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如此一來就都對上了,看來今晚有場硬仗啊!
而在那之前,丘涼和宋見霜還有事要做。
兩人回到房間,宋見霜便搖了搖銅錢,這一卦問事發(fā)的時間。
“準確時間是今日傍晚酉時。”
第二卦問幕后行兇者是誰,最后有沒有伏法。
“幕后兇手是二皇子,但被查出來的卻是大皇子,應該是替二皇子背了黑鍋。”
丘涼松開宋見霜的手,說出自己看到的畫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臨近正午,離酉時不遠了。
冬日的天黑得快,傍晚剛好是日落之后,昏暗初顯。
宋見霜沉眉深思片刻,憂心道:“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要不要提前插手此事,讓褚榕兒不必經(jīng)此一劫。”
雖然她們早就算到了褚榕兒并無生命危險,但到底是中了一劍,能不受傷自然更好一些。
丘涼沉默了一會兒,改變未來的事,她們做過。
最早在宋家村時,第一次看到的畫面應該是原主的下場,或許也是她自己的下場,在宋見霜沒有插手的情況下,她被丘家老二賣給老木匠之后的下場。
她和宋見霜一個有意,一個有心,才改變了那個下場。
后來是宮變,丘涼猜測也是因為她們與文安公主走近,才使得發(fā)動宮變、登上皇位的二皇子沒走這條路,最后皇位落在了文安公主手里,后面還有幾次,改變后的結(jié)果無疑都是好的。
那么眼下呢?
未來的每一件事一定要發(fā)生改變嗎?
又該如何去做到萬無一失?
“我也不知道,不然我們試著問一卦,若是阻止褚榕兒受傷,她的未來會怎樣?”
丘涼不懼怕改變未來,她擔心的是改變未來以后,有些結(jié)果并非她們所希望看到的。
世界萬事,并不能事事如人意,萬一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呢。
“你這個想法可以一試,若是假設也能算準,以后行事就更方便了。”宋見霜又捏起銅錢,按照丘涼設想的那樣,默問如果阻止了褚榕兒受傷,會怎樣?
丘涼握住她的手,目光微微失神,而后怔怔無語。
“怎么了?”
“褚榕兒的未來改變了,她沒有嫁給文安公主,而是成為后宮總管嬤嬤,也陪在文安公主身邊一生。”
所以,果然改變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宋見霜默然,皇后與后宮總管可是差太多了,難道文安公主和褚榕兒的緣分便是從今晚的舍身相救開始嗎?
“我們都不是褚榕兒,貿(mào)然改變未必是她所求,不如問問她自己吧。”
問她自己?
丘涼詫異,有些好奇宋見霜打算怎么問。
宋見霜起身出門,直接去找了褚榕兒,開門見山道:“褚小姐,我實在是不放心,所以方才又為你起了一卦,看看你跟隨殿下左右是否會躲過這次的血光之災。”
褚榕兒聞言笑了:“有勞宋姐姐掛念,結(jié)果是吉是兇?”
她一點也不介意宋見霜為自己起卦,甚至隱隱覺得有些開心,這是在關(guān)心她啊。
除了娘親,還沒有人如此把她放在心上,宋見霜不僅是她的貴人,還是個心善的大好人。
“此卦本是大兇。”
一句話讓褚榕兒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本是大兇是何意,還請宋姐姐不吝賜教。”
“褚小姐可能不了解,這銅錢若是搖中了三個正面,乃是變爻,陰爻變陽爻,壞事成好事,你這一卦便是搖到了變爻,還是兩次。”宋見霜不緊不慢道。
丘涼在一旁聽她胡扯,心道多讀書懂得多了真有用,忽悠起人來跟真的一樣。
褚榕兒的臉色變了變,語氣懇切道:“還請宋姐姐明示。”
“卦中有兩個變爻意味著此卦要以兩個變爻的爻辭來解,這兩個變數(shù)都關(guān)乎你的前程,一個是大兇變大吉,一個平平,論不上吉兇,就看你怎么選了。”宋見霜神色淡定,煞有其事的模樣讓褚榕兒很是信服。
“還望宋姐姐說明白一些。”褚榕兒穩(wěn)了穩(wěn)心神,若是別的事,她覺得自己直接聽宋見霜安排也沒什么,但關(guān)乎前程,那就關(guān)乎她以后的日子,關(guān)乎能不能為娘親撐腰,她需謹慎一些,了解更清楚一些。
“你若不想改變,必有血光之災,生死難料,若能活命,災后定榮華加身,你若想改變,便能免遭此劫,此后前程平平。”宋見霜說完,靜靜望著褚榕兒,等她做選擇。
褚榕兒深吸一口氣:“這里面所說的改變,可是宋姐姐能幫我化解此劫?”
宋見霜輕輕點頭,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用命去搏前程,看來褚榕兒是選擇改變了。
卻不料,褚榕兒緊緊握住她的手,鄭重道:“宋姐姐,我想拼一把。”
意思是,她不想改變,她愿遭受血光之災去搏一個榮華加身。
褚家兩房里,大房當他們二房是累贅,爹爹褚二爺整日花天酒地,大有寵妾滅妻之勢,哪怕知曉她有可能成為公主府長史也不見收斂。
畢竟公主府長史一職的品級雖然不低,但只能管得著公主府的事,在別的衙門說不上任何話。
而她想說上話,想在褚家說上話,想在京城說上話,想成為娘親最可靠的庇護。
宋見霜打量著褚榕兒稍顯激動的神色,有些明白此女為何能成為皇后了,光是這一份敢拿生死去賭前程的膽魄,尋常人中就極少見。
“褚小姐覺得公主殿下如何?”
話一出口,宋見霜就覺得自己這一句是多問了,文安公主待人寬厚,又極為尊重大家的個人意愿,未來肯定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尤其是在婚事上。
所以說,褚榕兒會嫁給文安公主,是她自己的選擇。
“殿下她是這世間最好的殿下。”褚榕兒想起文安公主,眼里的惶恐不安被一抹溫柔笑意取代,她的前程都在公主府,在殿下身上。
殿下就是她的所有,拼盡所有也要去換的前程。
宋見霜默然,這句話果然是多問了,看褚榕兒的神色,為文安公主擋那一劍,恐怕也是心甘情愿。
回到房間,丘涼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絲茫然:“我們不用改變什么了,對嗎?”
原來起卦還可以去設想一種情境,可惜今日的次數(shù)都用完了,不然她還真有想問的。
比如問,如果說她照常過日子,不主動去尋求任何改變,到最后會和宋見霜成親嗎?
“靜觀其變吧。”宋見霜點點頭,她們能做的就是等到傍晚,及時發(fā)現(xiàn)不對,帶人前去支援。
兩個人打定主意,便一個留在屋里,觀察著這個院子的情況,又吩咐小橙子去文安公主所在的靜室附近,留心看著靜室那里的動靜。
丘涼則在大相國寺閑逛起來,旨在找到畫面里的那一幕發(fā)生在何處。
越過那尊四面千手佛,她想起今早刑部特意給文安公主謄抄的那一份口供,來自李崇淋的口供。
那蠱蟲便是在這尊千手佛前看,被偽裝成小沙彌的將軍府侍衛(wèi)悄悄放出。
丘涼心底感嘆一聲,還真是防不勝防啊,誰能料到有問題的不是佛珠手串,不是她們所接觸的任何東西,而是只要出現(xiàn)在附近就逃不掉的蠱蟲呢。
她又看了眼佛像,正打算穿過大殿去后面的山林轉(zhuǎn)轉(zhuǎn)就看到兩個僧人結(jié)伴走過。
丘涼望著他們的身影,遠遠跟了上去。
有人帶路,最好不過了。待走到后山,看著影影綽綽的樹木,丘涼愈發(fā)覺得熟悉,畫面中的場景好像就是這一片山林。
不等她仔細打量,就發(fā)現(xiàn)原本走在前面的兩個僧人忽然不見了。
丘涼快步上前,走到了山崖邊。
她又回身望去,只有這一條來路啊,難道見鬼了不成,那兩個僧人呢?
丘涼用力揉了揉太陽穴,還是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空蕩蕩的山林,莫名有點瘆人。
難道她出現(xiàn)幻覺了?
不應該啊,她腦子清楚著呢,眼睛也沒毛病。
丘涼一邊自我懷疑,一邊往回走,路過方才的大殿,看到有僧人在打掃,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才收回視線就鬼使神差地又看了回去。
好像有哪里不對勁的樣子?
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大殿門口的僧人,忽地愣住。
“這位大師,你們大相國寺的僧人可是都穿一樣的衣袍和鞋子?”
正在打掃的僧人把掃帚往胳膊下一夾,雙手合十,答道:“阿彌陀佛,正是,只有方丈是穿袈裟。”
其余弟子和長老都是穿顏色、款式一樣的僧袍,只有長短不同而已。
“多謝大師解惑。”丘涼丟下一句話,忙轉(zhuǎn)身往她們?nèi)胱〉哪莻院子里跑。
她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
方才那兩個去后山的僧人不對,他們穿的鞋子不一樣。
之前她還有些不明白,這大相國寺里那么多公主府的護衛(wèi),還有武藝高強的武僧,那些黑衣刺客是怎么混進來的。
原來也偽裝成了僧人,怪不得能掩人耳目。
大相國寺占地極廣,僧人少說有五六百名,只要穿了僧袍混在其中,一般人不留心看還真難以察覺。
宋見霜聽完丘涼的話,緩緩揚唇:“怪不得公主的人察覺不到敵人從何而來,原來就在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四處走動。”
她淺淺笑著,眉目舒展,眸光明亮如朝陽,晃動人的心。
被晃動的丘涼猛地回過神來,完了,她竟然看宋見霜看呆了。
雖然就驚艷了那么一下,也就兩三秒的功夫,但確實是呆了,她捂了捂胸口,美色誤人啊!
“怎么了?你心口不舒服?不會出去這一趟也中蠱了吧。”宋見霜看著忽然捂住胸口的人,笑問道。!
第52章
“我才沒中蠱,我就是跑太快,有點喘不上氣來。”丘涼趕緊放下手,她才沒中蠱。
說起那蠱……
她看向宋見霜,目露打量,這個女人好像還沒解蠱吧?
宋見霜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神色淡了淡:“韓御醫(yī)說他只是在先輩的手札上看到過此類病癥,并未親手診治過,為以防萬一回府去看手札了。”
韓御醫(yī)雖然對那些手札倒背如流,但真攤到自己手里,難免有些束手束腳,怕下針的時候有什么忌諱,所以今早打過招呼就回府去了。
算算時辰,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宋見霜才說了這話,韓御醫(yī)就出現(xiàn)在門外。
“宋小姐,在下心里有數(shù)了,我現(xiàn)在就可以為你解蠱。”韓御醫(yī)特意把手札帶了出來。
有手札在,他心里徹底踏實了。
“有勞韓御醫(yī),請坐。”宋見霜神色淡定,而后看向丘涼,意思是你可以走了,把位子讓出來。
丘涼便起身站到一旁,換韓御醫(yī)坐到了宋見霜對面。
哪知韓御醫(yī)才坐下去就又站了起來,面色透著一絲古怪。
“那個,恕在下冒昧,曾祖父手札中有記,解蠱時最好在床上。”
曾祖父的手札有詳細記載,當時他給女相丘瑾寧剛解完蠱,丘瑾寧竟又情蠱發(fā)作,幸而她的夫人秦初一直在身邊,陪她一起熬過了那晚。
換言之,情蠱一解,并非就萬事大吉了。
解蠱當晚的后遺癥才是發(fā)作最厲害的時候,需有心上人在身旁,共赴魚/水/之/歡,此后才算是徹底解了。
這些話,韓御醫(yī)一時有些說不出口,只能想著從旁暗示。
蒼天大地,希望他能暗示清楚。
宋見霜微微一愣,要去床上,不就是扎手指上的穴位嗎?用得著去床上?
不過韓御醫(yī)既然這么說了,她身為病患,理應聽醫(yī)者吩咐。
“宋小姐躺好,只需露出手來便可。”韓御醫(yī)搬來一把椅子,坐到床邊,拿出烈酒和銀針擺放在床頭柜上。
宋見霜依言照做,嘴唇動了動,沒有趕丘涼出去。
雖然說韓御醫(yī)是大夫,但孤男寡女的到底有些忌諱,有丘涼在也好從旁照應。
卻不料,她倒是準備好了,韓御醫(yī)卻半晌沒有動靜。
“韓御醫(yī)?”
“啊?冒昧問一句,宋小姐有心上人嗎?那人可在寺中?”
