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惠安帝望著一雙兒女,輕輕點頭:“你們有心了,都回去吧。”
話落,他轉(zhuǎn)身往芳菲殿的方向走去,心道那個丘涼也沒有全算準,他這不是去容妃那兒了嗎?
跟在他身后的書公公若是能聽到惠安帝的心聲,少不得要吐槽一句:陛下您作弊就罷了,怎么還強詞奪理呢,再說您頂多就是去陪容妃一會兒,又不是歇在芳菲殿。
待惠安帝走遠,文安公主和二皇子相視一眼,默默朝宮外走去。
莊嚴又肅穆的宮門外,只剩下皇子府和公主府的馬車還在。
臨上馬車前,二皇子終于開了口:“皇妹留步,可否聽為兄一言。”
文安公主回頭:“二皇兄請講。”
二皇子掃了一眼四周:“聽說秦家酒閣又釀制了新酒,皇妹不如隨為兄一道去嘗嘗。”
說罷,他也不等文安公主答應(yīng)或拒絕,上馬車后便命人直接趕去秦家酒閣。
宮門正對著御街,御街一出便是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而秦家酒閣就在朱雀街上。
馬車經(jīng)過秦家酒閣時,公主府的侍衛(wèi)長甲一上前,請示道:“殿下。”
“停下吧。”文安公主猶豫片刻,還是下了馬車。
站到秦家酒閣門外,她不自覺地看了眼隔壁那個鋪子的門頭,上面只有四個大字:神機妙算。
宋見霜這個鋪子開得好啊,位置太精妙了,就夾在秦家酒閣和樓上樓兩大皇總店的中間。
她收回心神,走進酒閣。
二皇子府的侍衛(wèi)就等在大堂,見文安公主進來,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領(lǐng)著她往二樓的一個雅間走去。
“皇妹,請坐,嘗一嘗這酒閣的桃子釀,據(jù)說此酒的味道很合你們姑娘家的胃口。”二皇子面色溫和,臉上帶著笑意。
“不必了。”文安公主往桌前一坐,并沒有去碰二皇子倒好的那杯酒,“二皇兄有話不妨直言。”
二皇子低笑兩聲,端起酒杯喝了兩口:“皇妹應(yīng)當明白吧,你我的處境相差無幾,大皇兄雖然被削了親王封號,禁足在府,但只要皇祖母和世家不放棄,他遲早會有起復(fù)的那一日。”
說到這里,他話音一頓,幽幽望著文安公主。
“二皇兄此話何意?”文安公主不露聲色地問了句,心底里大約明白了。
“皇妹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皇祖母眼里只有大皇兄,那些世家眼里也沒有你我的地位,我們何不聯(lián)手先解決大皇兄這個隱患,事后再一決高下。”二皇子放下酒杯,目光緊緊盯著文安公主。
文安公主靜靜與他對視:“二皇兄覺得我會答應(yīng)嗎?”
她有心皇位不假,但她絕不是那種為了皇位就不擇手段之徒,若立身不正,何以為君。
所以她從不結(jié)黨營私,不構(gòu)陷謀害兩位皇兄,她只想憑自身能力得到父皇的認可,將來也會傾盡全力爭取天下萬民的認可。
二皇子見狀,語重心長道:“皇妹啊皇妹,我該說你天真還是傻呢,我既然邀你來此,選擇權(quán)又豈會在你手里,你且看看這是什么。”
他拿出一封書信,往桌上一放。
“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哪知文安公主根本不看,起身就走。
“且慢,文安你可知這書信是誰的,這是你母妃寫給大相國寺那個老/禿/驢的,若你今日不按我說的做,最遲明早,這封書信便會出現(xiàn)在御書房的奏折里。”二皇子慌忙起身,叫住了文安公主。
文安公主腳步一頓,走了回來,拿起那封書信,看完之后面不改色道:“你要我做什么?”
二皇子不由大笑兩聲,穩(wěn)穩(wěn)坐下:“哈哈哈,這才對嘛,皇妹請坐,且聽為兄細細道來。”
半個時辰后,文安公主走出了秦家酒閣,她回望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隔壁的神機妙算鋪子上。
“甲一,回宮,母妃身體有礙,我當侍奉在前。”
公主府的馬車立時回轉(zhuǎn),朝著宮門駛?cè)ァ?br />
次日,神機妙算鋪子恢復(fù)營業(yè),丘涼與宋見霜端坐在堂,等著第一位客人上門。
過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守在門口的小丫鬟等不住了。
“小姐,咱們這鋪子的名號不是打出去了嗎?為什么沒人來啊?”
宋見霜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丘涼:“你覺得為何無人來求卦?”
“還能是什么,太貴了唄,一卦六百銀,尋常人家哪出得起。”丘涼渾不在意道。
小橙子聽罷,也覺得是這個原因,便又去門外口守著了。
咦?
不對呀,之前也是這個價,那些達官顯貴不還是搶著來算嗎?
她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見丘涼和宋見霜都一派鎮(zhèn)定,才回過頭來,難道因為太后壽宴的事,那些人怕得罪太后,不敢來了?
鋪子里,丘涼輕嘆一聲:“今天恐怕難開張啊?”
昨日太后壽宴上,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太后有意要懲治宋見霜,雖然皇帝壓下了此事,但只要太后還是太后,一切就都還沒有定數(shù)。
宋見霜平靜道:“若無人來求卦,也無不妥。”她們大可皆算心中所惑。
丘涼笑笑:“你倒是不擔(dān)心,就不怕這鋪子開不下去了?”
宋見霜看向鋪門外不時走過的人,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有人走進門來。
“宋見霜,你今日最好能給我算出點什么,不然我就砸了你的鋪子。”
褚寧蓮原本不想來的,但她想起年后就要嫁入李家,給李家二爺那個鰥夫做續(xù)弦,心里就一陣悲苦。
可心底里卻總?cè)滩蛔∪ハ耄蛟S宋見霜真的想幫她,可是她又拉不下這個臉來求卦。
最后到底是終生幸福的問題在面子前占了上風(fēng),所以她蒙著面紗來了。
來了以后仍語氣不善,似不情不愿。
宋見霜沒有在意她挑釁一般的話,淡淡道:“褚小姐請坐。”
褚寧蓮見她如此鎮(zhèn)定,倒顯得自己落了下乘,當下便又沒好氣道:“我看你這鋪子也沒人來,干脆關(guān)了,你一個官家小姐整日在外拋頭露面的,早晚惹來大禍。”
想起太后和李家,她在默默在心里補了句,說不定已經(jīng)大禍臨頭了。
宋見霜不以為意道:“褚小姐不是客人嗎?”
褚寧蓮瞪了一眼:“是你讓我來的,本小姐就不該來,回頭不知道外面怎么編排我丞相府呢,你這個女人真是晦氣,沾上了就沒有好事。”
一通話下來,讓丘涼火大,她瞥了眼面色平靜的宋見霜,不客氣地接過了話:“你要是求卦就趕緊付銀子,不算就走,少說廢話。”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她就說宋見霜的好意未必能落個好。
褚寧蓮本就看宋見霜不順眼,對丘涼就更不客氣了:“誰準你這個賤/民插話了,難道本小姐說錯了嗎?要不是因為她,李家怎么會有敗落,依我看此事也不怪崇淋哥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崇淋哥哥就是瞎了眼才看上了她。”
丘涼差點氣笑了,她直接起身,走到褚寧蓮身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打落了她臉上的面紗。
“啊,你這個賤/民,你敢打我,宋見霜,你不管嗎,你不管我替你管。”褚寧蓮尖叫一聲,捂住了臉。
若不是她怕丟人,今天出門沒帶人,早就叫人把丘涼打趴下了。
宋見霜要是不給她個交代,她回府就命人來拆了這個鋪子,把丘涼綁走。
宋見霜抿了抿唇,看向丘涼,這個傻子太沖動了,不過是一些難聽的話罷了,當沒聽過就是。
她唇角微動,在對上丘涼隱隱帶著審視的目光后,手指一握:“褚小姐,你若不問卦,便請回吧。”
褚寧蓮不敢置信道:“宋見霜,你們無故打了我就讓我走,你當我是什么人,此事我回府后定會告知爹爹,為我討個公道。”
門口處,小橙子心道打得漂亮,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覺得丘涼完全打得過褚寧蓮,當下就往門前一橫,不操心里面的事了。
“誰說我是無故打了你?”丘涼的視線從宋見霜臉上移開,定定看向褚寧蓮。
“你就是無故打我,不要以為有文安公主給你們撐腰,你們就無法無天了,這件事我們沒完。”褚寧蓮色厲內(nèi)荏道,整張臉都氣紅了,倒是看不出挨打的是哪一邊了。
陛下就算是護著文安公主,總不能連丘涼和宋見霜一起護著吧,她可是相府千金,不是什么可以隨便打殺的下人。
丘涼走近她,一字一句道:“正如你方才所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這手也不打不欠/揍的人,知道蒼蠅為什么臟嗎,因為他不管香臭都往上湊,錯的從來都不是被李崇淋糾纏的無辜女子,而是下/流無恥、心思骯臟的他,你今日來若是為了給你的崇淋哥哥鳴不平,這一卦也不必算了,慢走,不送。”
“你……你們等著。”褚寧蓮哭喊一聲,捂著臉跑了。
望著褚寧蓮跑開,宋見霜輕嘆一聲:“你太沖動了,打她一巴掌又不能解決問題。”
“是不能解決問題,但解氣啊。”丘涼滿不在意地坐回來,視線落在宋見霜的臉上,“你是想怪我嗎,想說我做錯了就直說,不要憋著。”
宋見霜迎著她的視線,彎了彎唇,溫聲道:“我為何要怪你?”
丘涼微怔,微微偏過頭去:“你不是說我沖動嗎,我這一巴掌雖然解氣,但也得罪了褚寧蓮,說不定還會得罪褚丞相。”
宋見霜輕笑一聲,緩緩道:“自從李崇淋糾纏我那一天開始,我便得罪了褚寧蓮,至于褚丞相,他是大皇子的人,我們是文安公主的人,得罪不過是早晚的事,再者說,你此番是為我出氣,所言所行都是為了維護我,想來你也是明白此中道理,才會動手,我不僅不該怪你,還應(yīng)謝你。”
丘涼有些不自在道:“你知道就好,謝就不必了,我確實也沖動了,壞了你的一番好心。”
宋見霜笑著搖頭:“我的一番好心也要看人
你方才的話雖然是一時氣怒但也暗含深意若褚寧蓮能反思一二這份好心才更有意義若她只知恨怒
我又何必去做那救了蛇的農(nóng)夫。”
褚寧蓮若好生求卦是事情最好的發(fā)展可惜褚寧蓮一進門便出言不遜哪怕丘涼不動手打那一巴掌她也會重新考量自己的行為。
善良也要尺度。
丘涼聞言看向宋見霜兩人的視線交接在一起片刻過后又各自移開。
其實有一點她們沒說或者說是默契地避開了。
比如丘涼打了褚寧蓮之后看向宋見霜那一眼再比如宋見霜那一刻的唇角微動。
何嘗又不是一次關(guān)乎信任的試探呢。
丘涼當然是有意想看一看宋見霜的態(tài)度若宋見霜盲目善良她或許就只能陪宋見霜走到這里了。
而宋見霜那一瞬間也確實想勸丘涼莫要沖動但她是聰明人聰明人哪怕是一時想岔也會很快反應(yīng)過來選擇對的做法。
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只憑那一紙契約到底是有些薄了。
思及此宋見霜拿出三枚銅錢輕輕擲開銅錢落下六次她看向丘涼:“今日便由我先來最后一卦留于你可好?”
丘涼欣然點頭“好啊你問什么?”
宋見霜抿唇:“你一看便知。”
說罷她伸出手攤在桌上。
丘涼沒有多想握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她便愣住了因為她看到了熟悉的畫面。
手松開丘涼語氣復(fù)雜道:“你問了你的姻緣?”
這個女人好生生地怎么會問姻緣總不能是好奇吧難道情竇初開了?
對誰開?
宋見霜點頭坦言道:“看來照目前發(fā)展我們還是會拜堂成親對嗎?”
丘涼輕咳一聲正了正神色道:“不錯是這樣。”
不管是多少次她一看到畫面里那個跟宋見霜拜堂成親的自己就有些接受無能簡直不忍直視笑得跟個傻子一樣太沒出息了。
宋見霜神色一頓意有所指道:“若我說我希望我們成親呢。”
丘涼驚呆:!!!
什么情況宋見霜真的情竇初開了還是對她開的?
她怎么不太信呢……
但心頭卻莫名熾熱起來……
“報酬是再加五千兩把期限延長至文安公主登基而不是我爹爹歸家在這期間若有必要我們或許會拜堂成親當然只是做給別人看不立婚書不影響你今后嫁娶。”宋見霜淡淡說道。
丘涼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來。
這一刻她的心頭仿佛落了一場暴雪冰住了那股無端而起的熾熱。
“你意下如何?”
丘涼想說不如何她深出一口氣笑了:“好啊但我有一個條件。”!
