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村子的布局改變和白天不同,他們按照之前的路線從張友來家向著張德全家而去,五六分鐘后卻并未看見張德全家。
沒找到,眾人只能四下尋找。
一路兜兜轉轉十來分鐘后,他們總算在巷道盡頭看見熟悉的大門。
黑夜無光,張德全家距離張友來家比白天更遠,張友來家越來越暗淡的火光完全不足以照亮這邊。
遠遠看去,張德全家就如同深山古宅,古舊陰森,讓人打心底里排斥。
張德全家大門關著,從外面看不見院子里的情況。
一群人并未貿然靠近,在拐角處停下。
朗閱然把古琴蓮放下,動作間牽扯到她脖子上的傷口,古琴蓮痛醒。
靠著墻壁席地而坐,古琴蓮迷糊了會后才想起這是什么地方。
看看周圍打量著不遠處張德全家的一群人,再看看就在面前的朗閱然,她猜到發生什么,“謝謝。”
這種情況下她就是個拖累,隨時被拋下都不奇怪。
“沒事。”朗閱然安撫。
古琴蓮下意識伸手撫摸脖子,感覺著那份濕潤,她收回腳縮成一團,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她傷口一直往外溢血,整個脖子連同胸口的衣服都濕透,失血過多讓她頭暈目眩也讓她更加恐懼。
朗閱然試圖安撫,卻不知該說什么好,他沒辦法把古琴蓮的傷一下治好。
朗閱然轉移話題,“李秋娥有個存折你知道在哪嗎?”
“存折?”古琴蓮抬頭,她雙眼通紅。
“嗯。”
容白舒、張德全一群人都看來。
之前他們聊這話題時古琴蓮已經昏迷。
古琴蓮想想,搖頭,動作間牽扯到傷口她連忙停下,只嘴上說話,“我不知道,我沒拿。”
“王淑芬呢,是不是她偷拿了?”張德全立刻詢問,和別人家的妯娌不同,古琴蓮和王淑芬關系一直不錯。
“我嫂子才不是那種人,她才不會偷拿。”古琴蓮生氣。
“誰知道。”張財全冷哼一聲,并不信任。
古琴蓮張嘴就想要再說,旁邊朗閱然就拍拍她的肩膀。
古琴蓮看看朗閱然,閉上眼靠著墻壁閉目養神,放棄和張財全爭吵。
張德全和張財全就是兩個混蛋。
朗閱然起身,看向遠處的宅院。
容白舒一群人也看去。
黑暗中,司書黎向著那邊而去。
楚青鈺遲疑一瞬,跟上。
兩人穿過巷道走至大門前,在門前停下左右觀望會確定周圍沒看見李秋娥他們后,楚青鈺把司書黎托起來,讓他從圍墻上方觀察院子。
半分鐘后,司書黎回頭,他沖著朗閱然幾人做了個安全的手勢。
朗閱然扶起古琴蓮,一群人連忙過去。
他們到達門前時,楚青鈺已經打開大門。
木門容易發出聲音,所以門只開出一條勉強能過人的縫隙,眾人排隊依次側身而入。
所有人都進入后,楚青鈺把門關上。
院子還是和他們記憶中的一樣,因為剛辦過喪禮的緣故,地上墻壁上到處都是紙錢白布,屋內能燒的東西都被燒掉,外面院子里是一堆人高的灰燼。
“散開了找,動作輕點。”司書黎叮囑一句后直接進了里面院子。
其余人見狀也都趕緊行動,馬連明、齊小濤、張財全幾人這次也沒偷懶,畢竟事關生死。
朗閱然看向古琴蓮,“李秋娥平時都喜歡把東西藏在哪?”