韓御醫(yī)躊躇片刻,還是直接問出了口。
“沒有。”宋見霜扯了扯嘴角,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御醫(yī)怎么突然八卦起來了。
她有沒有心上人,跟解蠱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沒想到,還真有!
“在下也說不明白,宋小姐聰慧,不如自己看吧。”韓御醫(yī)干脆把曾祖父的手札拿出來,遞給宋見霜。
這話實在是難以說出口,總不能直言:你這蠱蟲一出來,就會情難自抑,需與人行床笫之歡,才算完事吧。
宋見霜疑惑地接過手札,看到后面,臉色不由變了變,疑惑變成了一言難盡。
這情蠱是上天派來懲罰她的吧!
她還沒有成親,去哪找一個現(xiàn)成的心上人來幫自己。
“韓御醫(yī),若患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呢?我是說,我定力尚可。”
宋見霜覺得自己可以克制住,就像昨日,她的理智一直在,即使丘涼沒有用被子捂住她,她也自信可以戰(zhàn)勝情蠱發(fā)作。
韓御醫(yī)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嘴角抽了抽:“宋小姐可知,當年那位女相丘瑾寧亦是心志堅毅之人,需知有些時候,身不由己啊。”
話落,他不著痕跡地掃了眼一旁的丘涼,話說丘瑾寧的心上人也是女子來著,這不是有現(xiàn)成的人選嗎?
這倆人看著也挺像那么回事兒的。
不怪他亂拉郎配,這大相國寺里除了僧人就是文安公主帶來的人。
他也問過宋見霜了,這位宋小姐并無心上人,既然沒有特定的人選,那就只能遵循就近原則了。
總不能讓他這個大夫來吧。
雖然說醫(yī)者不忌諱患者,但他只是個天真正直的御醫(yī)啊,還沒到能為了患者搭上自己身體的境界。
宋見霜聽了韓御醫(yī)的話,不自覺地看了眼丘涼,而后眉頭一皺:“她不行,韓御醫(yī)可有什么藥,用來壓制一二。”
“曾祖父手札上并沒有相關(guān)記載,在下也不敢貿(mào)然試藥,宋小姐三思。”
三思…八思也不行!
宋見霜又瞥了丘涼一眼:“你出去,不許任何人進來。”話音一頓,她又改口,“等一下,過會兒引出蠱蟲,你再與韓御醫(yī)一起出去吧。”
丘涼聽他們兩個打了這么一會兒啞謎,啥也聽不懂,就聽懂一個她不行,她怎么不行了!
“你們快點兒,還有大事要忙呢。”別忘了太陽離落山不遠了,傍晚一到,文安公主和褚榕兒那邊就出大事了。
這倆人瞎磨嘰什么呢,一個大夫,一個患者,不趕緊治病瞎聊什么心上人啊。
“丘姑娘不知,宋小姐這邊的事也大著呢,不知你有沒有心上人?”韓御醫(yī)接過話茬,善解人意地幫宋見霜問了句。
他可真是宅心仁厚啊,操老大心了。
宋見霜:“…”忘了這位年輕的御醫(yī)是個話癆了,真是什么話都敢接。
丘涼聽韓御醫(yī)這么一問,頓時心生警覺:“什么大事,我沒有心上人怎么了,如果不是什么好事,你們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
莫名地,她覺得自己有些危險,好像被盯上了一樣。
韓御醫(yī)確實盯上她了:“丘姑娘與宋小姐關(guān)系如何,若她有難,你可愿相助?”
他算是看明白了,宋見霜是個臉皮薄的,眼下又沒有更好的選擇,只有丘涼這一個候選,還猶豫什么,總不能不解蠱了吧。
別說,宋見霜還真想到了這一點:“韓御醫(yī),她真的不行,不如您還是先給我一些壓制情蠱的藥吧,等到了合適的時機,再行解蠱。”
合適的時機就是指等她成親以后,或者是有了心上人以后。
哪知韓御醫(yī)連連搖頭道:“宋小姐不知,當年那位女相丘瑾寧雖然解了蠱,卻英年早逝,解蠱后沒活過十年,就因為這蠱蟲以心頭血為食,拖得越久越不利,曾祖父也是在丘瑾寧逝后對此蠱耿耿于懷,繼續(xù)研究數(shù)十年才得出結(jié)論,這蠱在你身上一日,往后便少活三年啊。”
宋見霜默然,腦子有點轉(zhuǎn)不動了。
丘涼雖然聽得云里霧里,但字面意思還是懂了,尤其是最后這幾句話。
“宋見霜昨天下午中的蠱,豈不是要少活三年,那還等什么,趕緊解蠱啊,我跟她關(guān)系還行,幫幫忙當然沒問題。”再拖下去,就超過十二個時辰了,那就是要少活六年,想想就嚇人。
“所以,丘姑娘與宋小姐關(guān)系如何,若她有難,你可愿舍身相助?”韓御醫(yī)見宋見霜不吭聲了,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丘涼眨了眨眼,方才還是問愿不愿意相助呢,這才多大會兒就變成了愿不愿舍身相助,加了‘舍身’這么一個詞,差別可太大了。
“敢問韓御醫(yī),怎么個舍身法?不會是讓我以身飼蠱吧?其實吧,我跟她不熟,哈哈。”
丘涼訕笑一聲,難道這蠱蟲只能轉(zhuǎn)移,不能盡除,那怎么行!
她還沒活夠呢,那必然是不行的!
這種忙還是換別人幫吧,她們不熟,謝謝。
眼看丘涼自我腦補個沒完,宋見霜抿了抿唇:“不必多說,我與她的關(guān)系確實一般,韓御醫(yī)還是大膽試藥吧,若有意外,我自一力承擔,與你的醫(yī)術(shù)無關(guān)。
丘涼也跟著點頭,沒錯,治病要用藥的,不能用她啊。
韓御醫(yī)見狀,長嘆一聲:“是在下多嘴了,既如此,那宋小姐先掩上口鼻吧,這情蠱見不得酒氣,我這就為你施針。
宋見霜點頭,左手用衣袖遮住口鼻,右手靜靜伸出。
雖說十指連心,但只是右手中指被針扎了一下尚能忍受,緊接著她便貝齒一咬,死死咬住自己的唇角,差點沒忍住。
剛扎破的手指被放進酒壇里,劇痛直鉆腦海,引得她身子一僵,而后悶哼一聲,忍不住發(fā)起抖來,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蠱蟲已出,宋小姐快服下此藥壓制。
韓御醫(yī)見蠱蟲入壇,忙拿出一粒藥丸遞給宋見霜。
可宋見霜此時已神智昏沉,痛意裹挾著欲//念,抽走了她最后一絲力氣,哪還有余力去接藥。
韓御醫(yī)心里有所預料,見狀便轉(zhuǎn)頭把藥塞給丘涼。
“丘姑娘快幫宋小姐服下此藥,在下告辭。
再待下去,就不是他能看的了。
宋見霜到底是靠藥物壓制,還是求丘涼幫忙,就看她們二人自己的選擇了,他只是個天真又單純的大夫,管不得這種事。
韓御醫(yī)給了藥,拎起藥箱就跑,腳蹬得比兔子還快,眨眼間就沒了蹤影,只留下一聲巨響,大力關(guān)上了門。
丘涼茫然望著手里的藥,再看面頰和耳朵都紅透了的宋見霜,不由呆了呆。
“宋見霜?你沒事吧。
她端起一杯水湊到床頭,伸手想給宋見霜喂藥,卻見宋見霜唇角緊繃,滿臉薄汗,一點也沒有張嘴的意思。
宋見霜恍惚聽到丘涼的聲音,本能地不想與她發(fā)生什么,下意識地就往被子里鉆,根本理都不理。
丘涼看著蒙頭進被、好說歹說,怎么都不肯配合的人,再次呆住。
好家伙,韓御醫(yī)也太不厚道了,患者這么不配合這藥怎么喂得下去!
“你快吃藥,別耽誤了正事。丘涼伸手去扯被子,再耽誤下去萬一宋見霜又少活三年,她的罪過就大了。!
第53章
可宋見霜卻似什么也聽不到,縮在被子一直發(fā)抖,不肯出來。
丘涼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對了,她第一反應就是趕緊去找韓御醫(yī)問個清楚,出門后就看到韓御醫(yī)正站在院子里,并沒有離開。
倆人瞬間大眼瞪小眼。
“韓御醫(yī),宋見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丘姑娘看完就明白了,這本手札價值萬金,你小心些,看完就趕緊還我。”
韓御醫(yī)把手札遞給丘涼,還貼心地翻到了那一頁,記載著情蠱后遺癥的內(nèi)容。
他就知道這藥不好喂,也猜到了丘涼會追出來,所以才等在外面。
有道是送佛送到西,誰讓他是個善良又體貼的好大夫呢。
丘涼看完手札上的內(nèi)容,傻在當場。
還能再胡扯一點嗎?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舍身相救了,原來是這個舍身,好家伙,是她舍身嗎?應該說是宋見霜舍身才對。
啊呸,她們倆誰也不能亂舍啊。
“丘姑娘?丘姑娘回神了?”韓御醫(yī)見丘涼狀若癡傻,好心地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不至于被打擊傻了吧。
丘涼回神,聲音嚴肅起來:“韓御醫(yī)確定這上面寫的都是實情?”
“千真萬確,絕無虛言,這是我曾祖父韓神醫(yī)親筆所書。”
“那能靠藥物壓制嗎?”
韓御醫(yī)嘆氣:“曾祖父手札中并沒有相關(guān)記載,我也不確定吃了有沒有用,丘姑娘可以先給宋小姐吃下,視情況而定,萬萬不可存把她打暈之類的念頭,稍有不慎就適得其反啊,還請多斟酌行事,若有意外隨時叫我。”
他說完拱了拱手,拿回手札就走到院門外,站在了那里。
這個距離不遠不近,出門就能及時找到他,他還聽不到屋里的動靜。
總之,身為一個大夫,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已然是盡心盡力了。
丘涼揉了揉太陽穴,信息量太大,她得緩一緩。
不對,現(xiàn)在可不是緩神的時候。
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進屋,順手反鎖房門。
不僅沒有時間緩神了,還要快,因為傍晚就要到了,別說宋見霜等不得,文安公主和褚榕兒那邊也等不得啊。
丘涼看著手里藥,有些難以抉擇,這個身是舍還是不舍呢?
其實吧,她跟宋見霜關(guān)系雖然一般,但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情分多少有了些。
可這種朋友之間的交情,跟那種能在床上發(fā)生故事的感情不一樣。
她猶豫不決,宋見霜卻沒有給她一直猶豫下去的機會。
原本縮在被子里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把棉被踢到了床角,露出完整的身段。
宋見霜蜷縮在床上,墨發(fā)如瀑,眼波流轉(zhuǎn),神情迷離。
衣領(lǐng)也扯開了大半,露出的玉白/肌/膚,好似被晚霞罩住了一樣,玉色中透著一層薄紅。
她紅唇微張,迷離的神色中帶出一股子茫然無措來。
好像是想做些什么,卻又不得章法,不知該如何去解心口、身上的炙/熱。
丘涼呼吸微滯,差點又看呆,這場景,莫名又跟畫面里的那一幕重合了,是那個只有在畫面里才看得到的宋見霜,嫵媚動人,勾魂攝魄。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痛意阻止住了即將出走的理智。
“宋見霜,張嘴。”
丘涼拿著那枚藥,一狠心直接就往宋見霜嘴里送。
宋見霜難得地沒有反抗,順從地張嘴,把藥吞下,而后舔了舔嘴角,雙眸一紅,委委屈屈道:“苦-”
她的眼底染著霧氣,濕潤又乖巧,全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么迷人。
丘涼死死咬住牙關(guān),不行,忍不住,她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嘶,好疼,疼得她心臟狂跳,仿佛要沖破胸膛,奔著宋見霜而去。
“喝水就不苦了。”丘涼趕緊倒了杯水,湊到宋見霜嘴邊,頭卻微微偏著,視線緊緊盯著床單。
她哪受得住這樣要命的宋見霜啊!
這個女人真的太考驗她的意志力了。
丘涼手中的杯子被人接了過去,她才松了一口氣,就聽見啪得一聲,杯子落在了地上,茶水灑了一地。
不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攔腰抱住。
宋見霜鉆進丘涼懷里,墨發(fā)凌亂,從丘涼的鎖骨上滑落,絲絲癢癢,引人戰(zhàn)栗。
丘涼不由僵住,雙手無處安放,摟不得,也推不得。
她的手不敢碰宋見霜一下,生怕一碰便不可收拾。
她張了張嘴,聲音低啞:“宋見霜,你還清醒著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唔。”
唇上溫溫涼涼,柔/軟,誘人,堵住了那未說完的話。
丘涼眼睛睜大,神思恍惚了一下。
她只看得到宋見霜閉著的雙眸,還有那泛紅的眼角,神情似被烈酒浸染,炙/熱又沉醉。
丘涼呼吸發(fā)/顫,心里刮起海嘯,整個人都不知所措起來。
這可是她的初/吻啊!
