抖:“你說她是個中年婦人?還毀了容?”
莊晗葬身火海時明明正雙十年華,且面容從未毀損。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她心頭那絲渺茫的期望還是升了起來,丘涼口中那個婦人是不是莊晗?
一定是莊晗!因?yàn)樗粫凵蟿e人!
毀容!對,火海逃生是有可能燒到臉的,真的是莊晗嗎?
丘涼見她如此激動,實(shí)話實(shí)說道:“是的,姨母的姻緣是一個中年婦人,半邊臉上有疤,看著像被火燒的,姨母知道她是誰?”
她從宋云曇的表情里確信這一點(diǎn),宋云曇認(rèn)識那個中年婦人,甚至也知曉她與那個中年婦人之間有什么淵源。
宋云曇臉色不斷變幻,幾近失控地走到丘涼身前,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她在哪兒,丘涼你能不能算出她在哪兒,她還活著對嗎?”
看著神情失常的宋云曇,其余三人都有些茫然。
還是宋見霜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姨母別著急,先坐下慢慢說,也讓丘涼好好再看一看!
“對啊,姨母先坐,我馬上就再看一下。”丘涼跟著附和一聲,心里疑惑更甚。
“好,我坐,我坐!彼卧茣夷樕钒椎刈拢浑p眼睛始終不離丘涼,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
丘涼今日已經(jīng)看了兩次,一次看她和宋見霜成親,一次看宋云曇的姻緣,她今日休沐,明早還要上朝,若是之前,為了保險起見,應(yīng)該留兩卦,免得被皇帝召見。
眼下倒是沒有這個顧慮了,因?yàn)樗F(xiàn)在完全可以直接自己上場,不用再依靠與宋見霜合作。
于是,她干脆地看向宋云曇,心中默問那個中年婦人的下落。
畫面展現(xiàn),先是朱雀大街,而后是秦家酒閣的總店,仿佛長鏡頭一般,從秦家酒閣一穿到底。
她看到了!
“那個婦人在秦家酒閣總店的后院。”
宋云曇聽到丘涼的話,立時起身,抬腳就往外面沖。
“大姐!”宋夫人高聲一喝,叫停了她的腳步,“大姐就這么去嗎?能見到人嗎?”
宋云曇愣愣回頭,看向自家妹妹,嘴角抖了抖:“云庵,你知道了……”
宋夫人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輕輕點(diǎn)頭。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什么中年婦人,什么姻緣。
可在聽到那婦人跟丘涼之間有什么淵源的時候,她恍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是她和大姐年少時的玩伴,莊家小姐莊晗。
也就是丘涼的娘親,那個死在火海中的女人。
宋夫人能聯(lián)想到這些,還要?dú)w功于女兒與丘涼訂婚一事,她忽然就明白了大姐這么多年為何孤身一人。
原來大姐的心上人也是女子。
原來大姐的意中人從來都不是鎮(zhèn)南大將軍丘鳴端,而是嫁給丘鳴端的莊晗。
那么莊晗呢?
明明死里逃生,而且就在京城,卻從未聯(lián)系過她們。
整整十九年啊,她們?nèi)嗽居H如姐妹,可莊晗卻從未聯(lián)系過大姐。
那就是有心躲著。
既然有心避著她們,大姐就這么上門找人,能見得到嗎?
宋云曇握緊衣袖,理智逐漸回籠,失魂落魄道:“我怎么沒想到她在秦家酒閣,我早該想到的,她若活著,只有秦家酒閣能護(hù)住她,可我樓上樓……”
她樓上樓也能啊,為何莊晗不來尋她……
自言自語片刻,宋云曇忽地看向丘涼:“丘涼你去,你去見她,你一定能見到她!
莊晗躲著她,肯定不會躲著丘涼。
丘涼并沒有應(yīng),淡定問道:“姨母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那個中年婦人與我有什么淵源了嗎?”
宋云曇嘴巴張了張,又緊緊繃住,什么淵源?
莊晗是丘涼的娘!
見她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宋夫人低嘆一聲,問道:“涼兒,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丘涼下意識地與宋見霜對視一眼,默然答道:“我知道,我乃前鎮(zhèn)南大將軍府的遺孤。”
宋夫人聞言,點(diǎn)頭:“不錯,你父乃失蹤的鎮(zhèn)南大將軍丘鳴端,你母親名喚莊晗,是國子監(jiān)莊祭酒的嫡女,那個婦人十有八九就是你的生母,莊晗。
丘涼愣住,她的生母?
等一下,腦子有點(diǎn)亂,她之前看到的畫面里都是什么來著。
丘鳴端明明戰(zhàn)死了,為何在宋夫人口中只是失蹤,還有那個剛生下孩子便點(diǎn)燃大火的女子,沒有死?
也有可能,她只看到起火的畫面,并沒有看到后續(xù)。
所以,她在古代還有親人?
宋云曇已經(jīng)沒有心思糾結(jié)舊事,迫不及待道:“丘涼,你想不想去見你娘親,你去見見她,看看她好不好。
話說到后面,隱隱有了祈求之意。
“如果那個婦人真的是我娘親,我會去見的。丘涼話音一轉(zhuǎn),看向宋云曇,“不過,姨母與她是什么關(guān)系?
