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回醒 所以,我們聰明絕頂,能干伶俐的夫人,沒了?
彌漫在屋中的內(nèi)力真氣, 好似霧氣一般環(huán)繞在屋中之人周圍,隨著呼吸吐納,漸濃漸淡, 接著緩緩地收斂入體內(nèi)。
葉霄睜開了眼睛,幽藍的眸光還帶著寒吟內(nèi)功的特征,隨后漸漸褪去這奇異的顏色, 好似云端的仙人落入凡間。
他看向屋內(nèi)的老人, “前輩。”許久不曾開口, 聲音低啞凝澀, 不過卻并不虛。
“總算是醒了。”烏鐸坐在桌邊,手里正拿著一枚棋子, 正往棋盤上已經(jīng)壘成一圈的長城添磚加瓦,見此回頭笑道, “小伙子,你這療傷時間可真夠久的。”
葉霄雖然入定運功, 但對周遭之事并非全然無知,他能感覺到有人出手助他梳理氣海丹田, 安撫流竄暴.亂的內(nèi)力, 歷數(shù)當(dāng)下有此功力, 又愿意相助之人,也就只有趙思洵身邊的大宗師。
“他知道了。”這話并非疑問, 而是肯定。
“嗯,急得差點哭鼻子,非逼著老夫替你運功, 治不好你, 家門都不讓回。”
葉霄聞言宛然, “前輩說笑了。”
烏鐸回想起那小子急切又兇巴巴的模樣, 忍不住搖頭,“可沒說笑,若是能將我切一切給你入藥,這小子怕是直接手起刀落,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情郎和舅公總是不一樣的,烏鐸雖然知道,心里終究有點不是滋味,語氣不免有點涼。
葉霄于是從床上走下來,緩步到烏鐸的面前,抬手鞠躬行了一大禮,“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大恩銘記,葉霄不敢忘記。”
彬彬有禮,長相英俊,武功高絕,地位顯著,怎么看都是個有為青年……結(jié)果斷袖。
真是可惜了。
烏鐸擺了擺手,“罷了,老夫有話跟你說,坐吧。”
“是。”
葉霄目光在棋盤上一轉(zhuǎn),將它端到一旁,又倒了一盞茶送到烏鐸面前,很是自覺。
所謂十指不沾陽春水,萬事片葉不過身,無非是沒用心而已,真到了需要獻殷勤的時候,神仙也得到親自倒茶送水。
烏鐸受用,便溫和道:“如今無大礙了吧?”
葉霄頷首,“已經(jīng)恢復(fù)。”
“把手給我,給你把個脈。”
葉霄于是將手遞了過去。
烏鐸擰眉探了半晌,然后放開手道:“氣息平和,內(nèi)勁有力,的確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不過……”他看著葉霄,花白的眉毛沒有任何舒展,反而皺得更緊,“你的內(nèi)力似乎又增長了許多。”
葉霄垂眸,“是。”
烏鐸一嘆,“無極功果然還是那么邪門。”
“您知道?”
“不知道,不過聽月冷橋提起過,修煉無極功之人,內(nèi)力增長尤其快,別人都是玩命地練內(nèi)力,恨不得深一些,厚一些,而你們是拼命地壓制它,對不對?”
月冷橋是葉霄的外祖,也是葉雪山的師尊,與烏鐸是同一輩分。
葉霄卻點頭又搖頭,“不全是。”
“怎么說?”
“只需境界趕得上內(nèi)力,相合即可,自無需壓制。”
烏鐸琢磨著這句話,不由地看向葉霄,詫異道:“你年紀(jì)輕輕擁有大宗師的實力,難道不是因為無極功?”
葉霄搖頭,“我爹在我娘去世之后才把這門功法傳給我,那時候,我已經(jīng)是成為宗師了,離大宗師還有一步之遙。”
烏鐸驚訝看著他,“那得吃不少苦吧?”
葉霄笑了笑,并未說話。
從小被丟上天山,不是迎著風(fēng)雪攀至巔峰,就是面對武林至尊不留情面的一劍,他是硬生生地將寒吟九章練到極致,葉霄如今回想起來,似乎明白了葉雪山如此逼他,而月于珠都沒有阻止的原因。
葉霄是他們獨子,擁有得天獨厚的天賦,注定得承擔(dān)起云霄宮的責(zé)任,無極功,他是逃不過的。
無極功之所以兇險,容易走火入魔,便是因為內(nèi)力不斷提升,然境界卻跟不上,一旦突破自身經(jīng)脈承受極限,就只能爆體而亡。
可若反過來,境界提升的速度與內(nèi)力相合,就沒有這個危險。站在武學(xué)巔峰的大宗師,其經(jīng)脈的韌性和強度,可容納的內(nèi)力猶如江海一般,綽綽有余。
這也是為什么,歷任宮主在挑選繼承人時,選擇的都是天賦最高實力最強的那一個,且在決定或即將退位之時才授予無極功,因為此刻繼承人的境界至少已達宗師境。
“我再問最后一個。”
“您請說。”
“你爹不是天下無敵么,怎么這么快就……沒了?”
葉霄微微一怔。
“不方便說就別說了,我就隨口一問。”烏鐸想想又補了一句,“跟洵兒可沒關(guān)系。”
然而葉霄卻笑道:“無妨,其實并沒有什么忌諱,我娘走后,我爹了無生趣,唯有練功一途,生與死他早已看淡。”
烏鐸聞言嘴角一抽。
便聽到葉霄又說:“之前不理解,如今倒是能感同身受了。”
烏鐸:“……”這話可就有點意思了。
他站起來,別扭道:“你跟那小子說去,提醒你一句,他還在氣頭上。”
葉霄微微一笑,“好。”
烏鐸剛出去不久,便有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來,然而才邁進一只腳,便聽到里頭冷冰冰的聲音,“出去。”
“怎么了這是,難道身體還沒恢復(fù)?”赤鴻納悶地回頭。
他一聽說葉霄受傷,立刻跟隨同門長老一起下天山,結(jié)果好不容易盼到師侄醒過來,就被趕出來了。
司空靈跟他一起看向烏鐸,老人家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只雞腿,正啃得歡,回答:“放心,已經(jīng)好了。”
“那咋不見人呢,咱們提心吊膽地那么多天,好歹也說上幾句話呀!”赤鴻納悶道。
“讓一讓,都讓一讓。”這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只見月山明身后跟著一長串弟子,浩浩蕩蕩地走來,“都杵在這兒做什么?”
只見那些小弟子們抗著大浴桶,左右兩邊提著一桶桶清水,冷熱皆有,還有些手里端著巾帕皂角,以及換洗的衣物,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來,一下子將院子給占滿了。
烏鐸瞪著眼睛,驚奇道:“這是干啥?”
“自是給少爺沐浴之用,他這么多天沒洗漱更衣,怎好見人?”月山明說完敲了敲門:“少爺,已經(jīng)備好了。”
“進來吧。”
看著魚龍而入的云霄宮弟子,烏鐸差點連雞腿都掉了,“乖乖,皇帝后宮的娘娘洗澡也沒這么大陣勢吧?”
司空靈抽了抽嘴角,“其實也還好……”
赤鴻蹲在一旁,嘖嘖兩聲,“每天早上練功前一次,練完劍之后再洗一次,睡前必須更衣,哦,若是外出回來,也得看情況洗一洗,娘娘也沒他這么講究。這次這么久,估摸得洗上一個時辰。”
烏鐸長見識了,“這么麻煩?”
“是啊,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毛病,屁事多。而且他自己這么著也就算了,可對咱們也有要求。在云霄宮,誰身上若是不干凈,那必須得先去換一身,否則……回頭問問這些被丟上天山吃風(fēng)雪的弟子,還敢不敢不擦鞋底,帶著一身汗臭味出現(xiàn)在他眼前?”
赤鴻?quán)枥锱纠惨魂嚩道系祝究侦`擋都擋不住,恨不得直接縫住他的嘴!
烏鐸低頭看了看自己從南望出發(fā)后就沒怎么換過的衣裳,抬起袖子忍不住湊到鼻子上聞了聞,砸吧砸吧嘴,有些驚奇,“他竟然沒將老夫丟出來?”
司空靈連忙安撫道:“您當(dāng)然是不一樣的,烏前輩你別聽這傻子瞎說,咱宮主出身富裕,在家稍微講究也正常,可在外都是入鄉(xiāng)隨俗,便宜行事的。”
“得了吧,他也就下山幾次,五根手指都數(shù)的過來。”赤鴻可不管他,“搞笑的是,前三次都是出去一天,嫌落腳的地方不干凈,當(dāng)晚直接打道回府。就這一次,還是小笙一路打點,勉強堅持下來的。”
“你給老娘閉嘴,你知道烏前輩是誰嗎?”司空靈忍無可忍地吼道。
赤鴻摸了摸后腦勺,一臉疑惑,“我知道啊,夷山族的老前輩,大宗師,看著多讓人親切。”
司空靈深吸一口氣,簡直要被這蠢貨給氣死了。
甭管是趙思洵還是他妹妹,哪一個都是烏鐸的外孫,哪有在人舅公面前說自家宮主壞話的!
“行啦,既然人已經(jīng)無恙,老夫也該走了。”烏鐸吃完宵夜,閑聊幾句之后,準(zhǔn)備回去給趙思洵報個平安。
司空靈和赤鴻立刻站直,抬手恭送,“您慢走。”
話音剛落,地上除了一根雞骨頭,烏鐸的人影已經(jīng)消失了。
赤鴻拿腳踢了踢這根骨頭,忍不住嘆道:“虧得宮主沒見到,不然這塊地也得洗刷一遍。”
他還沒感慨完,忽然司空靈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肩膀上,怒道:“你怎么嘴上沒把門呢!”
“我怎么了?”
“當(dāng)著咱未來夫人舅公的面,胡言亂語,你是生怕宮主將人娶進門,成心攪黃是不是?”
赤鴻聞言一懵,“夫人?”他看看里面,又朝烏鐸離去的方向望望,“你是說夷山王……”
“的妹妹。”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司空靈反問。
赤鴻噎了一下,“那位小公主不是在南望皇宮里嗎?”
“就不興人暗中跟出來,她就在大慶,前幾日還跟咱宮主偷偷幽會呢。”
赤鴻不解道:“那怎么沒見到人呢,宮主受了傷,好歹也來看一看。”
司空靈說:“夷山王沒讓她知道。”
“為啥?”
司空靈頭疼道:“夷山王也看上宮主了。”
“啥?”赤鴻睜大了眼睛,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聽岔了,“你再說一遍。”
司空靈回頭看了看屋內(nèi),然后一把扯過赤鴻往邊上走走,小聲地將那日偷聽到的話學(xué)給赤鴻聽,然后一臉發(fā)愁道:“你說咱宮主一招惹就是兩個,這可怎么辦?”
赤鴻想了想問:“夷山王好看嗎?”
“好看!”
“再好看也沒用,可宮主喜歡的是姑娘!咱們長眼睛的都看出來,那時候在鹿城,嘖,那是一路摟摟抱抱地過來的,百依百順,讓干嘛就干嘛,小師兄對待月師姐也不過如此。”赤鴻閑閑道,“再說夷山王還能跟妹妹搶男人?不是笑話嘛。”
司空靈一聽,點了點頭,“倒也是。”
“咱們是嫌棄宮主屁事多,但憑這張臉,這武功,這地位,放眼天下,哪個男兒能比得上?云霄城內(nèi)的女人哪個不喜歡宮主,可難道喜歡就得答應(yīng)嗎,那宮主夫人豈不是比后宮的娘娘都多。”
司空靈的眉頭終于舒展,“難得你能說出這么有道理的話。”
赤鴻嘿嘿一笑,“小師姐,是不是這些年你管的太多,變得婆婆媽媽了,啥都操心?”
前面說的還是人話,后面的就嘴欠了,司空靈毫不客氣地掐著他的耳朵,冷笑道:“怎的,要不是你們這些豬腦袋,我用得著管這些破事嗎?看看你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老娘打理出來的,敢嫌棄我,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疼,疼,疼疼疼!錯了,小師姐,姑奶奶,耳朵要掉了……”赤鴻不敢還手,還手也打不過,只剩哀求。
這般打打鬧鬧,終于后面的門開了。
兩人隨之回頭,見到來人,頓時也看傻了。
只見月光下,走動間,那如墨長發(fā)揚起優(yōu)美的弧度,與素白發(fā)帶相呼應(yīng),那一身云錦白衫,沐浴月華銀輝,引暗紋流云浮動,隨風(fēng)飄揚,仿若神仙踏月,清逸出塵……
葉霄整個人好似在發(fā)光一般,英俊得不真實。
“這……這大晚上的,是要干嘛呢?”赤鴻呆呆地問。
司空靈吸了吸鼻子,“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暗香?”
“有!”赤鴻震驚極了,“咋還熏香了?”
兩人直勾勾地看著葉霄,后者一手握劍,一手握拳清咳一聲道:“我出去一趟。”
“夷山王府?”司空靈問。
葉霄沒否認(rèn),“嗯。”
司空靈:“……”弄得跟開屏孔雀似的,打算對哪個花枝招展去?
“少爺,您的禮盒。”
月山明從屋內(nèi)走出來,遞給葉霄一個精致的盒子。
司空靈忍不住問:“山明,里頭是啥?”
月山明回答:“天外玄鐵,手下商隊剛送上來的,品質(zhì)極好。”
司空靈和赤鴻默默地看著葉霄。
后者接過來后,想了想問:“我拿這個與他賠罪,你們說他會原諒嗎?”
司空靈木然道:“你指的是哥哥還是妹妹?”
葉霄面露疑惑,“什么?”
想司空靈一個脾氣火爆的為這事瞻前顧后,而葉霄還當(dāng)沒事一樣,實在憋屈,干脆直言道:“宮主,你到底喜歡哪一個,究竟是夷山王還是他妹妹?”
葉霄聞言皺眉,不解,“這跟明都公主有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赤鴻聽不下去了,“您在鹿城的時候,一路跟她摟摟抱抱著來,要什么給什么,親密得咱們都看不下去,怎么,還移情別戀了?”說到這里,他忍不住數(shù)落道:“宮主,做男人可不能這樣,得對人負(fù)責(zé),月師姐在天有靈,絕對不愿見到你這副花花腸子。”
司空靈難得認(rèn)同他的話,一臉凝重。
葉霄沉默下來。
他覺得那小狐貍真是厲害,他都表現(xiàn)如此明顯了,竟無人覺得夷山王和他未過門的妻子是同一個人。
他無語地?fù)u頭,然后問道:“你們有見過夷山王和明都公主嗎?”
司空靈道:“我見過夷山王,沒見過明都公主。”
赤鴻道:“我這算是見過明都公主了吧,但夷山王我沒見過。”
葉霄道:“不,赤師叔,你都沒見過。”
“啊?”赤鴻驚訝道,“那姑娘不是明都公主?”
“不是。”
“怎么會呢?”赤鴻不信。
葉霄眼神一睨,“明都公主千錘百煉第六層,內(nèi)功深厚,武功直指宗師,你覺得會是她?”
赤鴻噎住,顯然那時候葉霄身邊的姑娘,武功不入流。
“那是誰?”司空靈追問。
葉霄扶額,不想說話。
這時,月山明道:“南望使團在博洋湖附近之時,夷山王曾金蟬脫殼消失了半個月。”這說的夠明顯了吧,他聽了一耳朵烏龍,差點笑出聲。
司空靈和赤鴻對視一眼,接著一同面露震驚,轉(zhuǎn)向葉霄,不可思議道:“這是同一個人?”
連聲音都變調(diào)了,可見之震驚。
而葉霄竟還點了頭,“同一個。”
同一個……
“那姑娘那么美,誰見了不得稱贊一聲絕代佳人!”赤鴻崩潰道,“怎么會是個男人?夷山王一個男人真有那么好看嗎?能以假亂真?”
他這話問的是司空靈,后者雖不想承認(rèn)但不得不道:“我見過的男男女女中沒一個比得上他。”
赤鴻:“……”他看向葉霄,“你早就知道了?”
“自始至終。”
赤鴻想想自己干的蠢事,抓狂道:“宮主,你怎么也不提醒一聲。”
“是你們蠢。”葉霄淡淡道,他想到在鹿城的時候,手下人恨不得將趙思洵給供起來的殷勤模樣,就覺得莫名好笑,“也不想想我平白無故哪兒來的夫人,而他這般霸道的人,怎會允許我喜歡別人?”
“那……那夷山王還有個妾室呢!”
“十九姑娘是他的貼身護衛(wèi),兩人并無關(guān)系。”葉霄自信道。
“所以,你喜歡了個男人。”
葉霄坦蕩道:“嗯。”
“咱們被一個少年郎給耍了?”
這個葉霄得維護一下心上人,說:“是你們蠢。”
沉默是這個院子唯一的主題。
除了葉霄和月山明,此刻眾人的心境真是一言難盡。
然而葉霄對趙思洵耐心十足,對旁人卻沒那么體貼。
“都問完了嗎,問完了我就走了。”他拿著精致的小匣子,帶上劍,一副準(zhǔn)備隨時會情人的模樣。
司空靈無奈道:“有一事,大慶,大盛皇帝明晚設(shè)宮宴,邀請你一同前往,你可要去?”
葉霄回答:“不去。”
“明日,夷山王也會出席,你真不去?”司空靈問。
“我若去了,他該生氣了。”葉霄說著微微一笑,腳下輕功一起,瀟瀟灑灑地踏月離去。
司空靈瞧著那迫不及待的背影,良久無言。
“這都是什么事啊!”赤鴻抓狂。
司空靈幽幽地轉(zhuǎn)過身,冷冷地看著他,“男女都分不清,你們還能更蠢一點嗎?”
赤鴻滿心冤枉,“那扮相,魔教妖女都沒分辨出來,咱又不能扒衣服,不然宮主不得劈了我們。”
司空靈扶額揉眉,滿心的疲憊,但很快她意識到一個糟糕的問題,“所以,我們聰明絕頂,能干伶俐的夫人,沒了?”
能夠代替她打理云霄宮事務(wù)的夫人,沒了!
赤鴻見她呆滯的模樣,心有不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沉痛安慰道:“小師姐,聰明絕頂?shù)姆蛉耸怯械模褪沁@位太能干了,顯然打理國家大事更合適一些,你就再辛苦辛苦……”
晴天一個霹靂!
司空靈:“……”宮主,你給我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葉霄:是你們蠢!