第72章
“請講。”宋見霜神色如常,淡淡看著丘涼。
丘涼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五千兩可以,但不是白銀,我要黃金。”
你不是運籌帷幄嗎,你不是鎮(zhèn)定如常嗎,那就拿黃金砸我啊,別說拜堂成親了做戲給別人看了,就是假戲真做都可以。
不過,畫面里的她們好像真的假戲真做了來著……
丘涼的思緒跑偏了一下,宋見霜被她的話給怔住了。
五千兩黃金,把整個宋府上上下下全都賣了,也換不來那么多黃金。
她努力維持住臉上的平靜:“丘涼,我不是在與你說笑。”這個傻子想金子想瘋了吧。
丘涼面色一正:“宋大小姐,我也沒跟你開玩笑,你于我有恩不假,但自打進京以來,我陪你屢次涉險,甚至關(guān)乎到性命,你帶我出宋家村的恩情,不說還清了,也沒欠你多少了,我知道你心有大志,我也想助你成事,但這并不代表我們之間就都是你說了算。”
這些對她來說都是無妄之災(zāi),原本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的好嗎。
說把契約延期就延期,說成親就成親,真當她為了五千兩銀子什么都答應(yīng)啊。
五千兩黃金還差不多。
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因為那股無端而來的熾熱,也因為那場驟然落在心頭的暴雪。
宋見霜聞言,淺淺一笑:“這是自然,我眼下也只是與你商議,你若不愿意便罷了,你若覺得可行,只要提出的條件合理,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會答應(yīng)你。”
她柔柔望著丘涼,眸光含笑,神色鎮(zhèn)靜淡然,不慌不忙,好似成竹在胸。
丘涼都要忍不住佩服宋見霜了,哪怕是把話說到這種份上,宋見霜不僅不慌,反而還在堅持說服她。
“不要以為你笑得好看,我就會退讓,少用美□□惑我。”
宋見霜:“…”
她什么時候用美□□惑這個傻子了?
話題跑得太偏,她一時愣住了。
就在這當口,鋪子里來人了。
文安公主和二皇子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宋見霜顧不得再與丘涼商議這件事,忙起身行禮。
兩人心里都冒起了小問號,文安公主怎么會跟二皇子一起來了?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二皇子一聽下人來報文安公主出宮了,便忙命人到御街上把人攔了下來。
“皇妹,昨日商議之事你可還記得,事不宜遲,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去知會一下宋見霜和丘涼吧。”
“二皇兄說的是。”文安公主不咸不淡地應(yīng)了一聲。
二皇子揚了揚嘴角,這種把柄在手的滋味真好啊,以后何愁文安不按他說的做。
于是乎,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免禮。”文安公主掃了宋見霜和丘涼一眼,神色冷了下來,“你們從今日起便為我二皇兄做事吧。”
宋見霜遲疑了一下,看著文安公主問道:“殿下此言何意?”
文安公主眼神一厲:“這是本宮的命令,你們無需多問,宋見霜、丘涼,你們只需奉命行事,盡心盡力輔佐我二皇兄便可。”
宋見霜心中微動,垂眸道:“殿下說笑了,臣女一來不是公主府的屬官,二來也非公主府的幕僚,為何要聽你命令行事?”
“不錯,民女只是與宋見霜私交甚好,與殿下不過點頭之交,就是這一聲師父也是被迫應(yīng)于殿下的,殿下此番莫不是在說笑。”丘涼在一旁附和道。
“你們…你們大膽,本宮以為你們早已歸順……”文安公主話音一頓,為難地看向二皇子,“二皇兄,此事怪我,這二人平素扯著公主府的大旗行事,沒想到是陽奉陰違,把本宮當傻子利用。”
二皇子直接笑了出來,氣的。
“皇妹還真是用心良苦啊,串通她們演這么一出戲給本王看,你們這是把本王當傻子戲弄嗎。”
“二皇兄誤會了,想來你也知道,我昨日與你會面之后,連公主府都沒回,今早才出宮,也沒有派任何人傳信,如何與她們串通。”文安公主面色驚慌,好似很怕二皇子沖動之下做出什么能威脅到她的事來。
二皇子嘴角抽了抽,正因如此,他才更氣。
昨日自從文安公主走出酒閣,他便命人一路跟著,后來更是在宮門口守了一夜,確定文安公主沒有派人傳信,這才趁熱打鐵,想盡早把宋見霜和丘涼收入麾下。
畢竟這倆人已經(jīng)入了皇帝的眼,以父皇對占卜一道的看重,遲早會任用她們,到那時,這倆人就是他的助力了。
有書信在手,文安公主倒是配合,但他沒想到,宋見霜和丘涼竟然會不配合。
思及此,他不再理會文安公主,轉(zhuǎn)而看向宋見霜和丘涼:“你們是否決意不愿投效本王?”
宋見霜淡淡道:“臣女只會投效朝廷,兩位殿下若是無事便請回吧,想來你們有些話也不宜讓我們這等外人聽到。”
二皇子大怒,竟然敢趕人,他冷哼一聲:“好自為之。”說罷,甩袖離去。
既然不吃敬酒,那就等著吃罰酒吧。
在他身后,文安公主一改往日淡定,邊喊邊追:“二皇兄莫要沖動,你聽我解釋……”
兩人出門一拐,又走進了秦家酒閣。
雅間里,二皇子看著一臉慌亂的文安公主,忍不住又氣笑了:“文安,你這出戲演得真好啊。”
他不得不佩服這三個女人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明明沒有相互通信,卻配合默契,一起裝傻充愣來忽悠他。
這場戲,他要是信了才是那個大傻子。
“二皇兄真的誤會了,想來也是我太過自負,一直以為宋見霜和丘涼已經(jīng)投誠,沒想到那二人只把我當虎皮,并非真心投效,此番還要多謝二皇兄,讓我識破她們的真面目。”文安公主坐到桌子的對面,臉上有沉痛,也有失落。
二皇子:“…”他差點就真信了!
好在他不是傻子。
“文安,如果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我想我們沒什么好說的了,朝堂上見真章吧。”
文安公主苦笑一聲:“二皇兄請聽我一言,你覺得我會為了宋見霜和丘涼連自己的母妃都不顧嗎?”
她直直望著二皇子,面上一派愁苦,神色并不似作假。
若母妃染上一身污名,她這個做女兒的又豈會不受牽連。
二皇子:“…”他又差一點就信了。
“哼,皇權(quán)之下無父子,母女又能有幾分真。”
文安公主端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皇家是沒幾分真情,但若我母妃名聲有礙,我這個公主也不會有好下場,二皇兄有我母妃的親筆書信在手,就等于扼住了我的喉嚨,文安豈敢不從。”
二皇子冷著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道你這次不就是沒從嗎。
哪怕文安公主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一個字都不信。
不過這個皇妹在對付大皇子一事上還有些用處,所以他也沒想這么快就把事情做絕,待到徹底解決了大皇子,他再把書信呈到御前,那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
想到這里,他面色緩和了一些:“皇妹言重了,本王說到做到,只要你我聯(lián)手絕了大皇兄的后路,那封信自然就不復(fù)存在,屆時我們再堂堂正正的一決高下。”
文安公主舉杯,也是一飲而盡:“二皇兄高風(fēng)亮節(jié),文安敬你。”
兄妹兩個總算是恢復(fù)了表面上的和平,暫時將此事揭過。
另一邊,神機妙算鋪子外。
宋見霜示意小橙子關(guān)上鋪門,坐上回府的馬車后,這才問道:“此事,你怎么看?”
馬車駛得平穩(wěn),幾乎不見顛簸,丘涼掀開車簾望了眼關(guān)上的鋪門,回過頭來:“怎么看,但愿我們沒有壞文安公主的事。”
“應(yīng)該沒有。”宋見霜沉思道,文安公主今日很反常,尤其在說到讓她們聽命行事的時候,還刻意叫了她們的名字。
要知道,自從文安公主說出拜她們?yōu)閹煹脑捯院螅瑢λ齻兙鸵恢币詭煾赶喾Q,如此明顯的暗示,是想讓她們反著來吧。
而她和丘涼的反應(yīng)也不算慢,及時接上了文安公主的話。
丘涼也如此認為:“文安公主應(yīng)該就是想讓我們不要應(yīng)下來,但我不明白一點,她好像受制于二皇子的樣子,難道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伸出手,緊緊握到了一起。
“回去起卦。”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個人說出了一模一樣的四個字。
隨后,握在一起的手倏然松開。
宋見霜暗惱,方才怎么一見這傻子伸手,就鬼使神差地握上去了呢。
丘涼心頭也有些微妙,還沒起卦呢,怎么就先握上手了,還是她主動的,她一定是腦子進水了,關(guān)鍵宋見霜這個女人也太配合了點……
馬車上頓時安靜下來,兩個人各自靠一邊,誰也沒看誰,一路上也沒再開口。
空氣中,似有淡淡的尷尬在流淌。
一回到宋府,丘涼便跳下馬車,頭也不回道:“我去洗漱一番再去書房找你。”
宋見霜被小橙子扶著走下馬車,只看到丘涼略顯倉皇的背影。
“小姐,丘涼姑娘怎么跟見鬼了一樣,跑的比兔子還快。”
宋見霜瞥了一眼小丫鬟,淡淡道:“她方才只見了我。”
話落,她彎了彎唇,走進府中。
落后兩步的小橙子呆了一下,小姐剛才是在講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西跨院里,宋望雷正坐在桌前飲酒,他前日里說了大話,跟夫人講不出三日便可把事情辦妥,沒想到第二天丘涼和宋見霜就隨文安公主進宮了,今天一早不等他有所動作,那兩人又出門了。
他為了這件事,特意沒有出門,直到下人來報大小姐回府了。
宋望雷起身,隨后又坐了回來,他猛喝了幾口烈酒,這才回了房,朝褚杉小聲吩咐幾句。
褚杉懶洋洋地靠在床上,聞言睨了宋望雷一眼:“夫君可有把握?”
宋望雷忙保證道:“岳父都已經(jīng)安排到了這一步我若連這么一點事都做不成還算什么大丈夫。”
現(xiàn)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褚杉見他如此保證便坐起身來穿衣下床:“我這還在月子里呢為了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
宋望雷忙賠笑一番溫聲哄著褚杉這才不情不愿去了隔壁廂房。
一進門就聽到嬰兒嘶啞又悶沉的哭聲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罵了奶娘幾句便命人去請宋見霜來。
宋見霜一聽前院來人說是大嫂褚杉有請還說她這個做姑姑的該見一見孩子了心里疑惑片刻還是來了。
“嫂子。”
褚杉抬了一下眼皮:“小妹來了快來看看孩子你這個做姑姑的還沒見過她吧。”
宋見霜淡淡一笑:“是啊這孩子真可愛。”她沒有多說什么順湊地走到搖籃邊用手指逗著小侄女“嫂子和大哥想好給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嗎?”
“夫君說等滿月了再起這孩子身體不好名字起早了壓不住。”褚杉打了個哈欠給丫鬟一個眼神。
丫鬟會意出門去給宋望雷報信去了。
宋望雷得了準信這才趕緊去往后院支開宋見霜倒不是因為他謹慎而是他心里總有一絲不清的忌憚。
小妹自幼便比他聰明且慣愛壞他好事
憑直覺宋望雷覺得丘涼一個人比較好對付。
后院里丘涼剛洗漱完才出門打算去書房找宋見霜就看見了來到院中的宋望雷。
“丘姑娘可否去房里敘話。”宋望雷才剛進后院就看到丘涼推門出來頓時眼睛一亮看來今日運氣不錯宜成事。
丘涼四下望了望宋府人丁簡單家仆也不多宋見霜這小院里除了小橙子平日里就一個負責(zé)灑掃的老仆眼下卻都不見人影。
她上前幾步站到院中:“宋大少爺有什么話不如就在這院中說吧。”
別說她小人之心實在是她對宋望雷沒什么好印象。
天看著就要黑了丘涼當然要避嫌。
宋望雷干兩聲:“丘姑娘既然跟見霜情同姐妹就不必如此見外了喚我大哥就是。”
“宋大少爺有話不妨直說丘涼自知出身低微不敢高攀。”丘涼有意提高了音量同時不著痕跡地又掃了一眼院子里宋見霜怎么還不出來還有小橙子那個棒槌呢難道人都不在?
話不投機半句多宋望雷本想按照岳父的吩咐以禮待之但看丘涼這明顯不給面子的樣子他咬了咬牙強忍下脾氣。
“我要說的話不便言明丘姑娘若是想聽可方便隨我去見幾位故人?”
丘涼心底呵呵真想翻個白眼給他。
“我不想聽也不方便見什么人宋大少爺還有事嗎沒事就請讓開。”!
第73章
說罷,丘涼也不等宋望雷讓開了,直接繞過他,打算先去前院待著。
宋見霜和小橙子八成是被支開了,她跟這個宋望雷單獨待在一起,哪怕是站在院中也覺得不舒坦,還不如去前院逛一逛,哪怕是找宋夫人聊聊天,也比現(xiàn)在踏實。
宋望雷見她要走,不由急了:“丘姑娘難道不想念自己的家人嗎?”
“大哥原來這么有閑情逸致,還有時間關(guān)心丘涼的家人。”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宋見霜和小橙子出現(xiàn)在院門外,說話間,主仆兩個已經(jīng)走了進來。
宋見霜本就覺得褚杉邀她去看小侄女這件事透著些反常,見面之后褚杉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明顯是在拖延時間。
再聯(lián)想到前幾日,她很快就明白了一切,看來大哥這是對丘涼招攬不成,仍未死心,她倒是不擔(dān)心宋望雷會在家里做出什么混賬事來,畢竟府中大多仆人都是聽娘親吩咐的。
可是一想到大哥現(xiàn)在和丘涼單獨在后院中,宋見霜莫名感到有些坐立不安,逗了一會兒小侄女,她到底是沒辦法繼續(xù)安心待下去,便尋了個借口帶小橙子回來了。
果不其然,她們才走到院門外,就聽到了宋望雷和丘涼的對話聲。
宋見霜快走幾步,聽清宋望雷的這句話,下意識地代丘涼接過了話茬。
宋望雷一看到宋見霜,就皺起了眉頭:“小妹回來了,我找丘姑娘有要事相談,你先回房吧。”
他心里盤算著,小妹既然回來了,那么縱使他有三寸不爛之舌也沒用了,倒不如快刀斬亂麻,直說得了。
簡化之后就是,他也不用想什么懷柔手段了,破罐子破摔吧。
宋見霜沒有應(yīng)聲,抬眸看向丘涼。
丘涼點了點頭,聽到宋見霜的聲音,她莫名就心安下來,當然也就不用避嫌了,畢竟宋見霜也在后院中。
“你和小橙子先去書房等我,我就在這里聽宋大少爺要談什么要事。”
“天色不早了,大哥有什么話就快些說,我與丘涼亦有要事相商。”不輕不重地丟下這么一句話,宋見霜才朝書房走去。
宋望雷冷哼一聲,氣悶之下也不耐煩等她走開了,直接來了句:“如果丘姑娘不想你的家人有什么好歹,明早就單獨隨我走一趟,否則后果自負。”
說罷,他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務(wù)一樣,拍了拍本就干凈的衣袖,轉(zhuǎn)身走了。
丘涼眨眨眼,什么家人?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宋見霜回過頭來,兩人默默對視片刻,從對方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沒錯,她們又想到一起去了,應(yīng)該是指丘涼那遠在蒼葭縣宋家村的家人。
“橙子,你回房歇著吧,有事我再叫你。”
宋見霜打發(fā)走小丫鬟,繼續(xù)往書房走去。
門關(guān)上,兩人對坐在書桌前。
她靜靜看向丘涼:“明早你去嗎?”