她怎么瞧著宋云曇一副要生要死的樣子,姻緣還應(yīng)在了那個疑似是她生母的婦人身上。
宋云曇嘴角抿了抿,又不說話了。
一旁,宋夫人嘆氣:“你母親年少時與我大姐感情頗好。
或許,連丘鳴端跟莊晗的親事都是宋云曇一手促成的。
這都什么事兒啊,大姐腦子進(jìn)水了嗎?
喜歡莊晗就早說啊,瞞著她就算了,怎么連莊晗這個當(dāng)事人都瞞著,還幫人家嫁入將軍府,腦子里沒有三斤渾水,絕干不出來這種事來。
一點(diǎn)也不灑脫,還不如她呢。
“那姨母說莊晗…說我娘親若活著肯定會在秦家酒閣,又是怎么一回事?丘涼冷靜問道。
她必須理清楚一切,才能去找人,不可貿(mào)然行事。
那個婦人若真是莊晗,就和她一樣是戴罪之身,動輒抄家問斬,不可大意。
宋夫人瞥了自家大姐一眼,耐心解釋道:“秦家酒閣如今的東家并不是秦家人,當(dāng)初建立秦家酒閣的人是個女子,她的妻子也同為女子,兩人并無子嗣。
她們二人與皇家牽扯頗深,死前便把酒閣送給了皇家。
當(dāng)時的女帝周見鯉不忍秦家酒閣后繼無人,便從外祖家選了個可靠的人代為掌管,而女帝的外祖父便是如今的李家老太爺,李家老太爺跟你外祖父莊祭酒的爹又情同手足,如今這兩位老爺子都已仙逝多年,所以知道這樁舊事的人并不多。
她之所以知曉,還是因?yàn)榍丶揖崎w初建時,樓上樓當(dāng)時的掌權(quán)者曾出手相助,兩大皇商之間也因此交情匪淺,此事便被記在了樓上樓族史里。!
第108章
話音一頓,宋夫人又補(bǔ)了句:“兩位老爺子仙逝后,莊家人與如今的李家關(guān)系并不怎么親厚,反而與秦家酒閣被分出來的這一脈走得近些,如今的酒閣東家李刊與莊晗更是情同姐弟,不過在莊晗嫁入將軍府后,兩人之間就斷了來往,傳言是鬧掰了,看來傳言不可盡信。”
信息量有點(diǎn)多,丘涼沉默半晌,才勉強(qiáng)消化。
宋見霜默默握住她的手,也解釋了一件事。
“秦家酒閣推出新酒那日,我是因?yàn)榭吹搅死畛缌艿牡罴掖鬆?想到李刊也是李家子孫,所以才跟著進(jìn)去瞧了瞧!
如今李家已經(jīng)沒落,雖不至于虎落平陽被犬欺,但也被抄了家產(chǎn),若想起復(fù),必然少不了錢財(cái),李家大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樓上樓找李刊,其目的可想而知。
所以,宋見霜才留心觀察了一下,同時發(fā)現(xiàn)盯著李刊的除了李家大爺之外,還有國師的大弟子齊挽瀾。
彼時,她只是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并沒有深究,如今看來,恐怕還有她們不知道的內(nèi)情。
如今李刊不在京城,丘涼去找莊晗之前,或許可以先去齊挽瀾那里探探口風(fēng)。
“眾所周知,李刊近些年只有在酒閣推出新酒時才會回京,我們想進(jìn)酒閣的后院,想來并不容易,此事急不得。”宋見霜看了眼宋云曇,有心穩(wěn)住姨母。
宋云曇低頭半晌,起身:“霜兒說得對,此事急不得,我出城一趟,回頭再說吧。”
她好似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淡淡說完,便出了門。
十九年都過來了,如今知道人還活著,且近在眼前,她等得。
可她有太多話想說,她想去京外那個院子里待著,陪莊晗的衣冠冢待一會兒。
可笑的是,莊晗還活著,那衣冠冢毫無意義。
待宋云曇走后,宋見霜便拉著丘涼也出了門。
丘涼忍不住問道:“你說,我娘真的還活著嗎?”
那個婦人是莊晗嗎?
宋見霜握住她的手,微微揚(yáng)唇:“或許,有個人能為我們解惑!
那個人便是齊挽瀾。
樓上樓雅間,齊挽瀾看著相攜而來的兩人,笑著倒茶:“見霜,丘姑娘,請坐。”
“齊伯伯,您與秦家酒閣的東家關(guān)系匪淺吧!彼我娝_門見山,直接道明來意。
“不錯,這也是家?guī)熤!饼R挽瀾深深地看了眼丘涼,意有所指道。
師父失蹤前除了吩咐他守護(hù)宋見霜之外,還安排了一件事,那就是關(guān)照好躲在秦家酒閣的將軍夫人莊晗。
宋見霜心里了然,問道:“齊伯伯能見到秦家酒閣后院的那位夫人?”
齊挽瀾淡笑不語,手一遍遍地摩挲著茶盞,目光深遠(yuǎn)。
這一天總算是到了,師父他老人家也快歸來了吧。
“若我們要見那位夫人,齊伯伯可愿引薦?”宋見霜又問。
齊挽瀾推開茶盞,看向丘涼:“十九年前,家?guī)熢认乱粋女嬰,且親自秘密護(hù)送出京,我猜丘姑娘便是那個孩子,我可有說錯?”