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見霜顯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已經(jīng)不滿足于唇角相貼,手指循著本能去扯丘涼的衣領(lǐng),焦急又莽撞。
丘涼呼吸一滯,手終于動了。
“宋見霜,你冷靜一下。”她好似拼盡了全部力氣,才把宋見霜推開。
宋見霜仰面躺在了床上,手指緊緊攥著,仿佛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貝齒逐漸用力,咬破了唇角。
鮮血順著下顎流淌,染濕了脖間的一縷長發(fā)。
她兩眼空空,像是被推倒在地的女神像,失去了自己得靈魂,黯然,破碎。
丘涼深吸一口氣,艱難開口:“宋見霜,你…你再忍忍,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再…再…總之你的身體要緊,也不要太逞強。”
宋見霜不知聽到還是沒聽到,唇角的鮮血越流越多,雪白衣領(lǐng)很快也染上了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她就那樣咬著唇角,神情痛苦又麻木,恍若失去了生機一般,任由痛意把自己吞沒,吞沒身體里的渴望。
丘涼看得心驚,心驚又不忍。
她脫掉鞋子,緩緩把人摟在懷里,用衣袖去擦宋見霜的嘴角,可是鮮血卻擦不斷。
“宋見霜,別咬了。”
宋見霜恍若未覺,牙齒絲毫不見松動。
“別咬了,我們不忍了,不忍了好不好……”丘涼心里驀地一酸,語調(diào)里帶出一絲哭腔。
可懷里的人卻執(zhí)拗得可怕,不肯放過自己,不肯丟掉那僅存的理智。
丘涼腦子里慌成一團亂麻,小心又用力地把手指送到宋見霜嘴邊,送到宋見霜的齒縫里。
劇痛襲來,她不由得手臂抖了一下,感覺自己的手指隨時都會被咬透。
宋見霜緩緩睜開眼睛,唇角松動:“丘涼,打我…打暈我。”
丘涼低頭,壓住她的唇。
宋見霜手指松了又攥緊,眼神里劃過一抹糾結(jié),糾結(jié)過后是隱忍。
“丘涼…”
她克制著那縈繞在心頭的想要,卻難敵再次昏沉的神智,只茫然喚出丘涼的名字。
丘涼扯下床幔,慢慢向下。
“我們不忍了好不好。”
“我不進去好不好。”
“我就在外面好不好。”
一聲聲溫柔的哄勸,帶走了宋見霜最后的理智,她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氣。
微涼的指尖劃過。
所有的隱忍在頃刻間潰不成軍。
宋見霜微微仰著頭腳背繃直。
……被風席卷……
像一抹輕薄流云飄在午后的半空中隨風走。
隨風聚隨風散。
遠去淡去。
落成雨霧……
院外韓御醫(yī)看了看時辰馬上就酉時了。
丘姑娘進去這么久都沒有出來應該不用擔心了吧。
就在這時小丫鬟腳步匆匆地跑了過來。
她看到一個僧人走進靜室不知道說了什么文安公主和褚榕兒就跟著那個僧人離開了靜室看方向是去了后殿
小姐吩咐了一定要盯緊尤其是臨近傍晚的時候不管文安公主和褚榕兒誰出門便馬上來報。
她是及時來報了卻不料院子里多了個攔路的。
“小丫頭你家主子正忙著呢
有什么事晚會兒再說。”
小橙子認識韓御醫(yī)當下便客氣道:“我有要事是小姐吩咐的煩請韓御醫(yī)讓讓。”
韓御醫(yī)一臉凜然道:“你這小丫頭怎么不聽勸非是我不讓實在是你家小姐現(xiàn)在不宜打擾。”
他容易嗎身為一個大夫給人治病就算了現(xiàn)在還要給人看門。
簡直犧牲太大了。
小橙子見他攔著不讓登時急了:“你這人怎么回事趕緊讓開不然誤了我家小姐的大事我可不客氣了啊。”
韓御醫(yī)瞪眼:“你家小姐現(xiàn)在正經(jīng)歷大事呢你進去保管后悔我勸你別亂來。”
“我要稟報的才是大事小姐說了一刻也不能耽誤。”
“我可是好意你這小丫頭別不識好歹啊。”
小橙子怒了:“讓開好狗不擋道。”
“嘿你罵誰是狗呢?”韓御醫(yī)揪了揪胡茬沒揪住他決定了從今日起就留胡子以后就能吹胡子瞪眼了。
“誰擋道誰是狗。”
院子里吵嚷聲不斷很快就發(fā)展成了對罵。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響了一聲。
“橙子可是公主殿下出門了?”宋見霜走出門來鬢發(fā)微微凌亂好似剛睡醒一般。
“是公主殿下和褚小姐方才往后山去了。”小橙子趕緊往門口看去揚著脖子答道。
宋見霜眉頭微蹙:“快隨我去叫人。”
她急走幾l步腳下冷不丁地一晃幸好被人及時扶住了腰才不至于跌倒。
丘涼扶了她一把便快速收回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你小心些。”
宋見霜神色一頓默默站穩(wěn)。
兩個人的視線默契又閃躲都不往對方身上落一前一后只顧朝外走。!
第54章
小橙子:“…”小姐和丘姑娘也吵架了?
韓御醫(yī):“…”哎呀,好尷尬,不對,他才不尷尬,是這倆人的氛圍太尷尬……
丘涼和宋見霜卻只尷尬了一下,便來不及有別的情緒了。
“對了,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刺客也偽裝成了僧人。”
丘涼跟在宋見霜后面,一邊留意著她的腳步,一邊說道。
宋見霜凝眉:“你怎么不早說。”怪不得文安公主會跟著僧人出門,是她們大意了。
丘涼默默翻了個白眼:“我那不是沒來得及嗎。”誰知道韓御醫(yī)恰巧在這個時候回來,解蠱又生了變故,她那會兒的腦子里只有舍不舍身了,哪丟得下宋見霜去想別的。
雖然但是,這個身應該沒算舍吧,她都沒進去……
可是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好像也沒那么清白了,畢竟該摸的都摸了……
宋見霜臉色一白,悶頭走得更快了。
她們知道偽裝成僧人的公主府護衛(wèi)長在哪里,為了便宜行事,甲一就在五百羅漢殿外面。
是離文安公主那間靜室最近的大殿。
后山,文安公主和褚榕兒跟著僧人越走越偏,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妙,卻只是因為母妃,并沒有聯(lián)系到自身安危。
因為這個僧人在靜室里給了她一張密信,信的主人來自她的母妃,容妃娘娘。
文安公主認得容妃的筆跡,更不會認錯容妃在交代重大事情時慣用的暗號,此事除了她,便只有容妃最信任的人才知。
所以她確定,那封信就是母妃寫的。
內(nèi)容是:大事不好,速往后山。
文安公主想起自從國師失蹤后,母妃便和太后一樣,不時召大相國寺的僧人入宮講佛,還曾幾次親臨大相國寺,心里的那股疑慮更強了些。
母妃她到底在籌謀什么?
身為容妃的親生女兒,文安公主無疑是了解容妃的,所以她才覺得,以母妃的性子,與大相國寺來往,絕不是簡單地念佛。
如今,她來大相國寺了,而母妃好似也不打算瞞她了。
文安公主想得正出神,就見僧人回過身來,一臉狠戾,在他身后還突然冒出來幾個持劍的黑衣人。
文安公主不由駐足,心登時沉了下去。
“你們不是母妃的人!”
可是母妃的筆跡和暗號怎么會落入旁人之手?
僧人露出個猙獰的笑來:“你還不算太傻,但現(xiàn)在反應過來也晚了,受死吧!”
說著,他拿過身后一個黑衣人的劍,便沖了上來。
文安公主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從未學過武藝,哪里避得開。
她望著那直沖自己脖子而來的劍,心底一嘆,閉上了眼。
既然避無可避,便只有從容赴死,可惜連累了旁人。
旁人是指褚榕兒。
文安公主閉上眼,痛感卻沒有傳來,反而被人推到了一旁。
她猛地睜眼,就看到擋在自己前方,被黑衣人一劍刺中的褚榕兒。
還有黑衣人的怒吼:“找死。”
劍,再次刺向文安公主。
“找死的是你們。”甲一飛身擋下,帶著一眾偽裝成僧人的公主府護衛(wèi)發(fā)了狠地圍殺起刺客。
他們失職了,以死謝罪都不為過,但在死之前,要先把這幾個賊人碎尸萬段。
“留活口!”文安公主急喊一聲,就彎腰想去扶褚榕兒。
可看著被鮮血染紅衣襟的女子,她的手抖得厲害,根本不知道該扶哪里。
“殿下,快讓韓御醫(yī)看看。”宋見霜拯救了文安公主慌成一團的神思。
“對,快,快看…”
褚榕兒笑笑,視線望著文安公主:“殿下不必內(nèi)疚,我是公主府的長史,生是公主府的人,死當為殿下而死。”
原來這就是她的血光之災啊!
她搏了,就是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命去人前顯貴。
文安公主神色怔怔,望著臨死之際還不忘笑著寬慰她的褚榕兒,心頭震動:“你放心,本宮…本宮…”
本宮不會讓你死的,可是她哪能強留人命,本宮會幫你報仇的,可是斯人已逝,報了仇又如何。
“這位姑娘還是別說話了,趕緊抬到床上養(yǎng)著。”韓御醫(yī)沒好氣道。
傷口又不深,他來得及時,血也止住了,人根本死不了。
這些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廢話說個沒完,不知道處理正事,擱這演大戲呢。
再這么說下去,不回去服藥休養(yǎng),才是找死。
韓御醫(yī)話音一落,在場眾人皆是一喜。
宋見霜下意識地與丘涼對視一眼,正如她們卦中所算,褚榕兒只是受傷,并沒有危及生命,不然哪怕這一遭是褚榕兒自己的選擇,她們也難以心安。
褚榕兒心神一松,閉上了眼睛,看來她搏對了呢,搏到了大好前程。
“來人啊,快抬褚長史回房,不,本宮親自來抬。”文安公主驚喜不已,吩咐完又意識到護衛(wèi)和僧人都是男子,這個時候,她已然忘了什么尊卑,只想帶褚榕兒回去。
回去就上書父皇,為褚榕兒請封長史,什么考察期,全都不重要,一個不顧自身生死為她擋劍的人,有足夠的資格做公主府的長史。
宋見霜和丘涼聞言,不等她開口,便上前幫忙,小心抬起褚榕兒。
韓御醫(yī)跟在她們?nèi)松砗螅滓缓妥o衛(wèi)們拖著被活捉的刺客,默默跟在最后,心里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喜悅。
既然褚榕兒沒有性命之憂,文安公主又一貫仁慈,他們應該也能安心了。
文安公主果然沒打算重罰他們,但也沒有一點也不追究:“回府后全部領(lǐng)五十軍棍,速將此事報于父皇,把刺客悄悄帶回公主府收押,不得走漏風聲,就跟父皇說刺客已經(jīng)全部伏誅。”
“卑職領(lǐng)命。”甲一松了一口氣,五十軍棍還好,他們皮糙肉厚的,也就趴在床上疼一陣子。
文安公主安排完,便細細問了韓御醫(yī)一番,得知褚榕兒只是暫時暈了過去,很快就能醒來,且無大礙之后,才徹底放下了心。
她沉沉看了一會兒褚榕兒,又低頭握緊那封來自母妃筆的密信,轉(zhuǎn)身去了靜室。
“兩位師父又算準了,只是沒想到褚長史的血光之災是因本宮而起,好在她沒事。”
文安公主心底感嘆,她以為只要帶褚榕兒在身邊,便能護住人,卻不料正是因為在她身邊,褚榕兒才遭此災禍。
宋見霜和丘涼跟著慶幸一番,又被文安公主拉著算了一卦,知道接下來平安順遂,馬上就能回府,才讓人走了。
回到房間,兩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還好,一切都不出所料。”宋見霜垂眸看著桌面上的茶盞。
“是啊,沒事就好。”丘涼偏頭,盯著房門。
氣氛一時靜默。
全副心神忙完了文安公主那邊的大事,兩人再獨自相處,不免都有些尷尬。
傍晚之前那一會兒,她們……
沉默了片刻,宋見霜穩(wěn)了穩(wěn)神,平靜道:“我知你是不得已而為之,亦是為了救我,你放心,我必不糾纏此事。”
她這會兒心里很是復雜,比當時第一次聽到丘涼說她們會成親時還要復雜。
因為未來的事可以改變,她也可以去選擇不信。
但既定的事實,她卻無法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丘涼心里也亂得厲害,聞言便胡亂答道:“你知道就好,放心,我也不會糾纏,畢竟又沒真的發(fā)生什么。
一句話讓宋見霜才平靜下來的臉色差點破功,沒發(fā)生什么!