如果沒有意外,宋望雷口中所謂丘涼的家人,應(yīng)該就是丘瘸子一家人。
丘涼輕笑一聲:“當然是……不去了。”
誰愛去誰去,反正她不去。
一來,原主不是丘家人親生的,從丘瘸子夫婦的言談中可以得知,他們之所以養(yǎng)大原主,是因為得到了什么好處,與人約定把原主養(yǎng)到十八歲,這是一場交易。
二來,丘家人十八年來也就給了原主一口飯吃,平時待她一點也不好,干盡各種累活臟活不說,還打算把她賣了換銀子。
其實丘涼剛穿過來的時候也想過,只要丘家人對原主勉強說得去,哪怕不是親生的,她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代其孝順丘瘸子夫婦。
但這個念頭在宋見霜第一次握住她的手腕之時,就蕩然無存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關(guān)于未來的畫面。
畫面里的原主被丘家賣給了老木匠,可以說是受盡欺辱,生不如死。
這樣的丘家人算什么家人,根本不值得她去冒險。
宋見霜聞言,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復(fù)雜,她垂了垂眼簾,輕聲道:“他們畢竟把你養(yǎng)大了,我覺得可以去見一見,當然我會陪你同去。”也會安排小橙子暗中帶上府中護衛(wèi),確保她們的安全。
丘涼笑了笑,伸出自己的一雙手:“把你的手伸出來。”
宋見霜愣了一下,伸出手去。
丘涼一把握住她的手,攤開,兩人的手緊緊挨在一起。
“他們是給了我一口飯吃,但也僅限于此,這些年我干過的臟活累活,足以還清這一切。”原主的日子太苦了,吃不飽穿不暖,還受盡打罵,能活著長大是因為原主癡傻,否則換個正常人早被磋磨死了。
宋見霜怔怔望著丘涼的手,其實她是知道的。
每一次相握,那明顯比尋常女子略粗一些的手指,布在指腹和掌間的厚繭,可見這雙手是干慣了粗活、累活的。
可是……
她抽回手,偏過頭去:“百善孝為先,雖然沒有生恩,但多少有些養(yǎng)恩。”“那所謂的養(yǎng)恩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得到了好處,就跟做買賣一樣,收了人家的好處就要幫人家辦事,他們只打算按照約定養(yǎng)我到十八歲,剛好是今年,不過是多養(yǎng)了幾個月,他們就想著把我賣個好價錢,若不是你恰好出現(xiàn),你知道我會被賣到什么腌臜地方,遭遇什么欺辱嗎?”丘涼說著皺了皺眉,她以為宋見霜不是那種愚孝的人。
生恩養(yǎng)恩都是恩,做人要知恩圖報是沒錯,但如果那所謂的父母根本沒拿你當人呢,丘家人只把原主當作一個物件,收了別人的好處,代為保管十八年,時日一到,便想著脫手再賺一筆。
這算什么恩?
宋見霜抿了抿唇,心底低嘆一聲,道理她都明白,但丘涼的身份太特殊了。
這些日子,她私下里也翻閱了百鉞各種大案要案記載,雖然不如官府記錄的詳實,但也可以推斷出大概的結(jié)果。
十八年前,京城被滿門抄斬的丘姓將軍只有一位。
鎮(zhèn)南大將軍丘鳴端。
丘鳴端這個‘丘’正是如今位于四大名門之末的丘氏一族,彼時的四大名門之首還不是李氏一族,而是身為武將魁首的丘氏。
正因為丘鳴端通敵叛國一案,丘氏一族的武將幾乎全部解甲歸田,族中小輩也棄武從文,十八年來都沒有什么人在朝堂上嶄露頭角,才淪為四大名門之末。
而丘涼,應(yīng)該就是鎮(zhèn)南大將軍丘鳴端的遺孤。
宋見霜何嘗想讓丘涼為了那樣的丘家人去冒險,可若是不去,萬一丘家人走漏丘涼并非丘家親生女兒的消息,那就麻煩了。
十八年前,丘瘸子又曾上過戰(zhàn)場,有心人若是探查一番,未必查不出丘涼的真實身份。
宋見霜遲疑片刻,決定不再隱瞞:“還記得我曾讓你幫我為一位朋友尋找親人,所看的那一卦嗎?”
丘涼想了想,點頭,她記得。
宋見霜那位朋友挺慘的,出生之時便是親人喪命之日,跟現(xiàn)代的她一樣,也是個孤兒。
“此事跟你那位朋友有什么關(guān)系嗎?”這話題也跑得太偏了點吧。
“你可還記得當時看到的一切?”宋見霜的語氣輕了許多,到底是于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她想不到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丘涼去見丘家人,倒不如道出實情。
“記得。”丘涼望著宋見霜過分溫柔的眸子,心里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你那位朋友……我認識?”
她身邊沒有那么慘的天煞孤星啊?她穿過來之后甚至都沒認識幾個人。
難道是小橙子那個棒槌,那……那她以后不兇小丫鬟了。
宋見霜緩緩點了點頭,語氣又輕又慢:“丘涼,我那位朋友不是別人,是你,那一卦,我問的是你的身世。”
“…”丘涼艱難地消化了一下,笑了:“少開玩笑了,你好好地問我身世干嗎。”
話音一落,卻見宋見霜唇只安靜望著她,沒有應(yīng)聲。
丘涼愣了一下:“你認真的?那個天煞孤星是我?”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丘涼也沉默了,這瓜不好吃,整半天吃到自己頭上了。
所以她看到的畫面里,那個戰(zhàn)死的武將是她爹,那個生下孩子,親手點燃大火的女子是她娘,那些阻攔官兵撐到最后一刻,為了給孩子謀條生路的人,都是她的親人。
不,應(yīng)該說都是原主的親人。
久久地沉默過后,宋見霜起身,搬著椅子走到丘涼身邊,挨著她坐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丘涼。”輕輕抿了抿唇,她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丘涼扯了扯嘴角,笑得云淡風(fēng)輕:“放心,我那時候都是說笑的,我不會去想報仇的,我惜命。”
她還記得那一卦之后,宋見霜問她的一句話“如果換了你,你會想報仇嗎?”
當時她答的是“當然要報仇,人活一世就圖個痛快。”
現(xiàn)在想想,突然覺得好諷刺。
圣旨是皇帝下的,抄家滅門的是官兵,她如何痛快,造反嗎?
她有那個心也沒那個本事啊……
卻不知她這副模樣讓宋見霜心頭陡然不好受起來,她咬了一下唇角,穩(wěn)下心神。
“丘涼,丘將軍那個案子必然有蹊蹺,待到文安公主繼位后,未必沒有翻案的可能,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外人知曉你不是丘家親生的,不然一旦被有心人查實……”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在百鉞律法中,通敵叛國的逆賊之后,生下來就是罪人,罪不容誅。
丘涼這下也明白了,怪不得宋見霜一個勁地讓她去見丘家人,原來是這個原因。
思考了片刻,她卻沒有松口:“若是你大哥他們以丘家人相要挾,讓我為他們做事呢?”
難不成她要假意拒絕,去做臥底,上演一出諜中諜?
她真怕臥不好就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這又不是拍電影。
宋見霜知道她的擔(dān)心不是沒有道理的,當下便道:“不如先起一卦吧。
丘涼點頭:“好,就聽你的,你說怎么問。
她直直望著宋見霜,目光清澈,神情是全然地信任。
宋見霜眸光微閃,默默松開了手,拿出三枚銅錢:“就問丘家人現(xiàn)在的處境吧。
丘涼沒有意見,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你大哥也太聰明了,他們就在宋府后面的那個宅院里,看樣子是被幽禁起來了。
宋望雷的膽子倒是大,竟然就把人藏在眼皮子底下。
“宋府后面的那個宅院?宋見霜也詫異了一下,如果她沒記錯,那個宅子好像是大嫂褚杉的陪嫁之一,據(jù)說還是在成親前現(xiàn)買的,后來租給了一戶外鄉(xiāng)人。
丘涼見她沉思,順手倒了杯茶遞過去:“怎么樣,你對那個宅子熟嗎?
宋見霜小口喝了點茶水,紅唇濕潤了些:“沒進去看過,只知道那宅子是我大嫂的產(chǎn)業(yè)。隨后她又接著道,“這一次你注意看清宅子內(nèi)外有多少人。
銅錢再一次落下,緊挨著坐在一起的兩個人握住了彼此的手。
丘涼數(shù)清之后回過神來,不自覺地帶著宋見霜的手放到了自己腿上:“丘家是五口人,另外有兩個仆婦,還有四名家丁。
想來宋望雷也沒把丘家五口當成什么難防范的人,所以安排的人手并不多。
宋見霜的視線輕輕掃了下她們還握在一起的手,若無其事道:“此事應(yīng)該不難辦,最后一卦問什么。
丘涼一無所覺道:“我想問一個問題。
她還惦記著一件事,那就是宋見霜的小侄女最后怎么變成宋見霜的女兒了。
宋見霜微微一怔:“你想問什么?這個傻子怎么還準備好了問題等著。
“那個,我能不說嗎。丘涼有些不自在道,除了早上在鋪子里那一卦是問了宋見霜的姻緣,接下來兩卦都跟丘家人有關(guān),也都是為她問的。
她們之前約定的是宋見霜問三卦,她問一卦,如果最后這一卦也是她問,那就反過來了。
宋見霜默默收回手,不咸不淡道:“如果不是什么要緊事,不如先問文安公主為何受制于二皇子吧。
她也早就想好了問題,方才那一瞬間卻鬼使神差地想拖延一二……
手指下意識地握了握,宋見霜低頭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
“也好,文安公主的事比較重要。丘涼張口應(yīng)了下來,至于她的問題,只是一時好奇而已,早知道或者晚知道,沒那么重要。
說著,她看宋見霜不知在低頭想什么,便自覺搖起了銅錢,而后握住宋見霜的手。
手被握住,宋見霜抬起頭,看向丘涼,心頭劃過一絲異樣,她好像知曉自己方才為何會無端地拖延問題了。
她定定望著丘涼,神色似驚訝又似恍然,更多的是復(fù)雜。
在丘涼回神的那一剎那,她又以極輕極快的速度收回視線,看向桌上的茶盞。!
第74章
宋見霜的手指捻了捻,壓下那絲莫名的心緒,再看向丘涼時,眼底已不見波瀾。
“可有看到答案?”
“我看到了大相國寺的那個主持在拆書信,而后二皇子滿臉奸笑地握著一封書信,想來容妃與那個主持來往的書信,落在二皇子手里的不止一封,看來二皇子府那場火是做了無用功。”
丘涼不用想都知道,那場火肯定是出自容妃或者文安公主的手筆,可惜并沒有達到預(yù)期的效果。
這樣一來,文安公主就太被動了。
宋見霜沉吟片刻,猜測道:“我們晚間去公主府走一趟,不僅為了此事,順便也把丘家人的事解決掉。”
她可以動用府中侍衛(wèi),但這樣一來就瞞不住娘親,她不想讓娘親上心,甚至還有可能打草驚蛇,那樣一來倒不如請求文安公主相助。
人在無權(quán)無勢的時候若想成事,就要學(xué)會借勢,她們與文安公主也算各取所需,相互幫助自是沒有問題。
“你說得有道理,那就等天黑了去過公主府再說。”丘涼明白為何要等天黑,畢竟文安公主才在鋪子里演了那么一場戲給二皇子看。
以后是否要繼續(xù)演戲,明面上要不要顧忌著點,都需要商議一下。
壓在心頭的兩件大事都推到了晚上,一時間倒是不用太過擔(dān)心了。
心里陡然輕松下來,她不由想起了今早上,因為文安公主和二皇子的到來而被迫中斷的話題。
契約延期的事該怎么說。
思索間,丘涼默默看向宋見霜,心里猶豫著要不要提起。
宋見霜卻好似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淡淡開了口:“契約延期的事,還有得談嗎?”
“有得談,有得談。”丘涼連連點頭,之前不知自己的身世,也沒有丘家人被宋望雷扣下的事,她一個人自由自在什么都不用顧忌。
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雖然她相信宋見霜不是那種用身世要挾她的人,但畢竟事情還沒解決,她們?nèi)耘f是各取所需的狀態(tài)。
“報酬還是五千兩黃金?”宋見霜話音一頓,接著道,“若是如此,我委實拿不出那么多。”
話雖這么說,她的語氣卻比早上那會兒多了幾分底氣,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不只是她有求于丘涼了,她們現(xiàn)在對彼此的倚仗算是一半一半。
當所需變成了幾乎對等的狀況,那談判雙方理應(yīng)都占不到什么上風(fēng)了。
聽到這話,丘涼笑了笑,態(tài)度也格外溫和起來:“說錢就見外了,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就按你說的,再加五千兩白銀。”
宋見霜嘴角微動,心道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真不見外的話,干脆那五千兩白銀也別要了,這傻子果然還是個見錢眼開的。
在心底輕嘆一聲,她微微揚唇,柔柔看著丘涼:“你答應(yīng)就好,還有別的條件嗎?”