丘涼保持著面上平靜,遲疑了一下,默默點(diǎn)頭。
原來那個與丘瘸子有著十八年之約的人是國師,而本該按時去宋家村接她的國師卻早在八年前便被幽禁在大相國寺的地牢里。
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若不是她魂歸百鉞,原來那個缺了魂的傻子丘涼就慘了。
齊挽瀾見她點(diǎn)頭,笑著起身:“我現(xiàn)在就可以帶你去見她!
他說的是你,只指丘涼。
丘涼不自覺地看向宋見霜,目露詢問,那就是,她去嗎?
沒有宋見霜跟著,她有點(diǎn)怯啊。
她也說不出為什么怯,就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或許是想到要見的人可能是自己娘親,忍不住心生緊張。
人在緊張無措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依賴最親近的人。
而丘涼最親近的人,是宋見霜。
宋見霜垂眸想了想,點(diǎn)頭:“去吧,我回去等你!
“好!
走出樓上樓,經(jīng)過神機(jī)妙算鋪?zhàn),就來到了秦家酒閣外。
齊挽瀾帶著丘涼直奔后院,到了院門口,果然見護(hù)衛(wèi)層層把守。
“是我。”齊挽瀾拿下斗笠,露出自己的臉。
護(hù)衛(wèi)顯然是識得他的,瞥了眼他身后的丘涼,便揮揮手,放行。
后院開闊又幽靜,里面豎著幾座高閣,齊挽瀾輕車熟路地走進(jìn)其中一道門,來到墻邊的書架前,挪開一摞書,摸到藏在后面的一個繩頭,輕輕拉了拉。
不多時,一陣鈴響,似是回應(yīng)。
墻面轉(zhuǎn)動,書架緩緩移開,露出藏在里面的房間。
齊挽瀾抬腳走進(jìn)去,丘涼緊隨其后。
房間很大,他們似是來到了客廳,廳中立著高大的繡屏,繡屏旁邊是一道珠簾。
珠簾之后,站著一個人,透過簾子只看到影影綽綽的身形,背對著這邊,似是個纖瘦的女子。
“齊公子嗎?”
一道沙啞、幽沉的聲音響起,落在耳中有些難聽,甚至透出幾分死寂。
齊挽瀾應(yīng)道:“是我。”
李刊不在京城,能在這個時候來此處的人,只有他。
“有勞,我一切都好,請回吧”女子身形未動,語氣也沒有絲毫起伏。
好似早已習(xí)慣這樣的對話。
齊挽瀾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guī)б粋人來見你,你們聊吧!
語畢,他靜靜掃了一眼丘涼,轉(zhuǎn)身離開。
“何人?”女子的聲音又起,這次微微帶了些波瀾,似是想不出會齊挽瀾會帶什么人來見她。
丘涼呆住,嘴角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么。
此人便是她在畫面里看到的那個中年婦人嗎?
是將軍夫人莊晗嗎?
是她的娘親嗎?
她在現(xiàn)代是個孤兒,來到古代也沒有親人,乍一知道真相,知道無論古代的她還是現(xiàn)代的她都是同一個人,知道自己還有娘親,她心里除了緊張還是緊張。
說不出來的緊張,說不清為何,也不知該如何。
許是她沉默得太久,女子又重復(fù)了一聲:“何人?”
“我叫丘涼。”丘涼艱難開口,語氣莫名發(fā)澀,“我是鎮(zhèn)南將軍丘鳴端的遺孤,我來……”
“你是誰?”珠簾后的女子猛然轉(zhuǎn)過身,不等丘涼說完話,大步跨來。
一雙枯瘦的手才碰到珠簾,又倏然收回。
女子腳步匆匆,頃刻間又走回來,雙手像是在臉上忙碌著。
珠簾輕動,女子終于走了出來,露出一張遮了面紗的臉,只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殷切又怯縮地望過來。
她站在珠簾下,身子僵立,似是被定在了那里一般,雙臂張開,手落在半空里,眼眶已然紅透。
丘涼唇角緊抿,亦定在原地。
她好似知道是怎樣的怯了,不是怕,是太過期待。
因?yàn)樘^期待,所以在靠近的這一刻才緊張,才不安,才覺得怯。
丘涼無法形容這一瞬間的心情有多么復(fù)雜,她只知道自己還未整理好心情,眼淚便先一步落了下來。
莫名其妙又情理之中,她竟是哭了。
從記事起就沒有哭過的她,一向堅(jiān)強(qiáng)自詡看淡世事的她,無知無識地淚流滿面。
而只露出眼睛的婦人亦淚水盈盈,雙手?jǐn)[在半空中,顫抖,無助,又虛妄。
“你說…你是誰的孩子?”聲音哽咽,未語淚先流。
丘涼抽泣著,淚水不受控制,恍若身體也在跟著抽泣,一下一下,說不出話來。
她不是孤兒,她有娘,只是陰差陽錯,隔著輪回,隔著十?dāng)?shù)年,不曾謀面。
婦人依舊抬著雙臂,腳一下也挪不動,就那么直直地看著丘涼,眸光哀切,貪戀,像在看世間唯一的珍寶。
她癡癡看著,卻不敢向前一步,怕自己的雙手會落空,怕自己又是幻夢一場。