她輕吸一口氣,淡淡道:“正是,既然無事發(fā)生,我們便如從前那般相處,待我爹爹平安回府,你就帶著銀子和宅子功成身退吧。
“好,離除夕也快了。丘涼隨口應道,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走,這種感覺太讓人郁悶了,有點尷尬,但又不知道怎么去化解這份尷尬。
明明是做了好事,她心里卻總覺得有愧似的。
她又沒做虧心事,不就是該摸的不該摸的都摸了個遍嗎,愧什么愧。
她能扛住就已經(jīng)不錯了,頭腦發(fā)昏之下哪還管得了手都往哪兒摸……
又是一陣沉默。
“天色已晚,我回房了。宋見霜從容起身,神色平淡,鎮(zhèn)靜得真跟什么都發(fā)生一樣。
望著宋見霜不緊不慢的腳步,丘涼心里劃過一絲不對勁。
她看了眼房里,嘴角微抽:“宋見霜,這是你的房間。
丘涼知道哪里不對勁了,這是宋見霜的房間,該回房的人應該是她!
這個女人怕不是糊涂了。
宋見霜身子一僵,差點又沒站穩(wěn),意識回籠,她頭也不回道:“我知道,我出去找小橙子,你回房吧。
這一次,腳步凌亂,身影倉皇。
丘涼起身,走到門外,看了眼呆立在一旁邊的小橙子,不由笑了:“你愣著做什么呢?沒聽到你家小姐找你?
小橙子:“…
以為她想愣啊,小姐一出門就開口說找她,結(jié)果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院外沖,她這不是沒反應過來嗎。
這天雖然黑了,但院子里也掌燈了,她家小姐的眼神什么時候變這么差了,她這么一個大活人,小姐竟然沒看到!
小丫鬟欲哭無淚,她的存在感這么低嗎?
丘涼哭笑不得,合著宋見霜的鎮(zhèn)定都是表面上的,腦子是真糊涂了。
而且,她們除了早上那一卦,就是方才文安公主求走一卦,分別看到了出事的是今天,以及明早就會離開大相國寺,還有兩卦沒算呢。
宋見霜這個女人就放過她了?
不把她當工具人了?
莫名的,丘涼心里竟然有一絲遺憾,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她冷不丁地搖了搖頭,不當工具人不是好事嗎?
怎么還遺憾起來了,不過,若是搖卦,她們就必不可免地要接觸,要握手……!
第55章
宋見霜走到文安公主的靜室外,站定,看著靜室里影影綽綽的燈光,恍然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
是來干什么的呢?哦,是來找小橙子的。
可是小橙子沒有她的吩咐怎么會在公主這里?
宋見霜抿了抿唇,耳根處熱意蒸騰,小橙子好像就在門外站著。
她看到了,卻沒經(jīng)大腦思考,直接越過去了……
到底還是心生慌亂了啊。
宋見霜長這么大,未曾有過中意的人,更不曾與人那樣親密過,性格再怎樣沉穩(wěn),也做不到那么快就冷靜下來。
她輕嘆一聲,正想轉(zhuǎn)身回去,就看見文安公主走了出來。
宋見霜及時垂首,行禮:“臣女拜見殿下。”
文安公主關(guān)好靜室房門,詫異道:“宋師父是在等本宮嗎,剛好我要回去歇息了,我們邊走邊說。”
文安公主經(jīng)歷過傍晚那一遭,心里惦記著褚榕兒不說,還驚慌于那封來自母妃的密信,以及那幾名被暗中帶回公主府的刺客。
這種時候哪還能靜下心抄寫佛經(jīng)。
宋見霜點點頭:“是有一事想提醒殿下。”
她跟著文安公主回房,途經(jīng)自己門前,看到了滿臉委屈的小丫鬟。
小橙子眨巴著眼睛,仿佛在說:小姐,奴婢就在這兒呢,你看得見嗎。
宋見霜默默駐足,吩咐一句:“橙子,去準備熱水來,我馬上就回。”
“好嘞。”小橙子開心地應下,一溜煙跑了,小姐眼里還有她啊。
文安公主看得新奇,這小丫鬟被安排去做事,怎么開心成這樣,看著還像是發(fā)自內(nèi)心?
是天生熱愛忙碌,還是宋見霜御下有術(shù)呢,若是后者,她少不得要請教一番。
進了門,文安公主便問道:“宋師父想提醒我何事?”
“臣女方才為那些刺客的來歷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他們的主子是二皇子。”宋見霜道。
文安公主應該是需要這條消息的,她在心里判斷到。
“有勞宋師父掛心此事,本宮在此謝過……”文安公主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以示她對宋見霜的看重與信賴。
次日,圣旨傳來,命文安公主即刻進宮,禮佛之行到此為止。
惠安帝很是憤怒,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那兩個被權(quán)勢沖昏頭的兒子所為,到底還是手足相殘了。
他揉了揉頭,就是不知道是老大還是老二,這幾日,他不過是對女兒的賞賜多了些,這兩個做兄長的就下此狠手,簡直混賬。
“小書子,文安怎么還沒來?”
“哎喲我的陛下,奴知曉您心里邊著急,可大相國寺在京城最南邊,就是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時辰,公主金枝玉葉,哪能這么快。”書公公細聲細氣道。
文安公主收到急詔,當然不會跟來時一樣悠閑,她那輛馬車趕得很快,不一會兒就一騎絕塵,丟下了慢悠悠的儀仗隊伍。
后面,有一輛馬車在駛到岔路口時,也離開了公主府的隊伍。
馬車里,宋見霜閉目養(yǎng)神,一路上就沒睜過一次眼睛。
與之相反,丘涼時不時地就會瞅一眼宋見霜。
馬車一轉(zhuǎn)彎,她又悄悄朝宋見霜看去,宋見霜依舊閉著眼睛,好似不打算理她……
丘涼心里一嘆,這個女人明明說了跟往常一樣相處,怎么自己先做不到了,若按照往常,她們不能連一句話都不說吧。
就在她心生無語的時候,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小橙子皺眉,兇巴巴道:“丘姑娘你做什么朝我家小姐又是翻白眼又是撇嘴的。”
丘涼:“…”
她深吸一口氣,笑:“我昨夜沒睡好,控制不住嘴角抽搐,眼角抽風,不行啊。”
“哼,我看你是對我家小姐有意見。”小橙子一臉不信,控制不住眼角抽風,怎么不對她抽風呢,偏偏只對她家小姐一個人抽風,分明就是區(qū)別對待,對她家小姐不滿。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丘涼差點當場表演個嘴角抽搐,余光留意到身旁的人靜靜睜開了眼睛,她呼吸一滯,沒有再理會小橙子。
突然好緊張怎么辦,不行,要跟以前一樣,像之前那樣相處,她可以做到的。
只要她做得到,尷尬就只是宋見霜一個人的事。
小橙子正斗志昂揚呢,見丘涼突然啞火,不跟她嗆聲了,不由也看向一旁。
“小姐,你醒啦,睡得好嗎?”
宋見霜拿起身邊的水囊,抿了一口,視線落在小橙子的臉上“尚可。”
話音一落,她放下水囊,淡淡看向丘涼。
丘涼莫名坐直了些,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
媽呀,為什么還是覺得緊張,不行,她要繃住。
不僅她繃住了,宋見霜也繃住了:“回府后,丘姑娘隨我去書房一趟吧。”
“好啊好啊。”丘涼揚唇一笑,應得乖巧。宋見霜抿了抿唇,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不一會兒又閉上了眼睛。
丘涼的笑意頓在嘴邊,她們這樣,算是跟從前一樣相處嗎?
小橙子的視線在她們兩人的臉上一個來回,心道小姐和丘姑娘果然吵架了,看樣子還是她家小姐占理,沒看見丘姑娘笑得有多討好嗎,明顯是過錯方。
她家小姐一向很少生氣,但生起氣來就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了,可憐的丘姑娘……
過錯方丘涼完全沒有領(lǐng)悟到小丫鬟眼神里的同情,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待會兒回到宋府之后怎么辦。
宋見霜特意叫她去書房是為了什么事呢?
不對,現(xiàn)在不是關(guān)心什么事的時候,該關(guān)心到時候怎么相處,能不能不尷尬了,說好的跟以前一樣相處呢?
這個女人能不能說到做到啊,真是的,跟她比差遠了。
丘涼心里正吐槽著,馬車就停了。
宋府到了,宋見霜不用喊便睜開眼睛,徑直下了馬車,走在前面。
丘涼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一路跟到書房外。
宋見霜推門進去,小橙子自覺往門旁一站,朝丘涼眨眨眼,壓低聲音道:“丘姑娘,別說我沒關(guān)照你,我家小姐最怕別人撒嬌了。”
比如她,每次一犯錯,只要搖著小姐的胳膊撒個嬌,小姐就不會責怪她了。
丘涼:???
什么鬼東西?
小橙子還好心地朝她做口型:朝我家小姐撒嬌。
丘涼腳步一頓,不敢置信道:“你說讓我做什么?”這小丫鬟莫不是腦子抽風了。
小橙子瞪了丘涼一眼,小心打量了一下書房里面,宋見霜安靜坐在桌前,提筆寫著什么,并沒有關(guān)注她們這邊。
她拉了丘涼一把,朝門外走了兩步,神神秘秘道:“這話你怎么能問出來呢,意會,意會懂不懂,我家小姐生氣了可不好哄,但只要朝她一撒嬌,再大的氣也消了,你自己體會體會。”
丘涼:???
宋見霜生氣了?生誰的?
她怎么不知道,不對,憑什么她要哄宋見霜啊,還要撒嬌!還體會!體會個鬼啊!
丘涼正想細問,就被推進了屋,小橙子還笑瞇瞇地叮囑:“別忘了哦,丘姑娘加油。”
丘涼茫然進屋,看向宋見霜。
宋見霜正抬眸看來。
“那個,小橙子讓我對你,啊不是,你找我何事?”丘涼一緊張,差點脫口而出:小橙子讓我對你撒嬌——
宋見霜放下筆,淡淡道:“坐吧,我們今日還未起卦。”
丘涼老實坐到她對面,心道何止是今天沒算,昨天也少算了兩卦呢。
不過,宋見霜這么快就不尷尬了嗎?要知道搖卦之后,她們可是要握手的……
不知道為什么,宋見霜一直尷尬著,丘涼著急,宋見霜不尷尬了,丘涼反而有點不適應了,人的情緒啊,真復雜。
說完這么一句話,宋見霜便低頭整理紙筆,良久沒有聽到丘涼的聲音,她才抬起頭問道:“你不想算嗎?”
“沒有啊,你想問什么?”丘涼搖搖頭,這工具人當久了,她竟然覺得挺適應的。
算什么?
宋見霜微愣,她只想著怎么化解尷尬,怎么恢復如常了,忘了想這個問題。
算什么呢?
丘涼見她久久不語,輕聲問道:“不然算褚小姐何時痊愈?”
隨便問一個吧,她們現(xiàn)在的腦子都挺亂的,繼續(xù)轉(zhuǎn)移話題。
宋見霜點頭:“好。”
說完便開始搖銅錢。
搖完銅錢后,她下意識地伸出手,隨后便是一愣,這一點,她也沒想到。
宋見霜輕抿唇角,手默默握了握,好似有些遲疑,該不該收回。
丘涼沒有給宋見霜收回的機會,直接按住了她的手腕。
溫熱的手掌輕輕撫在手腕上,在寒冷的冬日里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意,晃動著宋見霜才平復下去的心緒。
“臘月里,褚小姐便痊愈了。”丘涼面露笑意,褚榕兒只傷到了皮肉,沒有碰到筋骨,傷愈得很快。
宋見霜點點頭,頭腦逐漸冷靜下來:“接下來就算文安公主為何要把刺客悄悄押往公主府吧。”
不僅如此,文安公主還命護衛(wèi)長甲一稟告陛下,刺客已盡數(shù)伏誅,顯然是有意遮掩什么,此事很反常。
她們已經(jīng)得知刺客是二皇子的人,受罰的是大皇子,文安公主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銅錢落下,這一次,宋見霜主動握住了丘涼的手,像往常那樣。
丘涼只是短暫失神了一瞬,眼底便恢復清明,目露不解道:“我怎么只看到了容妃娘娘。”
這一卦,問的是文安公主為何悄悄將刺客收押,而畫面里只有容妃一個人,就沒有別的信息。
“難道那些刺客跟容妃娘娘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宋見霜蹙眉,她們之前已經(jīng)算過了,人是二皇子的,背鍋的是大皇子,容妃久居深宮,怎么會跟謀害文安公主的刺客有牽扯。!