應(yīng)該沒有了吧,誰知道她心里才劃過這個想法,就聽丘涼笑呵呵道:“當然有啦。”
宋見霜面色微僵,嘴角的笑意仍舊撐著:“什么條件,你說。”
若是又獅子大開口,或者她做不到的事,說了也沒用。
丘涼見狀,便掰著手指頭道:“第一條就是要給我買個小丫鬟,平時跟在我身邊也能傳傳話什么的,避免今日的狀況再發(fā)生,我可不想每次遇到你大哥就避嫌。”
這個條件合情合理,宋見霜輕輕點頭,沒有意見。
“還有第二條,以后我就不住你們宋府了,這是你之前就答應(yīng)過的,你們家出了什么事不能連累我,以防萬一,我還是搬出去吧,表面上就當是生意伙伴來往。”丘涼提出這一條當然不是只為了自己,她也是為了宋見霜考慮。
宋監(jiān)正就快被無罪釋放、官復(fù)原職了,宋見霜這個罪臣之女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可她不一樣。
她現(xiàn)在是實打?qū)嵉淖锍贾螅是死罪難逃的那種,她怕有朝一日萬一東窗事發(fā),再連累宋見霜。
丘涼自知不是什么善人,但也從無害人之心,她不想被宋家連累,以己度人,她自然也不該連累宋見霜。
此話一出,宋見霜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她深深地看了丘涼一眼,再次點頭:“好。”
“還有第三條。”丘涼話頭一頓,意味深長地瞧了宋見霜一眼,手指不自覺地握了握,又深吸一口氣,才說道,“若日后真的成親,我希望我們能盡為人妻子的義務(wù),我說完了。”
最后這兩句話,她說得又急又快,好似慢一分就說不出口來了。
雖然一口氣把話說出去了,但丘涼心里卻瞬間緊張起來,尤其在看到宋見霜久久不吭聲之后,她這心頭的緊張猶如實質(zhì)一般,就好像擰了幾團麻花,那叫一個忐忑和難分難解。
不過一想起畫面里看到的場景,她隱隱又期待起來,宋見霜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的,畢竟畫面里的她們是真的入了洞房的。
倒不是她有色心,這不是在現(xiàn)代孤寡久了,實在是好奇嘛。
何況,她們?nèi)蘸蠖及萏贸捎H了,明媒正娶的妻妻關(guān)系,實踐一下婚后和諧生活應(yīng)該沒問題吧。
丘涼雖然是現(xiàn)代人,但骨子里還挺傳統(tǒng)的,她想的是既然都成親了,那就好好過日子,不要想什么和離再各自嫁娶的事。
內(nèi)心里,她知道自己對宋見霜是不討厭的,有時候還會被這個女人驚艷到。
可能,也有過那么幾次小小的心動,恩,很小,就小小的一丁點,不能再多了。
丘涼在心里拼命給自己挽尊,手指逐漸握緊,眼睛忍不住朝宋見霜臉上瞟。
宋見霜沉默許久,像是想不明白了丘涼話里的意思一樣,似笑非笑道:“盡為人妻子的義務(wù)是何意?你希望我盡什么義務(wù)?”
她嘴角掛著清淺的笑意,臉上適當露出幾絲疑惑,眸光深深地望著丘涼,好似一個等待良師指教的好學(xué)生。
丘涼:“…”這么聰明的人,在這個關(guān)頭怎么變傻了。
她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再說明白一點,她好像更說不出口了。
可是不把話說明白吧,她又有點不甘心,她想知道宋見霜對此事的態(tài)度。
丘涼輕咳一聲,低低道:“我的意思是,到時候若是成親了,就好好過日子,我感覺也挺適應(yīng)跟你在一起的,你覺得呢。”
一想到和宋見霜成親過后的日子,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挺向往的。
那樣的日子,應(yīng)該還不錯吧。
“你的意思是就像現(xiàn)在這樣在一起嗎,這樣生活……我覺得尚可。”宋見霜眼簾垂了垂,聲音下意識地低了低。
“我說的在一起,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的在一起。”丘涼解釋道,這個女人怎么就突然變笨了呢,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不明白,真是急死她了。
她們現(xiàn)在就是契約關(guān)系,合作關(guān)系,成親后那就是彼此的妻子,怎么能跟現(xiàn)在一樣呢。
宋見霜眸光輕閃了一下,視線落在丘涼緊握成拳的手上,語調(diào)飄忽道:“哦?那是怎樣的在一起?”
丘涼差點控制不住翻個白眼,抬手揉了揉額頭:“就是…就是拜堂之后要那個,你知道吧,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如果你沒意見,我覺得咱倆湊合湊合也沒什么不好的。”
湊合……
宋見霜眼底的情緒淡了淡,語氣也沒了起伏:“我又沒有成過親,怎知拜堂之后要哪個,你大可把話說明白一點,這里又沒有外人,不必遮遮掩掩。”
可是她不想湊合……
她向來是個清醒的人,哪怕之前未曾有過心許之人,也不打算湊合嫁一個不中意的人,她對未來的另一半早就有了明確的期許。
那便是,兩心相悅,而不是湊合過日子。
思及此,宋見霜抬眸看向丘涼,眼底帶著探究,這個傻子提出這種條件,是單純地覬覦她的美色呢,還是有著別的心思?
若是前者,她抿了抿唇,手已經(jīng)想去端茶盞潑人了,若是后者……
她的心頭縈繞起一絲茫然,茫然之下又隱隱藏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期待。
原來這世間□□,竟真有不知所起……
丘涼頓住,她也沒成過親好嗎,但她就知道拜堂過后是入洞房,這不是常識嗎?
她懷疑地盯著宋見霜,這個女人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嗎?
她怎么不信呢?
沉默片刻,丘涼伸手,在手指就要落在宋見霜的手背上時,又倏然停住。
她皺了皺眉,悶悶道:“總之就是以后我想牽你的手就可以隨便牽,而不是非要等到起卦之后,你懂嗎?
宋見霜神色不變,忍著怦然的心跳,望著丘涼那將伸未伸的手:“丘涼,你…你是否心悅于我?眼下可是在向我道明心意?
她的語氣輕輕柔柔,像天邊暗暗聚攏的一抹彩云,話一出口,耳根已然悄悄紅透。
丘涼眼睛睜大,倏然抽回手,像被燙到一樣,高呼一聲:“我才不喜歡你,我只是在爭取自己的利益,總不能讓我娶了你還過清心寡欲的日子吧,這是我的條件之一。
宋見霜心頭驀地一涼,卻仍抱有一絲不確定,認真問道:“丘涼,我希望感情是明確的,是坦蕩的,是無須遮掩的,若你有心,我定不會敷衍待之。
話落,她盯著丘涼的眼睛,紛亂的心跳在對方的沉默中一點點沉寂下來。
那抹才聚起的彩云,也悄悄散去,不留痕跡。
丘涼腦海里一片恍惚,好似明白了什么,但又沒那么篤定。
她喜歡宋見霜嗎?應(yīng)該是有一些的。
那宋見霜喜歡她嗎?不會敷衍待之的意思是會鄭重拒絕,還是會真誠回應(yīng)呢?!
第75章
說實話,她從宋見霜身上并沒有感覺到什么愛意。
而且,丘涼后知后覺地醒悟,自己似乎有點輕浮了,既然彼此的心意還沒有到非卿不可的份上,就想洞房什么的未免太草率了。
都怪她看到過太多次她們?nèi)攵捶康漠嬅媪耍氘斎坏鼐驼J為未來必然會發(fā)生……
丘涼穩(wěn)了穩(wěn)心神,冷靜下來:“我也希望感情是誠摯的,可能我對你的心意還沒有那么多,但我們?nèi)羰浅捎H,我必會對婚姻負責(zé)。”
“然后呢?”宋見霜淡淡瞥了丘涼一眼,神色平靜。
丘涼一頓:“然后,你對我有…有喜歡嗎?”
聽到丘涼的話,宋見霜微微偏過頭去,視線落在窗戶上:“自然是沒有,我只是防患于未然,畢竟你幾次三番都說看到了我們會成親,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丘姑娘未免想太多了。”
她冷著一張臉,說這話時并不看丘涼,語氣里卻透著幾分掩不住的悵然。
娘親說過,感情一事,誰先動心誰就輸了,就比如娘親,因為想嫁給爹爹,無法再按照祖訓(xùn)招婿入贅,便自動失去了競爭樓上樓主事人的資格。
她不允許自己做那個先動心的人,哪怕已經(jīng)情不由己,也不能顯露出來。
丘涼:“…”心里有點不好受,但又有一絲說不出的輕松。
她真怕這個女人來個‘我喜歡你’。
感情若是不對等,她也有壓力,這樣也好,那就順其自然吧。
“我也是,那就只談交易,第三個條件就當我沒提,眼下天色尚早,不如先去給我買個小丫鬟吧。”
“好。”宋見霜應(yīng)了一聲,起身便往屋外走,腳步略顯倉皇。
丘涼疑惑地眨眨眼,這個女人跑那么快干嘛?
她快步追出去,就見馬車已經(jīng)絕塵而去。
只留下小丫鬟站在府門外跟她大眼對小眼。
“我家小姐說讓我再去安排一輛馬車。”
小橙子瞪了丘涼一眼,轉(zhuǎn)身走開,過了一會兒帶著輛馬車回來了。
馬車停下,她也不說攙扶丘涼一把,自己先爬上去了。
丘涼咬咬牙,等她有了小丫鬟,她絕不再多看這個棒槌一眼。
憤憤上了馬車之后,卻發(fā)現(xiàn)小橙子繃著一張臉,看著比她還氣憤。
“丘姑娘,你又惹我家小姐生氣了,對嗎?”話雖然是問句,但小橙子的語氣卻充滿篤定。
方才小姐急匆匆地出府吩咐她時,臉色煞白又冰冷,眼神也充滿惆悵,顯然不對勁,八成是這個沒眼力見兒的丘姑娘又惹她家小姐生氣了。
丘涼被問得滿頭霧水:“沒有啊,你家小姐又生氣了?”
想起上次被坑的經(jīng)歷,她對小丫鬟的話持懷疑態(tài)度。
小橙子重重點頭:“我瞧著這次不僅是氣著了,還有點難過,有得哄了。”
丘涼一個字也不信,翻了個白眼道:“你八成又看錯了。”
宋見霜哪像愛生氣的人,小丫鬟就會坑人。
“我才沒看錯,愛信不信,反正被冷落的又不是我,沒看小姐都不愿意跟你坐一輛馬車了嗎?”小橙子回敬丘涼一個白眼,懶得理她了。
丘涼:“…”她真的會信。
不過宋見霜為何要另安排一輛馬車呢?
還留下這么個棒槌氣她。
馬車平穩(wěn)地駛出京都路,朝著西城趕去。
京城雖說寸土寸金,但也不是處處矜貴。
老話講:東京貴,西城賤。
說的就是京城靠東的位置離皇宮近,住著的人非富即貴,房舍也氣派,是京城的臉面。
至于靠西的位置就不一樣了,這里住著的人魚龍混雜,屋舍普通,跟尋常府城沒什么差別。
促成各種交易的私人小牙行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遍布西城。
宋見霜讓車夫停在了一個大宅院外,她來的是一處官牙,顧名思義就是官府批準并參與運營的大牙行。
這里的丫鬟來歷合法,且手續(xù)正規(guī),最重要的是有很多犯官的仆從,甚至是家眷也會被發(fā)配到這里。
她打算買一個懂得高門大戶規(guī)矩又機靈的小丫鬟,就像小橙子一樣。
她和丘涼現(xiàn)在來往的人都不簡單,若是隨便買個不甚懂規(guī)矩的,萬一沖撞了文安公主那樣的人,徒增麻煩。
牙行的管事一聽宋見霜的要求,就命人去叫了幾個姑娘過來:“若說知曉大戶規(guī)矩的,這幾個最熟悉不過了,她們都是犯官之后,生來就被精心教養(yǎng)著長大的閨中小姐,不僅模樣好,就連琴棋書畫也精通,您瞧著可有中意的?”
他是看宋見霜氣度不凡,想來非富即貴,一般買丫鬟這種事都是府中管家或者管事嬤嬤來,像這種親自來的八成是另有所圖。
比如買去幫自己爭寵的,或者是調(diào)教一下送人的,所以他叫來的這一批被發(fā)落的大家小姐,不說別的,長相都不差。
等到丘涼晚一步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一排妙齡少女個個翹首以盼地望著宋見霜,有的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擰出花來了,就盼著自己被好人家買走。
而宋見霜無論穿著,還是相貌和氣質(zhì),都彰顯著她不僅家世好,教養(yǎng)也不差,給這樣的人做貼身丫鬟,肯定能過好日子,至少比在牙行里強,天天拉著被人挑挑揀揀不說,還吃不好穿不好。
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臉上還透著倔強和屈辱,畢竟她們也曾是高貴的大家小姐,一朝落難,還沒能接受現(xiàn)實。
可更多的人已經(jīng)清醒過來,知曉從前的日子回不去了。
宋見霜不由看向丘涼:“這些人中,你可有中意的?”