丘涼強(qiáng)忍淚水,忍住抽泣,忍住滿心依戀,一字一句道:“我叫丘涼,我爹是丘鳴端,我娘是莊晗……”
婦人驟然笑了,哭著又笑著,而后猛走幾步,雙手慌亂又無措地在丘涼身上比畫幾下,似是不知道該如何抱抱自己的孩子。
丘涼用力咬了一下唇,緩緩抬起胳膊。
母女倆終于抱在了一起,隔了異世輪回,隔了十九年缺守,終于抱在了一起。
“我的孩子啊……”莊晗悲呼一聲,號啕大哭。
丘涼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有一次連成線,只能發(fā)出嗚嗚咽咽的哭聲。
她們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為何止不住哭泣,仿佛只有酣暢淋漓地哭一場,才能釋懷心中的悲苦。
哭聲透過那面墻,傳到書架之外。
齊挽瀾靜立片刻,自言自語道:“哭吧,哭完哭干凈,以后才能笑著生活。”
師父啊,您老人家若能在,也會欣慰吧。
說好的十八年,卻遲到了這么久,久到他這一年來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不敢聽莊晗充滿死寂的聲音。
上天專愛折磨苦命人啊。
過了許久,鈴聲終于再次響起,這次走出來的是兩個人。
母女兩個一起走出房門,莊晗緊緊握著女兒的手,抬頭望天。
這個天,她有十九年沒有看過了,這十九年,她躲在房間里,不見任何人,甚至不想活著。
支撐她到現(xiàn)在的唯一信念,便是女兒。
是國師說的是十八年,可是無人知曉,她沒能按時見到女兒的這一年,是怎樣得生不如死……
“娘,我們回家吧!
“哎,回家,回家!
齊挽瀾上前一步,神色鄭重道:“還不是時候。”
莊晗現(xiàn)在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在師父歸來之前,不能出任何紕漏。
丘涼正欲說話,手被用力握了一下。莊晗看向齊挽瀾,眼底晶亮非常:“是時候了,哪怕只能和涼兒出去待一天,我也知足了!
說罷,她拉著丘涼跪下。
“哎……快起來,使不得使不得!饼R挽瀾頓時無措,伸手想扶她們,又不知道該怎么扶。
莊晗抬頭:“這一拜謝齊公子多年照料!
隨后,她又深深叩首:“這一拜謝國師慈悲心懷!
叩首之后,她拉著丘涼起來,眼底笑意閃動,抬頭望天,似在與天對話。
“往后,我便和涼兒回家了。”
縱然此時身死,她亦無憾了。
齊挽瀾眼角酸澀地轉(zhuǎn)過頭去,擺擺手,說不出話來。
丘涼朝他的背影拱拱手,帶著娘親離開,一步一步走回家。
回到丘宅,卻見院中立著一道緋紅的人影。
丘涼驚喜地看著宋見霜,拉著娘親快走幾步,原來宋見霜說的回去等她,不是回桃宅,而是在丘宅等她。
“宋見霜,這是我娘。”
宋見霜淺淺躬身,面色恭謹(jǐn),語氣沉穩(wěn):“拜見伯母。”
莊晗愣了一下,似是久不與人打交道,忘了怎么回應(yīng)。
怔忪了片刻,她才生疏地回應(yīng):“不必多禮,你是涼兒的朋友?”
此女氣質(zhì)出眾,姿色驚人,隱隱還有些面熟,莫不是故人之女?
她才起了這個念頭,手便被女兒松開了。
莊晗心里頓時一空,不由看向丘涼。
丘涼牽住宋見霜的手,拉著她走到莊晗面前,認(rèn)真介紹道:“娘,忘了跟您說,宋見霜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已經(jīng)訂婚了,婚期就定在來年開春!
說罷,她心里無端忐忑起來。
宋見霜的手指亦緊緊回握,和她一樣忐忑。!
第109章
莊晗目光落在她們緊緊相握的手上。
就在剛剛,女兒還握著她的手……
“見霜是吧,你家在何處,府上還有什么人?”她神色木然地盯著宋見霜,眼底情緒復(fù)雜難辨。
宋見霜瞳孔一縮,默默松開手,淡淡答道:“我住在這條街上的桃宅,府里有娘親和姨母兩人。”
“桃宅…宋云曇和宋云庵是你什么人?”莊晗恍然片刻,神情流露出一絲詫異。
怪不得,怪不得會覺得面熟,原來真是故人之女。
那會是誰呢?
“我娘名諱宋云庵,姨母名諱是宋云曇!
“云庵有個好女兒。”莊晗語氣落寞,視線低垂,宋見霜?dú)舛热绱顺錾?一定是打小便有娘親在身邊悉心教導(dǎo)吧。
不像她的女兒,孤苦伶仃一個人。
亦或許…并不孤苦…
莊晗忽地看向丘涼;“涼兒,我有話對你說!
丘涼下意識地看向宋見霜,對方揚(yáng)唇一笑。
“那我便不打攪你和伯母了!闭f罷,她又朝著莊晗躬了躬身,禮數(shù)周全地道別。
丘涼張了張嘴,在宋見霜走后,不由看向自家娘親,眼神劃過一絲不解。
莊晗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好孩子,跟娘說說你這些年都是怎么過的?”