第56章
兩人安靜對視一瞬,都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再問,今日還剩下兩次。
而她們剛從大相國寺回來,下午也沒有去鋪子里的打算。
“那就問容妃娘娘為何會跟刺客一事有牽扯?”丘涼說著拿起銅錢,順手搖了起來。
等她一搖完,宋見霜便干脆地伸出手。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房間里一片靜默,正中央的暖爐里喀嚓一聲,燃燒的木炭發(fā)出細小的碎裂聲,好似不敢打擾她們。
丘涼這一次看得有點久,待松開手后,她的眉頭已經(jīng)緊緊皺在了一起;“畫面是碎掉的,我仔細辨認了一下,有容妃娘娘,有那位失蹤的國師,還有大相國寺的主持,至于跟此事的聯(lián)系,應是容妃娘娘的一封信落在了二皇子手里。”
她隱隱有了一種猜測,割裂的畫面出現(xiàn)三次了,好像每一次都跟那位國師有關(guān)。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通了,二皇子手里應當有容妃娘娘的把柄,借此才把文安公主邀去了后山,而文安公主不想讓皇帝知曉此中內(nèi)情,所以選擇為自己的母妃遮掩。”宋見霜心中疑惑漸解。
難怪她們幾次三番提醒文安公主,文安公主還是中了計,原來這里面牽扯到容妃娘娘。
宋見霜不由沉思,容妃有什么把柄落入了二皇子手中呢?
“宋見霜,我想問一個人。”丘涼想了想,腦子里是一個不該出現(xiàn)在畫面里的人。
容妃跟國師的失蹤有關(guān),這一點她們知道,二皇子抓住了容妃的把柄,這也能說得通,可大相國寺那位白胡子白眉毛的老主持怎么會出現(xiàn)在畫面里?
“你想問大相國寺的主持?”宋見霜語氣篤定,方才這個人所說的信息里,有一個人出現(xiàn)得很突兀,在她們串聯(lián)起來的信息里,顯得格格不入。
丘涼點頭,干凈利落地搖完卦便握住宋見霜的手。
宋見霜垂了垂眼簾,視線落在丘涼微微失神的臉上,稍停頓了一下又默默移開。
那件事應該算是過去了吧……
只要今后不再提及,就可以當作沒有發(fā)生過,這一點,她和丘涼似乎都做到了。
片刻后,丘涼松開手,眼神里透著一絲古怪:“宋見霜,我們好像算到大事了!”
萬萬沒想到,老和尚竟然真不是普通人。
“怎么說?”宋見霜神色淡然,她們連宮變都算到過,還怕什么大事。
“我看到老和尚他做了易容,露出真實面貌后跟容妃娘娘這樣那樣,你懂得。”丘涼眼角抽抽幾下,簡直震驚她八百年。
容妃竟然瞞著皇帝跟別的男人這樣那樣。
她突然就明白了之前看到的一幕,容妃和文安公主母女兩個,一個成了執(zhí)掌六宮的皇后,一個成了太女繼承皇位,而皇帝卻成了癱在床上的啞巴。
這其中,真的很難讓人不多想啊。
宋見霜也驚住了,容妃竟然和大相國寺的住持有那種關(guān)系!
她突然想起鋪子剛開張那幾日,文安公主未表明身份時,有一卦是為她的母親所問,也就是問容妃。
當時文安公主搖出的是第四十四卦:姤。
大象上是他鄉(xiāng)遇喜,功名有成之兆。
丘涼所看到的內(nèi)容也印證了這一切。
宋見霜也是照實解的卦辭,卻只解了一半,因為剩下的一半里……
此卦的運勢著重提到了要注意桃色糾紛,感情上也是用情不專之象。
這種話她當然不能跟文安公主說,縱使文安公主性子再仁善,也不會樂意聽別人說自己的母妃會紅杏出墻的話。
沒想到這后半卦應在了大相國寺的主持身上。
宋見霜想到什么:“大相國寺的主持跟容妃關(guān)系匪淺,你說國師會不會…”
誠如丘涼之前看到的那樣,國師不僅活著,還被人囚在了地牢里。
而牽涉其中的兩人一個是容妃,一個是宋見霜的爹。
如今宋監(jiān)正被收押在獄,而容妃行動自如,偶爾出宮便是來大相國寺禮佛。
宋見霜心里不由有了一種猜測,如果國師真的被容妃囚了起來,這個大相國寺的主持可能就是關(guān)鍵。
丘涼反應很快:“你是說,國師有可能就在大相國寺?”
說到這里,她眼神一亮,簡直太有可能了。
國師進宮不出不可能無人知曉,那么他失蹤就只能是在宮外,宮外能令容妃信任的人除了文安公主,恐怕就是她自己的老相好了。
大相國寺占地極廣,后方又是山林,挖地牢藏個人簡直不要太簡單。
“不錯,既然你能看到,就說明這些事都與我們切身相關(guān),接下來就問國師是否被囚在大相國寺。”宋見霜說著搖起了銅錢。
丘涼用力點頭,頭一次有點迫不及待,如果她們能找到國師,那就…嗯…那就太好啦!
兩人不自覺地相視而笑,手輕輕握在一起。
丘涼垂眸去看,嗯?她抬眼看了一下宋見霜,再垂眸,再看。
“怎么了?”宋見霜見她不停看過來,不似尋常那樣很快便雙目失神。
丘涼一臉懵:“我什么都沒看到?”
難道她們猜錯了?實際上國師跟她們兩個一點相關(guān)性都沒有,需要跟國師有關(guān)的人來搖卦才行?
兩人沉默對視,手不自覺地握緊。
忽地,宋見霜彎唇輕笑:“我們忘了一件事,今日已經(jīng)算過四次了。”
她們只顧著分析線索,只顧著沉浸在推論和猜測中,忘了留意次數(shù),已經(jīng)四次了。
丘涼失笑:“瞧我這腦子,都已經(jīng)四次了,那明天再問吧。”
宋見霜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明日最好留兩卦,慢慢來,不著急。”明日她們要去見一個人,去見國師的大弟子,一直等在樓上樓的齊挽瀾。
另外一卦則留給文安公主,以備不時之需。
說到文安公主,她前腳剛進宮,后腳大理寺就有人來報抓到刺客了。
父女兩個都愣了一下。
惠安帝:這大理寺真是頭一回效率這么高,還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文安公主:刺客不是都被暗中帶回公主府了嗎?哪里又冒出來的刺客?
“快命人通傳,朕要看看是何人膽大包天。”
新任大理寺卿姓余,看起來是個精干的老頭,一進門便把折子呈了上去。
惠安帝也喜歡這樣話少又干實事的臣子,多省心,再看看之前那位江寺卿,遇到事就推諉拖延,干什么都不利索,尸位素餐,該死的世家。
看完折子,該死的就變成了蠢大兒L。
“來人啊,擬旨,泰王修身不正,自今日起貶為泰郡王,無詔不得出府。”
泰王便是大皇子,也是大理寺審問出的結(jié)果。
惠安帝怒不可遏,幸好女兒L沒有出事,不然他非要那逆子自裁謝罪。
這一道圣旨雖然遮掩了一下手足相殘的內(nèi)情,大皇子看似也只是降了封號,但無詔不得出府形同幽禁。
意思是,你以后就不是親王了,也沒資格肖想皇位了,但還是個郡王,至少不愁吃不愁穿,往后就老實待在王府里養(yǎng)老吧。
文安公主第一反應就是冤枉了大皇兄,畢竟宋見霜跟她說過刺客是二皇子的人。
“父皇息怒,兒L臣以為此事一定有誤會,大皇兄宅心仁厚,對兒L臣又多有愛護,絕不會做出想要傷害兒L臣的事來。”其實在宋見霜說刺客是二皇子的人時文安公主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氣大皇兄雖然才能平平為人也比較固執(zhí)
但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平常也會給她送些精巧的小玩意兒L關(guān)心她的病情。
不像二皇兄一向?qū)λ魂P(guān)心好像沒有她這個妹妹一樣
說起刺殺她心里也更傾向于是二皇子的手筆。
但皇帝顯然對大皇子更為不滿因為支持大皇子的是世家。
“文安不必為那逆子求情這件事不必多說朕一定要嚴懲他給你一個交代。”惠安帝沒有放過大兒L子的意思世家就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而世家的希望就在大皇子身上而他會親手掐滅世家的希望以保皇權(quán)至高無上。
文安公主見他心意已決書公公也捧著圣旨去蓋玉璽了便知此事已經(jīng)沒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回府后她便問甲一刺客怎么會有漏網(wǎng)之魚。
甲一的回答正如她所料當時在大相國寺現(xiàn)身的刺客都被帶回了公主府也就是說大理寺抓到的那個漏網(wǎng)之魚很可能是幕后指使者故意為之為了陷害大皇子而留的后手。
“去地牢本宮要親自審問。”
文安公主沉眉雖然已經(jīng)知道這些人背后的主子是二皇子了但她更關(guān)心的是那封密信母妃為何會牽涉其中?
出乎意料的無論怎樣用刑惑言語誘導這幾個刺客的回答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他們是在為大皇子效命至于密信他們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其中蹊蹺。
文安公主目光凜然這些人不像說假話也就是說要么宋見霜算錯了要么……
“你們可曾見過大皇子本人?”
刺客奄奄一息地搖了搖頭他們這種養(yǎng)在京城外的死士哪有機會見到主子。
文安公主心頭沉重因為她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這些人自以為是大皇子培養(yǎng)的死士事實上離真正的死士差遠了。
真正的死士不會吐露任何信息要么完成任務要么死絕不會被俘。
換言之這幾人根本不是死士甚至于連自己真正的主子都弄錯了。
文安公主深呼一口氣二皇子恐怕蓄謀已久像這樣自以為效命大皇子實則是二皇子棋子的刺客或許還有很多此計真絕。
甚至于二皇子手里可能還握有母妃的秘密。
“來人備馬車。”她要進宮既然想不明白就找母妃問個清楚。!
第57章
容妃的芳菲殿里。
“母妃,您知道我在大相國寺遇襲了嗎?”文安公主打量著容妃,一見面就提起了大相國寺。
容妃遲疑了一下,便坦然道:“有收到一點風聲,知曉你無事。”
女兒在大相國寺遇到了刺客,宮里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不是皇帝,而是她。
因為即使侍衛(wèi)相救不及時,那個人也會出手。
文安公主垂了垂眼簾,拿出那封密信。
“母妃,我之所以會中計,是因為這封信。”
這一次,容妃沉默了許久。
沉默是因為震驚,這封密信的確是出自于她手,如果沒有記錯是上個月的事,她去大相國寺禮佛,特意去見那人,因為有人在京城發(fā)現(xiàn)了國師那位失蹤的大弟子。
按理說,這封信應該在那個人手中,那個人看過就會燒掉。
可是為何這封信會出現(xiàn)在女兒手里,還是來自于那些謀害女兒的刺客。
容妃心神劇顫片刻,難道那個人沒有按照約定閱后即焚,還讓躲在暗處的賊人給得了去。
見她一直沉默,文安公主走近,低聲道:“母妃,您到底有什么事瞞著我,這封信和那些刺客都是二皇兄所為。”
不管容妃在謀劃什么,文安公主直覺要把所有的信息和盤托出,她們母女之間可以有秘密,但面對敵人,要統(tǒng)一陣線。
容妃聞言,轉(zhuǎn)身把密信扔進火爐,是二皇子嗎?
二皇子到底是偶然所得,還是知道了什么。
不行,她要立刻出宮跟那個人見一面,不,這個時候不能出宮,說不定二皇子的人就在暗處盯著。
那怎么辦?
“文安,你相信母妃嗎?”
文安公主沒有猶豫,直接點了點頭,她相信母妃不會害自己。
容妃迅速鎮(zhèn)靜下來,緩緩露出一抹笑容:“你去幫我見一個人,把你有關(guān)這件事的所有,都告訴他。”
文安公主沉默了一瞬,輕聲問:“那人是大相國寺的僧人嗎?他和母妃是什么關(guān)系?”
容妃一怔,那個人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呢?