她原本想一口拒絕這批少女的,因為這些人的長相太出挑了,而且個個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這樣的人買回去再懂規(guī)矩也不妥。
畢竟買丫鬟就是讓她伺候人的,這些個嬌貴的大家小姐,即使落難了,恐怕一時半會也做不慣伺候人的活兒。
光是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身量,就不太合宋見霜的心意,她是想照著小橙子找的。
可到底不是她買丫鬟,具體要找什么樣的,丘涼的意愿最重要。
丘涼掃了一眼,下意識地皺眉:“她們給我做丫鬟?”
她怎么覺著這一排小姑娘比她還需要人照顧呢?
這還沒怎么著呢,已經(jīng)有人開始抹淚了。
別以為她沒看到,方才這些人望著宋見霜的時候還眼睛亮晶晶的呢,怎么一說是給她做丫鬟,她們就一副愁苦的樣子,好像要遭多大的罪一樣。
丘涼心塞,宋見霜不就比她好看點嗎,好吧,穿的也比她好,氣質(zhì),嗯……差不多吧。
那是因為她自在慣了,穿衣只求舒服,也不愛打扮,這些人至于嗎?
她可是懷揣幾千兩銀票的人好不好,瞧不起誰呢。
宋見霜點頭:“你若覺得不合眼緣,那就再換一批。”
“換吧。”丘涼擺擺手,凡事都講個你情我愿,買丫鬟也一樣,她可不想請個祖宗回去,她要找個做事情利落的,最起碼要比小橙子這個棒槌霸氣一點。
管事的一聽就知道人家這是正經(jīng)想找丫鬟的,是他想岔了。
很快,他便命人又領(lǐng)了一批少女過來。
“這些也都是懂規(guī)矩的,大多都曾是大戶人家的家仆,您二位瞧瞧。”
這一批看著就合適多了,長相都算周正,神色也正常。
丘涼逐一看過去,目光落在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臉上:“你識字嗎?”
“回貴人,奴婢粗識幾個大字。”小姑娘目光炯炯地看著丘涼。
“就你了。”丘涼心道看著就比小橙子霸氣,這身板能頂小橙子兩個,一拳就能把小橙子揍趴下。
小姑娘頓時目露驚喜:“奴婢見過主子,請主子賜名。”
丘涼回頭看了眼宋見霜,見她不言不語,便隨口道:“就叫小柚子吧。”
哎嘿,比橙子大,還比橙子壯實。
見事情已經(jīng)定下,宋見霜給了小橙子一個眼神,小橙子便自覺去跟管事的交涉了,不一會兒就拿著身契回來,遞給了宋見霜。
宋見霜看了看,確定沒有問題,才遞給丘涼:“回府吧。”
丘涼一點也不客氣地接過來,轉(zhuǎn)頭喊了一聲:“柚子,跟上。”
隨后,她看向小橙子:“你陪柚子去坐那輛馬車,跟她說說宋府的規(guī)矩。”
宋見霜抿了抿唇,沒有作聲,默認了回去時跟丘涼同乘一輛馬車。
馬車上,丘涼望著宋見霜沒有什么表情的臉,忍不住問道:“我聽小橙子說,你生氣了?”
她這回聰明了,張口就把小橙子給交代了,免得自己又被誤會。
宋見霜沒想到她主動要乘一輛馬車是為了說這個,略一反應(yīng),便回道:“我沒有生氣。”
丘涼打量著宋見霜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問道:“是因為我提的第三個條件嗎?”
沒來由的,她這次也覺得宋見霜是生氣了,畢竟這臉色瞧著太冷了。
而且,她直覺跟自己提的第三個條件有關(guān)。
宋見霜眼簾輕顫了一下,重復(fù)道:“我沒有生氣。”
丘涼沒有信:“宋見霜,你看起來有點不開心,是因為我嗎?”
宋見霜自嘲般地笑了一聲:“確實是因為你。”
丘涼愣了一下,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她想了想,自我檢討道:“如果是因為第三個條件的事,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是我一時想岔,冒犯了……”
“你想多了,我是因為在事成之后又要給你五千兩銀子,才覺得心里不痛快,你如果真心道歉,就別要銀子了。”宋見霜打斷丘涼的話,眼底一片淡漠。
丘涼:“…”
“那什么,今天的天氣真好,空氣好清新啊。”
說好的銀子怎么能要回去呢,出爾反爾可不是好習(xí)慣,她真是閑操心,早知道就不問了。!
第76章
時下已是寒冬,眼瞅著要進臘月了,午后的天陰沉沉一片,太陽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只有冷風(fēng)不停吹過。
宋見霜掀開車簾,望著緩緩倒退的街道,天氣一點也不好。
回府后,她便直接去了書房,只吩咐小橙子繼續(xù)去給小柚子講規(guī)矩。
丘涼見狀也識趣地回了房,她是沒想到宋見霜這次真的生氣了,還因為那五千兩銀子。
這就恕她無能為力了,宋見霜再好看,也沒銀子好看呀。
傍晚的時候,小橙子功成身退,把小柚子給送過來了。
“丘姑娘放心,奴婢把府里上上下下需要注意的都告訴柚子了,還有你和小姐經(jīng)常來往的貴人,什么規(guī)矩,怎么行事,都交代妥當了。”
小橙子一臉得意,她可是小姐最得力最信任最能干的大丫鬟,帶個小丫鬟根本不在話下。
丘涼挑了挑眉,對這個棒槌的話只信了一半。
“柚子,坐,私下里不必見外,你多大了,家里可還有什么親人?”
小柚子是個圓臉,胖乎乎的,看著就喜慶,人也乖巧。
聞言便坐了下來。
橙子大姐說了,她年紀小,凡事可以慢慢看慢慢學(xué),現(xiàn)在只要做好一點就行了,那就是聽話,聽主子的話。
“回主子,奴婢今年十五,沒什么親人。”她還沒記事就跟著前一個主子做小丫鬟,后來主子家落了難,她又被賣到了牙行,至于親人,記都記不得,當然跟沒有一樣了。
丘涼點點頭,好奇道:“橙子都教了你什么,你都記住了嗎?”
“回主子,奴婢從小就學(xué)過規(guī)矩,所以橙子大姐就教了我在宋府該注意什么,以后跟在您身邊要聽話。”小柚子老老實實道。
橙子大姐?
丘涼嘴角微抽,橙子應(yīng)該只比宋見霜小一歲,跟她一樣大,今年剛滿十九,這就應(yīng)上大姐了?
她沒有糾結(jié)這個,繼續(xù)問道:“說說,你都需要注意什么?”
她來宋府這么久,都不知道要注意什么呢?
小柚子打量著丘涼的神色,遲疑了一下,答道:“橙子大姐說,在宋府要事事以大小姐為先,大小姐的吩咐要照做,大小姐生氣了要哄,主子您要是對大小姐不好,要勸……”
一通話下來,全都是大小姐,指的當然就是宋見霜宋大小姐咯。
丘涼聽得牙疼,這到底是她的丫鬟還是宋見霜的丫鬟,小橙子那個棒槌果然一點也靠不住。
“你橙子大姐就沒說關(guān)于我的?”
小柚子趕緊道:“橙子大姐說,要聽您的話。”
“沒了?”
小柚子茫然搖了搖頭,沒了。
丘涼:“…”
見丘涼神色不像是滿意的,小柚子猶豫了一下,問了句:“主子,橙子大姐的這些話,奴婢要聽嗎?”
她也覺得奇怪啊,一開始說好的她是給丘涼做丫鬟。
但是橙子大姐教導(dǎo)她的時候,內(nèi)容全都是關(guān)于宋見霜的,甚至細致到宋見霜喜歡穿什么樣式的衣服,吃飯的口味……
對于丘涼,橙子就一句話:你就做好一點,聽她的話。
丘涼莫名嘆了一口氣:“聽吧。”
反正她都要搬出去了,這宋府也待不了幾日了。
說罷,她就讓小柚子去找小橙子了,因為住不了幾天,所以也沒有另外再安排房間,小柚子這幾天就跟小橙子住。
只希望那個棒槌不要把小柚子給帶壞了。
可惜,丘涼還是低估了小橙子的影響力,她的小丫鬟徹底被帶歪了,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很快,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丘涼聽到敲門聲,便知道是時候去公主府了。
原本還算寬敞的馬車,眼下坐了主仆四個人,頓時熱鬧了許多。
兩個小丫鬟挨在一起,不停小聲嘀咕著,視線還不時看一下她們。
丘涼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倚著車窗愣神。
宋見霜則靜靜坐著閉目養(yǎng)神,兩人都沒有說話。
公主府的侍衛(wèi)似乎早就得了吩咐,一看到她們,連通傳都沒有,就請宋見霜和丘涼直接去了前廳,兩個小丫鬟則被帶去了偏廳等候。
“宋師父,丘師父,本宮恭候你們二位多時了,快請坐。”文安公主看到她們,笑意盈盈道。
她雖然不懂什么占卜、玄門術(shù)數(shù)的,但她對宋見霜的行事風(fēng)格還算了解一些,所以料到了這倆人今晚八成會來。
“臣女/民女,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到了公主府,兩位師父就把這里當自己家,來,先陪本宮喝兩杯?”
文安公主擺擺手,命侍女退下,大廳里便只有她們?nèi)齻人。
宋見霜與丘涼對視一眼,因為心里存著事,她們晚上還真沒用飯。
見文安公主興致不錯,兩人便不再矜持,從善如流地應(yīng)了下來。
文安公主居中,宋見霜坐在了左邊,丘涼便自覺去了右邊。
“天氣寒冷,兩位師父辛苦了,本宮先敬你們一杯。”文安公主端起酒杯,笑得開懷,她真是能掐會算,這倆人果然一入夜就來了。
“臣女敬殿下。”宋見霜從容舉杯,陪著一飲而盡。
“民女敬殿下。”丘涼有樣學(xué)樣,也舉杯一飲而盡。
酒一入口,她眼神微亮,好清甜的果酒,度數(shù)應(yīng)該不高,喝幾杯也不會醉。
丘涼稍稍安心,駕輕就熟地倒酒。
宋見霜目光一頓,掃了眼她的動作,又飛快地收回視線。
從之前兩次的經(jīng)驗來看,這個傻子不僅貪杯,酒量還差,酒品嘛?雖然不至于發(fā)酒瘋,但是個酒后失言的……
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桌上,每人面前都只有一壺果酒,公主府這酒的度數(shù)喝著比樓上樓的果酒口感要溫和一些,應(yīng)該不用太過擔(dān)心。
“本宮見到兩位師父,甚為開懷,我們先痛飲三杯,吃飽喝足再議事。”文安公主再次舉杯,她今天算是三喜臨門。
一是從母妃那里得到確切的口信,不用在意二皇子手里所謂的把柄。
二是父皇命她這幾日找個時間帶宋見霜和丘涼進宮,再為父皇起一卦,顯然有重用這倆人的意思。
三是她假意屈從二皇子,讓他對自己手里的把柄頗為自信,暫時放松了對公主府的防范。
宋見霜不好掃文安公主的興,便跟著一再舉杯,視線瞟到丘涼時,手指一緊,用力捏住了酒杯。
這個傻子不會喝醉吧……
顯然,她的擔(dān)心不是多余的,一壺酒也不過就倒出了三杯。
她們還沒開始動筷吃東西,文安公主喚人又上了一輪酒,三人才邊吃邊喝起來。
飯后,文安公主笑吟吟道:“兩位師父隨本宮移步書房吧。”
宋見霜終于松了一口氣,隨后面色微僵。
因為丘涼并沒有跟著起身,她正端著一個空酒杯,反握著往下倒,倒空氣……
“讓殿下見笑了,丘涼酒量不好,容臣女帶她去偏廳歇息片刻,還請殿下先行一步。”
文安公主聞言,看到丘涼傻呆呆的動作,不由笑了笑:“丘師父真是性情中人,宋師父不必如此客氣,本宮去書房等你們。”
文安公主一走,大廳中便只剩下她們兩人。
宋見霜輕出一口氣,走到丘涼身邊。
“還清醒著嗎?”
丘涼一手拿著空酒杯,另一只手去撈空酒壺,兩只手齊齊往下倒,心里焦急又疑惑,酒呢?
她的酒呢?
宋見霜抿了抿唇,略微提高了音量:“丘涼,你醉了嗎?”
丘涼這次總算是有了反應(yīng),她扭頭看向宋見霜,表情呆了呆。
因為知曉公主府各室必然都燃著暖爐,所以她們來時特意在里面穿了可以待客的常服,只在外面罩了一件羊毛裘衣,進了屋便可解下。
宋見霜此刻一身素白色石榴裙,大袖翩躚,蘭草紋刺繡束帶勾勒出姣好的腰身,高髻上只有一根青玉發(fā)釵,裝扮簡約,淡雅。
姿容出塵,風(fēng)華絕色。
丘涼看得失神,呆了片刻,沒有應(yīng)聲。
宋見霜一看,就知道這傻子是醉了,她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能自己走嗎?你先去偏廳歇一會兒,文安公主那邊,我一人去便可。”
說著,她見丘涼不知回應(yīng),低嘆一聲,彎腰去扶。
卻不料,丘涼反手一推,避開了。
“你…你你不要色/誘我,我跟你說,我定力好著呢。”
宋見霜:“…”這杯子里還有酒嗎,沒有酒有茶也行,她要潑這個傻子臉上。
“丘涼!”宋見霜冷喝一聲,隨后又無奈地閉了一下眼睛,一把挽住丘涼的胳膊,語氣溫柔下來,“乖,我扶你去睡一會兒。”
丘涼望著她眉眼溫柔的模樣,一時忘了思考,順從地邁動腳步。
來到偏廳,兩個小丫鬟一看這情形便連忙迎上來,一左一右扶住了丘涼。
小橙子脫口而出道:“丘姑娘怎么又喝多發(fā)酒瘋了?”