丘涼暫時拋下心里的疑惑,言簡意賅道:“我生來癡傻,前面是十八年都渾渾噩噩的,自從遇到宋見霜,被她帶回京城,這一年才逐漸恢復(fù)神智!
癡傻……
莊晗一怔:“為何會癡傻?”
丘涼搖頭:“我也不知!
莊晗卻似有所悟般地瞪大了眼睛,想起舊事。
當(dāng)初她被救出來時,國師曾言,女兒還活著,卻不是完整的一個人,若與養(yǎng)在她身邊,恐再無恢復(fù)的可能,唯有等候十八年,女兒方可恢復(fù),那時才是相見之日。
她原本以為女兒是哪里受了傷,身體有殘缺,卻沒想到是傻了。
癡傻了十八年,這一年才恢復(fù)。
沉默片刻,莊晗握緊丘涼的手:“恢復(fù)了就好,恢復(fù)了就好……”
她總算沒有白等。
見她如此,丘涼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出心里的疑惑:“娘,你對宋見霜是不是…不喜歡?”
方才那莫名緊繃的場景,丘涼明顯察覺出了兩個人之間的異常。
娘親木然又復(fù)雜的眼神,宋見霜驟然松開的手,處處都透著不尋常。
莊晗眼神一閃,笑了笑:“婚事當(dāng)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前我不在,你身邊也沒有長輩操持,糊里糊涂定下的親事,到底不妥,此事容后再議!
“娘,我不是糊里糊涂,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我想和宋見霜在一起,求您成全!鼻饹黾鼻械亟忉尩。
娘親果然不喜歡宋見霜啊……
莊晗垂眼盯了她一瞬,道:“若我不成全呢?”
丘涼窒了窒,無言片刻,跪了下去:“求娘成全!
她不知道娘親為何不喜歡宋見霜,但她喜歡,要和宋見霜過日子的是她,娘親不喜,以后婆媳分開住,少見面就是。
但她,絕不會因?yàn)槭裁锤改钢团c宋見霜分開。
莊晗定定望著她,伸手扶起:“就是讓我成全,也該等我見見她的雙親才是,此事容后再議!
丘涼抿了抿唇,無法反駁,心卻沉了沉。
她不想母女才相認(rèn),便起爭端,罷了,容后再議就容后吧,左右她不會妥協(xié)的。
母女兩個一起吃過午飯,丘涼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柳氏不在,她忙問小柚子:“我大嫂呢?”
“柳夫人又出門了,說是去看兒子,她幾乎天天去,傍晚才回來!
聽完小柚子的話,丘涼來不及多想,便聽莊晗問道:“涼兒,你大嫂是何人?”
有大嫂就有大哥,而她并沒有兒子。
丘涼便簡單介紹了一下丘家人,只說了每個人的身份和名字,依然沒有提及丘家人從前是怎么苛待傻了的自己的。
過去的苦難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提起,免得再惹莊晗傷懷。
莊晗聽罷,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笑意不達(dá)眼底:“原來是你的養(yǎng)父母一家,有時間我也該去拜會一番,感謝他們將你撫養(yǎng)長大!
“嗯!鼻饹鲂牟辉谘傻攸c(diǎn)點(diǎn)頭,不想糾結(jié)這個問題。
同一時間,桃宅。
宋見霜一回房,宋夫人便聞訊趕來。
“霜兒,人見到了嗎?是莊晗嗎?”
宋見霜眉眼鎮(zhèn)定道:“見到了,是莊伯母,娘,你和姨母跟莊伯母之間都發(fā)生過什么?關(guān)系一直很好嗎?”
她想起在丘宅那一面,莊晗蒙著面紗,讓人看不到神色。
但她卻從那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里看到了許多情緒,有審視,有落寞,還有不喜。
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位莊伯母不喜歡她。想到這里,宋見霜心頭有些沉重,丘涼與莊晗才相認(rèn),她不想因?yàn)樽约毫钸@對苦命的母女橫生隔閡。
可是,莊晗對她為何不喜,是一眼就生厭,還是說莊晗跟娘親和姨母之間曾發(fā)生過什么不愉快。
見女兒面色肅然,宋夫人仔細(xì)想了想,搖頭:“我們?nèi)穗m說關(guān)系好,但也就是尋常姐妹間的來往,不過,大姐與她言語投契,兩人一度將對方引為知己,后來…后來我就腦子進(jìn)水,只顧著你爹了,倒是沒留意過她們之間的事,只知道在莊晗嫁入將軍府后,她們也不怎么來往了。”
宋夫人話音一頓,問道:“霜兒怎么問起這個?”
莫不是還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說起來她們?nèi)嗣髅魇呛媒忝茫共恢蠼銓ηf晗是有心的,她真是個棒槌。
宋見霜蹙了蹙眉,不確定道:“可能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莊伯母對我有些不喜。”
“什么?莊晗不喜歡你,她為難你了,老娘這就去找她問清楚。”宋夫人眉毛一橫,怒了。
竟然敢為難她的女兒,去他的好姐妹,去他的往日情誼,都一邊去吧。
宋見霜及時攔住她:“娘,不是你理解的那樣,莊伯母沒有為難我,只是態(tài)度稍顯冷淡,許是她性子本就如此,是我想多了!