他們青梅竹馬,相依為命,一起漂洋過海來到百鉞,在異國他鄉(xiāng)守望相助,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且兩情相悅,但世事無常,半點不由人。
“他是我的表哥,這世上除了我之外,對你最好的人。”
畢竟,那個人一直都以為文安是他的女兒……容妃眼神一黯,心底羞愧又無力,那個人并沒有見過惠安帝,也不知道文安跟惠安帝長得很像。
而她順水推舟,一直沒有告知那個人實情,他們的孩子早就死在了顛簸的海上,文安的親生父親是惠安帝。
因為她也怕,怕情分敵不過人性,怕那人因此而變心。
她到底是自私了啊……
文安公主垂眸:“母妃,您可以跟我講講從前的事嗎。”
從記事起,文安公主便從未聽容妃提起過來百鉞之前的事,她只知道容妃來自西島國。
西島國在百鉞以西,顧名思義是一個海島,據(jù)史書記載,百鉞建朝初,西島曾有意邦交,還送了一位和親公主來。
不料那位和親公主一入百鉞,西島國便發(fā)生政變,往后幾百年一直處于動蕩之中,且不斷侵擾百鉞西部沿海區(qū)域,是為敵國。
直至前些年,如今的西島皇室統(tǒng)一了政權(quán),也因此舊事重提,再次請求與百鉞邦交。
西島皇室沒有公主,便在國內(nèi)挑選了一批容貌過人的少女,又供奉了大筆黃金,一起送往百鉞。
容妃便是這一批少女里面的佼佼者,一舞傾城,入了惠安帝的眼。
文安公主所了解的,都是這些眾所周知的事。
容妃笑笑,握住文安公主的手:“從前的事,不提也罷,你現(xiàn)在就去大相國寺,將此事告知寺里的主持,接下來的事就由母妃來處理。”
她的女兒只負責光風霽月,不染塵埃,做好百鉞最尊貴的公主。
“母妃早些休息吧,我這便去大相國寺見舅舅。”文安公主知曉母妃這是不會吐露實情了,同時也知道母妃有信心處理好此事。
母妃的表哥,按輩分,她應該喚一聲“表舅”。
她猜得到母妃年輕時必然過得不如意,母妃不愿說,她便不問了。
容妃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未來注定會是一條血路,她不愿意女兒手染鮮血,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事,由她來做,由那個人來做,便夠了。
文安公主出宮后就回了公主府,小心裝扮一番,才悄悄繞道去了大相國寺。
有些事,母妃雖然沒有明說,但她自幼聰慧,也能窺到幾分真相,那位大相國寺的主持和母妃之間恐怕不單是表兄妹的關(guān)系。
一路上,文安公主的心緒都不太平靜,直至見到了那位不曾謀面的表舅。
大相國寺的主持,法號神塵。
神塵主持聽聞是故人之子來訪,不由心頭一動,他在此地的故人只有一位。
而那位故人久居深宮,輕易不能來訪。
故人之子,難不成是……
待見到文安公主,他目光一亮,果然是他們的女兒文安。
身上有幾分表妹的影子。
前日,這孩子還在寺里抄經(jīng)禮佛,他到底是難忍女兒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的煎熬,曾命人去請這孩子來一趟,奈何被拒。
他后來又悄悄去看過,看到了女兒遇刺,他著急出手相救,卻看到了一旁以死相互的褚榕兒,以及已經(jīng)趕赴而來的公主府護衛(wèi)。
為謹慎起見,他及時收住了手,只藏在暗處靜靜看著女兒脫離險境,又在第一時間傳信給容妃。
神塵主持吩咐僧人退下,單獨迎文安公主來到一間禪房。
“你…你娘親可好?”他有些激動地盯著文安公主,好似怎么也看不夠,二十年了啊,女兒都長這么大了。
他為了守護容妃,為了不給這個孩子添麻煩,生生忍了二十年都不曾去看一眼。
文安公主見他年歲已長,心里莫名安定了許多。
“我娘一切都好,文安見過舅舅。”
“好孩子,好孩子,你們都好就好。”神塵主持一個勁兒地打量,眼神極盡慈愛,欣喜。
表妹把他們的孩子養(yǎng)得很出色,他這么多年都值了。
文安公主頭一次被人用這種眼神望著,有些不適應地肅了肅臉色:“娘親命我來告知舅舅一件事。”
“好孩子,你說,慢慢說。”二十年的思念,讓神塵大師想和女兒多待一會兒。
文安公主便娓娓道來,從那封信,到二皇子以大皇子之名培養(yǎng)刺客……
說完,她便果斷離開,并不想與這位表舅敘舊。
實在是這位表舅的眼神太奇怪了,看得她不自在。
神塵主持目送她離開,久久不舍收回視線,待文安公主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內(nèi),他才轉(zhuǎn)過身,臉色也沉了下來。
此事都怪他,怪他一時私心,不舍得把容妃的書信都燒掉,才讓二皇子有機可乘。
他匆匆回房,撬開床邊的一塊石磚,從里面抽出一個木盒,里面的書信果然少了幾封。
他深吸一口氣,連同整個木盒都扔進火爐里,撕去易容,換上了一身黑衣。
當晚,二皇子府走水,二皇子的臥房、書房以及議事廳都起了大火,直至凌晨才被撲滅。
次日一早,消息傳開。
兵馬司和大理寺一同調(diào)查,卻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京城不由戒嚴起來,而得知此消息的容妃和文安公主,不由都松了一口氣。
同一時間,丘涼和宋見霜剛用過早飯,聽聞此事之后,兩人對視一眼,匆匆去了書房。
“今日第一卦便問這火燒二皇子府的人。”宋見霜手執(zhí)銅錢,搖卦,而后從容握住丘涼的手。
片刻后,丘涼有了答案。
“是大相國寺的那位主持,文安公主去見過他了。”說罷,她好奇心起,“第二卦不如就問文安公主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
丘涼不由腦補了一場大戲,神塵主持是容妃的老相好,那文安公主的身份可就太微妙了。
好在,事情沒有她想的那么離譜。
畫面里,神塵主持朝著一個方向跪拜在地,而文安公主和皇帝一起站在那里,兩人容貌相似,明顯是父女。
看來文安公主八成是皇帝的親生女兒,跟神塵主持沒什么狗血的關(guān)系。
“剩下兩卦還問嗎?”
宋見霜略一思考:“先不問了,去樓上樓。”
她們該去會一會那位國師的大弟子了。
兩人按照昨日商量好的,在太后壽辰前這兩天都不去鋪子里了,先處理手頭上的要緊事。
深冬,天氣寒冷,樓上樓財大氣粗,從大堂到二樓都燃著暖爐,一進去便熱意撲來,與外面的天寒地凍仿佛是兩個世界。
“見霜,丘姑娘,先喝杯熱茶吧。”
樓上樓特地為貴客專供的果茶,色如紅湯,上面漂浮著脈絡清晰的山楂片。
入口便是山楂的清香,微酸甘甜,養(yǎng)顏潤喉,又消食化滯,讓丘涼忍不住多喝了兩口。
“齊伯伯,我們來此是想請你算一卦。”宋見霜開門見山道。
她們來找齊挽瀾的主要目的便是試一試丘涼那看到未來的能力,是否只能與她接觸才生效,還是會起卦之人都可。
齊挽瀾聽到她的話,從善如流道:“好。”
不問她們想算什么,也不問她們?yōu)楹握宜悖路鹪缇投聪ち艘磺校以敢馀浜稀?br />
丘涼與宋見霜對視一眼,宋見霜微微點頭。
丘涼在心中默問國師的去向,連搖六次銅錢,卦象顯現(xiàn)。
齊挽瀾只看了一眼,便道:“此乃震卦,震屬雷,雷聲響,是非亂,幸而有驚無險,求名行事皆順遂,尋人當向金鐘撞。!
第58章
齊挽瀾的話音一落,丘涼與宋見霜便默默對視,有點眉目,但又不確定。
接下來的才是關(guān)鍵。
丘涼輕輕頷首,從她之前所看到的畫面來看,齊挽瀾毫無疑問是可信的,可以一試。
宋見霜心領(lǐng)神會,看向齊挽瀾:“齊伯伯,可否讓我們看看你的手相?”
說是我們,躍躍欲試的卻只有丘涼一個人。
“好。”齊挽瀾還是只有一個字,甚至主動朝著丘涼伸出了手。
丘涼輕吸一口氣,心道自己是現(xiàn)代人,現(xiàn)在又為了正事,正事要緊,男女大防暫且先放一邊。
她來到古代這么久,都快被同化了,一想到要碰男子的手,腦子里就升起“男女授受不親”幾個字。
她不自覺地又看了宋見霜一眼,宋見霜神色鎮(zhèn)定,眼神淡然。
丘涼心里莫名安定下來,這才握住齊挽瀾的手,垂眸片刻,眼前卻什么都沒有。
她想看未來,齊挽瀾卻在看她。
片刻之后,丘涼松開手:“齊伯伯的手相,嗯,貴不可言。”
反正她是什么也沒看出來,看不到未來,更不懂手相。
“有勞丘姑娘了。”齊挽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魂魄歸位,有意思,這位丘姑娘竟然失過一魂。
師父有言,人有三魂,缺一不可,但凡事都有例外。
失魂一說亦有講究,分輪回前和輪回后,輪回前乃天定,輪回后是人為。
眼前這位丘姑娘應該屬于前者,出生之時便缺了一魂,原因一般有二。
一是前世乃大奸大惡之輩,輪回贖罪,是為天罰。
二是前世乃救苦救難之人,為護蒼生,自愿獻祭。
丘涼是哪一種,難說啊。
想到這里,齊挽瀾道:“丘姑娘可否也為我算一卦?”
丘涼微愣,她可不會算卦。
“齊伯伯有所不知,我只會看相,手相面相都能看,但不會算卦。”
她不懂卦象,也不知怎么解卦辭,自然不會做打腫臉充胖子的傻事。
齊挽瀾笑笑:“無礙,我來問,你只管搖卦便可。”
丘涼不懂這是什么操作,下意識地看向宋見霜。
找我算卦,反而讓我搖銅錢,這算什么?
宋見霜給了她一個稍安毋躁的眼神,緩緩道:“丘涼不善起卦,齊伯伯想算什么,不如由我來代勞吧。”
傳言這位國師的大弟子,生來便開了天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眼下這些話分明是想從丘涼身上印證什么。
她知道齊挽瀾暫時可信,但并不代表她們就會無條件接受別人的窺探。
任何事,都講究個你情我愿,齊挽瀾算丘涼,她不愿……
齊挽瀾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他頓了頓,收斂心思:“也好。”
宋見霜到底是師弟宋監(jiān)正的女兒L,又被師父批出命格不凡,不是等閑之人,看透他的想法一點也不奇怪,是他著急了。
不過……
既然不能算丘涼,那算一算宋見霜也無傷大雅,他剛好可以親眼見見宋見霜的命格有多么不凡。
宋見霜見他應了,便從容搖卦。
齊挽瀾掃了眼卦象,心中就已經(jīng)找到了對應的那一卦。
上三爻為巺,下三爻為艮,第五十三卦:漸。
卦辭是,鳳落西岐山,富貴榮華八百年。
這位才是真正的貴不可言啊。
“一卦換一卦,我們今日便不打擾齊伯伯了。”宋見霜心里惦記著丘涼方才到底有沒有看到什么,搖完卦后,便提出告辭。
齊挽瀾本就奉師命要守護宋見霜,當然不會與她為難,聞言便道:“我雖癡長一些年歲,應你們一聲伯伯,但家?guī)熡忻也粡模蝗粲行枰M管吩咐。”
他絕不推辭。
因為師命,也因為宋見霜的命格,能追隨其左右,是他的造化。
宋見霜點點頭,與丘涼離開了樓上樓。
馬車里,丘涼望著宋見霜,一臉的欲言又止,她想說她沒什么都看到。
而宋見霜亦看著她,目露詢問,想問她有沒有看到什么。
“小姐,丘姑娘,你倆對眼半天了,怎么都不說話?”小橙子開口,打破了沉默。
丘涼默默翻了個白眼,為什么不說話?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棒槌在,不方便說唄。
宋見霜笑笑:“無事,速速回府。”
回到宋府之后,兩人便直奔書房。
小橙子快步跟在后面,才走到書房外,房門便被丘涼順手關(guān)上。
小橙子瞪眼,壞心眼的丘姑娘,一定是嫉妒她可愛迷人的小鼻子,差點就撞門板上了。
不過她也明白了,小姐這是有要事相商,顧不得吩咐,身為一個無所不能又貼心的大丫鬟,當然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么。
守好房門唄。
書房里。“我什么都沒看到。”丘涼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開口。
看來和別人接觸不靈,至少和齊挽瀾接觸沒什么用。
宋見霜點點頭,對這個結(jié)果并沒有多少意外。
“你來試一下,現(xiàn)在能不能看到什么?”