小柚子耳尖地捕捉到了這個‘又’,看來她的主子是個好酒的,而且還發(fā)過酒瘋。
“照顧她睡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宋見輕描淡溪地霜吩咐一句,轉(zhuǎn)身欲走。
“宋見霜。”丘涼冷不丁地高聲一喊,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兩個小丫鬟,搖晃著快步?jīng)_向宋見霜,語氣控訴道,“你怎么半途而廢呢?”
她委屈巴巴地扯住宋見霜的衣袖,眉眼亮亮的,隱隱透著灼烈不明的情緒。
宋見霜腳步一頓,目露不解,半途而廢?
但她并不打算跟喝醉的人多言,只淡淡掃了眼小丫鬟。
小橙子秒懂,招呼小柚子一聲,兩人上前又架住了丘涼。
“你這個棒槌。”丘涼氣呼呼地瞪了小橙子一眼,又扭頭去瞪小柚子,“你這個大號棒槌,你們兩個放開我。”
小橙子:棒槌是說我?
小柚子:我是大號棒槌?!
第77章
兩個小丫鬟一愣,丘涼差點又成功掙脫。
小橙子心底呵呵,棒槌?
瞧她這暴脾氣,她死死拉住丘涼的胳膊,用力掰開丘涼攥著宋見霜衣袖的手指,朝自家小姐笑道:“小姐放心去吧,我們一定照顧好丘姑娘。”
宋見霜眼底閃過一抹猶豫,還是轉(zhuǎn)頭走了。
大事要緊,文安公主還在書房等著,她快去快回,丘涼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但愿這個傻子別說出什么不合適的話來。
不過,兩個小丫鬟也不是外人,不管丘涼說了什么,都推脫是酒后之言,也不用太過在意。
眼睜睜看著宋見霜頭也不回地走了,丘涼頓時頭腦發(fā)懵,由著兩個小丫鬟把自己按到了椅子上。
小橙子斜了她一眼,見自家小姐不在,膽子大了些,開始算后賬。
“丘姑娘,你喊誰棒槌呢?”
丘涼遲鈍的思緒動了動,卻沒有轉(zhuǎn)彎,喃喃道:“棒槌,你說宋見霜怎么半途而廢呢,她堅持堅持,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小橙子一聽丘涼答非所問,就知道這是真醉糊涂了。
雖然她有點好奇自家小姐到底做什么半途而廢了,但身為大丫鬟的自覺讓她管住了自己的嘴,順便還教導(dǎo)起小柚子:“柚子啊,你記著,主子說話,咱們就聽著,主子不說,咱們絕對不能打聽,不該聽的就捂起耳朵,知道嗎?”
“橙子大姐放心,奴婢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少說話,多做事,絕不打聽主子的事。”小柚子連連保證,一臉認同道。
小橙子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大號棒槌很不錯,孺子可教也。
她們是壓住好奇心了,可丘涼卻仍舊執(zhí)著于這個問題,畢竟她現(xiàn)在的腦子有點不清楚,簡而言之就是一根筋,心里有話不吐不快。
“棒槌啊,你說你家小姐怎么這樣呢,我只是矜持一下,又不是不答應(yīng),她好歹也問問我啊。”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片刻,小柚子放低聲音問道:“橙子大姐,要把耳朵捂起來嗎?這是咱們能聽的嗎?”
小橙子嘴角微抽,淡定道:“先聽聽。”不聽怎么知道該不該聽呢?
于是乎,她們就聽到丘涼絮絮叨叨道:“我不就是提了個想跟她洞房的條件嗎,宋見霜真小氣,不答應(yīng)就算了,竟然故意色/誘我到一半就跑了,做人怎么能這樣半途而廢呢。”
小橙子:這個醉鬼竟然想跟我家小姐入洞房!!!
小柚子:宋大小姐竟然色/誘主子!!!
話聽到這里,兩個小丫鬟總算是明白丘涼所謂的半途而廢是什么意思了。
倆人呆愣了片刻,小橙子率先開口:“我家小姐才不會做那種事!”
小柚子:“…”她現(xiàn)在捂住耳朵還來得及嗎?
她是新來的,她誰也惹不起,她不吭聲就是了。
小橙子見她不吭聲,頓時誤會了:“你聽我說,我家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才華出眾,性情高潔,斷然不會做這種事,肯定是丘姑娘覬覦我家小姐的美色,喝醉了做大頭夢呢。”
身為小姐最信任最倚重的大丫鬟,她必須堅定不移地維護小姐的名聲。
況且她說的是事實。
小柚子為難了,一會兒想幫主子說句話,一會兒又不敢頂撞這位橙子大姐。
最最重要的是,她也覺得人家宋大小姐不是那種人。
可是她的主子也不像信口開河的人啊,肯定是主子喝太多酒了,說胡話呢,一定是這樣。
“橙子大姐說的是,我家主子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什么呢。”
小橙子聽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跳了跳。
她默默看向丘涼:“丘姑娘,你說的洞房是怎么一回事?”
小柚子呆了呆,說好的管住嘴呢,說好的不打聽主子的事呢。
她要不要攔一下主子,免得再說出什么驚人的話來。
就在她猶豫的這一剎那,丘涼開口了。
“就是她色/誘我啊,我一時腦子進水,就從了她,真氣人,我的一世英名啊。都毀宋見霜身上了。”
丘涼揉眉,腦子里全是宋見霜在未來跟她這樣那樣的模樣,一會兒在床上扯住她的衣領(lǐng)笑得勾魂攝魄,一會兒仰頭在書桌上淚眼迷離。
這誰能把持得住,怪不得她的定力不管用了。
小橙子:!!!
她聽到了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她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小姐什么時候跟這個醉鬼洞房了,這一定不是真的。
小橙子恍恍惚惚,在心里否認八連,拒絕相信丘涼的話。
小柚子……
小柚子直接捂住了耳朵,非禮勿聽非禮勿聽,她還是個孩子呢!
丘涼的腦子昏昏沉沉,打了個哈欠趴在了桌子上。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把兩個小丫鬟給驚呆了。
書房里,宋見霜莫名打了個噴嚏,歉然笑了笑。文安公主不由開了個玩笑:“這是誰惦記宋師父呢。”
“殿下說笑了,實不相瞞,我們回府后怕在鋪子里說錯什么話,誤了殿下的大事,所以就起了一卦,發(fā)現(xiàn)問題應(yīng)在容妃娘娘身上,不知殿下心里可有章程?”
宋見霜言語試探,容妃娘娘和大相國寺那位主持之間,她不好明說,但也不能完全不去理會,畢竟那不是什么小事。
她們既然已經(jīng)選擇支持文安公主,就要用心幫文安公主排憂解難,哪怕不能直說,也要提醒一二。
免得真壞了大事。
文安公主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而后臉色微沉。
她深深地看了宋見霜一眼:“不知宋師父還算出了什么?大可直言。”
說實話,文安公主雖然知曉母妃不會害自己,但還是忍不住懷疑起了那位大相國寺的主持和母妃之間的真實關(guān)系。
那個神塵主持當真只是她的表舅嗎?
若只是親戚,為何遮遮掩掩,甚至一直瞞著她。
她活了二十年,若不是大相國寺遇刺一事牽扯出了母妃的親筆信,她都不知道母妃還有個表哥,而且就在京城,還做了皇家寺廟的主持。
聽文安公主這么問,宋見霜有些意外,怎么聽著文安公主還不知曉實情。
她迎上文安公主的視線,兩人無聲對視著。
片刻過后,宋見霜起身,跪了下去。
“宋師父,你這是作甚,快起來。”文安公主一驚,忙去扶宋見霜。
宋見霜仍舊跪著,沒有起身:“請殿下治臣女大不敬之罪。”
文安公主將來是要成為帝王的人,堂堂女帝的母妃卻與別的男人牽扯不清,這種事豈是她能知曉的。
宋見霜心知今日若是說明了,她這條命也就時時被文安公主提在了手里。
可是若不說明,她不能確定文安公主一直被蒙在鼓里還能不能順利登基,畢竟未來不是一成不變的,她們也親身經(jīng)歷過了,稍有不慎,一切就會背道而馳。
所以她在賭,賭文安公主的心性,賭這位未來女帝能否仁厚如初。
文安公主愣住,她好像已經(jīng)猜到了,那是最壞的一種情況。
她握了握拳,躬身,鄭重地扶著宋見霜起來。
“宋師父信本宮嗎?”
她盯著宋見霜的眼睛,臉上一派坦蕩。
宋見霜沉默片刻:“殿下,臣女若不信您,今晚就不會出現(xiàn)在公主府,方才也不會說出那般話了。”
“那宋師父還顧慮什么不管你算到了什么初衷都是為了本宮本宮又豈是不知好歹之人。”話音一頓文安公主語氣艱澀了些“本宮且來問你本宮可是父皇的子嗣?”
宋見霜一聽就知道她想岔了忙解釋道:“臣女確信殿下是圣上的子嗣只是容妃娘娘與那位神塵主持……關(guān)系匪淺。”
言盡于此她相信文安公主能明白。
文安公主恍然坐下陡然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她是父皇的子嗣就好……
失神了許久她才看向宋見霜:“宋師父有心了今日就說到這里吧本宮累了。”
宋見霜卻沒有離去而是拱了拱手道:“臣女還有一事相求請殿下恩準。”
文安公主稍稍冷靜下來:“宋師父有何事相求但講無妨。”
宋見霜便把丘家人的事詳細道來包括自家大哥是奉他岳父禮部褚侍郎之命行事以及褚侍郎暗中可能站隊二皇子的事。
至于丘涼的身世她思慮再三還是沒有說。
聽完宋見霜的話文安公主點點頭:“此事本宮知曉了你放心本宮今夜便會命人將丘家人悄悄營救出來將他們暫且安置在城外秘密保護起來一定不會讓丘師父有后顧之憂。”
“臣女代丘涼謝過殿下。”
“宋師父不必多禮你們既然不留余力的相助本宮本宮理應(yīng)保證你們的安全。”文安公心里盤算著向父皇請求再要幾l個暗衛(wèi)她不僅要確保自己的安全也要護住宋見霜和丘涼。
想來有了國師失蹤一事父皇見識了這倆人的本事之后應(yīng)該會準許她的請求。
宋見霜也松了一口氣:“多謝殿下那我們?nèi)蘸罂蛇要掩人耳目?”
“若是有事本宮會命人去尋你們?nèi)蘸竽銈冊谄湮恢\其政便可。”文安公主意有所指道這倆人應(yīng)該很快就會被父皇重用
她們只要對父皇盡職盡責(zé)就是在幫她了。
宋見霜意會這才告退走出書房她攤開雙手掌心已然布了一層薄汗。
回到偏廳她便看到趴在桌上狀似睡過去的丘涼以及呆愣愣的兩個小丫鬟。
“叫醒丘姑娘我們回府。”
“是。”小橙子掃了一眼自家小姐還是不太信可是想到小姐自打丘涼入府之后就時常生氣反常的時候比前面十幾l年都多一時之間又吃不準了。
難道是真的?
小柚子則輕輕喊了幾l聲“主子”在丘涼醒來后扶著她起身。!
第78章
丘涼睡了這么會兒,酒醒了一半,看到宋見霜,隨口問道:“要去書房嗎?”
好像還沒跟文安公主聊正事呢。
“我已經(jīng)見過了,回府吧。”宋見霜瞥了她一眼,淡淡應(yīng)聲。
丘涼揉了揉眉,被小柚子扶著上了馬車之后,心底不由感慨,她來古代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竟也要讓人伺候著了。
可這心里邊多少有些不自在,畢竟現(xiàn)代可沒有什么丫鬟仆人的,她也沒做過主子。
所以一回府,丘涼便沒有再讓小柚子扶著,還溫和地讓她趕緊去吃飯,歇息。
宋見霜將一切看在眼里,轉(zhuǎn)身走時到底是沒忍住,腳步一頓,看向丘涼:“去書房嗎?”
丘涼下意識地點頭,乖乖跟了上去。
宋見霜便讓小橙子也退下,今夜不用來伺候了。
小橙子站在書房外,看著緊閉的房門,心底一陣嘀咕,丘姑娘那些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如果是真的,那小姐以后可是要跟丘姑娘成親?