“她冷淡?她冷淡個P,就屬她性子最活潑!彼畏蛉藨崙嵶拢滩蛔×R了一句臟話。
她還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兒。
既然霜兒這樣說,那莊晗必然是流露出了對霜兒的不喜。
可惡,等見了面,她非得好好說道說道。
宋見霜笑笑:“娘,莊伯母提心吊膽地躲藏了十九年,今日才得以與丘涼相認(rèn),性子變冷淡也是情理之中,您千萬別與她計(jì)較!
看來,至少娘親這邊是跟莊晗沒有什么誤會了。
那就只剩下姨母,若是姨母那邊也沒什么大問題……
宋見霜心頭猛跳兩下,所以那位莊伯母極有可能是對她一眼生厭?
聽到女兒的話,宋夫人低嘆一聲,也不氣了:“行吧,我不與她計(jì)較,不過她若是想做惡婆婆,我鐵定跟她沒完!
莊晗也是個可憐人,罷了,且看看吧。
傍晚,宋云曇歸家,知道莊晗已經(jīng)與丘涼相認(rèn),她心緒復(fù)雜片刻,就聽宋見霜問起從前。
“姨母與莊伯母之間,關(guān)系是否一直很好?”
宋云曇面色不自然了一下,低頭喝了兩口茶,才緩緩道:“我們關(guān)系尚可,只是在她成親后就不怎么來往了,是她不愿見我。
至于莊晗為何在成親后便不愿見自己,宋云曇不知,亦不曾糾纏。
只要莊晗幸福,她對旁的都不在意。
哪怕是不能再見面,也不重要,她只希望莊晗好。
宋見霜沉默了,所以只有第三種可能,那位莊伯母只是見她一面,便心生不喜……
“她還好嗎?靜默片刻,宋云曇放下茶盞,忍不住問道。
她神色還算平靜,只是那緊緊攥住衣袖的手出賣了心頭的緊張。
宋見霜淡笑道:“莊伯母雖然蒙著面紗,但精神看起來不錯。
“那就好,那就好……宋云曇喃喃兩聲,忍不住又問,“她…她對你們的婚事怎么說?
莊晗會來桃宅見她嗎,畢竟她也算宋見霜的長輩,兩家結(jié)親,長輩之間總要見一見的吧。
她去丘宅見莊晗也行,總之能見上就成。
宋見霜聞言,面色淡了淡:“我也不知。
她也很在意,若莊晗不贊成這門親事,會如何?
但不管如何,只要丘涼不放棄,她絕不會退縮,哪怕惹得莊晗愈發(fā)不喜,她亦不會退后半步。
要和她一起生活的是丘涼,莊晗這個婆婆若是不喜,以后她少往莊晗面前湊就是。
“眼瞅著要過年了,你們的婚期也近了,我們長輩之間還是要見一見,商量一番。宋云曇言不由衷道。
苦守衣冠冢十九年,如今知道人還活著,且近在咫尺,那壓抑已久思念就如火山爆發(fā)一般,讓她忍不住想見到對方,哪怕只是看一眼。
宋見霜聲音淡淡:“是該見一見,明日我便去尋丘涼問問莊伯母的意思。
她沒有拆穿姨母的小心思,因?yàn)樗约阂察亍?br />
這一夜注定難眠,尤其是丘涼。
撇開娘親對宋見霜的態(tài)度不談,她此刻發(fā)愁的是柳氏沒有回來。
眼下城門都已經(jīng)關(guān)了,她也出不去,除非請文安公主相助。
輾轉(zhuǎn)反側(cè)半天,丘涼實(shí)在是不放心,起身穿衣。
隨后,她想起什么,對著半空喊了聲:“屋頂那位大哥,可以勞煩你去公主府別院找一下我大嫂嗎?
屋頂瓦片響動,甲三驚得腳下一滑,差點(diǎn)跌落下來,他怎么被發(fā)現(xiàn)了?
“有勞了。
丘涼又喊出三個字,便聽到破風(fēng)聲起,屋頂徹底沒了動靜。
其實(shí)她本來只是聽宋見霜提起,又問了一卦,才直到文安公主派人在暗處保護(hù)著她們。
平時并沒有感覺到有人跟著。
直到從這兩日開始,她的耳朵忽然靈了很多,能聽到一些從前聽不到的細(xì)微聲響,這才確定了檐上有人。
于是,便有了剛剛那一幕。!
第110章
夜深,丘涼在忐忑不安等到了甲三歸來,人影立在門外。
“丘大人節(jié)哀!
不等丘涼開口,就聽到這么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隨后,甲二一躍而起,又回到了屋頂。
丘涼心一提,直覺出事了,節(jié)哀,難道是丘瘸子夫婦出了什么意外?
那柳氏又是否牽涉其中?