第102章 月光 情愫無法用言語傾瀉。
此刻夜深人靜, 南望別院沒什么聲響,葉霄輕車熟路地摸到趙思洵的臥房外,看著那扇窗戶, 駐足良久。
多日不見,有些情怯,生怕惹人不快。
饒是向來果決堅定, 葉霄想了一路, 也得不知若見到人該說些什么。
瞻前顧后之中, 忽然, 那扇緊閉的窗子從內(nèi)被推開了,只見一張漂亮的臉龐張望出來, 一眼看到他,眸光微亮, 水波盈盈地蕩漾開去,眉眼一彎, 少年笑道:“我在想,若是今晚葉宮主不來, 那今后就不用再來了。”
月華之下, 趙思洵將長發(fā)隨意地系成馬尾, 松松垮垮地束在腦后,還有幾縷調(diào)皮地落在耳旁, 他托著腮支在窗前,笑吟吟地望著窗下之人,嗓音清脆如銀鈴, 好似惑人的妖精。
葉霄迎著那雙充滿笑意的眸子, 望了許久, 心口不住地顫動, 手指用力攥緊劍鞘,才勉強鎮(zhèn)定下來,露出一絲淺笑道:“豈敢不來。”
趙思洵眉尾一挑,“那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進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半夜私入宅院之人,然后施施然地離開了窗子。
葉霄心下一緊,無需多想,腳下隨之輕輕一躍,跳了進去。
他今日來,不僅為了賠罪,更為了表明心跡,他想擁有這個少年,執(zhí)手一生。
然而落地的腳跟還未站穩(wěn),一個身影先便撲上來,將他抱了個滿懷。
葉霄來的路上想過很多場景,趙思洵會因為他的隱瞞而生氣,自己可能得哄一哄,若是沒那么生氣,能夠坐下來好好聽他一番話,他都覺得是趙思洵的體貼。
唯獨沒想到,這人竟會這般熱情,直接抱上來,緊緊地?fù)ё∷难?br />
那一瞬間,千言萬語被這熱烈的情緒沖散,心口被撞得發(fā)麻,心腸瞬間軟成一團。
葉霄的呼吸瞬間急促,下意識的反手抱住人,環(huán)住趙思洵的腰際,下巴扣在頭頂上輕輕摩挲,喃喃道:“洵兒……”
聲音低沉,隱忍而克制,卻擋不住深情,不過兩個字,聽在趙思洵的耳朵里,便酥酥麻麻,令他頭腦發(fā)暈。
月光從窗子中流瀉進來,在地上拉長一對相擁的影子,靜謐的深夜,此情此景,簡直妙不可言。
趙思洵的手從葉霄的腰上放開,繞到了葉霄的脖子上,他紅著臉,輕輕扯了扯,“低頭。”
葉霄從善如流,可下一刻,趙思洵抬起唇,便印了上去。
葉霄的眼睛驀地睜大,雙唇相觸的瞬間腦海中仿佛發(fā)出一聲轟鳴,將他的思緒炸得一片空白。
除了手緊緊地箍在趙思洵的腰上,全身僵硬的仿佛雕塑一般。
“張嘴啊!”趙思洵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主動地更近一步,卻沒得到相應(yīng)回應(yīng),實在又羞又氣,埋怨道,“會不會親親。”
都是單身,怎么搞得他跟老手似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葉霄死死地盯著那近在咫尺的唇,眼神中醞釀起風(fēng)暴,呼吸越來越紊亂,不斷起伏的胸膛,顯示著他在克制,在隱忍,但終究……
“洵兒,恕我唐突了。”
下一瞬,素不離手的劍當(dāng)一聲落了地,開啟的窗戶在內(nèi)力之下瞬間關(guān)閉,月光被阻隔在外,周圍除了彼此呼吸聲,什么都聽不到。
如豆的燈火渲染著一室曖.昧,葉霄抬起趙思洵的下巴,修長的手指輕撫著那緋色的臉頰,將額邊滑落下來的頭發(fā)繞到耳后,然后垂下眼睫,深深地吻下去。
剎那間,氣息交錯,不分彼此。
情愫無法用言語傾瀉,唯有親昵方可互訴衷腸。
“嘖,咋還把窗戶關(guān)上了。”
趴在遠處的房頂上,赤鴻不得勁地嘀咕了一句。
“不關(guān)上讓你看嗎?也不怕長針眼。”司空靈在一旁涼颼颼道。
“嘿,你不也在看。”
司空靈瞪了他一眼,她就是不死心。
“看宮主這熱絡(luò)的樣子,跟個毛頭小子差不多,不會聽勸的。”赤鴻翻身坐在屋頂上,直接躺平。
然司空靈卻犯愁道:“其他的也就罷了,但夷山王不是普通人,心機手段常人難敵,宮主被他吃得這么死,怕不是件好事。”
“你怕宮主吃虧?”
“嗯。”
“不會的。”赤鴻肯定道。
司空靈納悶地看著他,“何以見得?”
“在姚家,夷山王有多護著宮主,你是沒瞧見過。傅虹渺與四大門派狼狽為奸,與北寒勾結(jié),跟她的私生女一起一個勁地往宮主身上潑臟水,那些顛倒黑白,不堪入目的話,你若在那兒,以你的脾氣非得氣炸不可。也就夷山王,以一人之力,唇槍舌戰(zhàn),斗得那些人啞口無言,生生給咱家宮主正了名。”
司空靈聽了,反駁道:“云霄宮與他合作,他自然得維護宮主聲譽,再者有宮主在,也不怕那些人合圍。”
“不是的。”赤鴻搖頭,“咱們云霄宮比武從來不怕,唯獨打嘴仗不行,說不過別人這種憋屈,不是靠打架就能贏回來了。弟子的眼睛又不是瞎了,若夷山王不是真心向著宮主,大伙兒不會這么獻殷勤,恨不得讓宮主早點將人娶回家。”
司空靈氣笑了,“那你看娶得回去嗎?”
赤鴻噎了一下。
“若料的不錯,今后這天下必有夷山王一份,試想宮主以什么名義將他留在身邊?”
赤鴻撓了撓頭,“你說夷山王能當(dāng)皇帝?”
“顯而易見。”
赤鴻震驚:“那咱宮主豈不是皇后了?”
司空靈額頭青筋一蹦,“憨貨,這世上哪兒來的男皇后,不得讓天下恥笑!”
赤鴻想的顯然跟她不一樣,“怕啥,大盛都出了女帝,怎么就不能有男皇后?”
司空靈:“……”竟無法反駁。
“說來每個皇帝身邊都有位大宗師,比皇后還可靠,咱宮主以后兩樣都占,那豈不是天下無敵,盡在掌握之中?”赤鴻一想到葉霄母儀天下的模樣,噴笑起來,“我還有點期待了。”
司空靈不想說話,直接輕功一起,氣走了。
但是走了一會兒,又跳了回來,看著赤鴻不耐煩道:“你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我等宮主出來,還有些事要跟他說。”
司空靈冷冷一笑,諷刺道:“你覺得,今晚他還出的來嗎?”
春宵苦短日高起,葉君王還會記得早朝日?
赤鴻看了看那禁閉的窗戶,依稀晃動的身影,恍然大悟。
趙思洵被傾倒在床上,青絲鋪滿枕畔,他想起身,可雙手被固定在頭頂,卻是無法動彈。
當(dāng)然他也不想反抗,只是對接下來的事有些害怕,又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期待,他的眼眸中沁上了水色,微張著唇,迷離地望著身上的葉霄。
明明是雪山上清冷的宗師,然此刻葉霄眼中的欲色卻濃郁令人心驚,修長的手指不斷從趙思洵的唇上逡巡,沿著修長潔白的脖頸,一路往下,到了胸膛腰腹,充滿情色意味地摩挲,解開他的腰帶……
“霄哥哥,別……”
趙思洵話未出口,便被擒住了唇,只聽到低喘的氣息,帶著渴望低喃在他的耳邊,“洵兒,給我……”
……
趙思洵盯著那張床,想到這里,瞬間捂住自己發(fā)燙發(fā)紅的臉,不忍直視。
“洵兒,喝水嗎?”身后的葉霄端著茶盞遞到他的面前。
趙思洵放開手,緩緩地轉(zhuǎn)過頭,見后者正溫柔地看著他,哪兒有腦海里那般旖旎欲色。
他趕緊接過茶盞,猛然灌了兩口,將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面給揮散去,媽呀,太羞恥了!
只是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刺痛的唇,心道都親腫了,也沒想過把他順勢推倒嗎?
今夜氣氛多好,虧那張床還挺結(jié)實的,他舔了舔唇,面露惋惜。
葉霄望著那紅艷艷充滿水色的唇瓣,隨著趙思洵無意識的動作,剛平靜下來的氣血又翻涌了上來,只能強行移開眼睛,道:“洵兒,過來坐下,我有東西給你。”
趙思洵在桌邊跟著坐下,想了想,把屁股底下的凳子往葉霄身邊挪了挪,腿挨著腿,身體挨著身體,才滿意問:“什么東西?”
葉霄捏緊手里的匣子,看著跟自己貼得緊緊的趙思洵,本想忍一忍,最終還是勸道:“別靠那么近。”
趙思洵眨眨眼睛,驚訝地看著他,“你不喜歡我貼著你嗎?”
葉霄搖頭,“不是。”
但這兩個字就想打發(fā)他,顯然不可能,趙思洵瞪圓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道:“不會吧,剛親過嘴,你就不認(rèn)了?”
怎么會?
葉霄無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么?”他提高了音量,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天哪,還沒吃到嘴里你就對我冷淡了,葉宮主,我得懷疑你對我的真心是不是摻假了!”怎么的,抱也抱了,親也親了,現(xiàn)在嫌棄他了?
什么毛病!
休想!
他漂亮的眸子明銳逼人,咄咄地看著葉霄,非得讓人給出個解釋來。
葉霄似有難言之隱,難以啟齒。
“嗯?”說不說!
不說,這事就沒完!
最終,葉霄投降了,他紅著耳朵低聲道:“洵兒,我怕忍不住。”
“忍什么,難不成還想親我?那就親唄,隨你怎么親!”趙思洵撇了撇嘴,然后噘起來,一副任你施為的模樣。
夜深人靜,這么恪守禮節(jié)干什么?
情侶就該隨時隨地地貼貼,不粘一塊兒叫什么有情人!
葉霄覺得今夜他不該來的,因為實在考驗他的定力,他的目光不由地瞥向了身后的床鋪,眼神暗了暗。
“怎么還不親?”趙思洵睜開一只眼睛問。
葉霄心中一嘆,看著這霸道之人,心說這是你逼的,他正色道:“你起來。”
作甚?趙思洵雖心下疑惑,但還是依言起身,可下一刻,他突然被拉到了葉霄懷里,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后者的腿根上。
趙思洵驚了驚,正要動作,卻聽到一個喑啞的聲音,“別動。”
葉霄扣著他的腰,眼神極暗,深幽地仿佛能將人吸進去一樣,像伸出獠牙的野獸,相當(dāng)危險。只見他單薄的唇湊在趙思洵的耳邊,輕聲道:“感覺到了嗎?”
趙思洵:“……”那可真是太明顯了。
葉大宮主,威武雄壯,甘拜下風(fēng)。
他眨眨眼睛,稍稍挪了挪屁股,然后慢慢露出無辜的表情。身體僵硬,再不敢動彈,純潔的仿佛剛才心猿意馬的不是他。
趙思洵也就仗著兩輩子的理論經(jīng)驗張牙舞爪,一個勁地挑釁,瞎撩,看起來特別能耐,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就是吃準(zhǔn)了葉霄這正人君子不會拿他怎么樣。可當(dāng)擦出火來,需得亮出真刀真槍的時候,他就慫了。
“要不要喝杯茶下下火?”他訕笑地問,“我給你倒。”
這會兒乖了?爪牙都收起來了?
葉霄心下冷笑,他在直接將人辦了還是再等等中猶豫,一手掐著趙思洵的腰,不讓人動,另一手輕輕撫摸著他的后背,順著毛。
趙思洵紅著臉,小小地提醒了一句,“這會兒洗澡好像不太方便。”
葉霄聞言看了他一眼,心說是故意的?
趙思洵扭捏了一下,蚊子叫般的聲音說:“當(dāng)然,你若非得……那也……不是不可以……”
下一瞬,葉霄松開了他的腰,嘆道:“乖一點。”
“嗯嗯。”受驚的兔子一邊應(yīng)著,一邊蹦老遠,搬著凳子腿直接挪開了兩手臂,恨不得再劃出一道兩國邊境線來,就怕某人忽然獸性大發(fā),抵擋不住。
葉霄見此,扶額道:“……倒也不必那么遠。”
趙思洵覺得也是,于是又將凳子往回挪挪,縮到一臂安全距離,“好了,咱大好男兒不拘小情小愛,你送我的東西呢,快給我看看。”
葉霄失笑地將巴掌大的小匣子遞過去。
趙思洵高興地打開來,一瞧見這黑黝黝卻又沉甸甸的小疙瘩,驚喜道:“天外玄鐵?”
“嗯。”
“謝謝霄哥哥,我很喜歡。”趙思洵再一次挪動凳子,貼到了葉霄身邊,美滋滋地將天外玄鐵握在手里,心說子彈又有了。
葉霄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就覺得這人怎么這么可愛。
只是忽然間趙思洵對他展顏一笑,“那這次我就原諒你了。”
這話讓葉霄微微頓了頓。
趙思洵睨了他一眼,悠悠道:“三更半夜的特地揣著禮物跑來找我,不是心虛為了賠罪,又為了什么?不要以為我不追究就沒事了。”
真是糊弄不過他,葉霄失笑道:“我并非有意瞞你。”
“是為了不讓我擔(dān)心嘛,我知道,不過我要是受傷了,也瞞著你,你高興嗎?”
趙思洵一個反問讓葉霄啞口無言。
“幫不上也就算了,可我身邊明明有舅公在,能替你療傷,為什么不愿意告訴我?”
既然提起來了,趙思洵也就不想簡單地放過葉霄。當(dāng)從司空靈嘴里套出話來的時候,他其實非常生氣,但是經(jīng)過這幾天冷靜,他覺得生氣沒有任何意義,把話講明白避免下一次才更重要。
于是他用明亮而堅定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葉霄,剖白自己的心情,“我不喜歡打著為你著想的名義瞞著另一半,因為除了自我感動以外,什么好處都沒有,甚至?xí)屛矣幸环N你不信任我的感覺。”
這話讓葉霄有些無措,他正要解釋,卻被趙思洵打斷了。
“你先聽我說,葉霄,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經(jīng)歷不了風(fēng)雨的嬌花,哪怕我武功不行,但我覺得我依舊有資格站在你身邊,與你并肩作戰(zhàn),對不對?”
葉霄頷首,“我從未小看過你。”相反,趙思洵每每讓他驚訝,令他刮目相看。
他會喜歡面前的少年,并非因為對方姝麗無雙的容貌,而是被他的聰明謀略所吸引,在嗔笑癡怒之間,萬事盡握掌中,那份運籌帷幄給趙思洵增添了別樣的魅力,如驕陽一般光芒四射,張揚自信,葉霄根本移不開眼睛。
他明明早已傾心,卻不敢表露心跡,其實說到底,他怕自己配不上趙思洵罷了。
除了武功,他好像也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洵兒,不會了。”
“嗯。”趙思洵牽起他的手,將手指插.進去,緊緊交握,“我們以后要過一輩子的,總該比單純的合作來的更親密無間吧,如果因此讓你對我輕不得重不得,我會失望的。”
葉霄望著彼此交纏的手指,心中震動,他肅容正色道:“只此一次,再無隱瞞。”
葉霄重諾,他既然這么說,那就真的沒有下一次了。
趙思洵高興地?fù)溥M他懷里,對著那張俊臉就波了一聲,“霄哥哥,你真好。”
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誘惑他,葉霄沒了半分脾氣,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話要說:
歷時一百章,可以可以。
第103章 慶功(二更) 所謂酒壯慫人膽,不如大膽邁出那一步!
葉霄想到葉雪山的一句話。
“這輩子我就想活在你娘的手掌中, 她讓我圓,我就圓,讓我扁, 我就扁,反正都是她最喜歡的樣子,她開心我就開心了……霄兒, 別不屑, 等你遇上那個人, 你就知道你爹這話叫真知灼見。”
曾經(jīng)他最嗤之以鼻的, 沒想到時至今日,應(yīng)驗了。
葉霄低低一笑, 感覺真挺有道理,心上人在身邊, 還有什么不滿足。
“霄哥哥?”
趙思洵一聲喚,葉霄柔聲 , “嗯?”
“說說三花吧,當(dāng)時情景我不太了解, 不過你既然打不過, 為什么不撤, 反而冒著危險沖無極功第八層?”
那個時候,趙思洵和烏鐸雖然離得遠, 但他相信葉霄能看到他。
可既然他來了,便表示寧皇后已經(jīng)殺了慶帝,掌控了局勢, 葉霄的任務(wù)便算完成了。
趙思洵知道葉霄雖然年輕, 也有好勝之心, 可絕不是這般沖動之人。
葉霄道:“當(dāng)時并非是我在攔住他, 而是他接機試探我的深淺,逼我使出無極功。”
此言一出,趙思洵面露驚訝,“這老和尚,似乎也沒有那么在乎高燮的死活和佛道的前途。”
葉霄淡淡道:“不論是寧娥還是高燮為帝,三花國師的地位不會變。”
然而趙思洵卻搖頭道:“不對,你忘了一個可能性。”
“嗯?”
“相比起三花,女帝更看好你。”
萬佛寺站在高燮那邊,給寧娥造成麻煩,她不可能沒有任何芥蒂,如果云霄宮愿意接受,這個國師的位置毫無疑問便是葉霄的。
只見葉霄看了趙思洵一眼,平靜地端茶道:“我已經(jīng)拒絕了。”
趙思洵聞言,嘴角不由地高高翹起,眼波流轉(zhuǎn)間,眉間盡是春風(fēng)得意。就說,葉霄除了他,怎敢接受別人?
這副趾高氣昂,驕傲如小公雞一般的模樣,讓葉霄跟著揚了揚唇。
趙思洵勉強拉平嘴角道:“雖然你心中早有明月,但是旁人又不知道,佛道傳承那么重要的事,三花竟然能夠不顧,這說明他還有另一個更要緊的目的,甚至跟無極功有關(guān)。”
葉霄頷首,“嗯。”
趙思洵托著腮,擰眉思索,“我其實有點奇怪,高燮并不愚蠢,他應(yīng)該猜得出東楚、西越、南望與北寒合作就是為了對付大慶,那為何還要保下那兩國太子,如今看來,三花在其中扮演了一定角色,對云霄宮企圖甚大……”他的手指輕點著桌面,面露不解,“但為什么呢,他已經(jīng)算是天下第一了吧?”
葉霄眉目淡淡,“大宗師之上亦有境界。”
聞言,趙思洵睜了睜眼睛,靈光乍現(xiàn),“他不會是想要跟你爹一樣,追求那虛無縹緲的仙人之境吧?”
葉霄冷笑一聲,“老和尚的年紀(jì),算算近百了。”
人間沒有仙人,武功高強者雖容貌上較一般人年輕許多,蒼老緩慢,但終究生老病死乃自然之力,無法抗拒。
三花徘徊在大宗師之境已經(jīng)太多年了,至今還沒摸到那層極限的桎梏,以他的資質(zhì)和潛力,再沒有突破便只能走下坡路。
趙思洵低喃道:“那看來,我是放心太早了。”云霄宮的局依舊沒有結(jié)束。
葉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別擔(dān)心,單他一個,我無懼。”
那若不只一個呢?
孟曾言,段平沙,山鬼,這些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師,難道也沒有想法?
雖說為了與北寒結(jié)盟才對付云霄宮,但這其中若沒有他們的私心,趙思洵卻是不信的。
只是現(xiàn)在焦慮無用,還得從長計議。
“嗯,我們一起面對。”
這事,門外傳來一個敲門聲,是高山:“殿下。”
“進來。”
高山于是推門而入,目光下意識地往葉霄那里看去,只見葉大宗師四平八穩(wěn)地喝著茶,兩人之間沒有太過奇怪的氣氛,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雖然不聰明,但眼力勁還是有的,趙思洵這幾日夜夜吹塤,結(jié)合葉宮主多日不來,他就有了那么點想法。
再往躺床上修養(yǎng)的十九那兒轉(zhuǎn)兩圈,很快就托著驚掉的下巴出來了。
今日看到葉霄,神情頓時肅然起敬,這以后可就是……王妃了!