“我不知道,她防著我們……”古琴蓮想起,她指向后院一間屋,“她以前喜歡把東西藏在床頭上面的房梁,有次我拿洗好的衣服進去時正好看見她在藏。”
聞言,一群人都向著里屋李秋娥的房間而去。
朗閱然扶著古琴蓮也跟上。
里面的院子和外面不同,地上少了紙錢和灰燼,卻更多了幾分血腥味,趙欣濤和張友來都是在這里被剝了皮。
李秋娥的房間如今也已空空蕩蕩,床和柜子都被搬出去燒掉。
進門,找到地方,沒受傷的楚青鈺、張德全連忙搭了人梯,讓容白舒上去查看。
屋內太黑,容白舒花了點時間才檢查完,“灰燼有被擦拭的痕跡,之前確實藏了東西在上面,但現在已經沒了。”
沒找到,一群人眉頭都皺起。
“會不會在李秋娥自己身上?”齊小濤猜測。
“沒有。”司書黎開口,之前去挖墳時是他檢查的李秋娥,“而且尸體已經燒了。”
“那王淑芬……”張德全著急。
當初他們都不敢碰王淑芬的尸體,所以找了張草席把她草草裹起來就塞進了棺材,根本沒檢查過她身上有沒有帶存折。
“也沒有。”朗閱然道,當時是他檢查的王淑芬。
屋內再次安靜。
再次失望,眾人都有些煩躁,特別是受傷的馬連明、齊小濤幾人,疼痛讓他們滿身冷汗。
“要不算了?反正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就是那存折,我們還不如找個地方躲起來……”齊小濤看向漆黑的門外。
“附靈物很有可能就是那存折。”朗閱然開口。
所有人都看去。
朗閱然解釋,“張德全回來之后就找了一遍,后來你們燒東西時也沒看見,如果王淑芬也沒拿,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存折是被李秋娥自己藏了起來。”
“會特意把存折藏起來,還是藏在這樣都找不到的地方,就足以說明那存折對她有多重要。”
朗閱然這話說得在理,那讓一屋子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確定附靈物具體是什么,有了明確的目標,所有人都有了干勁,但同時眾人眉頭也越皺越深,他們已經把能找能燒的地方都找過燒過了。
“東西肯定在這院子里,而且是她能經常看見的地方,那么重要的東西藏在別的地方她肯定不會放心。”朗閱然道。
他沒有和李秋娥直接接觸過,但從古琴蓮的話就能看出來李秋娥是個很多疑且神經質的人,這樣的人肯定會經常檢查東西是否還在。
眾人轉動腦袋四下尋找,試圖尋找到適合藏東西的地方。
張德全第一個沖了出去,這個家他們最熟悉。
他一路小跑進李秋娥的臥室,伸手去掰門后一塊磚頭。
張德全家是磚瓦房,青磚砌的墻壁,青磚的瓦片,木質的家具。
房子年代久遠,很多地方的磚塊都松脫,張德全掰的就是其中一塊。
他用了些力氣,很快就把那邊掏出一個洞。
洞后并未看見存折。
張德全忙碌時,張財全也有了動作,他回頭去掀放在院子邊緣的幾盆花草。
李秋娥并不是個喜歡養花弄草的人,院子里的花草盆子早就已經老舊破爛,也就是那些花草自己生命力旺盛根莖鉆出盆子插入地底才活下來。
張財全顧不上手上的傷,一口氣把所有的花盆都掰倒。
盆子下并未看見存折。
沒找到,張財全轉頭就要再進李秋娥的房間,司書黎就突然開口,“安靜。”
司書黎平時話少,神神秘秘身手還是一群人中最好的,他一開口一屋子人立刻就如同被按下暫停鍵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都停下。
黑暗中,司書黎看向院子外。
眾人視線跟著移動,外面的院子大門緊閉,不見任何動靜。
“躲起來。”司書黎壓低聲音說了句后快速向著旁邊一間屋而去。
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眾人還是快速跟上。
和之前的破舊房屋不同,張德全家能燒的東西都已經被燒掉,整個房間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地方可藏。
最后的古琴蓮進來后,朗閱然把門關上。
一群人站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傾聽。
黑暗無聲,死一般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眾人腳都站得發麻。
“咔……”
就在都有人快站不住試圖活動身體時,距離他們僅一扇門之外的院子中突然傳來一身清脆的咔嚓聲響,什么東西磕在了張財全剛剛摔在地上的花盆碎片上。
聽見那聲音,屋內已經放松警惕的眾人渾身汗毛瞬間炸立,他們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血液更是瞬間就涌進大腦。
院子里有東西。
那東西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門外。
黑暗中,眾人面面相覷,眼中皆是驚恐不安。
張友來?
王淑芬?
還是趙欣濤、錢秋旺、古倩雪他們?
又或者李秋娥?