說著,她握住丘涼的手,目露期待。
方才在樓上樓,搖卦的雖然是她,但問卦的是齊挽瀾。
等同于是她在起卦,按理說丘涼也能看到一些東西。
比如,齊挽瀾問的是什么。
片刻過后,丘涼驚喜地握緊宋見霜的手:“我這次看到了。”
驚喜之下還帶著一絲愕然,因為她看到了宋見霜,甚至還有她自己。
“你看到了什么?”宋見霜不露聲色地抽回手,淡淡問道。
看到了什么,丘涼想起那閃過的畫面,語氣有些不確定道:“看到了我們,但又不像是我們。”
因為那些畫面太過匪夷所思,不像是未來,倒像是從前,確切來說,大概是前世的她們。
“此話怎么講?”
丘涼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緒,將畫面中的一切道來。
她看到宋見霜身穿明黃色的龍袍,一身貴氣,受百官朝拜,受萬民敬仰。
而她自己竟然飛在天上,是只五彩斑斕的鳥。
“總之你是貴不可言。”左一個皇后,右一個愛妃的,妥妥一個花心女帝。
丘涼莫名酸了,憑什么宋見霜前世乃天下之主,而她是只鳥。
而且這股酸澀還有些復雜,人家宋見霜坐擁天下,妃嬪無數(shù)。
她呢,她形單影只地掛在天上亂飛,真是太氣人了。
丘涼說出的信息太過驚人,宋見霜一時也愣住了。
她前世是女帝?
丘涼是只鳥?
不過,百鉞有過幾位女帝來著……
宋見霜起身來到書架前,拿出一摞厚厚的史書。
第一位女帝是開國皇帝的兒L媳,云凇太后,在任十六年。
第二位是云凇之女,后抱養(yǎng)旁系皇嗣……
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百鉞皇室傳承一千三百年,歷史上曾出過五位女帝。
宋見霜的視線落在第五位女帝的自傳上,此人在位的時間是一百多年前,當今圣上的祖母,先帝的養(yǎng)母,女帝周見鯉。
顧名思義,先帝亦是從旁系皇嗣中抱養(yǎng)的,在周見鯉的自傳中多次提到了鳥,不是,應該說鳳凰。
“你來看這個你看到的女帝極有可能就是這第五位女帝周見鯉。”宋見霜的手指落在其中一頁上。
丘涼起身繞過書桌站到宋見霜身旁彎腰低頭看向宋見霜手里的那本書。
女帝周見鯉出生便被封為太女一生勤政愛民除了不納男妃傳承子嗣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詬病但有一點她鐘愛鳥。
尤其是羽毛五彩斑斕的鳥為此還在后宮建了個百鳥園。
周見鯉在自傳中言:百鉞受鳳凰神鳥庇佑乃她一生之信仰。
源起她登基那一年曾夜夜夢到神鳥鳳凰贈她半身神力護她一生亦護她的子民千秋萬代。
自傳中這位女帝的言辭很是悵惘似是對神鳥鳳凰向往不已。
丘涼看完有些無語:“她這是鐘愛鳥?我怎么覺得她是透過鳥在懷念什么人呢?”
什么半生遺憾什么相逢恨不能相守滿紙情情/愛/愛活活一個戀愛腦。
幸好這位女帝還知道處理朝政關(guān)愛百姓不然滿腦子都只是鳥啊情啊的妥妥一個女昏君。
宋見霜仔細一看亦有同感。
“你看到的女帝或許就是她。”
“……”丘涼呆了呆這是前世的宋見霜?鐘愛鳥的奇葩女帝?
那她呢難道是這上面說的什么神鳥鳳凰?
擱這兒L編神話故事呢?
不過她都穿越了
還有這種金手指好像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宋見霜看著女帝周見鯉的生平越看越覺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定了定神推測道:“你看到的或許是前世的我們也有可能只是面貌與我們相似的人不論是不是你我前塵往事罷了不必太過在意。”
話雖這么說但她心里簡直太在意了如果一切都如自傳中所言她們又的確是故事中人的話豈不是說她前世對一只鳥對丘涼求而不得?
簡直離譜絕無可能必然是女帝夢做多了腦子糊涂了。
丘涼聞言視線也離開了書反而朝著宋見霜不停打量:“我覺得也是瞅著你也不像那種人嘴上裝著深情如何如何懷念鳳凰神鳥私底下卻左擁右抱又是封妃又是立后的太渣了。”
簡直過分令人發(fā)指。
“太渣了?何意?”宋見霜蹙眉直覺不是什么好話。
丘涼挑了挑眉隨口亂扯道:“渣的意思呢不好解釋總之是夸你的。”
“哦你也很渣。”宋見霜頓了頓禮貌回敬。
丘涼:“…”
她嘴角微抽一句‘謝謝你’卡在嘴邊說出來不舒服不說出來也不舒服。
“呵呵我倒希望你就是那位女帝周見鯉這樣一來當今圣上就是你的孫子了想想就刺激。”
宋見霜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少說夢話。”!
第59章
“怎么就是夢話了,我看到的還能有假,你前世應該就是女帝周見鯉,先帝雖然是你抱養(yǎng)的,但當今圣上也算是你的孫子,大皇子二皇子和文安公主就是你的重孫啊,宋見霜,你要發(fā)達了。”
宋見霜很冷靜:“前塵已逝,我們還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她才沒有這樣的不肖子孫,再說了怎么發(fā)達?
去認親嗎,她敢說當今圣上一聽就會命人砍了她的腦袋。
畢竟誰也不想好生生地冒出來一個奶奶,而且還是當過幾十年女帝的奶奶。
皇帝瘋了才會給自己認回一個祖宗。
更別說她全無前世的記憶,也不熱衷于做皇親國戚。
丘涼聳聳肩,她就是說說的話,當然不會傻到當真。
“都下午了,文安公主那邊也沒有動靜,今天還剩一卦,不然我們也用了。”
宋見霜點點頭,她正有此意。
就算她們之前在樓上樓沒有得到答案的那個問題。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次能算到國師的下落了。
兩人的手默默握在一起,丘涼凝神去看,半晌后才回過神來:“地牢所在應該是大相國寺沒錯,就在那個假主持的禪房之下,開啟地牢的機關(guān)在寺內(nèi)那座金鐘上方的摘星閣。”
囚住國師的人果然是容妃娘娘,這里面肯定也有宋監(jiān)正的參與,沒想到宋家早就和容妃聯(lián)手了。
宋見霜了然,對這個結(jié)果也沒有感到多少意外。
她不自覺地想動下手指扣一扣桌面,下一瞬便蹙了蹙眉。
“松手。”
丘涼微愣,方才看畫面的時候太用心,她不知什么時候就握緊了宋見霜的手,忘了松開。
“松手就松手,我又不是故意的。”兇什么兇。
宋見霜神色冷凝,似山巔寒雪,氣質(zhì)本是令人難以接近的高冷,偏生她此刻的臉上因為染了一層薄怒而微微泛紅,似墮入俗塵的仙子,沾了七情六欲,讓人一時挪不開眼睛。
這個人,當然就是說丘涼了。
丘涼看呆了一下,這個女人好端端的時候看著怪冷的,可是一旦有了別的情緒,不管是笑了還是氣了都生出一種別樣的美感來。
好似那層冷淡的外表下藏了萬種風情,隨時都能勾魂攝魄。
見丘涼呆呆看傻,宋見霜呼吸一滯,唇角緩緩抿緊。
這個傻子果然覬覦她的美色,還總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可惡。
“丘涼,那一晚實屬無奈之舉,我希望你忘了。”
嗯?
那一晚,哪一晚?
丘涼反應了一下,眼神微閃,木然道:“什么一晚兩晚的,我忘了什么?”
這一招,她可太擅長了,情急之下,萬事皆可裝傻。
什么那一晚,對不起,她已經(jīng)忘了。
“…”宋見霜無言以對,好在這個傻子沒有張口就是‘阿巴阿巴’,不然她真要氣死。
她深吸一口氣,冷著臉道:“好,很好。”
丘涼默默扳回一城,好心情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很好,宋小姐不用再三強調(diào),更不要因此心生戀慕,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宋見霜握了握手指,呼吸深深,忍住氣,好吧,她忍不住。
“今日已經(jīng)算完四卦,丘姑娘無事便請回吧。”
丘涼咋舌,這個女人真把她當成工具人啊,算完卦就趕人,過河拆橋都沒拆這么快的,果然是渣女。
她無所謂地站起身:“走就走,宋小姐留步,不用送。”
宋見霜:“…”她什么時候打算送了,這個人的臉皮真是厚如城墻。
待丘涼離去,房間里恢復了安靜。
宋見霜莫名松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摸了摸隱隱發(fā)燙的耳朵,這個傻子,這個登徒子,再盯著她看,她非要……
思緒飄了一下,她回過神來,都是被丘涼氣的,氣得她耳朵都燙了。
冷靜下來,她拿出那本冊子,又在上面添了幾筆。
是今日算過的那四卦內(nèi)容。
宋見霜的視線落在最后一條上,腦中靈光一閃,又拿出那本女帝周見鯉的自傳,翻到其中一頁。
神鳥鳳凰贈其半身神力……
前世,若丘涼真的是神鳥鳳凰,她是女帝周見鯉,也就是說丘涼曾舍去半身神力庇佑她。
宋見霜忽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丘涼只有在觸碰她之后才能看到未來,與別人卻不行,因為別人身上并沒有鳳凰贈予的神力。
丘涼看到的那一切應當是真的,那是前世的她們。
鬼使神差的,她又往后翻了幾頁,都是講那只鳥。
女帝周見鯉向往的神鳥鳳凰,求而不得的神鳥鳳凰,懷念一生的神鳥鳳凰……
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宋見霜驀地心頭發(fā)酸。
她沒有前世的記憶,在這一刻卻從滿紙思念中體會到了幾絲陌生的情緒,是遺憾。女帝周見鯉一生之遺憾……
尤其是其中幾句話:鳳凰生來便是云端青竹,我遇到她,向往她,得她庇佑,卻無法將她拉入凡塵,甚至不敢去尋她,因為她是自由的,她是驕傲的,她逗留人間百年不曾為我停留,我亦無法為她登云去。
宋見霜心中的酸澀又濃了幾分……
她隱隱明白了一些,女帝周見鯉大權(quán)在握,鳳凰既然現(xiàn)世,且逗留人間百年,女帝若是有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如何不敢去尋。
說到底是太過在意,因而不忍心,不忍心去打擾鳳凰的自由與驕傲。
可惡的丘涼,那個登徒子原來從前世便如此,明明覬覦她的美色,卻裝模作樣。
不過,她如今不是女帝周見鯉,丘涼又近在眼前,整天氣都能氣死她,有什么不忍心的。
嗯?不對。
她對丘涼可沒有什么求而不得。
更不像女帝周見鯉那般對鳳凰用情之深。
宋見霜咬了咬唇,心情無端地有些發(fā)悶,隨后又漸漸平靜下來。
是了,如今的她對丘涼并無心思,且會子孫滿堂,那是丘涼親眼看到的未來。
所以,她們之間怎么可能呢,原來前世今生早已注定。
注定她們之間沒有可能。
宋見霜怔怔收好冊子,又拿起那本自傳看了起來,從女帝周見鯉有記憶起開始看。
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
“小姐,小姐該用晚飯了,老夫人派人來問,你是去前廳還是在后院。”
往常宋見霜都是去前廳陪宋夫人一起用飯的,自打丘涼住進府里,這個習慣就改了。
她現(xiàn)在都是跟丘涼一起,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飯。
宋見霜合上書,走出書房。
“去前廳吧。”
她看完女帝周見鯉的一生,此時的心情尤為復雜,并不想馬上見到丘涼。
不多時,丘涼的房門也被敲響。
丘涼知道這是到了用晚飯的時辰,她信步走到正堂,原以為會像往常那樣看到坐在桌前的宋見霜,卻只看到小丫鬟一個人。
“你家小姐呢?”
那個女人不會還在生氣吧,她不就是忍不住看了幾眼嗎,真小氣。
“小姐去前廳了,往后丘姑娘都要自己用飯了,我家小姐沒空陪你。”小橙子暗暗搖頭,她明明都已經(jīng)指點過了,丘姑娘真是沒悟性啊。
丘涼沒多想,悠哉游哉地坐下吃飯。
小橙子看她吃得香,心道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她實在是看不過去了。
“丘姑娘,你沒按我說的做嗎?”
自打昨日從大相國寺回來,小姐就時不時地神情落寞,連發(fā)呆的次數(shù)都多了,一副有心事的樣子,明顯是沒被哄好,丘姑娘真是不行啊。
丘涼咽了口肉丸子,茫然道:“做什么?”