他將手里的信函遞給趙思洵,在后者看信的時候,又看了看葉霄,心說他家殿下真是厲害,普天之下,能把大宗師拐回家的頭一個!
趙思洵看完信,頓時眨眨眼睛道:“我差點忘了,這還欠著一個人情呢。”
“誰?”
“冥主。”
葉霄了然,問:“什么時候?”
“明晚宮宴結(jié)束,邀我在白雪山莊。”
葉霄道:“這在城外。”說著他的目光望向趙思洵,后者笑嘻嘻地往葉霄懷里一倒,撒嬌道,“霄郎,你得陪我去,不然我害怕。”
葉霄受用,頷首,“自然。”
趙思洵想了想,又壞笑道:“我需要換一身裙裝。”
葉霄一頓,回想那日風(fēng)華,眼眸瞬間暗下,“我替你準(zhǔn)備。”
月色如水,燈火如豆,屋外傳來三更天。
趙思洵打了一個哈欠,便道:“我困了。”
話落,兩人一同望向了那張床鋪,一床被子,兩只枕頭,光看著便引人無限遐想。
方才那香艷的畫面頓時又沖進了趙思洵的腦海里,讓他身體發(fā)熱起來,他從葉霄懷里起來,有點害怕,又有些期待,其實……憑他倆心意相通,既然許諾終身了,真滾到一塊兒也沒什么。
于是他忍不住看向葉霄,而正好后者也在看他。
目光交匯,膠著粘連,他看到葉霄眼里暗流涌動,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趙思洵緊張地蜷緊手指,明明這大冷天的,卻生生讓他覺得燥熱難耐。想他素來果斷決絕,何時這般瞻前顧后,猶豫不決?
大好男兒,這種事情有啥好害羞的!
趙思洵干脆心一橫道:“那今晚你就留下吧。”
“我先走了。”
話落,彼此驚詫。
“你……”
“你……”
趙思洵整個人都僵了,耳朵羞得通紅,他嘴硬道:“你可別誤會,我就想蓋個被子純睡覺而已,不要瞎想。 ”
低低的笑聲自身旁之人傳來,衣袖摩擦間,腳步臨近,葉霄走到趙思洵身邊,握著他的手道:“但我對自己的定力卻無把握,不能不胡思亂想。”
我去,還能再誠實一點嗎?
這話怎么接得住?
趙思洵心下顫了顫,“那……”
“明日有宮宴。”葉霄說著,將人拉進懷里,親吻了一下額頭,隨后拿起劍翻出了窗。
他也只敢親額頭,若是唇齒相依,今夜顯然就走不了了。
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趙思洵面前不堪一擊。
趙思洵在窗前呆了許久,抬起手摸了摸額頭,濕濡之感已經(jīng)隨著夜風(fēng)消散,但是那份柔軟似乎依舊停留在上面。
他緩緩地關(guān)上窗,慢吞吞地走到床邊,接著閉上眼睛一頭栽倒,抱著被子順勢滾了一圈,激動地將自己扭成了一只巨大的麻花,然后拿起拳頭使勁錘著床鋪。
天哪,他終于也是個有對象的人了!
這激動之情無從發(fā)泄,也無處訴說,他的目光不禁落在桌上的匣子,接著麻溜下了床,坐在桌前將那一塊天外玄鐵把玩在手心里,彎起眼睛笑得開心。
第二日宮宴,趙思洵一身華服,金冠壓著烏發(fā),氣宇軒昂地同烏鐸一起走進大殿。
昳麗無雙的容貌,嘴角含笑,一步步走來,自信從容,早沒了月前初入粱都時的膽小怯懦,那般光芒四射,就算有不懷好意的目光,也在他鋒芒之下收斂起來。
脫胎換骨本該令人疑惑,然而看到他身邊華發(fā)魁梧的老人,一切便有了解釋。
身后若能站著一位大宗師,誰的下巴不會抬得高高的?
趙思洵與烏鐸的席位也發(fā)生了變化,就在皇帝的下手邊。
高氏宗親的影子已經(jīng)被完全抹去,取代的則是寧氏大族,而他們的目光則友善許多,遙遙與趙思洵頷首示意。
皇帝還沒來,今日慶功宴的基調(diào)就已經(jīng)定下了。
“皇上駕到——”
隨著一聲唱喏,寧娥一身明黃出現(xiàn)在殿中,搭著貼身宮女的手一步步走向龍椅。
華麗的宮裙繡上金龍,寬大的后擺上九條金龍隨著她的走動,搖曳擺尾,栩栩如生。
趙思洵看著這身繁復(fù)的女帝龍袍,忽然覺得自己的一切安排不過是給寧娥一個穿上它的機會,野心這東西其實早就滋生了。
權(quán)力滋生欲.望,欲.望可以讓一個人煥發(fā)出無限活力。
高鼎出殯那日,寧娥還是一個搖搖欲墜的蒼老婦人,如今在燁燁生輝的步搖金冠下,那張威嚴(yán)的臉龐,哪兒看得到一絲頹然,只有雄心壯志。
“恭喜陛下成就輝煌霸業(yè)。”在寧娥經(jīng)過趙思洵的時候,他抬起手微微彎腰賀喜道。
寧娥的腳步一頓,回首看向趙思洵,笑道:“夷山王脫胎換骨,今后大有可為,朕也道一聲喜。”
“多謝陛下吉言。”
這倆一個殺了丈夫,一個殺了盟友,彼此對視,一同以勝利者姿態(tài)笑起來。
今日乃慶功宴,也就意味著寧娥已經(jīng)排除異己,將大權(quán)牢牢掌握手中,隨她一同造反,不,滅了昏君的功臣一一得到了封賞。
輪到趙思洵,他直接呈上了望帝的詔書,朗聲道:“吾皇陛下言,西越和東楚狼子野心,不顧天下黎民百姓安危,為一己私欲,勾結(jié)外敵引起中原大亂,實非明君所為,乃天地不容。幸大盛皇帝陛下明睿灼見,未曾被蒙蔽,兩國太子之死,乃咎由自取,如今大軍壓境大盛,吾皇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共結(jié)盟約,同仇敵愾,還天下清明!”
其實論審時度勢,顛倒黑白的本事,趙思洵覺得望帝更勝一籌,瞧這冠冕堂皇的話,好像之前跟東楚西越暗中結(jié)盟準(zhǔn)備瓜分大慶的不是他一樣,說的是義正言辭,浩浩正氣。
寧娥隨意瞟了一眼這份詔書,也知道這話聽聽就過,為的還是永恒的利益。便笑著看向下方的大臣,不怒自威道:“眾卿可有見解?”
話雖這么問,然而今日趙思洵能夠站在這里,受到禮遇,這已經(jīng)表明了寧娥的態(tài)度——開戰(zhàn)。
之前還有將趙思洵交出去求和的聲音,頓時鋸了嘴,垂下頭,不敢多言。
只有主戰(zhàn)一派紛紛起身,請求皇帝點將出兵,與南望攜手對抗西越和東楚。
一旦基調(diào)定下,就如趙思洵所料,那些反對寧娥的,不是上戰(zhàn)場就得將兵權(quán)給交出來。
與其說這是一場慶功宴,不如說是讓大臣選擇臣服還是死亡的鴻門宴,只是借了南望之手罷了。
能將丈夫干掉的女人,果然不簡單。
觥籌交錯間,笑語晏晏中,權(quán)勢就完成了交割。
待一切塵埃落定,寧娥廣袖鋪展,輕輕一揮手,便聽到太監(jiān)嘹亮道:“宴起——奏樂——”
隨著絲竹鼓樂響起,嬌嬈舞女紛紛如蝴蝶般飄入殿中,曼妙的舞姿,肆意的笑容安撫了這場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烏鐸撫摸著肚子,一臉的不舒坦。
“您這是怎么了,吃壞肚子啦?”趙思洵看他這便秘的模樣,忍不住問。
此刻已經(jīng)出了宮門,上了馬車,邊上也沒人偷聽,烏鐸終于能夠吐出一口氣,一言難盡道:“皇宮里都是這樣說話的?”
“嗯?”
“一整個陰陽怪氣,總覺得說出來表面一層意思,中間隔了一層意思,背后他娘的竟還有一層意思!這光猜猜就得累死,老夫真是長見識了!”
烏鐸是個江湖人,一生所求便是想重現(xiàn)祖先的鑄心之術(shù),將千錘百煉練上第九層,再助一把天問一樣的神兵。
官場這東西,他從來沒碰過,也不打交道,夷山族的人素來單純,就是埋頭鑄劍。若是兩方有意見,那就打一場,誰的拳頭硬誰就說了算,哪兒來的那么多彎彎繞繞。
趙思洵替他揉了揉肚子,無奈一笑,“可不就是這樣的嗎?所謂陰謀算計,口蜜腹劍,就是在這個時候,稍有不慎,就著了道,得琢磨透了,想明白他說這話的目的,才好應(yīng)對。”
烏鐸看著面前笑嫣嫣的少年,心下酸楚,不自在道:“你在南望皇宮是不是也這么累?”
趙思洵搖頭,“那沒有。”
烏鐸稍稍寬心,卻又聽他低聲說:“在成為質(zhì)子之前,那里沒有我說話的份。”
剎那間,烏鐸的心口仿佛中了一劍,刺得生疼。半晌,他才握住趙思洵的手,低嘆道:“洵兒,委屈你們兄妹了。”
趙思洵笑了笑,“其實也還好,沒人把我們當(dāng)回事,就少了許多麻煩,倒也自在,您不必自責(zé)。”
烏鐸就算不混皇宮,也知道這話的背后充斥著什么,趙思洵越善解人意,他越難過,他感慨道:“老夫該早些回來的。”
他一直以為族中相安無事,于是在東海逗留光鞏固境界就花了兩三年。
然而趙思洵卻擺擺手道:“那還是算了吧,您若是早些回來,我就不會那么死皮賴臉地扒住我家葉宮主,若錯過了他,我得嘔死。”
其實那些困境和磨難在趙思洵眼里,是老天爺給他和葉霄牽引的紅線,他并不覺得難堪。
趙思洵的話讓烏鐸心里不是滋味,“他難道有老夫可靠?”
趙思洵驚訝地看著烏鐸,后者挺了挺胸膛,特別有自信。
噗嗤一聲,趙思洵笑起來,“您這臉皮也太厚了,年紀(jì)這么大,心里咋就沒點數(shù)呢?我家葉宮主當(dāng)然比您靠譜一千倍,若非他讓人保護我,不然,您這一迷路還能看得見我嗎?”
烏鐸:“……”竟無法反駁。
趙思洵見他一臉郁悶的模樣,忍不住安慰道:“您又何必跟他比,您是我舅公,我們可是親人呢,有您在我身邊,我回南望的底氣都足了,就算在大街上像個螃蟹一樣橫著走,又有誰能說個不字?”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依偎在烏鐸身邊,笑瞇瞇的憨態(tài)可人,后者看在眼里,心下越發(fā)歡喜這個外孫子。
他拍了拍趙思洵的后背道:“放心,今后誰若敢動你,老夫錘死他!葉霄那小子若對不起你,老夫也不會放過他!”
這種有長輩撐腰的感覺實在太棒了,趙思洵這輩子頭一次感覺到,眼睛彎成了新月。
南望別館很快就到了,趙思洵下了車便跑向自己的屋子,一推開門,就看到葉霄仙氣兒十足地站在窗邊,大宗師清清冷冷,好似天山之雪,天上之月,然而當(dāng)他聽到聲音回首望過來時,那眼中流瀉出來的溫柔情愫讓他瞬間接了地氣,變得觸手可及起來。
“什么時候咱倆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xiàn)在人群里呢,這樣感覺像是在偷情。”趙思洵一邊埋怨著,一邊關(guān)上門,亮著眸子一下子沖了過去。
葉霄這次連劍都沒帶,一把將人摟住,低下頭便擒住了趙思洵的唇瓣。
唇齒相依,盡是彼此的味道,妙不可言。
短暫分離之時,葉霄逡巡著他的唇邊,低聲問:“喝酒了?”
“不多,就意思意思喝了幾杯,有舅公在,如今沒人敢灌我。”趙思洵摟著他的脖子,唇觸碰著唇,迷蒙著眼睛問,“不喜歡嗎?”
“不……別有一番滋味。”葉霄說著又追尋著啄吻他。
沒挑明關(guān)系尚且能夠隱忍,可昨日已經(jīng)嘗過了親昵的甜頭,又怎能期待他再克制禮節(jié),保持距離?
那下次可以試試,趙思洵眼珠子一轉(zhuǎn),所謂酒壯慫人膽,不如大膽邁出那一步!
自家男朋友,理直氣壯。
“不專心?”葉霄微微放開他紅潤的唇,然箍著腰的手卻紋絲不動。
“沒有,我在想……”趙思洵紅著臉,湊到他的耳邊,忍著羞臊低聲說了兩句。
瞬間,葉霄的喉結(jié)清晰可見地滾了滾,眼眸深幽如淵,握住趙思洵腰的手越來越緊,仿佛克制不住。
忽然驚呼自趙思洵口中而出,只見他被迫靠在窗前,被禁錮在葉霄的懷中,這人危險的眸光,仿佛要吃人一般,而他逃無可逃。
“好。”
喑啞隱忍的聲音落下,屋中兩人再一次緊緊相貼。
門外,高山端著一碗醒酒茶駐足良久,似乎在猶豫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烏鐸溜達著過來,抬抬下巴,“你在干什么?”
“我,這不是里頭,葉宮主在嘛。”高山尷尬道。
若是無知無覺之時還能打攪,這會兒他哪敢,萬一因為沒眼色讓葉宮主記掛上了怎么辦?
“里頭有人嗎?”烏鐸納悶道。
“是啊,剛還發(fā)出……哎哎,前輩,您別進去!”
然而烏鐸已經(jīng)推開門,高山連忙追去阻止,可是……
“咦,人呢?”
屋子里面空無一人。
“從窗戶走了。”烏鐸道,桌上還放著一張紙條壓在茶壺之下,他拿起來一看,“晚點再回。”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膩牙,嘖。
第104章 冥主 想入大宗師的境界,怎么也得遭到一次大宗師的毒打。
趙思洵被葉霄摟著腰, 穿梭在屋頂之上,耳邊是呼呼而過的寒風(fēng),但是吹不去他臉上的熱意。
他滿腦子都是方才的情形, 腿跟面條一樣軟踏踏的。
若非理智尚存,今夜還有約,不用等酒壯膽, 這會兒他倆就能春宵值千金, 滾到床上去。
原來確定關(guān)系之后就不能瞎撩了嗎?
一撩就能出事?
可他忍不住啊, 這么好的男朋友!
直到落了地, 趙思洵還在回味,腳踩在地上軟綿綿的, 仿佛抽了骨頭一樣。
“宮主,你倆總算來了。”聽著院子里的聲響, 司空靈從屋內(nèi)走出來,與趙思洵見禮, “夷山王。”
“司空長老,深夜打攪。”
司空靈扯了扯嘴角, “不打攪, 反正我們家宮主也常常跑你那兒。”
葉霄抬手清咳一聲, 眼底帶著一絲笑意,回頭柔聲問:“我抱你進去?”
他這么說的時候, 人就已經(jīng)打算這么做了。
然而趙思洵卻扭捏起來,“有人看著呢,多不好意思。”
同樣是夜深人靜, 同樣是孤男寡男, 只是不同的是, 客棧那邊是個小二, 這邊是司空靈。
試問當(dāng)初趙思洵持靚逞兇,威逼利誘葉霄抱他進客棧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日?
如今后者自覺體貼起來,他倒是害羞了。
葉霄也不堅持,只是戲謔道:“那走得動嗎?”這人還靠在他身上沒踩住腳。
司空靈的眼神頓時詭異起來,干了啥事連路都走不動了?
雖然天暗,但架不住宗師的眼神好啊,臉紅雖然看不出來,但趙思洵那微腫的嘴唇和凌亂的衣服卻是明顯的。
反觀葉霄,衣衫素來一絲不茍,但此刻衣襟褶皺,很像是抓出來的,而且那只手一直摟著趙思洵的腰就沒放開過。
嘖,黏黏答答,旁若無人,果然,葉雪山的臉皮天下無敵,他兒子能薄到什么地方去。
她之前還擔(dān)心葉霄被趙思洵吃得死死的,如今看來純屬杞人憂天。
感情上的事,夷山王一看就還稚嫩了些。
聞笛笙雖然傷得重,但是在千靈手的醫(yī)治下,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得七七八八。
整日躺在床上,晚上就沒什么睡意,便忍著傷痛下了床,準(zhǔn)備到院子里溜達一下。
他一步步挪到門口,打開門,就看見對面葉霄的屋子還亮堂著,而有人竟鬼鬼祟祟趴在窗臺下偷看。
他定睛看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居然是赤鴻。
“赤師叔……”他輕輕地拍了赤鴻的肩膀一下,后者瞬間跳起來,一把捂住他的嘴拉扯到窗下。
聞笛笙瞪大眼睛,疼得胸口齜牙咧嘴,嗚嗚直響,赤鴻緩緩放開,噓了一聲道:“你別出聲,咱們一塊兒看。”
“看什么?”聞笛笙跟著壓低聲音問。
“夫人。”
聞笛笙眼睛一亮,瞬間忘了自己是個傷患,但轉(zhuǎn)眼一想,他問:“夫人不是夷山王假扮的嗎?”雖然他沒親眼見過,但是已經(jīng)聽說了,至今還覺得難以置信。
他心中的女神啊,就這么化為了男兒之身,真是聞?wù)邆模犝呗錅I。
赤鴻點頭,“是啊。”
“那看什么?”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屋內(nèi),司空靈看著趙思洵換好鮮亮衣裙,戴上花環(huán)配飾,簡單修了眉,上了胭脂水粉,那復(fù)雜的目光瞬間被驚艷替代。
她算是知道那一群大傻子為什么朝夕相處都沒發(fā)現(xiàn)這位男扮女裝,因為實在太漂亮了,這種美讓人直接忽略了性別,只剩下驚嘆。
再看葉霄,眸光閃動,柔情似水,那清高孤傲全然不見,滿心滿眼都是坐在梳妝臺前的人。
只見一只釵遞到了葉霄面前,趙思洵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發(fā)髻,微微側(cè)了側(cè)脖子,示意替他戴上。
再看葉霄,平時見到女子打扮就繞道走,這會兒竟拿著釵認(rèn)真如同撫劍一般,一絲不茍地插入趙思洵的頭發(fā),左右端詳,“可還行?”此刻哪有鹿城中的敷衍。
趙思洵看了看鏡子,滿意地笑起來,“嗯,剛剛正好。”
眼波流轉(zhuǎn)間,嫵媚動人,身姿曳曳,婷婷起身,饒是司空靈自己就是個女人,都被勾得心跳加速。
那兩人目光一觸,瞬間交織,情絲暗布,明明屋子不小,司空靈依舊覺得自己無從落腳,分外礙眼。
“馬上子時了,你們不去白雪山莊了?”她忍不住提醒道。
“去。”葉霄沒有看她,只是拉起趙思洵的手,走向門口。
門開了,聞笛笙和赤鴻齊齊瞪大眼睛,見到這熟悉的美人,還不等他們發(fā)出驚嘆,身后就傳來一聲聲倒抽涼氣。
一回頭,不知不覺間,云霄宮弟子都蹲在了他們后面,不管是想念有夫人的日子,還是上次錯過了機會,聞訊湊熱鬧的弟子,都紛紛張大嘴巴。
這是夷山王?