馬連明喉結滑動,吞咽的聲音震耳欲聾,那動靜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周圍好幾個人也朝他看去。
馬連明眼角抽搐了下,眼睛瞪大到極限,不敢再發出任何動靜。
那一聲之后,黑暗就再次陷入死寂。
眾人身上汗意都冰冷時,院子中總算在傳來動靜,什么東西向著門外而去。
那東西穿過堂屋,推開大門,消失在了門外。
聽著那聲音遠去,確定再聽不見動靜,屋里一群人紛紛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也是此時,眾人才發現他們的胸腔都已經因為長時間的憋氣而發痛。
“是……”
“咔。”
齊小濤到了嘴邊的話才剛吐出一個字,旁邊緊閉的房門就突然被推開。
李秋娥就站在門外。
鬼化后的她四肢變得細長干癟,尖端的位置如同蜘蛛的厲刺。
“唔……”齊小濤悶哼一聲。
齊小濤低頭看去,看見穿透自己胸口的厲刺,他眼神茫然。
被注視,李秋娥勾起嘴角,她那張腐爛的已經能看見骨頭的臉上露出一個怪異至極的笑容,怨毒而憤怒。
“啊!”就在齊小濤旁邊站著的馬連明尖叫出聲,他一把推開齊小濤,快速向著門外跑去。
隨著他的尖叫聲響起,屋內其他人終于回神。
血液大量涌進頭顱,沖擊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死亡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一群人本能向著門外沖去。
“唔……”
眾人才跑出門,第一個逃跑的馬連明就飛回來摔在地上,他腹部多出一條橫穿整個腹部的傷口。
院子里,張友來沒有眼皮的眼惡狠狠看向他們。
院門被張友來攔截。
王淑芬匍匐在他們身后的屋頂,一雙不停有血淚流出的眼同樣怨毒。
人群中一道人影沖出,司書黎以極快速度上前一腳踹在張友來身上把他踹飛到外面院子。
路打通,張德全和張財全第一時間向著門外沖去,容白舒和林梓安緊隨其后。
馬連明掙扎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腹部受傷的他腰上一用力劇痛立刻侵襲而來,那讓他只一瞬間就落后老許遠。
“等等我……”馬連明慌了,連滾帶爬地追上。
他才跑動后方就傳來什么硬物扎在地上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看去,李秋娥扔垃圾般扔掉齊小濤后追了上來。
“等等我!”馬連明試圖伸手去抓跑在前面的古琴蓮。
古琴蓮傷得重,跑不動。
就跑在前面的朗閱然拉了古琴蓮一把。
馬連明抓空,眼中絕望頓時更甚,他看向朗閱然的眼中也更多了幾分憤怒和恨意。
眼見李秋娥就要追到身后,馬連明都嗅見她身上的腐臭味,李秋娥卻突然躍過他向著前面追去,她認出古琴蓮。
她要殺了古琴蓮!
古琴蓮早就煞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咬牙向著前方跑去她拼命邁開腳,但李秋娥卻還是越靠越近。
李秋娥厲刺落下,深入地面。
古琴蓮慌亂中側身躲過,背上卻還是多出一條血口,“唔……”
見狀,馬連明臉上有狂喜浮現,趕緊繞開古琴蓮向著門外跑去。
李秋娥快跑兩步,右手再次高抬。
不等它落下,朗閱然手中鋤頭已經揮下。
“嘭!”
鋤頭狠狠砸在李秋娥腦袋上。
李秋娥如同蜘蛛般身體部分懸空,朗閱然那一下直接讓她身體向著旁邊歪去撞在一旁柱子上。
古琴蓮慌亂間連忙向著門外跑去。
就這片刻時間,所有人都已跑進外面院子,而在最前面開路的司書黎和張友來已經打到院子外的巷道中。
張友來不是司書黎的對手,但張友來殺不死,就算打斷他的頭他的手他依然能爬起來。
眼見張友來再被踹飛,容白舒一群人趕緊往門外跑。
離開院子來到外面,他們還沒決定好要往什么方向跑,前面兩條路中就都有人影浮現。
一共三道人影,且都通紅,除了趙欣濤其他兩人分別是李靜彩和林海,他們也是被活剝皮。
錢秋旺和古倩雪倒是沒看見,錢秋旺害死古倩雪,古倩雪現在應該正纏著他。
前后左右甚至上方的路都被堵住,一群人腳下步伐都是一頓。
就是這片刻的遲疑,李秋娥已經追到門口。
她恨死古琴蓮,一路追著古琴蓮殺。
眼見古琴蓮被朗閱然護著出門來,李秋娥也追來,馬連明臉色鐵青,他推了古琴蓮一把后一咬牙向著司書黎那邊跑去。
司書黎發現趙欣濤他們,踹飛張友來后便徑直沖向離他最近的趙欣濤,要再開路。
司書黎和趙欣濤在巷道中打動,旁邊露出縫隙。
見有路,馬連明立刻向著那邊跑去,要突圍逃走。
不等他站穩,張德全就撞開他沖了出去。
張德全那一下力氣極大,馬連明直接被撞在墻壁上,那動靜牽扯到傷口,他痛得整個人都痙攣,要不是死亡的恐懼讓他強忍著,他早就跌倒在地。
見張德全成功跑出去,張財全就要跟上。
馬連明咬緊牙關強忍疼痛,在張財全試圖撞開他跑出去時猛然用力一推,直接把張財全撞向正和司書黎打斗的趙欣濤。
他要是死了,那誰都別想活!