可惜屋頂那位大哥比棒槌還棒槌,不管她怎么問,人家就跟石柱子一樣,半聲都不肯應(yīng)。
好在,她的疑惑與擔(dān)心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公主府來人了。
真實(shí)情況比她預(yù)想的還要慘烈。
褚榕兒如今已經(jīng)痊愈,也被封了公主府長史,一言一行皆代表著公主府,但對丘涼當(dāng)初的點(diǎn)撥之恩,她并沒有忘,因而把事情說得極為詳細(xì)。
柳氏這兩日并不似從前那般只在府外看一眼兒子便離開,而是走進(jìn)去見了丘家人,陪著丘家人說話,吃飯,逆來順受,好似還跟在宋家村時一樣,是那個可以隨意磋磨的受氣包兒媳婦。
可是誰會想到,這樣一個唯唯諾諾的人竟悄悄在雞湯中下了毒,丘家五口連同柳氏自己都沒有活下來。
褚榕兒才養(yǎng)好身子,妝容素雅,許是臥床多日的緣故,瞧著比之前白了不少,顯得清麗了許多。
她輕嘆一聲:“據(jù)廚娘說,柳氏特意吩咐她和小石頭腸胃不好,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喝不得雞湯,廚娘也就沒給她們母子盛湯,可丘瘸子夫婦疼孫子,一開飯就給小石頭挑了兩個雞腿,等柳氏端完飯菜回來,已經(jīng)遲了,許是因?yàn)檫@個緣故,她才讓廚娘把剩下的雞湯都端來,自己喝了個精光!
丘涼愣住,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就是堵。
好似被人往肚子里塞了個氣球,越吹越大,不留一點(diǎn)縫隙,堵得難受。
見她沉默不語,褚榕兒面色一歉:“公主殿下知曉此事非常自責(zé),都是我這個長史失職,丘大人放心,公主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院中所有人,包括我在內(nèi),任憑你處罰!
“褚長史言重了,給公主添了這么大的亂子,我請罪還來不及,我知曉好歹,此事怪不得別人。”丘涼客氣道。
話是真心實(shí)意的。
不忍柳氏母子分別,帶柳氏去別院的是她。
別院的護(hù)衛(wèi)想來也是聽了吩咐,不攔著她帶去的人,才疏忽大意沒有防備柳氏。
此事怨不得別人。
丘家人把小豆子賣到那種腌臜地方,害得小豆子慘死,他們死有余辜。
可柳氏本就有喪女之痛,雖背負(fù)人命,卻也情有可原,是苦主,小石頭也還是個不知事的孩子,母子二人不至于也把命都搭上。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說什么都晚了。
丘涼只是有點(diǎn)后悔,她有心想開解柳氏,但又不忍見柳氏提起小豆子便哭泣不止的樣子,事情便拖了下來。
再加上連日來的變故,她每日除了問小丫鬟一下柳氏的狀況,也沒顧上太多,才致使慘劇發(fā)生。
若真要怪,她也有責(zé)任。
“丘大人放心,公主已經(jīng)安排將丘家人厚葬,節(jié)哀!瘪议艃阂娝吹妹靼祝阌謱捨繋譴句,這才回了公主府。
丘涼對著夜空嘆息一聲,節(jié)什么哀,丘家人死了,她并不覺得難過,她只是可惜。
可惜了柳氏,可惜了柳氏的一雙兒女……
次日上朝,丘涼照常當(dāng)個隱形人,滿腦子只有趕緊下班,啊不對,是下朝。
其間收到宋監(jiān)正一個陰沉又凌厲的眼神,丘涼直接回給對方一個白眼。
壞老頭子瞪誰呢,賣女求榮的壞爹,不值得她尊敬。
這岳父,她打心底里不認(rèn)同。
宋監(jiān)正看到她朝自己翻白眼,頓時氣得胡子直抽抽,若不是顧忌著是在朝堂上,非得沖過去一頓教訓(xùn)。
等到下朝,他正想找丘涼打聽一下夫人和女兒的消息,就見丘涼跑得比兔子還快,連個眼風(fēng)都不留給他。
宋監(jiān)正嘴角抽搐了幾l下,大步追上去。
直到走進(jìn)欽天監(jiān),才逮到有些魂不守舍的丘涼。
他清了清嗓子:“丘監(jiān)副……”
“監(jiān)正大人來得剛好,下官家中有事,想請假一天,還望準(zhǔn)許。”
宋監(jiān)正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
他面色不悅道:“什么大事能大過公務(wù),丘監(jiān)副莫要辜負(fù)圣恩!
丘涼因?yàn)榍鸺胰说氖,心情也不怎么好,?dāng)下就沒了耐心:“下官的婚姻大事算不算大事,想來陛下也不希望臣子為了公務(wù)廢寢忘食,連家都不顧了!
宋監(jiān)正被噎了一下,面色更沉了:“丘監(jiān)副好口舌,本官不與你爭辯,今日你且回去吧,免得耽誤了你成家!
丘涼起身就走,一步都不帶慢的。
“且慢!彼伪O(jiān)正想起自己找丘涼的目的,開口留人。
丘涼腳步一頓,無奈道:“監(jiān)正大人還有何吩咐。”
有話快說,別耽誤她的時間。
宋監(jiān)正皺了皺眉,輕咳一聲:“本官知你與霜兒有些交情,她眼下可好!