明明是月宮仙子!
是不是哪兒弄錯了?
只有月山明哭笑不得地站在一邊,心中感慨,就沖這幅容貌,他家少爺栽了一點不意外。
司空靈跟著邁過門檻,拿腳輕輕踹了踹蹲地上的兩人,“看清楚了,是不是這位?”
兩人一同點頭,聞笛笙充滿了幻滅,“真是夷山王?”
“如假包換。”司空靈木然道。
“小笙。”趙思洵見到聞笛笙,不由地走來,后者忙起身道,“夫,夫人……啊不,王爺。”
趙思洵輕輕一笑,“改不了口就別改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這一家人的說法真是令人熱淚盈眶,聞笛笙被趙思洵的笑容晃了晃,傻傻答應(yīng),“是,夫人,咱都聽您的。”
趙思洵關(guān)切道:“上次匆忙來,你還昏迷著沒說上話,我心里過意不去,你如今可好些了嗎?”
聞笛笙拍了拍胸脯,“好多了,多謝夫人關(guān)心,馬上又能為您鞍前馬后,上刀山下火海。”
趙思洵放下心來,“好,等下次,我送你一樣好東西。”
聞笛笙眼前一亮,“真的?”
“當(dāng)然。”
所謂好東西,結(jié)合趙思洵暗中身份,聞笛笙充滿了期待。
“走吧。”葉霄攬住他的腰,輕功一起,瞬間飄上了屋頂。
“那,諸位,下次見嘍。”趙思洵抬起手朝下方招招手,眼睛一眨,白衣和紗裙飄揚,身影漸漸遠去。
這樣一看,真是上天入地的登對。
白雪山莊名字好聽,卻兇名在外,坐落在京都之郊,山林之間,鮮少有人知道,而知道的更不敢靠近,因為嫌晦氣。
它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義莊,停尸放棺之地。
到了晚上,山林樹木隱隱綽綽,風(fēng)吹鬼哭狼嚎,更顯陰森可怕,平添恐怖氣氛,不過卻恰恰符合冥莊的身份。
殺手常年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自不怕這些。
葉霄帶著趙思洵踩在樹枝上,沒去管下頭插滿魂幡驅(qū)邪的屋子,而是尋著氣息一路往后,直到深入山林,在一條小河邊落腳。
此刻夜黑月高,寒風(fēng)呼呼,有樹木遮掩,河面上只零星撒了些細碎月光,黑暗中伴隨著水腥味,就是膽大者這個時候也不敢逗留在這里,卻有一人坐在河邊……垂釣。
“冥主真是好雅興,不怕釣只水鬼上來?”趙思洵站在十步之遠處,笑道。
那一動不動的身影似乎睡著了,聽著聲音抬起頭來,懶洋洋道:“那也好,腹中生饑,本座正缺人手烤魚,不然如何招待霹靂門主和云霄宮主?”
他往后一抬手,只見早已備好的柴堆上忽然竄上大火,噼里啪啦燃燒起來,瞬間驅(qū)逐了黑夜,讓周圍亮堂起來。
空氣中彌漫了一絲火藥味,結(jié)合這位老主顧,趙思洵心說真是相當(dāng)喜歡他家的火.藥,生火都不忘放點引子。
火光讓趙思洵看清了冥主長相,意外的長得相當(dāng)俊美,一身紫衣,哪怕隨意地坐在石墩上,也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看著可不像是刀口舔血的殺手頭子。
他丹鳳眼微微上挑,眸光仿若多情,望著趙思洵的目光帶著明顯的驚艷。
“之前還當(dāng)手下夸張,天下第一美人本座也見過,覺得不過如此,卻沒想到,門主姿容如此風(fēng)華無雙,一見難忘。早知道,憑著你我情誼就該早些下手,如今反而便宜了葉宮主,唉……真是傷心。”
這似是而非的話令葉霄皺起了眉頭,不悅地看過去,眼神里皆是警告。
在冥主答應(yīng)試探文書行者的武功,不要一兩銀子只要見人的時候,葉霄對他便有了警惕,所以這次他出門他帶了劍。
倒是趙思洵納悶道:“你我有什么交情?”
“那可多了去了,每年給門主送去那么多銀子,天底下怕也只有我了。”霹靂門的炸.藥貴的天下皆知,冥莊作為大主顧,那銀子是嘩嘩流入趙思洵的口袋。
明明是正常的買賣,非得染上曖昧的色彩,趙思洵沒興趣跟別的男人牽扯,便道:“你知道上次偷那兩塊破牌子的錢,是誰出的嗎?”
葉霄聞言勾了勾唇,一理袖子,云淡風(fēng)輕道:“區(qū)區(qū)兩千兩金子罷了。”
眾所周知,中原與北寒的貿(mào)易往來就在云霄城,天下大賈聚集于此,那是跟聚寶盆一樣。
跟云霄宮比財力,就是四國皇帝都不敢稱富有。
冥主搖頭哀嘆了一聲:“武功比不過也就罷了,連娶媳婦的本錢都差上許多,葉宮主,本座自愧不如,來,請坐。”
火堆一亮,便有下人踏著輕功飛來,她們手里捧著爐子炭火,包括削成薄片的肉類,以及美酒玉杯,這一看是要圍爐燒烤了。
趙思洵往周圍一看,嘴角一抽,“你要在這里燒烤?”
冥主理所當(dāng)然道:“是啊,有美人相伴,清風(fēng)明月作陪,還有天外仙者會友,此情此景,豈不美哉?”
趙思洵聞言看向葉霄,“聽見了吧,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這位更勝一籌。”
“既然已經(jīng)見過,便已履約,可以走了。”葉霄對趙思洵無限寬容,可不代表別人也能得到這份殊榮,他對殺手頭子并無好感。
然而冥主笑了笑,端起酒杯四平八穩(wěn)道:“別忙著走啊,有些消息,難道門主不想知道?關(guān)于云霄宮……”
話落,葉霄的手頓時被拉住了,只見趙思洵一屁股坐在篝火旁,晶亮著眼睛說:“冥主,都是老朋友,憑你我交情,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就別藏著掖著了,是吧?”
之前還說沒交情,這會兒就來了。
這睜眼說瞎話的造詣,趙思洵果然還是當(dāng)仁不讓。
“哈哈……真不愧是霹靂門主,有趣。”冥主聞言頓時大笑起來,望著趙思洵的目光充滿了別樣的意味,直到一把劍鞘橫在他倆之間,只聽到葉霄冰冷冷的聲音傳來,“洵兒,離他太近了。”
雖是對趙思洵說的,但是那淬了冰渣子的眼睛卻落在冥主身上。
趙思洵是有男朋友的人,聞言很聽話地往邊上挪了挪,然后拍拍剛自己坐過的地方,“霄郎坐,一起聽一聽。”
于是葉霄收起劍鞘,袖子一甩,大宗師風(fēng)范十足地坐下,看向冥主道:“說吧。”
這眼神這語氣,跟等著聽下屬稟告一個樣。
冥主雖然武功比不過他,但顯然不吃這一套,端起酒杯湊到鼻尖聞了聞,接著一笑道:“冥莊向來只做生意。”
“你開價。”趙思洵很干脆地說。
“這報酬恐怕也只有葉宮主能給了。”
葉霄眼皮未動,“說。”
冥主揚了揚眉,看向趙思洵,“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姓趙。”
“趙姑娘,你可知飛虹仙子與釋心和尚的女兒身在何處?”
趙思洵微微一愣,“你是說秀兒?”
“正是,行走的無極功,這話形容的極妙。”
趙思洵垂眸思索,“她不是在上陵學(xué)宮,就在清虛派。”
“哈哈……本座真是越來越喜歡趙姑娘了,真如知己啊!”
葉霄皺了皺眉。
趙思洵笑道:“知己能平白得消息嗎?”
冥主搖頭,“這怕是不行。”
“那這知己還是不當(dāng)了。”趙思洵興趣缺缺道。
冥主頓時哭笑不得,“趙門主也太精明了。”
“所以秀兒在哪兒呢?”
“清虛派,玉書真人以宗師的實力從上陵學(xué)宮奪走了,丹華圣女被一劍刺傷,敗退。”
“看來冥莊也想得到她。”趙思洵似笑非笑地看著冥主,不然不會知道的那么詳細。
冥主笑道:“雖說這半部功法多有缺陷,易走火入魔,不過葉宮主這大宗師的實力實在太誘人了,總有人想嘗試一番,本座在宗師境界也待得太久了。”
葉霄聞言,淡淡道:“勸你別練。”
“為何?”
“你的境界不夠。”
冥主的神色頓時冷下來,“照葉宮主這意思,還得先成為大宗師才能修煉這無極功?”
葉霄頷首。
“都成了大宗師,還修個屁的無極功!”
葉霄隨意瞥了他一眼,“所以別練。”
冥主:“……”他覺得自己被耍了。
趙思洵噗嗤一聲笑出起來,“我家霄郎天賦無人能及,修煉無極功是不得已,你還是別湊熱鬧了。”
“趙門主難道也不想?”
“不。”
“為什么?”
“以我的資質(zhì)練了跟找死沒區(qū)別,我還想跟我家霄郎長相廝守呢。”他親親熱熱地依偎在葉霄身邊,撒嬌道,“霄郎,我有點冷。”
“嗯。”葉霄攔住他的肩膀往身邊帶了帶,手抵在他的后背,內(nèi)力釋放縈繞趙思洵周圍,瞬間便驅(qū)散了夜晚寒意。
這一招,葉雪山運用的相當(dāng)熟悉,只因月于珠體虛,上不了天山卻想看云之巔。
冥主聽著若有所思。
趙思洵道:“若想要無極功,冥主還是死心吧。”
冥主搖頭:“本座雖自負(fù),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過一個消息還不值這個價。”
“那你想要什么?”
“請葉宮主指教。”
葉霄皺眉。
“有幸見識了三花和葉宮主之間的對決,感觸頗多,但非身臨其境,卻始終差一點。”
這輩子碰不到那層桎梏也就罷了,可一旦松動,碰到了大宗師的門檻,誰不想踏進去?
可這臨門一腳不是那么容易邁的,靠冥主自己閉關(guān)突破,得等到猴年馬月去,說不定什么時候連那靈光一現(xiàn)都沒了,他又打回原形,想了想,他約見了趙思洵,目標(biāo)卻是葉霄。
“好。”
葉霄答應(yīng)了。
“那冥主的消息……”
迎著趙思洵盈盈的目光,冥主說:“夷山王一直在找三花的行蹤,本座可以告訴你們。”
話音落下,趙思洵眨了眨眼睛。
葉霄也看了過去。
冥主側(cè)了側(cè)脖子,“怎么了?”
“沒什么,他在哪兒?”趙思洵笑道。
“在南望。”
剎那間,趙思洵眸光一閃,脫口而出道:“清虛山!”
葉霄目光泛冷,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弧度。
“這個消息可值得與葉宮主一戰(zhàn)?”冥主問。
不等葉霄回答,趙思洵頷首道:“值!”
“那葉宮主,請吧。”冥主起身,從石墩下抽出一把長刀,看向葉霄。
葉霄抽出寒雪,將劍鞘交給趙思洵,后者已然知道這是何意,臉色微微一紅,卻喜滋滋地抱在懷里。
“爽快,那就再奉送一個消息,骨魔女一死,山鬼出關(guān),但是他并未在西越皇帝身邊,東楚皇宮也有多日不見孟曾言的身影。”
冥主說完,內(nèi)力一蕩,抽刀劈向了葉霄。
剎那間,山林呼嘯的寒風(fēng)風(fēng)勢一轉(zhuǎn),在葉霄腳下形成颶風(fēng),刀光一入瞬間攪碎,寒雪鋒芒劃入月色,月華凝聚于白刃之上,如落雪銀霜,瞬間出現(xiàn)在冥主的眼前,同時浩然的內(nèi)力形成大宗師的威勢,如領(lǐng)域一般籠罩在冥主的身邊,封了退離的去路。
這是要他硬碰硬?
“好!來!”冥主大喝一聲,不退反進,將所有的內(nèi)力聚于長刀,迎著葉霄的劍殺了過去。
“砰——”
氣浪如排山倒海一般將林中樹木生生壓彎,冬日枝脆,只聽到擦咔擦咔的聲響,不堪重負(fù)之下,折枝斷根。
這地方就算有再多的鬼氣,也別這倆給嚇跑了。
強勁的內(nèi)力碰撞讓冥主不得不將刀插在地上,一路往后,畫出一道深深的痕跡,當(dāng)他一腳他在河岸濕了鞋子之時,才堪堪停下。
抬頭,見葉霄輕輕踩在一根翹起的樹枝上,手握寒雪,全身除了隨風(fēng)翻飛的衣袂及發(fā)絲,一步不曾后退,便知兩者差距。
在葉霄的身后,則是坐在燒烤架旁,翻著肉片的趙思洵,四周的樹倒了一片,而這位別說受影響,甚至還能若無其事地撒上點佐料,將肉烤的香噴噴。
“霄郎,打完了過來吃,味道可好了。”
葉霄微微側(cè)臉,應(yīng)了一聲,目光輕抬,看向冥主,“再來。”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別躲。”
想入大宗師的境界,怎么也得遭到一次大宗師的毒打,挨夠了,差不多就能摸到了。
葉霄絕不承認(rèn)自己看他不順眼,順勢教訓(xùn)他。
冥主想從他的眼里找出穿自己小鞋的證據(jù),可惜沒有,只能深深吸一口氣,點頭,“行,那就請葉大宮主不吝賜教!”
葉霄嘴角一勾,他橫掃一劍,送出劍意,化為千萬道虛虛實實的劍影,以萬劍歸一。
“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應(yīng)該還有一更,么么噠
第105章 親昵(二更) 我趙思洵的男人,一定是天下第一!
當(dāng)天邊泛起魚肚白, 驅(qū)散了這片黑暗,趙思洵打了一個飽嗝,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湊到了他身邊。
他朦朧地問:“打完了?”
“嗯。”
趙思洵坐起身, 目光往已經(jīng)涼的爐子上看了看,抱怨道:“我給你烤的肉都涼了,怎么打得這么久。”
葉霄回頭, 見冥主捂住胸口, 一步一步從河里淌出來, 忍不住彎了彎唇道:“他比較抗揍。”
趙思洵順著視線看過去, 頓時笑起來,“這么慘啊!”
只見他身上滿是劍傷, 看著不深,但是衣裳卻被劃成了一縷一縷, 不知是斷了還是蹩了,走路一拐一拐, 頭發(fā)凌亂,濕噠噠地往下滴水, 此刻的冥主哪有初見時的貴氣, 只有滿身的狼狽, 乞丐都比他有排面。
“你這下手也太狠了。”趙思洵幸災(zāi)樂禍道。
冥主:“……”果然是挾私報復(fù)嘛?
葉霄宛然,“回去吧。”
“嗯, 霄哥哥,我脖子好酸。”這荒郊野嶺的,只有石墩可以躺, 睡得全身不舒服。
葉霄的手移到他的后頸, 輕柔地捏了捏, 后者瞬間瞇起了眼睛, 一臉享受,似乎又要昏昏欲睡。
“醒一醒,走了。”
趙思洵嘟噥著撒著嬌,“不醒,你抱我回去。”
“好。”
趙思洵于是心安理得地將眼睛閉上,身體往葉霄懷里一倒,蹭了蹭后者的胸口,跟個乖乖小奶貓似的。
葉霄宛然,心下一暖,低頭輕輕對著那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便抱起人踏上輕功飛遠了。
冥主留在原地,齜了齜牙,被狠虐了一場,明明又累又痛又餓,可看這倆人的黏糊勁如今卻剩下累和痛了。
當(dāng)然,葉霄雖然挾私報復(fù),不過答應(yīng)之事也未曾保留,將自己的感悟和見解融于劍招之中,一并喂給了他。
至于他究竟能領(lǐng)會多少,能不能邁過這道門檻,就看自己的。
冥莊身處黑暗,素來見不得光,從不與武林正道乃至宮門蕭墻來往,天下之勢,云霄宮困局,與他們皆無關(guān)系。
葉霄很清楚,今日能過來提醒一句,已是對方的善意。
葉霄送趙思洵回南望別館,輕車熟路地翻窗進屋,將人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正待起身之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襟被扯住了,趙思洵就算睡得迷迷糊糊,依舊霸道地拽著他的衣服,似乎怕他跑了。
葉霄低聲道:“不讓我走嗎?”
“嗯。”
葉霄心底一軟,“我不走,給你脫鞋。”
話落,趙思洵便放開手,接著手腳一攤,乖乖躺平,一副任他施為的模樣。
葉霄失笑,認(rèn)命地替他脫了鞋子,又拔去頭上的簪子,然后解下御寒的披風(fēng),做完這一切,他犯了難。
想了想,他輕輕拍了拍趙思洵的肩膀,叫醒他,“洵兒,你先起來把衣裳換了,再睡可好?”
趙思洵還穿著一身女裝,臉上有脂粉,頭上有釵環(huán),那林子里呆了一晚上,風(fēng)沙走石,枯枝塵土,還沾染了烤肉味兒,對葉霄來說,這樣入睡實在難以忍受。
然而趙思洵卻懶得動彈,“不要,我困死了,霄哥哥幫我。”
兩人還沒表明心意之前,趙思洵還不敢這么隨意使喚,這會兒,持寵而嬌四個字可以直接扣在他腦門上。
然葉霄能怎么辦,只能依著他了。
他起身喚來了高山,后者捧著臉盆和巾帕走進來,看到一身紅裝的趙思洵暗暗驚訝。
不過他是一個合作的侍從,沒有多問,只是道:“葉宮主,可要屬下來?”
葉霄淡聲回答:“不用,你下去吧。”
既然趙思洵已經(jīng)與他定情,這種親密之事,他自然不會假他人之手。
“是。”高山很有眼色,轉(zhuǎn)身便出了房門,還很體貼地關(guān)上。
葉霄看著臉盆,將巾帕放進里面,水溫恰好,不冷不熱,只是寬大的袖子不適合做這些,他又脫了外衫,然后絞干帕子到了床邊。
葉大宮主生平起居向來有人搭理,這是頭一次服侍人,有些摸不準(zhǔn),是以將動作放到最輕柔,跟呵護嬌花一樣,一點一點細致地擦拭。
他一邊地替趙思洵凈面,一邊回憶起那位將老婆寵上天的父親。
葉雪山打從看上月于珠開始,就把這位師姐的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條,成親之后若非閉關(guān),這些瑣事更是親力親為,洗腳擦臉,穿衣系帶,手到擒來,甚至連描眉綰發(fā),點唇涂紅這些都熟能生巧,只差扯布料親自替老婆做衣裙了。
葉霄那時候不懂事,對這倆的黏糊勁嗤之以鼻,只覺得真是吃飽了撐的,有這個時間多練一會兒劍不好嗎?
然而葉雪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小子,那是情趣,等你將來討到了稱心的夫人,那是恨不得將她往死里寵,寵得她百般依賴,身心皆離不開你,這才高興!”