她尋思了一會兒也沒什么頭緒,干脆不想了,主子們的事,主子自會定奪,她聽吩咐就是。
書房里,宋見霜意有所指道:“你若是不習(xí)慣讓小柚子伺候,就把她送回牙行吧,省得白花銀子。”
丘涼聽了這話,忙搖頭道:“那怎么行,都已經(jīng)買回來了,再送回去,她以后還怎么再找主家。”
話語間,沒有否認自己確實不習(xí)慣。
“丘涼,人本應(yīng)沒有三六九等,但天下大勢如此,我們暫且改變不了,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會人人平等,而今我們能做的也不過是,在順勢而為中盡量去爭取一份公平。”
丘涼輕嘆一聲:“我明白你說的道理,只是不能適應(yīng),我以后會把她當親妹妹看待的。”
投胎真是個技術(shù)活啊,有的人生來便尊貴,有的生來卻為奴為婢。
宋見霜抬手按了按額頭:“你買的是丫鬟,難不成還要把小柚子當小姐養(yǎng)著,你可曾想過,若你不把她買回來,她一直無人買走會如何?若是沒有遇到好的主人家又如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遇到你這么寬厚的主子,是她的福分,罷了,明日你們便離開宋府吧。”
她并不想看丘涼待自己的丫鬟如親姐妹,那樣府中的丫鬟該如何想,小橙子整日跟在她們身邊,兩相對比又該如何自處。
她自然知曉丘涼所行沒有錯,且乃大善。
但百鉞注重禮教,京城各府更是講究一個規(guī)矩。
丘涼這番做法一旦傳揚出去,主不主仆不仆的,只會惹來閑言蜚語。
宋見霜并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在這些沒有實際意義的事情上。
換言之,在沒有任何影響力的時候倒行逆施,是做無用功,那樣只會讓路更難走。
古往今來,有才之士不知凡幾,有人懂得借勢、順勢,才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抱負。
有人不屑隨波逐流,卻郁郁不得志,最后只嘆懷才不遇。
宋見霜自認不是什么高潔之士,她要做的是前者。
她也不想強行去改變丘涼的做法,相反,她還很欣賞丘涼性格里的一部分執(zhí)拗,那是許多人所沒有的。
赤誠,純粹,堅持自我。
丘涼一愣,雖然離開宋府是她提出來的,但一聽宋見霜這不容置疑的語氣,好像一刻也不愿等似的,她心里莫名覺得不好受。
宋見霜見她神情困惑又落寞,抿了抿唇:“我明白你的想法,也知你沒有做錯,可很多事正是因為明白卻無力改變才讓人為難,世道不公,女子艱難,凡事欲速則不達。”
丘涼可以放了小柚子的奴籍,以后也不用丫鬟伺候,卻只能救小柚子一人,救她這一時,救不了她一世,更救不盡天下為奴為婢的女子。
在百鉞,大多女子都深受三綱五常之害,把自己當作男子的附庸,從未學(xué)過謀生的本事,也沒有依靠自己的能力,你直接把她們推出去,那不是救,是害。
就比如小橙子,生下來就是奴籍,所學(xué)所接觸的都是怎么伺候主子,若讓她直接出去謀生,恐怕連三餐都難以為繼。
任何事都有個過程,她們窮盡一生或許都求不到最好的結(jié)果,但可以為之努力,在未來慢慢去影響更多的人,而不是在此刻就與大勢相悖,惹來不必要的攻訐。
她現(xiàn)在要走的便是第一步……
丘涼默然,好似明白了什么:“是我想當然了,你說的對,若我此刻放了小柚子奴籍,允她出府,她無依無靠,恐怕還是會去給別人做丫鬟,那我所做的一切就沒有任何意義。”
宋見霜眼底浮現(xiàn)一絲笑意:“正是如此,我們要做的不是救她一人,更不可能接濟她一輩子,我們應(yīng)該做的世去改變更多人的想法,讓女子生來也可以與男子一樣,可以學(xué)習(xí)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以依靠自身追尋屬于自己的天地,這一代不成,還有下一代,那才是根本。”
丘涼心底驟然開闊,她望著眉眼含笑的宋見霜,嘴唇動了動,想說那一天會到來的,在現(xiàn)代,許許多多女子的能力都不輸于男子,她們在各行各業(yè)一展所長,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
這些話在嘴邊繞了一圈,終究又咽了回去。
她笑了笑,轉(zhuǎn)移話題:“文安公主那邊可問清楚了,丘家人的事怎么解決。”
宋見霜神色肅了肅:“這兩件事都不用擔(dān)心了,我們來聊一聊你的事。”
“我?什么事?”丘涼疑惑。
“你今后飲酒要適量,不可再因酒誤事,否則我有必要重新考量一下我們的契約,我需要的是可靠的伙伴。”宋見霜冷著臉,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話雖然說重了,但也是因為這件事很重要,她可不想今后一見丘涼飲酒,便總要擔(dān)心這個傻子會否酒后失言。
丘涼面上尷尬了一下,下意識地以為自己今天又酒后失言了,她想了想,隨后更尷尬了。
她只是醉了,并不是斷片,酒后說的話還記得。
她還真說了不該說的話,完了,有什么手段能讓兩個小丫鬟失憶嗎。
宋見霜觀她神色不對,心里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你在偏廳都跟她們兩個說了什么?”
丘涼:“…”
她選擇沉默。
“丘涼,你不會說了關(guān)于起卦之事吧?”宋見霜心里一驚,心道幸好不是外人,但也少不得要敲打一番,或者找個理由蒙混過去。
畢竟這件事非同小可。
“不是這件事,大事上我還是知曉輕重的,喝醉了也不會亂說。”沒錯,反正她沒提這件事。
丘涼心底惴惴,但好像自己說的事也不小,那兩個棒槌指定會誤會她和宋見霜的關(guān)系。
宋見霜輕舒一口氣:“那你說了什么?”
不是這件事就好,別的事,無足輕重。
她腦中才劃過這個念頭,就見丘涼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心頭一跳,難道還有別的大事?
看來這酒,以后不能讓這個傻子沾了。
丘涼捂臉,選擇裝傻:“我好像還有點暈,腦子里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宋見霜盯著她,語氣輕飄飄道:“是嗎,那要不要再喝一點,醉了說不定就想起來了。”
“也不是不可以……”丘涼小心瞟了宋見霜一眼,喝酒就喝酒,反正那些話她是不會交代的。
不然就太尷尬了。
宋見霜笑了,氣的,她也懶得問了,直接拿出紙筆,重新擬了一份契約。“簽上你的名字。”
丘涼接過來一看,內(nèi)容跟之前的差不多,就是把時間改成了文安公主繼位后,還有原來的三千兩變成了五千兩。
不過,最后這一條是什么鬼。
若是今后再因酒誤事,或是酒后失言,契約照舊,但五千兩報酬不再作數(shù)。
丘涼看著宋見霜遞過來的毛筆,眨眨眼:“阿巴阿巴……”
她現(xiàn)在醉過去還來得及嗎?
宋見霜蹙了蹙眉:“不要裝傻,你若做不到這一點,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宋府,順便帶上丘家人一起回宋家村吧。”
丘涼翻了個白眼:“我?guī)麄兏墒裁矗褪亲咭彩俏易约鹤摺!?br />
“你可以自己走,若是身世被人發(fā)現(xiàn),等著朝廷的海捕公文吧,想必你的尊容會貼遍各縣衙門。”宋見霜放下毛筆,神色淡然。
丘涼咬牙,嚇唬誰呢。
“簽就簽,你夠狠。”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她能屈能伸。
收好嶄新的契約,宋見霜瞥了眼還坐著不動的人,不咸不淡道:“你可以走了。”
丘涼揉了揉頭,感覺酒的后勁又上來了,因為她一想到明日就要搬離宋府,竟然有點不舍得!
坑了個爹的,這個女人倒是瀟灑,說趕人就趕人,一點情面都不講啊。
“我有點頭暈,歇一會兒。”
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看著宋見霜研墨提筆不知道在寫什么,好像當她不存在似的,不由心塞了一下。
丘涼深吸一口氣,手指敲了敲桌子,在宋見霜抬頭看過來時,一本正經(jīng)道:“我明天就搬走,是不是著急了點,總要找好落腳的地方吧。”
宋見霜聞言,好心提醒道:“之前給你的那個房契,位置就在朱雀街另一邊的后宋街上,宅子里面家具也都齊全,打掃一下就能住人。”
丘涼嘴角抽了抽:“謝謝。”
話落,就聽宋見霜問:“你怎么還不走?”
有這個傻子在,她總覺得無法靜下心來,思緒也比平時亂,總之就是妨礙到她想事情了。
丘涼望著她,忍了忍,沒忍住,脫口而出道:“我明早就走了。”
宋見霜點頭,她知道,然后呢?!
第79章
“你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嗎?”丘涼得心跳微微失衡,她們從明天起就不住一個院了,不一起吃飯了,不同進同出了,這個女人心里就沒一點不舍嗎?
宋見霜望著她,眼簾飛快地眨了一下,淡淡回了句:“明早你搬家之后,記得來鋪子里。”
雖然不住在一起了,但她們依然可以日日相見,又不是生離死別,無須費神糾結(jié)這等不重要的小事。
她頭腦冷靜,不想糾結(jié),可是丘涼糾結(jié)呀。
見丘涼半晌不作聲,宋見霜心神微動,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低,輕聲道:“你…想讓我說什么?”
話落,她呼吸微滯,與丘涼默默對視在一起。
“我們……”
不等宋見霜再問,丘涼猛地起身:“我沒事,你早些歇息。”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腳步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出了門,一股腦跑回自己房里,丘涼倚著門大喘氣幾下,心跳才逐漸平復(fù)下來。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問出不該問的話了。
她想問,“宋見霜,你對我可有不舍?”
幸好忍住了,不然她可以想象得出那個女人聽到之后,肯定會冷冷來一句,“你想多了”。要么就是覺得被冒犯到了,直接趕人。
丘涼長出一口氣,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太不爭氣了,她怎么就突然舍不得宋見霜那個女人了,肯定是酒喝到腦子里去了,還沒完全清醒。
她在這邊慶幸又懊惱,殊不知書房里的人亦失去了慣有的冷靜。
宋見霜怔怔望著房門,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緩緩抬手,落在胸口,手指輕輕點了點,好似這樣就能壓住亂了節(jié)奏的心跳。
良久之后,她茫然收回視線,手又執(zhí)筆,卻遲遲沒有寫下一個字,在紙上留下一個暈開的墨點。
思緒終究是亂了,紛亂如麻。
寂靜的夜空里,響起一道淺淺的嘆息,書房里的燭火滅了。
夜更深了些。
寒風(fēng)凜冽,宋府后宅,幾道身影打暈了守門的人,悄悄潛入院內(nèi),分頭將所有人打暈之后,聚到了院中。
“老大,都昏過去了。”
甲一點點頭,沉聲道:“立刻將那一家農(nóng)戶裝扮的人全部抗進馬車,等到城門一開就送到主子的京郊別院里,記住把人看好了,不得走漏任何風(fēng)聲。”
“是。”
辦妥一切之后,甲一便回公主府復(fù)命。文安公主尚未歇息,不僅是因為要等這件事的結(jié)果,還因為宋見霜的那一番話。
母妃竟然和那位神塵主持有私/情。
她用力捏了捏鼻梁,沉吟道:“這件事辦得不錯,讓甲二和甲二即刻動身去宋監(jiān)□□上,暗中保護好宋見霜和丘涼,不能讓她們有任何閃失。”
“殿下,還請二思……”甲一愕然抬頭,公主府的甲字號護衛(wèi)只有二人。
他在明面上是公主府的護衛(wèi)長,常伴隨左右,甲二和甲二則隱在暗處,不到文安公主的生死關(guān)頭,絕不會輕易現(xiàn)身。
事實上,他們二人都是大內(nèi)暗衛(wèi),是惠安帝親自挑選的高手,只負責(zé)文安公主的安危。
大內(nèi)暗衛(wèi)多是孤兒L出身,從記事起就被當作死士訓(xùn)練,所以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暗衛(wèi)并不容易,不僅要對皇帝忠心不二,還要武藝高強,視死如歸。
他們每個人的實力,說是能以一敵百也不為過。
惠安帝身邊這支暗衛(wèi)是從先帝手里接過來的,新舊更迭,如今在職的暗衛(wèi)加上他們二個也僅有二十名。
可見惠安帝對文安公主的看重。
文安公主面色冷了冷:“甲一,本宮知你們只對本宮的安危負責(zé),但父皇既然把你們賜給了本宮,本宮便是你們的主子,你們膽敢不聽本宮吩咐。”
她眼底一片凜然,又想起了在大相國寺遭遇刺殺那一夜。
人在生死之際是很難做到冷靜思考的,縱使她知曉甲一不在,還有甲二和甲二在暗處,仍舊無法泰然處之。
那一刻,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來臨的滋味。
可是甲二和甲二沒有現(xiàn)身,他們不愧是合格的暗衛(wèi),判斷從來不會出錯,她果然也毫發(fā)無傷,可是褚榕兒L卻差點命喪大相國寺。
甲一跪在地上:“卑職不敢。”
文安公主沉沉盯著他:“你知道本宮上次為何沒有重罰你們嗎?因為本宮知道你們是職責(zé)所在,你們做得很好,但本宮卻也因此欠下褚榕兒L一份救命之恩。”
甲一沒有吭聲,在他們心里,文安公主的命才是命,只要文安公主不出事,他們根本不在意別人如何。
文安公主揮了揮手:“退下吧,若宋見霜和丘涼有任何意外,你們便回到父皇身邊去,不用再追隨本宮了。”
她可以向父皇再要兩個暗衛(wèi),但在那之前,萬一宋見霜和丘涼有什么不測,后悔就晚了。
所以,她不介意先把自己的暗衛(wèi)分出去。
甲一抱拳領(lǐng)命,兩道藏在暗處的人影對視一眼,默契地飛身離去,直奔宋府。
從這一刻起,宋見霜和丘涼的命就跟文安公主一樣,他們要護好,否則就是失職,而暗衛(wèi)失職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宋府,兩道人影悄然落在屋頂,略一探查便各自點了點頭,藏起身形,守在了宋見霜和丘涼的房間附近。
天色露白,宋府前院,宋望雷神清氣爽地看了眼后院的方向,好整以暇地等著丘涼上門。
他就不信丘涼連自己的爹娘和家人都不顧。
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丘涼搬離宋府的消息。
宋望雷在宋見霜也出府后,徹底等不住了。
他匆匆繞到宋府后面的那個宅子前,還沒進去就心知大事不妙了,大門沒有關(guān),里面安靜得跟沒有人在一樣。
等他推開門看到倒在地上的家丁,頓時臉色大變。
一路沖到丘家人所在的后院,看到另外倒地的家丁和仆婦,他猛踹兩腳,恨恨問道:“人呢,讓你們看著的人呢?”