丘涼心底呵呵,沒有你這個壞老頭摻和,宋見霜好著呢,馬上就要跟她成親了。
不過,這種話她當(dāng)然不會說出口。
宋見霜那邊都沒跟壞老頭說呢,她才不會大嘴巴。
丘涼當(dāng)下便來了句;“她很好,有勞監(jiān)正大人掛心。”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不再給宋監(jiān)正追問的機(jī)會。
宋監(jiān)正扯著胡子琢磨半晌,有點(diǎn)想不明白,什么叫有勞他掛心?
怎么聽著他跟個外人似的……
等一下,此女要成家!
跟誰?
想到某種可能,他心里一突,頓時崩不住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丘涼匆匆過離開欽天監(jiān),先去城外拜祭了一番柳氏,望著一排墓碑,她深深一嘆,這場景,她在畫面里見過。
卻沒想到這一幕來得這樣快,快到她來不及阻止。
拜祭過后,她也正式跟從前的一切告了別,這才回城。
路過丘宅,她猶豫了一瞬,沒有讓馬車停下,直接去了桃宅。
一下馬車,就看到了在桃宅大門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宋監(jiān)正。
“監(jiān)正大人不忙公務(wù)了?”丘涼不咸不淡地懟了一句,壞老頭這個時候不在欽天監(jiān)待著,跑這里干嘛來了。
“不勞丘監(jiān)副費(fèi)心。”宋監(jiān)正手一背,又端起了上官的架勢。
丘涼才不想費(fèi)心,隨口問道:“監(jiān)正大人不進(jìn)去?”
鬼鬼祟祟地?cái)R人家門口轉(zhuǎn)悠,也不進(jìn)去,肯定沒憋好事。
宋監(jiān)正面色一僵,眼神避開丘涼:“本官等一下再進(jìn)去。”
他倒是想進(jìn)去啊,可是一來就吃了閉門羹。
這桃宅的下人得了宋云曇的吩咐,一點(diǎn)面子也不給他留,直言:“主子吩咐了,賤/人與狗,不得入內(nèi)。”
這要不是胡子揪著疼,他恨不得全揪下來,一把灑這些不長眼的下人臉上。
知道他是誰嗎?
他可是陛下欽封的監(jiān)正,正四品官,桃宅簡直是反了天了,連他都敢攔。
就在宋監(jiān)正心里憤憤不平之時,丘涼走了進(jìn)去。
他瞬間傻眼,如果沒看錯,方才這些下人連通傳都沒有,直接就把人請進(jìn)去了,態(tài)度還格外和善。
區(qū)別對待,不要太明顯。
宋監(jiān)正怒了:“讓開,我要見我夫人,見我女兒!”
下人們這下不說話了直接大門一關(guān)清靜了。
宋監(jiān)正摸了摸險些被門碰到的鼻子雙拳緊握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要去告御狀!
這話當(dāng)然是說說的他沒有去告御狀卻也真的朝宮里遞了信收到信的是容妃。
再說桃宅里丘涼一看到宋見霜眼睛便挪不開了明明只是一晚未見她卻仿佛過了好幾l年無比想念。
宋見霜眼睫垂了垂溫聲道:“丘家人的事文安公主派人來知會我了我們雖提前預(yù)知了一二但防不勝防也做不到次次都能扭轉(zhuǎn)局面只能說天意難違!
丘涼對上她清涼又溫柔的眸子忍不住眼眶一酸:“我知道我就是想你了!
宋見霜不由彎唇
笑道:“傻子怎么不等下衙就回來了!
丘涼握住她的手神情帶著眷戀:“心里亂想見你就提前回來了對了我剛才還看到宋伯父了想必馬上就進(jìn)來了!
宋見霜笑意深了深:“爹爹進(jìn)不來姨母吩咐了下人攔著!
在娘親原諒爹爹以前爹爹是別想進(jìn)來了。
而娘親對爹爹……
宋見霜一向敏銳早就察覺到了娘親的想法恐怕再難原諒。
爹爹只是抬江姨娘進(jìn)門娘親尚能容忍但涉及她的婚事娘親必然寸步不讓。
想到這里她心頭一軟她何其有幸啊。
丘涼一聽也跟著笑了:“我說他怎么在外面轉(zhuǎn)悠原來是被攔住了!
朝秦暮楚還賣女求榮的壞老頭活該。
宋見霜嗔了她一眼:“少幸災(zāi)樂禍我還有正事問你先隨我回房!
回到屋里一關(guān)上門丘涼便不滿足于只是牽手緊緊把人抱進(jìn)懷里。
“宋見霜我想你了……”
宋見霜也抱住她沒有說話她又何嘗不想這個傻子。
兩人溫情相擁片刻宋見霜才輕聲問道:“莊伯母對我們的婚事怎么說可愿與我娘和姨母她們見一見?”
“娘親她……”丘涼欲言又止“我娘可能有什么顧慮只說容后再議反正不管她同意與否我都是要娶你的絕不妥協(xié)!
宋見霜臉上劃過一絲動容笑意盈在眼底聲音柔軟非常:“就不怕伯母難過不怕別人說你不孝?”
丘涼連連搖頭道:“如果與你分開才算孝順那就當(dāng)我自私吧若不能與你成親我才真的時要難過一輩子!
她不在意外人怎么說她也會盡自己所能去孝順娘親唯獨(dú)在與宋見霜成親這件事上她寧愿自己做個不孝女也不會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