此時此刻,葉霄悟了。
他終于承認(rèn)了他爹的智慧和彌足珍貴的經(jīng)驗,明白了他娘為何會對爹如此死心塌地。
若是今后趙思洵也離不開他,天天粘著他……葉霄想到這里,忍不住揚了唇角,心中暗喜。
他替趙思洵擦完了臉,又擦了手,解開發(fā)髻,接下來便是更衣。
他的手不由地夠向那腰間的繩結(jié)。
既然約定終身,脫個衣服應(yīng)當(dāng)也沒什么。
話雖如此,可當(dāng)繩結(jié)慢慢抽下來,裙裾松散的瞬間,他清晰地聽到自己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
此情此景,明明早已幻想多次,與趙思洵的兩次情不自禁,也差點走到最后一步肌膚相親,但依舊令他口干舌燥,渾身發(fā)熱。
或許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趙思洵悄咪咪地睜開一只眼睛,看著認(rèn)真又隱忍地替他寬衣解帶的葉霄,明明出劍的速度極快,到這會兒竟連裙子都沒脫。
天都要亮了!
而這若有似無的碰觸,不僅對葉霄是一種考驗,對他亦是一種折磨。
明明隔著衣裳,可指尖的溫度還是清晰地透過肌膚,讓他的心跳不斷加快,感到了難以忍受的癢意。
受不了即將露餡的時候,趙思洵終于裝不下去了,他問:“葉宮主,你是在我身上繡花嗎?”
葉霄手上一僵,慢慢抬起頭,只見趙思洵正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而他的手指正勾著里衣的帶子,輕輕一扯,露了肌膚。
“洵兒……”
趙思洵臉頰發(fā)燙,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葉霄深吸一口氣,撇開臉問:“你的寢衣放哪兒?”
“……后方,柜子里。”
葉霄倏然離開床邊,三步并作兩步到了衣柜前,打開衣柜,暗暗吸氣之后,他從里面翻出一套潔白錦緞的衣裳。
趙思洵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紅透的耳廓,抿唇一笑,不由道:“下邊那套你也拿過來。”
葉霄微微一愣,往下看,果然有一套同樣的錦緞寢衣,疊放得整齊,拿在手里,似乎有些大。
他皺了皺眉,暗暗思索趙思洵這是給誰準(zhǔn)備的。
“快點,我好冷。”身后趙思洵催促了一聲。
葉霄回頭,冷不防地發(fā)現(xiàn)少年已經(jīng)將自己脫光了,就留了一條褻褲,潔白如玉的胸膛頓時沖入眼底……
瞳孔驟然一縮,葉霄的目光明顯深幽起來。
“愣著干什么,快給我呀!”說實話,男人光膀子有什么關(guān)系,這不還有條底褲在嗎,還是到膝蓋的,一點都也不露。
唯一令趙思洵在意的是,他的皮膚太過白皙,身體也不夠魁梧挺拔,肌肉不顯,生生少了幾分霸氣,有些拿不出手。
可在葉霄越發(fā)灼燙的眼神下,他感覺自己像沒個沒穿衣裳的小媳婦,正有意無意地勾引著野漢子,不禁羞恥感爆棚。
不過他絕對不露怯,便色厲內(nèi)荏地嘴硬道:“看什么,咱倆都這個關(guān)系了,坦誠相見不應(yīng)該的嗎?再說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有……有什么好看的,就你磨蹭,我都快凍死了!”
他似嗔似怨地說完,仿佛找到了理由,立馬撩過邊上的被子蓋住身體,還下意識地遮嚴(yán)實了,若非臉紅的仿佛能滴血,還真有幾分說服力。
這一系列的小動作,讓葉霄終于平息下來,有些好笑,將寢衣遞過去,“換上吧。”
一只手從被子里探出來,一把扯過衣服然后快速地縮了進去。
趙思洵在被窩里拱來拱去地穿,最終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還沒成功,于是泄氣地伸出腦袋,不太高興道:“你轉(zhuǎn)過去。”
葉霄悠悠道:“咱倆都這種關(guān)系了,坦誠相見不是應(yīng)該的嗎?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
趙思洵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人臉皮竟然變厚了?
不是向來非禮勿視的嗎?
然而葉霄說完,卻緩緩轉(zhuǎn)過了身,還真就不看了。
“嗤……”趙思洵瞬間了然,挑了挑眉,心道也是嘴硬。
他不由地嘚瑟起來,“你也換了吧,辛苦一晚上,本王準(zhǔn)許你同床共枕一起瞇一會兒。”
葉霄看著手里余下的一套,聞言便問:“給我的?”
“是啊,早在準(zhǔn)備將你納入我夷山王的入幕之賓開始,我就讓人準(zhǔn)備了,高興吧?”
葉霄方才的那點不快瞬間消散,心下充盈了甜蜜。
“你快換啊!”趙思洵催促道。
葉霄回頭,只見后者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把衣裳穿好了,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說,還雙眼放光地望著他。
趙思洵是真的很好奇,年紀(jì)輕輕的大宗師,葉霄的身材得好成什么樣,必然是黃金比例!
他摟過腰,抱過腿,捏過胳膊,皆是充滿力量和韌性,就是沒見過衣服下的模樣,想想腹肌和胸肌……趙思洵下意識地舔了舔唇,摸了一下嘴角。
葉霄:“……”這如狼似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換?”趙思洵問。
“你要看?”
“看啊,我男朋友,咳,我對象的身體,我為什么不能看?”
這個理直氣壯的,葉霄心說有本事剛才別蓋被子。
他道:“轉(zhuǎn)過去。”
“不要。”
葉霄氣笑了,“你真要看?”
“看看看,快脫快脫!”幾塊腹肌呀,有沒有八塊!
“那你待會兒別后悔。”
嗯?
趙思洵眨眨眼睛。
葉霄解開腰帶,“天還暗著,也不算白日宣淫。”
趙思洵:“……”
葉霄脫下中衣,“今日應(yīng)當(dāng)也無甚要緊之事,你可以在床上躺久一些。”
趙思洵:“……”
笑容逐漸凝固,趙思洵眼里露出矛盾之色,他有色心,但沒色膽,想撩又怕過火。
最終他果斷地鉆進被窩,瞬間裹成了繭,往里頭一扭,空出了半邊床鋪,接著面朝著床內(nèi),拿后腦勺對著葉霄,“你贏了。”
葉霄見此,暗暗松了一口氣,對付囂張的小狐貍,就得舍下臉皮。
細細索索的換衣聲很快停下來,接著趙思洵感覺身后的床鋪往下陷。
“洵兒。”
葉霄正躺在他身邊,低聲喚他。
“做什么?”
“可還有被子?”
趙思洵轉(zhuǎn)過頭,葉霄正溫柔地看著他。
湊得這么近,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眼睛里倒影著自己的影子,一說話呼吸就糾纏在一起。
趙思洵的繭松動了,讓出了半邊蓋在了葉霄身上,他紅著臉道:“沒有多余的被子,你得跟我擠一塊兒。”
明明柜子里備著一床,方才葉霄翻找寢衣的時候也看到了,但兩個人誰都沒有提及。
“好。”
“我有點冷,霄哥哥。”趙思洵的聲音里帶著一份糯糯的撒嬌。
葉霄心下一麻,他想張開雙臂,將人摟進懷里,不過一想到肌膚相貼,他又有了顧慮。
在用內(nèi)力烘熱還是用身體捂熱的選擇中,葉霄想到了他爹。
“霄兒,爹教你個乖,以后碰上喜歡的人,能將彼此拉近的,就不要用內(nèi)力省事,生生把人推開,大不了吃干抹凈負(fù)責(zé)唄。”
想到這里,葉霄道:“過來。”
瞬間,趙思洵身體一滾,滾進了他的懷里,然后一下子摟住他的腰,那冰涼涼的腳底板一點都不帶猶豫地貼在他的小腿肚上,汲取熱量,巋然嘆息:“啊,果然跟暖爐一樣,好舒服。”
葉霄被他緊緊纏著,有些受不了,但又被趙思洵怕冷的模樣弄得哭笑不得,“有這么冷嗎?”
“我是個南方人,天知道我在這里是怎么挨過來的,你這種內(nèi)力深厚,春夏秋冬都穿三件套的人是不會理解的!”趙思洵理直氣壯道。
葉霄忍笑,眼睛一瞥,看到趙思洵露出的一抹鎖骨,一根紅色細繩貼著,簡直艷色無雙。葉霄忽然想起方才趙思洵白生生的胸膛上,掛著他給的暖玉,眸色不禁深了深。
忽然有爪子伸了過來,摸到了他腰腹間,剎那間,葉霄一把握住那兩只手,猛地按在了趙思洵的臉龐兩側(cè),沉聲道:“做什么?”
趙思洵紅著臉,眼神閃爍,“摸你腹肌。”
葉霄瞇了瞇眼睛,努力將呼吸放緩,“洵兒,你玩火?”
“沒有……就相信你的克制力,霄哥哥,就摸一下?”
趙思洵的兩只手被牢牢地按在枕頭上,動都不能動,但是膽子卻還包天,都這樣還敢瞎撩。
葉霄覺得自己的確太忍讓了。
葉霄低下頭,“那干脆別睡了。”
趙思洵咽了咽口水,心臟砰砰砰直跳,“那個我忽然想起來,今天應(yīng)該得進宮一趟,這不,馬上得開戰(zhàn)了……”
葉霄盯著趙思洵那張故作無辜的臉許久,危險的眼睛里醞釀翻涌,仿佛一個不小心就得理智崩弦,將身下人給辦了!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但最終他深深一呼吸,仿佛挫敗一般低頭就對著那翹起的唇啃下來,兇猛的仿佛要吃人。
趙思洵被親的全身癱軟,嘴唇刺痛,迷迷瞪瞪地回應(yīng),準(zhǔn)備隨他弄的時候,忽然全身一緊,葉霄將被子裹在他身上,成了一只難以動彈的繭,然后抱在懷里,只聽他啞著聲音道:“睡吧。”
“那腹肌……”
葉霄直起上半身,眼神盯著他,笑問:“真不想睡了?”
趙思洵糾結(jié)半晌,最終老老實實道:“想。”
“那就閉眼睛!”
“哦。”
鬧了一陣,總算消停了一會兒,忽然趙思洵又問:“霄哥哥,你睡著了嗎?”
葉霄睜開眼睛,“沒有。”
趙思洵宛然,接著輕聲說:“等我離開粱都之后,你也回天山吧。”
聞言,葉霄的呼吸一滯,手下意識地抱緊趙思洵這只繭。
趙思洵從被子里偷偷伸出手,小手指勾上了葉霄的拇指,笑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你我很清楚,云霄宮離不開你。”
葉霄反手將這只調(diào)皮的手指握住,放在手心,卻沒有說話。
他在想,才剛在一起,怎么就要分開了呢?
“回到天山腳步別停,翻過去,一直到達北寒。霄哥哥,答應(yīng)我,先把這天下第一奪回來。”
葉霄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好。”
“我趙思洵的男人,一定是天下第一!”昏暗中,趙思洵斬釘截鐵道。
葉霄握緊趙思洵的手,“如你所愿。”
作者有話要說:
珍惜現(xiàn)在的甜吧,嘿嘿。
第106章 準(zhǔn)備 真是紅顏禍水害人不淺。
等陽光入室, 趙思洵醒來,身邊之人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只有床邊放著一件潔白的里衣。
趙思洵踢啦鞋子去桌上倒水, 正好看到壓在下面的字條,某人以前來無影去無蹤,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這會兒倒還知道留句話。
趙思洵翻來覆去地看著字條上蒼勁有力的字跡, 眉眼一彎, 將它折好收起來, 心道等這件破事結(jié)束了,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宣告天下!
想到這里, 他出了門。
“殿下。”高山琢磨著人該醒了,便端著早膳過來, 正巧碰到趙思洵開門。
趙思洵從盤子上拿走了一個包子叼在嘴里,問道:“我舅公呢?”
“在前頭校場上指點聶統(tǒng)領(lǐng)他們。”
趙思洵點點頭, 又拿了一個包子,然后往校場走去。
他剛走到校場,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身影飛了過來, 砰一聲砸在了他的面前, 接著錚一聲,三尺青鋒插在了他的腳尖一寸之地, 發(fā)出嗡嗡的顫抖聲。
趙思洵蜷了蜷腳趾,往后退了一步。
一個魁梧的身影飄了過來,“洵兒。”烏鐸拿手一扯, 青云便落在他的手中, 手指翻了兩下, 隨手插到了聶冰的腦門前, “劍客的劍,就是死了也不能放開,更何況是對敵之時。今日起,你吃飯喝水都必須握在手中,不得放開。”
聶冰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胸口,握住青云的劍柄低頭領(lǐng)命,“是。”
趙思洵聽著,有些不忍心,“這要求是不是過分了,萬一人有三急,手上有重要的事呢?”
“什么事?”
“抱媳婦。”
烏鐸冷笑一聲,“沒出息,一個女人就讓你們放下手中刀劍,今后還怎么成就宗師?”
他袖子一揮,一派高人模樣,不管首當(dāng)其沖的聶冰,還是旁邊觀戰(zhàn)的其他護衛(wèi),都低頭乖乖聽訓(xùn),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然而趙思洵就不樂意了,他撇撇嘴,“胡說八道。”
烏鐸胡子一吹,“老夫怎么就胡說了?”
“你問問人葉大宗師,會不會為夫人放下手中劍?”
“怎么可能!”烏鐸不信。
作為天下用劍第一人,不管是葉雪山和葉霄,在世人的印象中,必是劍不離手,猶如手足一般,密不可分,這才能讓劍如臂使指的境界。
然而趙思洵卻揚起眉梢,得意洋洋道:“那說不準(zhǔn),兵器的涵義本不在于破壞和傷害,而在于守護,當(dāng)心有所愛,才有劍破萬敵的勇氣,這劍才賦予了生命,升華含義,與劍客融為一體,所以夫人比劍重要。”
趙思洵自己武功一塌糊涂,但他瞎掰的功夫卻是一流,這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下來,聽得人一愣。
明明覺得狗屁不通,但細想似乎真有那么點道理。
都說葉雪山和其夫人伉儷情深,便是心中有情?
趙思洵說完,心情愉悅地扯了一把烏鐸的袖子,“舅公,我有話跟你說。”
烏鐸跟著趙思洵去了書房,路上他在琢磨著那話,忽然道:“你這話不對!”
“哪兒不對?”
烏鐸道:“葉霄那小子成為大宗師之前有媳婦嗎?”
“沒有。”
“他手離劍了?”
“沒有。”
“那你這話……”不是放屁嗎?
趙思洵眨了眨眼睛,無辜道:“我就是單純地想要炫一下,昨天我家霄哥哥來找我的時候,劍都沒拿。可又不能直說,所以您領(lǐng)會了意思就行,沒處炫耀,憋得我心里慌。”
趙思洵不過才正式戀愛兩天,就恨不得大個喇叭,到處嘚瑟。
可惜,他不能,這就令人郁悶了。
烏鐸:“……”真是紅顏禍水害人不淺,葉霄竟也會為情放下劍。虧的是現(xiàn)在才遇見,不然別說大宗師,有這個磨人精在,宗師都別想邁上去。
他看著眉飛色舞的少年郎,有些弄不懂如今年輕人的想法了,便問:“找老夫何事?”
趙思洵收斂了笑容,說:“您明日就啟程回南望吧。”
“作甚?”
趙思洵凝重道:“重鑄天問。”
烏鐸皺了皺眉,面有不解,“不是不著急嗎?”
“著急,天問在手,他才是天下無敵。”寒雪再好,終究只是一把普通的好劍,給不了葉霄太多的加持。
其實說來以如今葉霄的武功,這天底下能打敗他的人,據(jù)烏鐸所知也就三花,可能還有個呼延默,這還是在葉霄不動無極功的前提下。
當(dāng)然強弱能論,生死不言,以同樣大宗師的境界,想要單純地殺掉對方,哪怕是葉雪山再臨也不行。
想到這里,烏鐸沉下目光,“洵兒,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思洵將昨日冥主透出來的消息告訴烏鐸,“如果我猜得沒錯,三花找上清虛派,就是為了勸說段平沙一同對付葉霄。”
“兩個不夠。”
“那再加上山鬼和孟曾言呢?”
四個圍一個,烏鐸頓時不確定了,可是為什么呢?
“我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當(dāng)初的婦人之仁,沒有直接殺了秀兒那女人,讓這半部功法落在了段平沙手里。”趙思洵眼神陰郁,頭一次充滿了殺意,毫不掩飾他的惡念道,“人性貪婪我知道,有人會鋌而走險練這兇險的玩意兒,我也清楚,但沒想到會是那些已經(jīng)身處巔峰的強大宗師,簡直滑稽。”
“他們到底想要干什么?”烏鐸說實話不太明白。
然而趙思洵卻笑問:“舅公,如果上天給你一個選擇,是如現(xiàn)在這般一直徘徊在大宗師之境,即使有一身功力也抵擋不過歲月侵蝕,眼睜睜地,慢慢地走向死亡,卻無能為力,還是握住一次機會沖一沖那虛無縹緲的陸地神仙,搏一把突破,即使會當(dāng)場死去?”
這個問題放在面前,烏鐸無法選擇,但他聽明白了。
人都是不知足的,當(dāng)旁人以為宗師大宗師太高不可攀,幻想著能成就心滿意足的時候,那些已經(jīng)站在這個境界,看到過更廣闊的天際,自然也不肯原地踏步,也渴望觸摸頭頂那片星辰。
更何況,葉霄親口承認(rèn)葉雪山已經(jīng)到達極限,碰到了“為人”的桎梏。
烏鐸說:“老夫這些天一直在琢磨無極功的奧義究竟是什么,內(nèi)力怎會無限增長,他的缺陷亦是讓人為之瘋狂的原因,可有辦法節(jié)制?”
趙思洵苦笑道:“云霄宮從創(chuàng)立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每一任宮主包括霄哥哥都在思索這個問題,至今為之還不曾有答案。”
“這就沒辦法了。”烏鐸嘆道,但他轉(zhuǎn)眼一想,又覺得不對,“雖然如此,洵兒,你是不是忘記你爹了。老夫就算不懂這些官場戰(zhàn)事,也明白云霄宮若好好的,北寒就不可能無所顧忌地過天山,這樣南望和大盛聯(lián)手對敵東楚和西越,才有更大的勝算,他不會讓段平沙亂來的吧。”
然而趙思洵瞥了他一眼,說:“等我回南望,我就是南望的太子,您覺得在我有大宗師的舅公,準(zhǔn)宗師的妹妹,注定要崛起的夷山族之后,我還會重用清虛派嗎?更別提,我還有我的葉宮主!”
趙思洵如今已經(jīng)有足夠的資本坐穩(wěn)這把椅子了。
望帝雖然薄情寡義,但是論當(dāng)一個皇帝,他還是夠格的。
既然選擇了立趙思洵為太子,就表明已經(jīng)放棄了他的兩個哥哥。
南望和西越東楚不一樣,望帝沒有皇后,外戚滲透不深,與清虛派更是互惠互利,段平沙的徒弟收下正武王和善平王為弟子,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顯然讓望帝忌憚頗深。趙思洵的崛起,曲懷收趙思露為徒,這就是一個明顯的信號。
段平沙若是不蠢,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知道了皇帝的打算。
烏鐸恍然,“所以你想平平安安地回南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若一走,你豈不是更加危險了?葉霄難道能舍了云霄宮再護你南下?”