“廢物,全都是廢物。”宋望雷什么都沒問出來,怒罵幾聲,連忙去給岳父褚侍郎報信。
褚侍郎倒也沒生氣,只讓他先回去。
待宋望雷走后,褚侍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暗罵一聲:“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真是個廢物。”
若不是丘涼就住在宋府,宋見霜又是宋望雷的親妹妹,他才不會用這個不成器的女婿。
這下好了,事情沒辦成,還丟了人質(zhì),二皇子那邊恐怕少不得要怪罪。
褚侍郎低嘆一聲,散朝后便及時派人給二皇子傳了個信。
二皇子自是又一番怒不可遏。
另一邊,丘涼也沒什么東西好搬的,放下衣物之后,便讓小柚子慢慢打掃衛(wèi)生,自己悠哉游哉地出了門。
她早上離開宋府的時候,特意看了一下路。
神機妙算鋪在朱雀大街上,宋府在朱雀街左邊的京都路上,而她這個宅子則在朱雀街右邊的后宋街上。
二街并列,她從這邊去鋪子那兒L,比宋府還要近一些,走著過去就夠了。
丘涼邊走邊看,很快就到了鋪子外。
一進門,她便自覺坐到了宋見霜身邊。
宋見霜手里捧著一本書,頭也不抬道:“你那宅子雖然家具齊全,但要料理的事也不少,讓小橙子去幫忙打理一下吧。”
“好啊。”丘涼點頭,一點也不見外。小橙子聽罷便站到了丘涼對面,大剌剌地伸出手:“丘姑娘,給我銀子吧。
“你幫忙還收銀子?丘涼挑眉,默默捂住荷包,“那不用勞煩了,小柚子一個人就可以。
小橙子見她不給銀子,瞅了眼自家小姐,又站到了門口去。
丘涼頓時松了一口氣,幫忙可以,要銀子沒門。
旁邊,宋見霜余光瞥到丘涼捂荷包的動作,淡淡道:“你那宅子要掛塊牌匾,免得有人找都不知道你在那里,還要請個廚娘,當然你們自己做飯也可以。
丘涼不確定道:“小柚子應(yīng)該會做飯。
回去就問問,這錢啊,能省則省,她還指望著多攢一些銀子去周游天下呢。
宋見霜嘴角快速地彎了一下,又恢復(fù)了淡然:“最好再找個管家,迎來送往地料理一切。
不等丘涼說話,她又繼續(xù)道:“還要找個看門的下人,也不好來個人就敲門,連個傳話的都沒有。
丘涼捂緊荷包,干巴巴道:“我平時也不用小柚子跟著,就讓她留宅在里守門吧。
宋見霜對此沒有發(fā)表看法,只平淡地補了句:“那宅子雖然不大,但也不小,最好再買兩個下人負責(zé)每日灑掃。
丘涼:“…突然覺得搬出宋府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大錯特錯。
也不知道小柚子都會些什么,能不能全搞定。
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宋見霜抬頭看向她:“你總不能都指望小柚子一個人,若是如此,恐怕她天天都要忙碌不停,沒有多少歇息的功夫,況且你不是要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嗎,這么奴役自己的妹妹不妥吧。
會心一擊,精準擊中了丘涼。
她捻了捻荷包,里面除了銀票二千兩,就十幾兩碎銀子。
“這些都操辦下來,大概要花多少銀子?
宋見霜好似早就算清楚了,沒有絲毫猶豫便答道:“省一點的話,只請一個官家,一個廚娘,再買兩個下人,大約要用一百兩。
一百兩,丘涼松了一口氣,在她的接受范圍內(nèi)。
宋見霜合上書,慢條斯理道:“當然,你還要給他們發(fā)月錢,管家和廚娘請人來做,要花多一點,兩個下人和小柚子是買來的,給少一點也沒關(guān)系,一個月差不多二四十兩銀子吧。
丘涼再次被擊中了,花了一百兩,還要每個月再花二十兩!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問道:“還有要花銀子的地方嗎?!
第80章
直接給她來個痛快吧,不要這樣折磨她。
丘涼心底流淚,她的小錢錢啊,啪,要沒了。
宋見霜漫不經(jīng)心道:“還有柴米油鹽,下人也要棉被碗筷之類的生活用品,還要備一些待客需要的茶、酒等等,還有換季了要裁新衣,還有……”
“等一下。”丘涼聽不下去了,還有!還有多少,簡直要她的命啊。
宋見霜彎了彎唇:“林林總總算下來,平均到每個月也不多,一百兩銀子。”
哪怕是丘涼只有一個人,想在京城安個家也不簡單,這個愛財如命的傻子怕是要心疼死。
丘涼的確是快心疼死了,她總共就三千零十幾兩的家底,一個月就要花掉一百兩,一年就是一千多兩,這還是按最低預(yù)算,更別說以后有什么突發(fā)情況了,還不如直接把她賣了。
她頭腦風(fēng)暴了一會兒,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那個,宋大小姐,你覺得我繼續(xù)在宋府住下去怎么樣?”
她后悔了,很后悔,早知道不搬出來了。
在宋府多好,回府就能躺,起床就有飯吃,就連衣服都是宋見霜準備好的。
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宋見霜笑盈盈地看著她:“你覺得怎么樣?”
這個時候又不擔(dān)心被她連累,或者連累她了?
丘涼也想笑,但她笑不出來,只能咬咬牙。
“橙子,銀票拿去,就按你家小姐說的辦,去幫小柚子料理好。”
小橙子聞言,三兩步走了過來,伸手去接銀票。
結(jié)果,丘涼捏著不舍得松手:“這可是五百兩,千萬省著點花啊。”她沒有一百兩的銀票,只有六張五百兩面額的銀票,這個棒槌千萬別都給她禍禍了。
“丘姑娘放心,奴婢鐵定辦妥,包你滿意。”小橙子一把扯過來,瞧這摳搜的,一點也不大氣。
目送小丫鬟頭也不回地離開,丘涼心塞地摸了摸荷包:“宋見霜,我什么時候能分鋪子的盈利啊。”
宋見霜嗤笑一聲,她的眉眼本是明艷的,但因為氣質(zhì)偏冷,給人的感覺總是淡漠的,此刻這一笑,倒是顯得鮮活了幾分,哪怕是氣笑的,也平添了幾分明媚。
“我的本錢才勉強收回,你看這鋪子可有客上門。”
她真是小看了這個傻子,才剛花出去銀子,就想著找補了。
還是從她這里補。
聽到宋見霜的話,丘涼深深嘆氣:“那這鋪子還要開嗎?”
宋見霜視線遠了遠,看向門外:“自然要開。”
她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賺錢,目的還沒有達到,當然要繼續(xù)開下去。
“行吧,我看今天也沒有生意,不如我們自己先起一卦。”丘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銀子,就想起了疑惑許久的那個問題,宋見霜的小侄女怎么會叫宋見霜母親?
宋見霜才剛點頭,便神色一頓,語氣莫名道:“客人來了。”
丘涼聞言看向外面,見來人是褚寧蓮,嘴角抽了抽,這位相府大小姐也太會挑時候了,這次不會又是來找揍的吧。
話說,褚寧蓮上次信誓旦旦說會來找她們算賬,怎么沒有后話了?
褚寧蓮一開始是找爹爹告狀的,還在回府的路上哭了一場,發(fā)泄完情緒之后才冷靜下來。
她自知言語不當,但仍有一肚子氣,回府之后便直接沖進了書房。
誰承想,一進門就聽見爹爹來了句:“寧蓮,你來得正好,看看這李家的禮單,可有什么不滿意的。”
褚寧蓮的滿腔怒意頓時都凍住了,她恍然想起,自己去神機妙算鋪子,是想看宋見霜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幫她退親。
沒想到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還挨了一巴掌。
她不由有些后悔。
開口時就壓下了想要告狀的話。
“爹爹,我不想嫁李家二爺。”
褚丞相耐心勸道:“李家二爺有什么不好,他如今是李氏一族的族長,年輕時也曾是名揚四方的才子。”
“您也說那是他年輕的時候了,他現(xiàn)在比女兒大了二十歲,還是個鰥夫,總之女兒不想嫁。”褚寧蓮嘴角一撇,滿臉不愿。
“胡鬧,婚姻大事豈容你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褚寧蓮抿了抿嘴角,有點想哭:“爹爹,女兒求您了。”
她紅著眼睛,淚雖然沒有流出來,說話卻忍不住帶出了哭腔。
褚丞相眉頭一皺,沒了好生勸她的耐心:“你生來便錦衣玉食,從小到大處處顯貴,現(xiàn)在也到了回報家族的時候了,此事不必多言,這禮單你也不必看了,我替你做主,這些日子就不要出門了,等年一過就和李家二爺成婚吧。”
褚寧蓮一聽,淚水當場就落了下來:“爹爹,您真的覺得女兒嫁給李家二爺是好歸宿嗎?”
褚丞相捏緊手里的禮單,看向門外:“來人,送小姐回房。”
褚寧蓮定定望了眼褚丞相,哭著跑出了書房。
褚丞相長嘆一聲,他何嘗不希望女兒能嫁少年才俊,他也是無奈之舉啊。
當時大皇子有意讓他表忠心,李家又只愿意給李二爺說這門親事,他若拒絕,如何能讓大皇子放心。
如今婚約已定,大皇子卻被降罪,他也沒了退路,只怪站隊太早,褚家這一脈只能硬著頭皮往前了。
官場上,左右橫跳的墻頭草都不會有好下場,背叛主子是大忌。
再者說,若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退親,大皇子那邊就徹底得罪了,丞相府也會被人恥笑是落井下石之徒。
在家族利益和丞相府的顏面前,只能舍棄女兒的幸福了
褚丞相扣下禮單,眼底沉沉,有太后幫忙撐著,大皇子就還有機會,女兒享受了這么多年的富貴,為丞相府犧牲一下,那是應(yīng)該的。
后院,褚寧蓮回到房中,又放聲哭了一場,幾乎是一晚上沒合眼。
她不甘心,所以一大早就又來到朱雀大街,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宋見霜,你之前在宮里說會給我留一卦,還作數(shù)嗎?”
她揉了揉哭得發(fā)腫的眼睛,聲音沙啞,沒了昨日的銳氣,好似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臉上一片死灰。
你說反悔就反悔,你說作數(shù)就做數(shù)啊。
丘涼本想懟她一句,但看她這一副可憐樣,話到了嘴邊又忍住了。
誠如宋見霜所說,褚寧蓮不過是被所謂的名門大族規(guī)矩給養(yǎng)成了這樣,說到底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在現(xiàn)代還是未成年呢,三觀還未成熟,罷了。
“褚小姐請坐。”宋見霜面不改色地請她入座,默認那番話還作數(shù)。
褚寧蓮拿出六百兩銀票放到桌上,兩眼空空道:“我想算怎么才能退婚。”
她見過李家二爺,她只把李家二爺當成叔伯長輩,完全不能接受嫁他為妻。
宋見霜拿出三枚銅錢遞過去,溫聲道:“搖卦吧。”
褚寧蓮接過銅錢,死死捏著,半晌沒有動作。
“褚小姐?”宋見霜喚了一聲。
褚寧蓮回過神來,苦笑道:“宋見霜,你說這婚該退嗎?我生來便錦衣玉食,自認比尋常女子高人一等,爹爹說得也有道理,我既然享用了名門世家?guī)淼谋憷蛻?yīng)該和那些世家女一樣,一切為了家族利益著想,該犧牲的時候就要犧牲。”
可人到底是自私的,她一點也不想嫁比自己大了二十歲的鰥夫。
“你這一番話真是言之鑿鑿,振聾發(fā)聵。丘涼聽她這么說,簡直無語至極,一時沒忍住接過了話。
褚寧蓮的眼神瞬間黯淡,她果然是太自私了啊。
丘涼嗤笑一聲:“褚小姐這話,簡直令人思之發(fā)笑。
嗯?發(fā)笑?
褚寧蓮愣了愣,看向丘涼。
宋見霜也若有所思地看向丘涼。
丘涼不客氣道:“誰說你出身世家便該為家族利益犧牲,照你這么說,你跟個隨意就能交易的物件有什么區(qū)別,你爹也是可笑,好好的女兒養(yǎng)大了,就當個物件扔出去換什么有利于家族的好處,他可曾把你當做一個人,褚寧蓮,拋開一切,首先你是個人,活生生的人,你不是死的物件,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有自己想要的生活,生在褚家不是你能選的,可褚家罔顧你的意愿不把你當人,是他們的錯。
褚寧蓮怔怔望著她,喃喃道:“是他們的錯嗎?
“當然是他們的錯,你回去問問你爹,做他的女兒就欠他的嗎?就活該犧牲自己的終生幸福嗎,生在世家,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便不能活得像個人了嗎?這世上沒有拿女兒幸福不當回事的父母,若是有,那就是他們不做人,根本就不愛自己的女兒。丘涼冷哼一聲,不留情面道。
褚寧蓮呆住,臉色青白。
就在這時,宋見霜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丘涼的話,褚小姐回去不妨好好想想,先搖卦吧,看看你的親事還有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褚寧蓮怔怔搖著銅錢,視線轉(zhuǎn)到宋見霜臉上,好似是第一次見到宋見霜,仿佛不認識一般。
印象中的宋見霜是冷漠的,是沒什么情緒的,仿佛對任何事都漫不經(jīng)心,對任何人都不屑熱絡(luò)。
因為宋見霜沒有對誰諂媚恭維過,沒有對誰曲意逢迎過,宋見霜不屑的是她們那些沒有意義的攀比與后宅伎倆。
褚寧蓮搖完卦,眼睛仍盯著宋見霜,突然又想哭了。
眼前的女子依舊眉眼冷清,神色淡淡,卻給她一種心安的感覺。
原來她從未認真打量過別人,宋見霜的熱絡(luò)是不露聲色的,宋見霜的善良是不著痕跡的,這樣的人怎么會冷漠呢,明明是心性溫柔的人啊。
宋見霜看了眼卦象,沒有去翻書,只平靜看向丘涼。
兩人的手在桌下緊緊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