張德全給他等著!
張財全猝不及防撲進趙欣濤懷里,趙欣濤舉起向著司書黎而去的爪子撞在張財全心口,利爪刺進大半。
司書黎愣了下。
不等他反應,后方便傳來李秋娥歇斯底里地怒吼,“啊!”
李秋娥以極快速度沖向張財全,她一爪削掉趙欣濤的腦袋,張財全隨著她的動作和趙欣濤的身體倒在一起。
看見李秋娥那張恐怖的臉,張財全試圖掙扎逃跑,喉間不停有血咳出。
他感覺著胸口上的冰涼,愈發驚恐,喉間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啊……”李秋娥焦急的繞著張財全轉圈。
“咳……”再次咳出一口血后,張財全眼中光芒逐漸散去。
“啊——”
李秋娥憤怒咆哮,叫聲完全不是人能發出的尖銳,和之前對古琴蓮的仇恨不同,這次李秋娥整個陷入狂暴狀態。
殺意混雜著腥臭味在黑暗中如同潮水般澎湃席卷而來,瞬間吞沒所有人。
殺意太過強烈,整個副本的陰氣都被攪動,他們腳下的村落都在顫抖。
李秋娥一頭被血水和腐肉攪和著粘在身上的花白頭發快速滋長,黑色的發如同潮水鋪天蓋地而來,它無風自舞,僅一瞬間救把趙欣濤的身體扎得千瘡百孔。
頭發不斷向著四周涌動,不過片刻就占據整個巷道。
“跑!”司書黎提醒的話出口的同時,四周墻壁連同墻壁后的房屋都在瞬間被破壞。
發絲飛舞,碎石亂濺,黑暗亂成一團。
混亂中,看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頭發,古琴蓮下意識推了旁邊一直護著她的朗閱然一把。
倒地,朗閱然從地上抬頭時,古琴蓮整個身體已經有好幾處地方被貫穿。
感覺著那份疼痛,古琴蓮臉上肌肉抽搐扭曲,她嘴唇微張,“……跑。”
她本來可以有個美好人生,她卻把它攪和得一團糟。
她的朋友勸她她覺得他們是嫉妒,她的父母試圖阻止她她卻怨他們不理解,她一意孤行,一條道走到黑。
等她發現不對時,她已經無法面對那樣的自己,所以她學著張財全歇斯底里,把錯都歸在張財全身上。
知道李秋娥死掉時,她其實是打心底里覺得暢快覺得她活該,但曾經的她不是那樣的……
“跑……”
李秋娥的頭發開始收攏,古琴蓮被拖拽著向后而去。
所有人里,只有朗閱然愿意回頭救她愿意看看她。
“朗閱然……”
對面,被飛濺的碎石砸得一身傷的容白舒和林梓安向著巷道另外一頭跑去,一邊跑兩人一邊回頭。
李秋娥第二次攻擊馬上就要來了。
頭發快速收攏后,大片的廢墟暴露,古琴蓮身上的頭發被抽出,她被摔到一側的殘墻上然后滾落。
大量的血水溢出,片刻就染紅整片地面。
“朗閱然……”容白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司書黎之前距離李秋娥最近現在不見蹤影,馬連明和張德全早就已經跑遠……
朗閱然從地上爬起來,他試圖抹去衣服上濺到的古琴蓮的血,卻越抹越多。
他父母看見肯定要生氣了……
他撿起地上的鋤頭,看看眼中光芒正逐漸消失的古琴蓮,腳下步伐邁動,沖向李秋娥。
別人的孩子也是孩子,李秋娥憑什么隨隨便便殺掉別人的孩子?
李秋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