趙思洵卻搖頭,“霄哥哥不能跟我去南望,他得去北寒。”
烏鐸一怔,“做什么?”
“挑戰(zhàn)呼延默,讓其跟他徒弟一樣,三年內(nèi)別想過天山。”
“人要是不答應(yīng)呢?”
趙思洵眼神一暗,“那就打他個重傷,閉上幾年關(guān),同樣也別想過來!”
烏鐸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洵兒,你說這話的時候,老夫還以為這大宗師是你呢。”
本事不大,口氣忒大。
趙思洵聞言下巴一抬,“這就是我家霄哥哥給我的底氣!”
行,嘚瑟,隨便嘚瑟。
烏鐸不說話了。
“天問一定要盡快重鑄,舅公,所以您今晚就出發(fā)。”
“洵兒。”烏鐸猶不放心。
“舅公,我心意已決!”趙思洵望著他,目光堅定,不容置疑。
至此,烏鐸才清晰地認(rèn)識到,他的外孫子不僅僅是夷山族人,更是一個即將大權(quán)在握的皇子,他從不怕冒險。
“行吧,老夫還能怎么著,只能聽你的。”
趙思洵展顏一笑,親昵道:“多謝舅公,對了,我請您打造的那對東西呢,好了嗎?會不會時間太緊?”
他不確定卻又充滿期待。
烏鐸于是從懷里掏出一個扁扁的碎布包,遞給趙思洵,“這玩意兒不難,已經(jīng)給你做好了。”
趙思洵高興地一把接過,迫不及待地打開來,望著里面黝黑卻打磨得極為圓潤,透著光澤的素圈,笑得眼睛都是彎的。
“真好。”
然而烏鐸有些嫌棄道:“好啥呀,這有什么用,就兩個圈兒,還浪費天外玄鐵,不如給你多鑄兩個子彈。”
“您一個沒媳婦的光棍,不懂。”
嘿,怎么還埋汰他起來,烏鐸不高興道:“這玩意兒,葉霄會喜歡?”
“那當(dāng)然,我送的東西都是有意義的。”趙思洵自信道。
午后,烏鐸陪趙思洵進宮面見女帝,商議聯(lián)盟細節(jié),以及亙古不變的利益瓜分。
東楚和西越相比,顯然東楚的實力更為強大,大盛的主力便壓在東楚邊境,而南望則牽制西越,至于能吃下多大的版圖,就看兩國各自的本事。
女帝和趙思洵彼此對視,微微一笑,簽訂了盟約。
而當(dāng)戰(zhàn)爭打響的那一刻,也就到了趙思洵回國的時間。
回到別院,趙思洵便一連送出多份密函,又特地囑咐道:“讓霹靂門立刻沿路準(zhǔn)備,我要回去了。”
高山道:“是。”
是夜,赤鴻和聞笛笙則看著手里輕甲,納悶道:“這不是南望護衛(wèi)的衣服嗎,咋給我們了?”
“明日夷山王就得啟程回南望了,少爺讓你們兩位一路護送他回去。”月山明示意他倆換上。
“啊,夷山王要回去了?”赤鴻說完,下意識地望向那燃著燭火的屋子。
聞笛笙不解道:“可咱們宮主怎么還在這里?”
這會兒不該趁著人還在,黏糊去嗎?
司空靈說:“估摸正難受呢。”
“這媳婦兒是個親王就這點不好,滿身的國家大事,想去哪兒都不是自個兒說的算。”赤鴻撓撓頭,有些同情葉霄了。
聞笛笙也點頭道:“以后夷山王當(dāng)了皇帝,就更加寸步難行。”
他抬起一根手指在一側(cè),“南望在最南邊。”又抬起另一根手指在另一側(cè),“天山在最北邊。”接著兩個手指拉得遠遠的,“這路途相距的也太遠了,宮主就算日夜兼程也得趕上十天半個月,這個……唉……”
司空靈冷笑一聲,“你們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什么母儀天下,大國師占兩樣,那也要葉霄舍了云霄宮,入贅才行。
“其實宮主入贅也不是不行,反正在云霄宮也是禍害咱們,就是萬一北寒打過來,光靠我們抵擋不住。”聞笛笙撓頭。
赤鴻說:“若是像小師兄那樣留下個天賦卓越的孩子,年紀(jì)輕輕就能扛起重任,倒也沒什么。”
但是倆大男人這咋生得出來?
“其實現(xiàn)在收徒也來得及,不過得找個好苗子。”
好苗子是地里的大白菜嗎,隨便收?
司空靈望著那頭至今未曾發(fā)出響動的屋子,嘆道:“這倆人,我不看好。”
都肩負(fù)著責(zé)任,誰也難以遷就誰。
葉霄可以任性地不成親,不生子,趙思洵能嗎?
當(dāng)他被封為太子之后,太子妃也將提上日程了吧,皇帝指婚的話,趙思洵又如何拒絕?
難道要一邊跟葉霄牽扯不清,一邊再娶妻生子?
最終司空靈道:“早一點看清,早一點斷了,也是一件好事。”
“那這制服,咱還穿嗎?”聞笛笙問。
“穿,這跟你們倆保護夷山王沒有沖突。”司空靈道。
赤鴻和聞笛笙當(dāng)場換上,他倆對視一眼,聞笛笙說:“師叔,為啥我覺得有點心酸呢?”
“心酸什么?”這時,門開了,葉霄拿著劍從里面走出來,風(fēng)度翩翩,清新怡人,臉上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
“宮主!”
“宮主!”
幾聲問候之后,司空靈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你這是要出去?”
“嗯。”
“南望別院?”
“嗯。”
“還去呀?”司空靈不贊同道。
葉霄看著她,“為何不去,明日洵兒就走了。”
司空靈:“執(zhí)迷不悟。”
葉霄皺眉,“何意?”
不撞南墻的人,勸是勸不動的,相反萬一起了逆反心理,還麻煩。
于是司空靈不說了,問道:“晚點還回來嗎?”
葉霄頓了頓,“不回。”
沐浴更衣,一看就知道準(zhǔn)備春風(fēng)一度,繞指化柔,她們家宮主沒救了。
她心累道:“去吧,也就這一次了。”
忽然,一封信遞到了她的面前,司空靈納悶道:“這是什么?”
“戰(zhàn)書。”
司空靈接過來,看著上面的字,目光一閃,驚訝道:“你要挑戰(zhàn)呼延默?”
葉霄頷首。
赤鴻和聞笛笙跟著一愣,接著兩人齊齊湊過來,拿著那份戰(zhàn)書看了個稀罕。
赤鴻問:“平白無故的為啥挑戰(zhàn)這個老東西?”
葉霄一甩衣袖,單手背在身后,“洵兒說,他的人,必須天下第一。”
說這話的時候,葉霄的口吻雖然依舊淡然,可表情卻有那么一絲絲變化,熟悉之人立刻就能發(fā)現(xiàn),眉梢往上揚了一點點,顯然這話讓他很受用,并且為之驕傲。
如今的天下第一是呼延默,自然打敗他就有了。
司空靈:“……”她內(nèi)心呵呵,色令智昏。
聞笛笙和赤鴻當(dāng)場抬頭看天。
連戰(zhàn)書都寫好了,顯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司空靈點頭接受,“我派人立刻送去。”
葉霄頷首,“另傳令下去,所有云霄宮弟子速回天山,請諸位長老出關(guān)。”
此言一出,幾人頓時怔住,彼此對視。
司空靈立刻抓住他,凝重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該來的終究會來,總要做個了斷。”葉霄握著手中劍,目光沉沉,說完,他回頭對赤鴻和聞笛笙道,“走。”
作者有話要說:
當(dāng)然是兩人要分別了呀!
第107章 是夜 妖孽,還我清冷孤傲的大宗師來!
明日一早便要啟程回南望, 整個別館就是到了晚間都在忙碌整理行囊。
唯獨趙思洵的屋子靜悄悄的,他坐在桌前,趴在手臂上, 披著一頭半濕不干的長發(fā),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顯然是在等人。
“殿下。”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是十九。
“進來。”
十九推門而入, 手里還捧著一個盒子, 她的目光往那敞開的窗戶瞄了一眼,忍不住笑道:“葉宮主還沒來呀?”
“嗯。”
“今日一別, 再見恐怕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十九意有所指地說。
“是啊,也不抓緊點時間, 虧我準(zhǔn)備那么久了。”趙思洵有些不高興,他望了望十九手里的盒子, 問,“這是給我的?里面裝的是什么?”
十九放到趙思洵面前, 笑得別有意味, “您打開看看。”
趙思洵沒客氣。
盒子里面除了些瓶瓶罐罐之外, 還有幾本小冊子,奇怪的是封面上沒有題目, 只有簡單的數(shù)字標(biāo)記,像是一個系列。
他拿起一本,發(fā)現(xiàn)紙張的材質(zhì)竟還不錯, 硬板的不容易壞, 于是好奇地打開來。
“咦, 竟是畫本……”
說完, 趙思洵沒了聲響,顯然是看清了畫中的內(nèi)容。
燭光下,十九只見他家小族長那白皙的臉蛋從脖子根一路紅到臉頰,連同那精致的耳垂都染上緋色,終于,她吃吃笑起來。
趙思洵慢慢地合上畫冊,回頭看她,強忍著羞恥問:“你從哪兒弄來的?”
十九抿嘴一笑,“族長,你忘了我出自哪兒嗎?”
傾歌舞月,南望最大的銷金窩,妓子和小倌兒皆有,十九經(jīng)歷過的男女之事不知凡幾,對這方面顯然相當(dāng)熟悉。
打從趙思洵與葉霄黏糊上開始,她就開始準(zhǔn)備了,那收集而來的畫冊俱是精品,畫中線條流暢,細節(jié)之處分毫畢現(xiàn),可謂栩栩如生,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雛兒看了也知道該怎么做。
這東西雖然上不了臺面,卻也是千金難求之物,一般人家為出嫁女兒都會備上一兩冊,然后當(dāng)做傳家寶一樣傳下去。
不過趙思洵和葉霄俱是男子,這種春宮圖就更難找一些,十九廢了些功夫。
饒是趙思洵這來自后世的靈魂,思想開放,也被十九這一手驚了。
那畫冊并非一本,顯然這種事還能玩出諸多花樣,再看那邊上的瓶瓶罐罐,趙思洵再厚的臉皮都不敢直視。
想到待會兒葉霄過來,兩人那啥,他整個人仿佛能原地自燃。
“害羞什么,不管是不是今晚,終究有這一遭。此事本該是雪圣女為您準(zhǔn)備,只是她不在了,十九斗膽以您姐姐自居,自是為您考慮幾分。”
十九望著趙思洵紅霞滿面的臉龐,心下有些酸楚,不知怎的對葉霄有幾分不滿,竟將她們這么好的族長給拐走了。
趙思洵心下微微觸動,“十九……”
“葉宮主一看便是孤潔高傲的性子,應(yīng)當(dāng)未經(jīng)人事,族長,你就更不用說了,你倆撞一塊兒,一旦把持不住,傷的還是你,所以得好好看看。”
十九的擔(dān)心不是無的放矢的,每次葉霄來,第二日她都會細心觀察一下趙思洵的坐臥姿態(tài),就怕后者有所不便,不過幸好,葉霄不愧是正人君子,沒有亂來。
這話趙思洵就不樂意了,“什么叫傷得是我,就不興是我將他給辦了?”
他紅著臉抬著下巴一臉傲嬌,色厲內(nèi)荏地十九都不好意思戳穿,也不知道跟個小媳婦似的將自己洗干凈又是誰?
不過十九還是順著說:“那自是最好不過,所以您更要多看看,到時候溫柔些,別傷了葉宮主。”
趙思洵:“……”這哄小孩的語氣騙誰呢?
然而也不能怪十九不信,就是他自己想要撲倒葉霄,也覺得不太可能,除非下個纏綿。
纏綿,真是個好東西。
話說,丹華圣女給的雖然已經(jīng)下在了高鼎和他自己身上,但是烏鐸從骨魔女的尸體上也搜出一小瓶,要不要……試試?
十九看趙思洵的眼神變得詭異起來,心下奇怪,忍不住喚道:“族長?”
“嗯?”
“您在想什么?”
“自然是想我家葉宮主。”趙思洵將那股旖念揮去,然后道,“我心里有數(shù),多謝十九姐姐。”
十九欣慰地笑著,“那我就下去了,您再看看。”
“好。”
等十九一走,趙思洵的目光就瞥向了被他合上的畫冊。
雖說后世的影視資料比這些豐富的多,可無奈趙思洵上輩子就沒想過會跟男人在一起,沒全面汲取過相對應(yīng)的知識,就籠統(tǒng)知道個大概。
十九這個時候送來,倒如同及時雨一般。
他一邊紅著臉看畫冊,一邊研究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十九細心,上面還體貼地寫了用途,他一瓶一瓶拎出來湊到眼前,看清楚之后又一瓶一瓶放回來,心中咋舌。
什么事前、事中、事后,什么潤滑、保養(yǎng)、修復(fù)……跟美容養(yǎng)顏似的功效齊全,光聯(lián)想那畫面就能令人臉紅耳赤。
“要死了……”他捂住臉。
忽然身后傳來一陣微冷的風(fēng),只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自耳后傳來,“死什么?”
剎那間,趙思洵連思索都來不及,就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書,放回,蓋蓋,再順便將盒子往桌子遠端推了推,一系列動作,簡直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做賊心虛。
做完這一切,他回頭看著風(fēng)度翩翩的葉霄,震驚道:“你,你怎么來這么早?”
說話還結(jié)巴了,一看就是被抓了個現(xiàn)行。
葉霄佩服地看著他,“二更了。”
這么晚了嗎?
趙思洵懵了懵。
葉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笑問:“藏了什么?”
趙思洵一把將他的視線擋住,“沒什么。”
那玩意兒,夜深人靜自己研究倒也罷了,讓男朋友知道還以為他多饑渴似的。
雖然,今晚的確這么打算,但矜持還是要有的,反正他已經(jīng)看得差不多了,葉霄要是不會,那就讓他來!
趙思洵的眼睛瞬間燃起了一簇小火苗,灼灼地盯著葉霄。
這種眼神葉霄根本抵擋不住,下意識地將劍放在桌上,然后走向趙思洵,雙臂一展將人摟進了懷里,低頭親昵他的頭發(fā),“洵兒……”
趙思洵回手摟住葉霄的腰,彼此緊緊地貼在一起,他抬起下巴,翹起唇,后者從善如流地擒住,交換一個深吻。
今夜如何,心中都有一份旖念在。
滿鼻子的清新,混雜著葉霄自帶的雪山氣息,加上唇齒相依的滋味,令趙思洵上頭不已,暈暈乎乎的,手腳發(fā)軟。
唇瓣稍稍分開之際,他問:“你沐浴過了?”
“嗯,你也洗過了。”
趙思洵聞言,臉色緋紅,口是心非道:“我可不是專門為了你……”
“可我是。”
如此坦誠自己的欲,望,還是葉霄頭一次,將趙思洵的話全堵在了喉嚨里。
他手腳發(fā)麻,有些抓不住葉霄的衣裳,心下顫動,擰成了一團,軟聲道:“霄哥哥……”
“洵兒,離別在即,請恕我私心,今夜怕是無法放過你了。”
聽著似乎彬彬有禮,一派君子風(fēng)范,然而葉霄緊緊地凝望著趙思洵的眼睛,卻深沉如愿,盯著那沁著水色的唇,燃燒著欲.望的火焰。
趙思洵幾乎難以自持,心口被漲得滿滿,仿佛要溢出來,他低聲一笑,“那你還等什么?”
話落,分開的身影頓時再一次相擁,這一次顯然更加兇猛,呼吸瞬間急切而熱烈。
“唔……”
趙思洵的身體靠在桌沿,手無意識地劃在桌面上,忽然碰到那被他推在桌沿處的盒子,迷迷糊糊中有了一絲清明,他問:“你會嗎?”
衣衫凌亂,身體相依,大宗師的氣息完全亂了,似乎沒聽清。
“你要是不會,我來……”
然而趙思洵還未說完,身體突然騰空,一下子便被抱起來,朝著床幔走去,然后被放倒在床上。
青絲鋪滿床鋪,趙思洵看著身上頗具壓迫的人,頓時瞪大眼睛,“那個……藥……”
力量懸殊,他雖想過纏綿,然而終究不似巫神教那幫瘋子那么沒有下限,他豈會下在葉霄身上,但終究有些害怕。
葉霄一邊解他衣裳,一邊問:“什么藥?”
趙思洵羞恥地咬了下唇,然后湊到葉霄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瞬間,葉霄手下用力,差點扯壞了趙思洵的衣裳。
他深深地望著床上之人,最終克制地起身,走向桌子,打開,看到了那些瓶瓶罐罐,從中挑了兩瓶回來。
其實他也有備著,但終究比不過十九齊全。
葉霄抬手一揮,于是兩側(cè)床幔落下,將旖旎鎖在床笫之間,今夜無眠。
……
趙思洵軟在床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眼皮重得根本睜不開。
“夠了沒,我要死了……”
喊得太久,他聲音沙啞,四肢無力,實在經(jīng)受不住了。
他們的確是要分開,但不是永不相見,怎么搞得像是最后的晚餐一樣,而他就是那盤菜,被吃干抹凈徹底才罷休。
趙思洵一直為男朋友的武功感到自豪,如今頭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心思。
忒么體力也太好了,體諒體諒他第一次行嗎?
“抱歉,你睡,余下交給我。”
饒是葉大宗師定力驚人,一再告誡最后一次,也克制不住食髓知味之后的欲.望。
他親了親趙思洵的唇,望著少年瓷白肌膚上的各種痕跡,喉間滾動,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掀起被子將人蓋了個嚴(yán)實。
他披上里衣,走向門口,高山一聽見門打開的聲音,不禁喚道:“葉宮主。”
“水。”
明明就一個字,高上硬生生地聽出了其中饜足之意。
“是。”
他忍不住往里頭看,想知道自家殿下是否還活得好好的,剛叫的那么大的聲音,他聽著都受不了。
一直折騰到現(xiàn)在,天都快亮了。
朦朦朧朧之間,趙思洵感到有人替他擦了身子,喂了水,接著微涼的手指碰觸那不可言說之地,讓他身體忍不住縮了縮,下意識地求饒,“別……”
“乖,上藥。”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隱忍,趙思洵頓時埋頭在被子里,臉紅而赤,眼睛緊閉,直接睡死過去。
只是一個人,帶著昏暗的燭光,終究睡得不踏實,感覺還是少點什么。
既然已經(jīng)做了最親密的事,自然還想相擁而眠。
只見葉霄站在桌邊,隨意披著里衣,似要將藥瓶子放回去,然而放個瓶子能需要多少時間,趙思洵忍不住喚道:“霄哥哥,你在做什么?”
葉霄回頭,手里拿著一本冊子,眼神里帶著一絲惋惜和驚嘆,“觀摩。”
剎那間,趙思洵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坐起來,接著發(fā)出長長的抽氣嘶嘶,全身關(guān)節(jié)包括那隱秘部位發(fā)出酸疼的抗議,讓他忍不住低吟,差點跟條死魚似的攤回床上,但還是掙扎道:“你不跟我一起睡覺,居然在看春宮!”