小丫頭拜托她做什么事了嗎?
她怎么不記得,難道是她預知未來太多,記憶缺失了?
小橙子恨鐵不成鋼道:“撒嬌,是撒嬌啊,奴婢不是跟你說了嗎,對我家小姐撒撒嬌,就能把她哄好了。”
“你說什么東西?”丘涼差點被噎到,撒嬌哄宋見霜?她?
那是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場面,她這輩子就沒朝人撒過嬌,更別說是對宋見霜了。
小橙子氣鼓鼓道:“你惹我家小姐生氣了,難道不該哄她開心嗎?”
沒瞧見小姐都不來后院用飯了嗎,真是白長了一雙眼,沒點伶俐勁兒。
丘涼這下明白了:“敢情你是以為我惹宋見霜生氣了,沒這回事。”
她不過是在書房逗了幾句而已,宋見霜不至于因此生多大的氣。
頂多就是惱一下,就一下。
小橙子瞪眼:“不是嗎,我家小姐從大相國寺回來就郁郁寡歡,心事重重的,在馬車上還不給你好臉色,肯定是你惹小姐生氣了。”
丘涼愣了愣,郁郁寡歡?心事重重?還不給她好臉色?
說的是宋見霜?
她怎么沒感覺到。
“你想多了吧,我看你家小姐跟以前一樣啊。”
“你才認識我家小姐多久,哪知道她以前什么樣,我從小就陪在小姐身邊,還能看不出來嗎,小姐她分明就是被你氣到了,這兩天正生悶氣呢。”小橙子不服氣道。
丘涼愕然,是嗎?
她默默喝了口湯,突然覺得飯菜沒那么香了,難道宋見霜那個女人真在生她的氣?
還是從大相國寺……
她在大相國寺也沒對宋見霜做什么啊,不,她好像有做過什么,那一晚。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繞到了原點。
丘涼放下碗筷,陷入沉思,宋見霜不會真的在生悶氣吧,是嫌她做多了呢,還是嫌她做少了呢。
她表現(xiàn)的還算可以吧,雖然沒進去,但宋見霜的反應明顯是到那什么了。
被小丫鬟這么一指點,丘涼的思緒頓時跑偏了。
于是乎,等到宋見霜回來,就看到原本應該回房歇息的人還等在桌前,朝她看過來的眼神也透著古怪。!
第60章
小橙子見自家小姐回來了,朝丘涼丟了個暗示滿滿的眼神,便善解人意地去了門外。
丘姑娘要撒嬌了,想想就覺得期待呢。
宋見霜對上丘涼充滿打量的眼神,腳步一頓,又從容向前。
丘涼從頭看到尾,都沒看出宋見霜有什么不對勁,但小丫鬟陪著宋見霜長大,最是了解她,應當也沒說假話。
“你吃過飯了?”
“嗯。”宋見霜淡淡應了一聲,自覺坐到了丘涼對面,心道這個傻子不回房,特意在這里等她,應該不是閑的得無聊。
難道是之前看到的畫面沒說完整,信息有遺漏?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丘涼就是閑得無聊。
“那什么,你現(xiàn)在的心情怎么樣?”
“尚可。”
丘涼無話了,尚可就是還行,還行就是心情挺好的,小丫鬟這觀察力不行啊,宋見霜明明就沒生氣。
見她問了這么兩句就不吭聲了,宋見霜不由疑惑:“你還有何事?”
丘涼笑笑:“沒事,就是看看你心情怎么樣。”
宋見霜:“…”真是閑的。
“既然無事,我便回房了。”
說罷,她起身就走,一點也沒有留下閑聊的心思。
丘涼聳聳肩,也跟著往外走,打算回房睡覺。
卻不料,她才邁過門檻,就被突然橫過來的腳給絆了一下。
丘涼下意識地伸手往前一抓,抓住了宋見霜的裙角。
呲啦……
丘涼:!!!這裙子的質(zhì)量也太差了。
宋見霜低頭,丘涼趴在地上抬頭,四目相對。
“咳咳咳,丘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小橙子瘋狂朝丘涼使眼色,說好的撒嬌呢,說好的哄她家小姐呢。
就干巴巴地問了句“吃了嗎”,就沒了,就沒了!
她恨不得替丘涼上場,丘姑娘太不中用了啊。
丘涼憤憤看向絆她摔倒的罪魁禍首,別以為你眼睛眨巴得快,我就不追究這一腳了。
小橙子這個棒槌!她以后遲早被坑死。
宋見霜沉默片刻,看著自己被撕破的衣服,冷冷開口:“你喜歡在地上趴著么。”
眼下幸好是冬天,襦裙之下還穿了暖和的棉衫褲,若是換作夏天只穿一件薄裙,她非讓這傻子好看。
丘涼尷尬一笑,忙爬起來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小橙子突然伸腳絆我。”
小橙子眼睛睜大,這人怎么轉(zhuǎn)頭就出賣隊友呢,她可是滿腔好心!
宋見霜聞言看向小丫鬟。
小橙子低下頭,委屈巴巴道:“小姐,奴婢錯了,奴婢不該幫丘姑娘的忙,奴婢以后不敢了。”
宋見霜不由又看向丘涼,她不在的這一段時間里,丘涼都在做什么?
要她的貼身丫鬟幫什么忙,幫忙扯她的裙子嗎?
丘涼的嘴角抽了抽,她真是比六月飛雪的竇娥還冤,天可憐見,她從來沒讓這小丫鬟幫什么忙啊。
她就不該聽小丫鬟胡扯,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用等以后了,她現(xiàn)在就要被這個棒槌坑死了。
“宋見霜,你聽我解釋,不是小橙子說的那樣。”
“就是我說的這樣。”小橙子沒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
“先聽我說!”丘涼瞪了眼好心幫倒忙的小丫鬟,又看向宋見霜,“事情是這樣的,我下午從書房回來就一直待在房里看書,后來小橙子叫我吃飯,還說你以后都陪伯母一起用飯,讓我不必等你了。”
“說重點。”宋見霜淡淡催促了一句。
丘涼深吸一口氣:“重點就是小橙子說你生氣了,生我的氣,我覺得她是胡扯,她不信,非要讓我哄你,最后就這樣了,你說你生氣了嗎。”
她簡直太冤了好嗎!
宋見霜垂了垂眼簾,語氣平靜:“我并沒有生氣,都早些歇息吧。”
她沒有懷疑丘涼話里的真實性,因為事實一眼就明白了,想來是她這兩日心神不寧,讓小橙子跟著擔心了。
而小橙子的性子一向跳脫……
宋見霜微微失神,想起早年,娘親為她挑選貼身丫鬟時說的話。
“霜兒性子太過沉穩(wěn),選個活潑爽利的丫鬟最合適,往后的夫婿呢,最好是既行事穩(wěn)重,又不失少年氣,霜兒的日子也能多些樂趣。”
想到這番話,她不自覺地瞥了眼丘涼。
這個人的性子倒是有些少年氣,不喝酒的時候行事也算穩(wěn)妥……
她恍然回神,蹙了蹙眉。
這個傻子不氣死她都是好的,哪會有什么樂趣。
“我也覺得你沒生氣,小橙子就是瞎操心。”丘涼聽了宋見霜的話,放下心來,沒誤會她就好,她可沒有撕人家裙子的壞毛病。
都是小丫鬟坑了她。
此話一出,她莫名覺得周身又冷了幾分。宋見霜轉(zhuǎn)身就走,一句話也沒留下,看樣子這才像是真的生氣了。
“你又惹我家小姐生氣了,真沒用。”小橙子瞪了丘涼一眼,連忙去追上宋見霜的腳步。
丘涼:“…”這個棒槌說誰沒用呢?
她做什么了,怎么就又惹宋見霜生氣了。
這對主仆簡直莫名其妙,還一點都不講道理。
她真是欠她們的。
丘涼悶悶生氣,誰還不會生氣了,她也要人來哄。
才剛回房,沒想到就真的有人來了。
“丘姑娘,我家少爺有請,還請隨奴去前院一趟。”
少爺?
是說宋見霜的大哥宋望雷?
丘涼看了一下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了,在現(xiàn)代應該是晚上七八點了,宋望雷這個時候單獨請她過去不合適吧。
幾乎是在一瞬間,她就想到了要跟宋見霜說一聲。
仆人似是料到了她的心思,連忙說道;“丘姑娘放心,大夫人也在。”
宋望雷的妻子褚氏已經(jīng)從娘家回來了。
丘涼恍悟,這樣一來就沒什么好忌諱的了,她再瞻前顧后反倒顯得不夠灑脫。
“煩請帶路。”
宋府的格局并不大,前院要寬廣一些,做了兩個院子,一東一西。
東院是宋監(jiān)正和宋夫人,西院是宋望雷夫妻倆。
后院偏窄,只住了宋見霜,一個獨院反倒顯得比前面東西兩個跨院還要大一些。
一路被請進西院,丘涼見到了端坐在廳前的宋望雷夫婦。
“丘姑娘來了,請坐,來人,上茶。”先出聲的是宋望雷,一張口就透著絲說不清的腔調(diào),看著倒是有些大家公子的派頭。
丘涼淺淺躬身,客氣道:“見過宋大少爺,宋少夫人,不知兩位尋我何事?”
她還真有些好奇,這倆人好好地怎么會單獨請她過來呢?
宋望雷打量著丘涼,眼里也流露出好奇,他實在看不出這個女子有什么不凡之處,岳父為何非要他籠絡此女。
褚氏單名一個杉字,神色有些懨懨的,好似跟個局外人一樣,只是來這里湊個數(shù)。
其實褚杉是沒把這件事放在眼里,不過是招攬個從窮鄉(xiāng)僻壤來的小姑娘,又不是什么大事,夫君給點銀子就能辦妥了,她如今臨盆在即,懶得費心。
可是不等宋望雷再說話,就被人打斷了。
“大哥,大嫂,我有事尋丘姑娘,聽說她在你們這里,你們聊完了嗎,不打攪吧。宋見霜原本正打算沐浴更衣,就聽下人稟報說大少爺派人來了后院。
來了后院卻不是找她,甚至沒有知會一聲就把丘涼請走了。
宋見霜又聽到大嫂褚杉今日回來了,稍作思量就來了前院。
褚氏一族亦在四大名門之列,且分屬兩脈,一脈以褚丞相為主,屬意大皇子。
一脈以禮部褚侍郎為首,至今沒有站隊,褚侍郎便是褚杉的爹。
若是從前,她或許不會擔憂什么,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因為她們與褚榕兒交好。
褚榕兒的爹是褚侍郎的親弟弟,換言之,褚榕兒是大嫂褚杉的堂妹。
她和丘涼以及褚榕兒都選擇了文安公主,代表的都是個人,與家族無關(guān)。
大哥大嫂在這個關(guān)頭單獨請了丘涼,說不定就是褚侍郎的意思。
宋見霜心里猜測著褚侍郎的意思,是想借她們親近文安公主,還是單純只想把丘涼招攬過去呢。
她覺得八成是后者,畢竟事情已經(jīng)明擺著了。
若只是親近文安公主,大哥大嫂直接找她這個親妹妹不是更簡單明了嗎,何必往丘涼那里兜個圈子。
想來應該是丘涼的看相之術(shù)入了一些人的眼,褚侍郎既然授意大哥大嫂這么做,想必并非明面上那樣是個純臣,私底下恐怕已經(jīng)站了隊。
甚至有可能站到了二皇子那邊。
這就有意思了,世家一貫支持大皇子,畢竟大皇子是皇后所出,皇后出身李家,前些日子李家還是世家之首。
現(xiàn)在嘛,嗯,已經(jīng)沒落了,因為李崇淋那個坑貨。
沒想到褚侍郎竟然投靠了二皇子,要知道二皇子的生母雖被封為貴妃,卻是寒門出身。
這些世家盤根錯節(jié),表面上很是團結(jié),自詡名門大族對寒門一向瞧不上。
宋見霜著急來不是不放心丘涼,她是不放心大哥。
大哥在商場上經(jīng)營多年,競爭起來什么手段沒見過。
她只怕大哥拉攏不住丘涼,一時情急使什么昏招。
畢竟是一家人,還是親兄妹,宋見霜并不想看到那種難堪的局面,所以她來了。
來做一個阻攔大哥計劃的惡人。
宋望雷本想對丘涼拿腔作調(diào)一番,沒想到宋見霜后腳就跟來了,他不由皺了皺眉:“這么晚了,小妹怎么還不睡?
“小妹哪睡得下啊,咱們才使了人去請丘姑娘,小妹緊跟著就找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什么惡人呢,勞小妹這么防著。
不等宋見霜開口,褚杉就接過了話茬,話里話外意有所指。
宋望雷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