而且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可惜剛才沒用在他身上嗎?
趙思洵一想到那個畫面,整個人都不好了,怒道:“不許再看了!”
破銅鑼的嗓子,發(fā)出了強烈的殺意。
葉霄放回盒子,到了床邊,將人摟進懷里安撫道:“睡。”頓了頓,他終究還在湊到趙思洵耳邊低聲道,“下次我們照著試試看。”
混蛋!
趙思洵氣得張開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心道妖孽,還我清冷孤傲的大宗師來!
低低的笑聲隨著胸膛起伏,葉霄由著他咬,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輕輕拍著趙思洵的后背哄道:“再歇一會兒吧,今日還得趕路,不累嗎?”
既然知道他要趕路,還那么沒節(jié)制!
大尾巴狼!
忽然一股溫暖的力量輕柔地安撫他的腰際,暖暖漲漲的,仿佛滲透了肌膚,進了骨髓,酸痛瞬間得到了緩解。
趙思洵松開了口,心下驚奇,內(nèi)力竟還有這種功效?
葉霄親了親他的眼皮道:“睡吧,時辰到了我叫你。”說完,他揮袖滅了桌上即將燃盡的燈火。
黑暗中,趙思洵伸手抱緊葉霄的腰,滿足地閉上眼睛,心道若是時間能夠暫停,該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撒個花。
第108章 離盛 您準(zhǔn)備了幾艘炸.藥?
可時間, 你越是期盼它停下來,它就走的越快。
葉霄一宿沒睡,就望著趙思洵的眉眼一直等到天明。
屋外, 他能聽見高山的腳步聲來來回回,生怕打攪他們,又出發(fā)在即, 不得不來提醒趙思洵。
磨磨蹭蹭的, 來回頻率越來越高。
最終葉霄翻身下床, 換好衣裳, 打開了門。
高山還在躊躇著,聽到身后的開門聲, 立刻回頭,“葉宮主。”
他手里還端著洗臉盆, 葉霄道:“給我吧。”
“是。”
趙思洵昨夜被弄得一身勞累,這會兒還睡得迷迷糊糊, 饒是微冷的濕帕子敷上了面頰,也只是讓他皺皺眉。
葉霄捏了捏趙思洵的鼻子, 然后替他換了衣裳, 裹得嚴(yán)實且密不透風(fēng)之后, 才喚高山進來。
“洵兒,后會有期。”
他親吻了一下趙思洵光潔的額頭, 將人交給了高山。
“去吧。”
離別難過,該說的話,該做的事昨夜皆已經(jīng)做了, 除了不得不分別, 并無任何遺憾。
而昨夜足夠讓他回味一輩子。
葉霄的眼底露出不舍, 但最終也沒有叫醒趙思洵。
赤鴻被留下來保護趙思洵回南望, 這一路,只要不是那幾個大宗師出手,他就能平安回去。
葉霄站在粱都的城門上,看著南望使團漸行漸遠,心中無限惆悵。
他想他該回天山去了,只是……舍不得……
馬車一路搖晃,迷迷糊糊中趙思洵睜開眼睛,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看到十九,懵了懵。
“族長,您醒了?”
趙思洵沒有回答他,顯然還沒回過神,過了一會兒,他才喑啞地問:“出發(fā)了?”
“是,已經(jīng)離開粱都了。”
十九從小幾上端起茶壺倒了一杯水,遞給趙思洵,“您先喝口水吧。”
趙思洵于是坐起來,接過茶一口一口喝著,等喝完之后他才道:“他走了。”
“是。”
十九替趙思洵難過,任昨夜剛肌膚相親,今日卻要各自東西,都不會好受。
“族長……”她想安慰一聲,然后趙思洵搖頭道,“算了,昨天該說的都說完了,也的確無需再告別。”
趙思洵不是矯情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葉霄的用意。
“族長這樣想最好,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平安地回到南望。”
趙思洵點頭,尚有些迷蒙的目光在幾句話之后便清明了,他說:“可有什么消息?”
十九回答:“邊境已經(jīng)交戰(zhàn)。”
“博洋湖水域呢,水師什么時候來接應(yīng)?”
“五天之后。”
“五天。”趙思洵想了想,“恐怕沒那么容易,西越和東楚一定會聯(lián)合攔截,不讓我回南望。”
十九皺眉,“那該怎么辦?”
“簡單,還記得怎么對付水匪嗎?”
十九眼睛一亮,“炸.藥!”
趙思洵扯了扯嘴角,“不錯。”
“可這樣一來,會不會暴露您的身份?”
趙思洵道:“遲早要暴露的,不過這一次,我打算將炸.藥賣給王天崇,吃下水鬼道那么多金銀財寶,他有的是錢。”
十九點頭,但隨之又一問:“可萬一,他不肯呢?”
“不會,這次皇帝下了令,務(wù)必護我周全,他若還想當(dāng)南望的水軍大將軍,這個買賣,他一定會做。”趙思洵肯定道。
“可調(diào)動炸.藥來得及嗎?”
趙思洵點頭,“自從跟大盛簽訂盟約之后,我就命高山讓門下沿路準(zhǔn)備,以防不時之需。”
十九聞言高興道:“族長英明。”
“沒辦法,舅公不再身邊,我家葉宮主得去北寒,想平安回家掌權(quán),我不早作打算怕是得死在路上。”
趙思洵是連同大盛和南望的橋梁,多的是人想要對付他,不得不小心謹(jǐn)慎。
這時,高山在外喚了一聲,“殿下。”
“進。”
高山掀了車簾進來,將袖中的密函遞上。
趙思洵看了看,彎起唇角交給了十九,“瞧,買賣做成了,可惜就買了兩艘船。”
南望的水軍本就強于各國,再加上兩船的炸.藥在手,不管西越和東楚怎么聯(lián)合,也足夠他開辟出一條通道接應(yīng)趙思洵。
十九哭笑不得道:“炸.藥的威力世人皆知,王大將軍能買下兩艘,已是財大氣粗,有魄力了。”
然而趙思洵卻撇撇嘴說:“魄力?讓來接應(yīng)還真只是來接應(yīng),執(zhí)掌天下第一水師,就沒想過直接把兩國的水軍給干掉嗎?”
十九:“……”她木木地看著趙思洵,“您準(zhǔn)備了幾艘炸.藥?”
“八艘。”
“咳咳……”十九一口水嗆到了喉嚨,“族長,您威武霸氣。”
“嘖,我也是為了以后,若是能將王天崇拉到我這陣營,我在南望的地位更無人撼動了。”
十九頓了頓,“您是指……”
趙思洵嘴角含著一絲諷刺的笑,他的兩個哥哥,豈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回國登上太子之位。
而他那信誓旦旦準(zhǔn)備立他為太子的老子,又會不會信守承諾?
趙思洵想做的事,不會等著旁人給,他會自己去爭取。
“露露那邊有回應(yīng)了嗎?”
高山搖頭,“南望太遠,回信沒有那么快,屬下一直派人關(guān)注。”
“嗯。”趙思洵抬手揮了揮,“沒別的事,就下去吧,我再躺一會兒。”
雖有葉霄的內(nèi)力替他緩解歡愛之后的酸痛,但畢竟是第一次,持續(xù)時間過長,哪有那么容易恢復(fù)精神,他準(zhǔn)備再躺一會兒。
“是。”高山退下,只是臨走之前他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回過身從懷里掏出一個一個巴掌大雕刻又精美的匣子,“對了,殿下,替您收拾行囊的時候,在屋子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盒子。您之前一直把玩著,屬下就順手給帶出來了。”
趙思洵目光瞥到這個匣子,神情頓時怔住了。
本是放松下來的身體忽然僵硬,接著他一把抓過匣子,對外頭喊道:“停車!”
高山和十九嚇了一跳,忙問:“殿下,怎么了?”
“停車!停車!停車!”
趙思洵一連喊了三遍,自己卻直接朝車外走去,走得急了,還踉蹌一下差點栽倒。
“殿下!”高山立刻伸手去扶。
馬車停下來,一整個車隊都隨之停下。
沿路護衛(wèi)的聶冰聽到背后動靜,連忙調(diào)轉(zhuǎn)馬頭,“怎么回事?”
混在隊伍中的聞笛笙和赤鴻也一臉納悶。
只見趙思洵從馬車跳下來,不管旁人勸阻,冒著寒風(fēng)往來時的路疾跑了幾步,一路跑上了一處緩坡,才漸漸停下。
目光所及是蒼茫的荒原,使團的車輪印壓出長長的痕跡,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隨著風(fēng)呼嘯,眼神迷茫而悲傷。
十九下了車,等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到趙思洵的身邊,喚道:“族長,怎么了?”
趙思洵握緊手里的匣子,表情仿佛要哭出來,他咬著唇,難過道:“我忘記給他了。”
什么?
十九怔了怔,目光落在這小匣子中。
趙思洵打開,里面放了兩枚黝黑锃亮的指環(huán),沒有任何寶石點綴,純純的素圈。
十九就算不明白這指環(huán)的意義,也知道趙思洵和葉霄一人一個,是一對的。
“你說他有沒有可能舍不得我,跟著來了?”趙思洵充滿期待地問。
可是他們離開粱都那么久了,連城門都看不到,葉霄就算送行也不會送到那么遠。
十九輕輕一嘆,“族長,并非見不到了,等下一次,您再給他也是一樣的。”
然而趙思洵搖了搖頭,倔強道:“不一樣。”
可不一樣又能如何呢?
難不成再回去嗎?
使團沒有動,聶冰讓人原地待命,休整歇息,自己則帶著手下走向趙思洵。
“兄弟,咱們也去。”
赤鴻拍了拍聶冰的肩膀,扛著重劍笑了兩聲。
這兩個人是高山帶進護衛(wèi)中的,說是隨行保護趙思洵。
聞笛笙年紀(jì)尚小,長著一張娃娃臉,剛進來的時候幾人對他尚有疑慮,等到大哥長大哥短,大哥咱們對個掌之后,內(nèi)力一比,瞬間聶冰的眼神變了。
云霄宮的弟子,打嘴仗的本事不行,但是內(nèi)力卻一個塞一個地深厚,無他,全都在天山風(fēng)雪中洗禮過了,不厚不行。
新一代弟子中,以聞笛笙為最,差不多也快摸到宗師境了。
至于赤鴻,看不出深淺才是最大的問題,宗師級別的人物,就算穿著一身普通侍衛(wèi)的衣服,也無人怠慢他。
自家殿下身邊果然藏龍臥虎。
“夫……咳,殿下,看啥呢?”赤鴻走到趙思洵身邊,問道。
“我想他了。”
赤鴻嘴角一抽,這個他解決不了。
也虧得葉霄聽不見,不然,那還能邁開步子找到天山的路嗎?
“小笙。”
“在!”聞笛笙立刻溜過來,殷勤道,“您吩咐。”
趙思洵從匣子里拿出一個稍小一圈的指環(huán),套進自己的無名指,把余下的那個連同匣子交給他,“你派人給他送去,讓他一定要戴在手上,不許摘下來。”
“哦……屬下能問一下,這有何用意嗎?”
“婚戒。”
聞笛笙:“……”好重的寓意,他有些拿不住。
赤鴻:“……”那估計把葉霄砍了,他也不肯摘下來。
“是,屬下一定送到!”聞笛笙保證道。
“那就走吧。”
趙思洵心下雖遺憾失落,但已錯失良機,也無他法。
只是剛一轉(zhuǎn)身,肩膀被拍了一下,只見赤鴻表情復(fù)雜地從聞笛笙手里拿過那匣子,放回趙思洵手里,說:“你還是自己給他吧。”
說完,他朝一個遙遠的小山包后努了努嘴。
以趙思洵的武功是感受不到那遙遠的氣息,這里也就赤鴻能隱約察覺有人偷窺。
試問蒼茫大地哪個大宗師會這么無聊地躲在暗處,還泄了一點氣息給他?除了已經(jīng)找不到天山路的那位。
趙思洵愣愣地看向那小山包,“他真在?”
“去不去?”赤鴻問。
“去!”趙思洵眼睛一亮,迸發(fā)出無盡的喜悅,仿佛整個天光都絢爛起來,大喊一聲,“給我牽匹馬!”
聶冰簡直一頭霧水,“發(fā)生什么了?”
只見趙思洵將匣子往袖子里一揣,一把搶過韁繩,飛身上馬,“架——”他雙腿夾起馬肚,頭也不回地飛馳跑向那光禿禿的小山包。
“殿下——”聶冰想要去追,但是卻被赤鴻攔住了。
“哎哎,別去,別去。”
“可是前輩,太危險了!”趙思洵一個人騎著馬,作為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怎么著都得跟著去保護。
赤鴻拍了拍他的肩膀問:“別著急,那頭有人護著呢。”
“什么人?”
十九可憐地看著他道:“讓一個男人不顧一切追過去的,還會是什么人?”
聞言,聶冰震驚地看向十九,后者給了一個心領(lǐng)神會的眼神,接著他的視線一一掃過高山、赤鴻、聞笛笙,見幾人皆毫無意外,最終目光重新回到了十九面前,聶冰動了動唇道:“什么時候的事了?”
為什么作為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不知道?
十九回憶道:“其實挺久了,可惜王妃來無影去無蹤,以大伙兒的武功察覺不到也正常。”
什么叫正常,他好歹也是一流的高手,宗師之下……
等等,聶冰驚訝道:“宗師?”
十九挽起耳邊鬢發(fā),“差不多吧,稍微再高那么一個境界。”
聶冰:“……”這就是傳聞中另一位大宗師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9章 分別 這世間,最難得不是相知相愛相許,而是愿意相守一生。
趙思洵手握著韁繩, 不停地甩著,耳邊寒風(fēng)呼呼而過,刮的臉頰生疼, 可他什么都感覺不到,只有那個小山包!
繞過去,后面, 是不是那個人!
終于, 馬蹄高高揚起, 趙思洵回頭見到了那襲白衣, 葉霄正握著劍看著他。
蒼茫大地,頓時眼中只有彼此。
馬蹄漸漸停下來, 趙思洵喘著粗氣,坐在馬上, 一瞬不瞬地望著這人,雙目相對, 仿佛靜止了時間。
“你不是回天山了嗎?”趙思洵問。
葉霄苦笑道:“放心不下,想再看你一眼, 怎么忽然停了?”
趙思洵眼睛瞬間濕紅, 他癟了癟嘴, “我想下來,屁股痛。”
葉霄走過來, 站在馬下,張開了雙臂。
趙思洵對著他就撲了下來,瞬間被抱了一個滿懷。
雪山的清冽氣息縈繞鼻尖, 是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仿佛能上.癮一般讓人流連忘返。
趙思洵的臉頰親昵地蹭在葉霄的脖頸處, 手緊緊地環(huán)住那精瘦的腰, 不肯離去,不肯放手。
他的葉宮主啊,真是好喜歡,想要不管不顧地和這人在一起,去哪兒都行。
葉霄任由著懷中的少年糾纏,側(cè)頭溫柔地親吻趙思洵的頭發(fā),心軟得一塌糊涂。
兩人擁抱了許久,都不曾說話,直到趙思洵推開了葉霄,從袖子里拿出那匣子。
葉霄笑問:“給我的?”
趙思洵回答:“是給我們的,我讓舅公緊趕慢趕打造出來,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一對。”
天外玄鐵本就珍貴無比,融入劍中,可以提升極高的韌性和耐力,誰也不會將此打造成這種中看不中用的指環(huán)。
趙思洵一邊打開一邊說:“我的家鄉(xiāng)有一種風(fēng)俗,定下終身的情侶在成親當(dāng)日會替對方在無名指上帶上一枚戒指,表示約定終身,套牢彼此,永不分離。”
葉霄怔住了,望著里頭并排的兩枚黑澤光滑到發(fā)亮的指環(huán),心口仿佛被重?fù)袅艘幌隆?br />
他強自鎮(zhèn)定地問:“為什么要戴在無名指上?”
“傳聞那里有一條血脈直通心臟。”趙思洵說到這里,望向葉霄,有些難為情,卻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道,“我可以替你戴上嗎?以后再也不許摘下來。”
“還有這個說法。”葉霄笑了笑,卻伸出了左手。
葉霄的手如人一般,指節(jié)分明,修長漂亮,只是常年握劍,就算是左手指腹也帶著厚厚的硬繭,他看著趙思洵將那枚指環(huán)慢慢地套進無名指,一直推到最深的手指根處,一股暖流剎那間從心下浸潤開,心湖之中蕩漾圈圈漣漪,又酸又甜。
“尺寸掌握得剛剛好,完美。”趙思洵滿意極了,抓著葉霄的手不肯放開。
葉霄素來不愛佩戴飾物,就連劍都沒有劍穗,干干凈凈的白衣,純色的發(fā)帶,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東西,但此刻,白皙的手指,黑澤的指環(huán),看似對比明顯,卻又極為貼合。
“很好看。”
接著趙思洵伸出手指,抬了抬下巴,“該你了。”
葉霄從善如流,將戒指替他戴上,不過,他端詳片刻,“是不是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松動。
“我是故意留了點尺寸,我還會長啊,等過上兩年,長高長大了,萬一帶不上怎么辦?我又不舍得摘下來。”
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令葉霄心下酸疼,連未來那么遠都想到了,還有什么比這更打動人心。
趙思洵執(zhí)起兩人的手,手指交握在一起。
“雖然沒什么儀式,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咱們這樣也算成親了。所以葉宮主,你得記住,你是個有夫人的人,不能再跟別人牽扯不清。”
葉霄頓時哭笑不得,他素來與人疏離,也就一個趙思洵不管不顧地闖入他的世界,死賴著不肯走,將氣息滲透進他每一寸肌膚。
“我是認(rèn)真的。”趙思洵瞪了他一眼。
葉霄肅容答應(yīng):“夫人之命,豈敢不從。”
趙思洵頓時笑起來,撲進葉霄的懷里,“我會很想你的,很想很想,做夢都想你,等我將南望擺平了,我就立刻來找你。”
葉霄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好。”
趙思洵抬起頭,“之前我就想問了,三花他們追求大宗師的極限,以無極功一搏,那你呢,可有這個念頭?”
“沒有。”
“為什么?”
葉霄抱緊他,低頭在他耳邊,堅定道:“因為有你。”
余生很長,滿心留戀,自不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神仙幻境。
別說九死一生,就是十拿九穩(wěn),他都不會去冒險。
趙思洵笑了,“葉霄,我想親親你。”
天地蒼茫,荒草伏低,孤零零的一匹馬低頭尋覓食物,但最終毫無所獲,鳴叫一聲提醒一旁相擁的兩人。
趙思洵摸著唇瓣,重新翻身上馬,他看著葉霄,笑了笑,最終策馬離去。
葉霄抬手看著自己的手,望著那枚牽連心臟的“婚戒”,亦露出一絲幸福的笑。
這世間,最難得不是相知相愛相許,而是愿意相守一生。
南望,昭陽殿
望帝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思露,皺了皺眉,“此事……”
“父皇,兒臣愿率軍迎回夷山王,請您恩準(zhǔn)!”趙思露深深地磕了一個頭,顯示著她的決心。
自從四國混戰(zhàn)打響之后,趙思露就盼望著趙思洵歸國,好不容易得到了哥哥踏上歸途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
“朕已經(jīng)命秦大將軍接應(yīng),無需你插一手。”望帝端茶淡淡道。
趙思露聽著于是抬起頭,目光看向了邊上的曲公公。
望帝放下茶盞,冷冷地說:“不用看曲懷,外頭危險,你一位公主帶兵像什么話!”
曲公公眼觀鼻鼻觀心,替望帝斟上茶。
趙思露咬了咬唇,失望道:“那好吧,我自己偷偷去。”
“你……”望帝怒瞪她,趙思露倔強地回視,不肯退讓。
望帝對峙片刻,忽然回頭看向曲懷,“你教出來的,任性妄為?”
曲公公道:“這是皇上的公主,是老奴的主子。”雖是師父,曲懷可一點也不想背上這鍋。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以公主如今的功力,老奴除非一刻不停地看著,不然看不住的。”
趙思露聽在耳朵里,自豪地點頭,“兒臣千錘百煉已經(jīng)第七層了!”
只要上了第八層,那就是宗師!
一年不到的時間,這天資未免也太可怕了。
望帝對這個女兒,即使臉上沒表現(xiàn)出什么親近,但是平時賞賜優(yōu)容可謂到了極致,就是兩個王爺都沒有這般待遇。
要么光明正大帶兵去,要么偷偷摸摸地暗中去,望帝一番抉擇,最終道:“張昊!”
“在!”
“點五百虎賁衛(wèi),三日后隨明都公主迎接夷山王!”
“是!”
趙思露聽著,頓時滿眼帶笑,黃鸝清脆的嗓子高呼道:“多謝父皇,皇上圣明!”
她磕了一個頭,然后心滿意足地隨著張統(tǒng)領(lǐng)下去點虎賁衛(wèi)了。
等她們一走,望帝忍不住埋怨道:“都是你慣得!”
曲懷失笑,也不否認(rèn),“兄妹連心,明都公主聰慧,自是知道夷山王歸國之途千險萬難,她怎坐得住?”
虎賁衛(wèi)實力強弱先不論,但這是天子親兵,意味著望帝的旨意。朝堂上下,包括在外將領(lǐng),地方官也當(dāng)知道該怎么做了。
而善平王和正武王若想針對趙思洵,也得先掂量掂量是否要觸怒望帝。
一舉兩得。
兄妹倆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望帝心說這輩子看人最走眼的就是這對兄妹。
“杞人憂天,洵兒身邊不是有夷山族大宗師嗎?怎么,還擔(dān)心有人對他不利?”
“最近正武王和善平王頻頻求見仙師。”曲懷道。
望帝冷漠道:“難不成還想讓段平沙對付那大宗師?”
曲懷笑了笑,“夷山王歸國,太子之位定,這并非是秘密,皇上,老奴以為還是早做決斷。”
望帝沉默下來。
當(dāng)初趙永靖和趙嘉燁為了太子之位互相使絆子,花樣層出不窮,望帝不是不知道。鬧了那么多年,他一直沒立太子,其實不是他不想立,而是實在看不上這些低劣的手段。
他要找的是能挑起大梁的太子,一個合格的國之儲君。
可惜,真正需要魄力和擔(dān)當(dāng)?shù)臅r候,這兩個退縮得一個比一個快,這才讓望帝不得不換個對策,挑上趙思洵當(dāng)三國亂慶的犧牲品。
可以說,當(dāng)時只要兩個皇子中有一個愿意站出來,太子之位就是他的,望帝會像其他兩國一樣給予自己的太子強有力的支持和保護,絕不會像對待趙思洵一樣任其自身自滅。
然而爛泥終究扶不上墻,他們寧愿不要太子之位,破天荒地互相謙讓起來,也不肯冒險一試,甚至迫不及待地將弟弟推出去。
就此一事,望帝已經(jīng)將他倆從儲君的人選中劃去了。
如今,趙思洵用實力向父親展示卓越的才能,出色地完成了亂慶的任務(wù)不說,甚至為南望爭取了更大的利益。
太子之位實至如歸。
而這會兒,這兩個兒子竟開始阻撓弟弟回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朕錯了。”望帝沉沉一嘆,他思索之后,起身對曲懷下令道,“戰(zhàn)爭伊始,戰(zhàn)火燒灼,南望男兒馬革裹尸,熱血犧牲為一場勝利,便請護國仙師登山祈福,以求泰安。命正武王和善平王代朕虔心前往,叩請蒼天。”
這是直接將苗頭扼殺在搖籃里,可謂釜底抽薪。
曲公公低頭應(yīng)答:“是。”
“命大軍接應(yīng)太子,不得有任何阻撓,違令者以謀逆論處。”
“是。”
曲懷走出昭陽殿,看著天邊的太陽,搖頭失笑。
不過一年的時間呀,這天下竟完全變了個樣。
“師父。”忽然趙思露從一旁竄了出來。
曲懷問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趙思露翹了翹嘴角,冷笑道:“既然答應(yīng)了哥哥回來就封太子,父皇還這般猶猶豫豫的,不是傷人心嗎?不是我自夸,憑哥哥的本事,三個太子都死在他手里,南望若敢立別人,能活到幾時?”
“口無遮攔。”曲懷那浮塵敲了她一下額頭。
趙思露攙住他的胳膊,嬌憨道:“師父,您也看好哥哥,是嗎?”
曲懷沒有說話。
趙思洵若是一直養(yǎng)在小水洼里,什么都不給,那就是一條不起眼的小魚,可若放歸大海,那一口一口吞下來,足以成為一只食人鯊,成為海中霸主,再想制約他,就沒那么輕易了。
曲懷跟在望帝身邊那么多年,對諸位皇子并無任何傾向,不管是望帝最喜愛的善平王還是正武王,在他眼里資質(zhì)皆是平平,無非是運氣好,會投胎罷了。
他可以見到望帝百年之后,不論南望放在哪一位手里,守成便是最大的極限,四國之中,只要下一代帝王出現(xiàn)一位梟雄人物,南望能幸存的可能極小。
可沒想到,這個人物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望帝應(yīng)該看得到,若想一統(tǒng)天下,這繼承人除了趙思洵,別無二選,甚至還得親自為這個兒子掃清障礙,送上權(quán)力。若還想像一年之前威逼利誘,委屈趙思洵,顯然是不成的。
想到這里,曲懷道:“公主。”
“師父?”
“敢問公主,夷山王身邊除了那位夷山族大宗師之外,是不是還有另一位?”
趙思露那張與兄長極為相似的臉龐,露出同樣的無辜,眨了眨眼睛,仿佛聽不懂一般。
然而曲懷見此,卻深深一嘆,了然于心。
“這天下,看來是夷山王的了。”
趙思露聽著,嘴角高高揚起,露出自豪之色,心道那是必然!
她迫切地想要見到哥哥,還有被趙思洵夸得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好嫂嫂。
當(dāng)夜她就去了夷山王府,跑進了密室。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分開了,黏糊告一段落,心情舒暢,哈哈。
第110章 嫂嫂 背后有這樣一位撐腰,能不上天嗎?
燈火通明, 傳來陣陣熱浪,明明是冬季,卻仿佛身處夏日炎熱之中。
熱度急劇升高, 煉爐之中,天問去了劍柄,兩截劍身插入鐵水, 趙思露能感覺到此刻鐵水的熱量足以沸騰, 可因為包裹著天問, 依舊平靜無波。
天外玄鐵質(zhì)地冰寒, 想要重鑄,需要吸收大量的熱, 慢慢熔解。
不過劍形好鑄,劍心難成, 需得用夷山族的鑄心之術(shù),結(jié)合千錘百煉千萬重鍛打, 才能產(chǎn)生劍脈,將劍氣聚于劍心, 抓住搏動的瞬間, 封鑄于劍身之中, 一次成型。
這一點,其實就算趙思露成為宗師都勉強, 好在有烏鐸。
“舅公。”她喚了一聲。
“怎么來了?”
“我已經(jīng)征得父皇同意,三日后離京去迎回哥哥。”趙思露笑瞇瞇地說。
烏鐸點點頭,“這是好事。”
“那我是不是能見到嫂嫂了?”
此言一出, 烏鐸表情一滯, 拿手摸了摸天問露在外頭的那一截, 裝模作樣地感受溫度。
趙思露一見他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 就不太高興道:“您真的不知道我嫂嫂是誰?”
烏鐸扯了扯嘴角,反問:“他就沒告訴你……嫂子的來歷?”
嫂子兩個字,差點讓烏鐸咬了舌頭。
趙思露搖頭,“就短短的一張紙,除了從頭夸到尾,說我要是見了一定會喜歡之外,啥都沒有。舅公,我就從未見過哥哥這么喜歡一個人,夸得天上地下有無,所以那姑娘一定很好很好吧?”
烏鐸:“……”那就不是個姑娘!
“難道是十九姐姐?”
烏鐸脫口否認(rèn),“不是。”
此言一出,趙思露立刻瞇起眼睛,“所以您果然知道是誰!”
烏鐸:“……”兩小狐貍,專門欺負(fù)他老人家是不是?
趙思露立刻纏了上去,摟住烏鐸的胳膊,撒嬌道:“說嘛,說嘛,我都好奇死了,馬上要見到人了,我緊張的不行!您說我這樣的妹妹,她會喜歡嗎?我是不是該給她準(zhǔn)備一個禮物,留下好印象?”
烏鐸嘴角一扯,“倒也不必如此費心……”
然而趙思露卻堅持道:“那不行,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對她好,我哥也高興嘛。對了,她性子怎么樣,是溫柔可人的,還是潑辣爽朗的?我哥心眼那么多,想要吃住他可不容易,還是潑辣點好。”
烏鐸摸了摸鼻子,“既不可人,也不潑辣。”
“那啥樣的?”
烏鐸回憶葉霄的模樣,回答:“神仙似的冰冷冷,看誰都愛答不理的那種。”
趙思露聞言驚訝道:“我哥竟喜歡這種?”
“可不是,那位受了點傷,緊張的跟什么似的,逼著老夫替他運功療傷。”烏鐸回憶起來還有那么點心酸,再看看面前的天問,也是為了葉霄那小子,連自身安危都不顧。
趙思露咋了咋舌,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那她長啥樣,好看嗎?高,還是矮,胖,還是瘦?跟我哥站一塊,會不會被比下去?”
烏鐸回憶道:“挺俊俏的,身高腿長,比你哥還高一個頭,比……這年頭還有比你哥更好看的嗎?”
趙思露眼睛都瞪大了,“比我哥還高一個頭!”
趙思洵本就不矮,那姑娘得高成啥樣了?
烏鐸心說當(dāng)他知道葉霄這個人時,估摸著也跟趙思露一樣的難以置信,忍笑道:“對,長得高,武功也高,老夫都打不過他。”
趙思露瞬間倒抽一口涼氣,“您都打不過……”
那得厲害成什么樣?
這樣的嫂嫂,萬一看丈夫不順眼,趙思洵怕是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趙思露想到這里,有些擔(dān)憂,心中更是納悶她哥怎么就確定她一定會喜歡?孔武有力的嫂嫂,這怎么喜歡的起來?
“那她對我哥好嗎?”
“好,指東不打西,讓殺誰殺誰,你哥仗著他都無法無天了。”
趙思露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姑娘厲害啊,簡直是我輩之楷模,拿她哥當(dāng)小丈夫?qū)櫍梗挂膊皇遣豢梢浴?br />
趙思洵周圍全是虎狼,又走在鋼刀上,身邊的姑娘若不厲害,反而是拖累。
“還有要問的嗎?”烏鐸道。
趙思露弱弱地問:“那我見過她嗎?”
“應(yīng)該是見過的,你之前也跟我提到過。”烏鐸肯定道。
趙思露的眉頭瞬間打成結(jié),她見過……
大宗師她只見過三個,段平沙,烏鐸,還有葉霄,沒一個女的。
而且比趙思洵還要高一個頭,這塊頭豈不是跟男人一樣!
等等,男人?
天邊傳來一朵烏云,轟隆一聲劈下一道雷,趙思露將視線緩緩地移到天問上,眼睛發(fā)直。
話說回來,天下大宗師,出名的都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唯一一個年輕的就只有葉霄。
神仙……俊俏……高了一個頭……武功天下無敵……冷冰冰的……縱容……
除了不是女人,簡直完美符合。
她結(jié)巴地小聲問:“葉,葉霄?”
烏鐸一拍大腿,夸贊,“丫頭聰明!腦袋瓜子靈!”
趙思露:“……”她哥竟然搞斷袖,這倆人!
“可江湖傳言葉宮主不是有夫人了嗎……”話未說完,趙思露又頓住了,“那是我哥假扮的?”
要不怎么說兄妹呢,簡直心有靈犀一點通。
烏鐸給了她一個大拇指。
趙思露張了張嘴,在原地踏了一步,這驚喜未免也太大了!
果然是她一定會喜歡的,畢竟她曾經(jīng)也將這位夸出一朵花兒來。
但怎么就成了她嫂嫂呢?
她看著浸潤在赤紅鐵水中的天問,內(nèi)心一陣糾結(jié),最終撓著額頭訕笑道:“其實,那也挺好的,葉宮主嘛,跟我哥站一塊兒還挺般配的……怪不得我哥一入江湖誰都不怕,誰都敢殺……”背后有這樣一位撐腰,能不上天嗎?
是她,她也上天!
烏鐸憐憫地望著她,“你能理解就好。”
趙思露微笑以對。
“那舅公,我先回宮了,您對天問上心一些,這可關(guān)系到我嫂子,咳,姐夫,咳,哥,哥夫!”
趙思露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立刻腳底抹油溜了。
回到宮中,貼身侍女正在為她整理行軍行囊,除了必須的衣裳用具之外,她還開了庫房,整理出了一個小箱,給趙思露過目,“公主,您看帶這些送給那位姑娘可以嗎?都是皇上和后宮娘娘賞賜的好東西。”
趙思露看著滿目華翠,那價值連城的首飾,臉皮一抖,抬手扶額。
“不必了,他用不上。”
第二日,清虛山掌教段平沙就接到了旨意。
三花見著人回來,笑道:“看來段掌教這護國仙師也不得皇帝信任。”
“自古俠以武犯禁,武林和宮門本就是兩個世界。”段平沙將圣旨交給弟子,示意安排祈福之事。
“段掌教好涵養(yǎng)。”三花端茶輕輕一抿。
段平沙輕輕一嘆,“和尚,你在貧道這里呆得也夠久了,不回大盛嗎?葉霄拒了女帝,你照舊還是獨一無二的國師。”
三花眉目未動,輕輕吹了吹茶,看著裊裊水霧蒸騰,說:“阿彌陀佛,獨一無二不敢當(dāng),這世上只有一個武林至尊,一個葉雪山,一個云霄宮,以及……一個葉霄罷了。”
“作為出家人,你還在乎這個?”段平沙失笑道。
三花跟著一笑,“那段掌教在乎嗎?”
段平沙沉默下來,重重一嘆。
“南望立國,最為弱小,若非清虛派支持,又如何立足至今?正武王和善平王入山祈福,正好南望迎回夷山王,迎回太子,這夷山族豈不是第二個清虛派?段掌教可甘心?”
段平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可不是一個和尚該說的話。”
“罪過罪過。”三花抬手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微笑道,“老衲在紅塵人世間修煉百年,終究還是逃離不了七情六欲,慚愧。”
段平沙看著窗外的山林樹木,未語。
這時,玉書真人從外頭走進來,“師尊,上陵學(xué)宮和巫神教來消息了。”
段平沙接過兩份信函,看完之后,擺手道:“下去吧。”
“是。”
屋內(nèi)重新安靜下來,三花不曾看那兩份信一眼,只是喝茶品茗,仿若閑聊道:“老衲來見段掌教之前與葉宮主切磋一場。”
“你說過了,未分出勝負(fù)。”
三花搖了搖頭,“不,他受傷了。”
“傷得可重?”
“不重。”
段平沙道:“以他的境界,運功幾日,便能恢復(fù)如初,與你交手也只會讓他更強一分。”
三花頷首,“不過,老衲要說的并非此事。”
段平沙端起茶盞。
“他手里拿的不是天問。”
段平沙喝茶的手一頓,接著失笑道:“年輕人,未免也太自負(fù)了。”
“怕不盡然,段掌教就沒有猜測?”
此言一出,段平沙垂眸望著杯中茶葉,忽然道:“天問……很有可能斷了。”
三花頓時笑起來。
“貧道曾問過玉書,也詢問過從姚家回來的弟子,葉霄手里的劍不像是天問,雖說一劍殺九個宗師,但未曾發(fā)揮出過千山的氣勢。”
“遙想呼延默與他天山一決,亦不曾出現(xiàn)那一劍。”三花道。
段平沙糾結(jié)思索,“可最后雪崩那一劍……”
“所以,他下了天山。”
段平沙眉目舒展,點了點頭,這可比千里見所謂的夫人讓人信服的多。
“而且,夷山族的大宗師回來了。”
若是之前存疑,可烏鐸當(dāng)眾殺了骨魔女和文書行者,以千錘百煉引雷擊電閃的具化象卻是無人爭議的事實。
“天問這莫大的人情,云霄宮一定會還。”三花肯定道。
而趙思洵身邊就聚集了兩位大宗師,地位就更加牢不可破,南望有沒有段平沙,有沒有清虛派顯然早已不重要。
終于,段平沙道:“山鬼曾復(fù)刻走無極功下部。”
“如何?”
“三人逆轉(zhuǎn)爆體,四人走火入魔。”
三花皺眉,“怎如此嚴(yán)重?”
“魔門行事,難道有循序漸進一說?”段平沙問。
三花閉眸,“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那孟宮主呢?”
“上陵學(xué)宮亦有門下習(xí)無極功,雖進階迅速,卻如危卵疊基,他擔(dān)憂弟子安危,急需葉霄手里的那份。”
這是那兩份信函之中的內(nèi)容,而所謂無極功便是從秀兒手中得到的那充滿缺陷的下半部。
三花聽了,再一次阿彌陀佛,看向段平沙,“段掌教門下亦有練習(xí)之人吧?”
段平沙沒有回答,這份誘惑,他雖未中,但清虛派有人偷偷練,他也知道。這般放任,也是想知道無極功究竟有多強的威力能讓人上升到什么高度。
三花一嘆,“看來,消弭這些隱患只能在云霄宮中找了。”
“和尚,此事若達成一致,共謀之,便只能勝不能敗,否則……”段平沙眸光沉沉,“天下武林,便無我四大門派的立足之地!”
“大浪淘沙,興盛榮衰,世事無常,段掌教,世上從無萬全之策,但有稍縱即逝的時機。”
葉霄手里沒有天問,他的年歲尚淺,不足以稱霸武林為至尊。
三花見段平沙已然心動,又道:“若段掌教不放心,不如……再請呼延默上一次天山。”
段平沙驀地看向他,“到頭來,沒想到是一個和尚執(zhí)念最深。”
三花沒有否認(rèn),臉上露出無悲無喜的神色,“中原也好,蠻夷也罷,皆是蕓蕓大眾,所謂眾生平等,何必分個你我?”
“眾生平等,禪師倒有佛祖俯瞰世人皆螻蟻的姿態(tài),冷漠至極。”
三花回了一聲阿彌陀佛,彼此彼此。
段平沙一口仰盡杯中之茶,“罷了,葉霄殺我門下三位長老,此仇本就不共戴天,何須其他緣由。來人。”
“掌教。”
“請諸位長老出關(guān)。”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趙思露:這實屬我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