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1章 牧野聞歌
◎殿試◎皇宮中。
皇后剛一回寢殿便看見大皇子正在殿中與幾名宮女打馬吊, 她細挑的眉毛一皺,怒斥道:“成何體統!”
大皇子一看皇后回宮,連忙推到手中的牌起身行禮問安:“母后消消氣,兒臣今日是來給母后報喜的!
皇后瞥了一眼大皇子, 難得這不著調的兒子還有喜事來報, 她臉上的怒意頓時消了幾分, 只不耐煩地將一應宮女揮退。
皇后端起茶盞品了一口, 這才不咸不淡地問道:“說吧,你能有什么喜事!
大皇子嘿嘿一笑, 說:“母后不知道,今日會試放榜, 秦寒之那廝落榜了!”
“哦?”皇后眉毛一挑,“消息可準確?”
大皇子連忙說:“兒臣今日一早就派人去貢院外等著了, 下人將榜上人名通通抄錄了一份,確定上面沒有一個人叫秦寒之。”他說著便從一旁起來一只木匣呈給皇后,“抄錄的榜單就在匣中,母后若是不信只管打開一看!
皇后擺了擺手便讓大皇子將木匣放到一旁,這種小事她還是相信這個兒子不能辦砸的,否則豈非成了十足的廢物。
“只是照理說禮部最遲昨日就該拿到榜單排名,為何你大舅沒有派人來告知本宮此事?”
大皇子想了想, 說:“恐怕這幾日禮部事務繁忙,大舅抽不出身?”
皇后思忖片刻覺得大皇子說的在理,會試排名在放榜前是幾位機密之事, 就算禮部左侍郎想將消息傳給她也只能讓他夫人代為進宮求見, 如此一來給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左右那秦寒之已經落榜, 皇帝定然對這個丟臉的兒子更加看不順眼了, 哪還用她再出手。
自三月十七會試放榜后,來歷神秘的魁首秦淮便名動京城,一時間幾乎整個京城的文人墨客都在議論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會元。
就連京中的達官富豪也對秦淮津津樂道,放榜那日更是帶足了家丁去榜下等候想把這位秦淮捉回家當女婿,可惜這位會元竟然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就算尋了報喜的小吏一一問去也無人知曉此人落腳之處。
瞧不見看不著,這位神神秘秘的會元卻吸引了更多的視線,京中之人無不對翹首以待,那秦會元再是不愿見人,殿試時總要去皇帝跟前出面露臉吧。
這兩日南淮笙四處走動都能聽見有人談論秦淮之事,他每每只抬著精致的下巴尖美滋滋又佯裝若無其事地從旁走過,半點要為人解惑的好心都沒有,就連杜尚書這個二品大員兼外祖父前來詢問,他也只是搖搖頭裝作不知道。
要知道他早先也吃過被隱瞞的癟,這會子自然要從別處找補回來才不算虧。
一直到了三月十九日這天早上,會試上榜的諸貢士在御前落座待考,眾人朝那最神秘的會元之位望去,這才發現那首位端坐著的人不是秦王又是誰!
有心思敏銳之人此刻儼然已經猜測出其中緣由,并默默在心中將對秦王的看法抬高許多。
順承帝坐在龍椅上,此時看向殿中的秦寒之一時間卻有些恍然,這是他的第七子,此子年幼早慧,當年他也是真寵過這個兒子的,只可惜后來此子便泯然眾人,沒想到此次會試秦寒之竟然奪了魁首,倒也算是為他長了幾分皇家顏面。
此子的一雙眼睛如今看來極像他母親,能一眼讓人瞧出聰慧來,他母親乃是禮部尚書蘇和之女,蘇婉兒。
蘇婉兒已去世多年,當年他便是在賜宴群臣時見到了隨蘇尚書夫婦進宮的蘇婉兒,此女有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即便如今已過了十多年他仍然記得那雙眼睛看向他時怯生生的模樣。
只可惜此女卻尋了三尺白綾自縊于寢宮中,順承帝想到此處任有些氣惱,他乃堂堂一國之君,此女到底有哪里不滿意要用此等手段來反抗。
思緒回籠,順承帝壓下心中那點陳年舊事,命傳臚寺的人宣布殿試開始。
殿試乃是會試上榜的眾貢士在御前作答,由皇帝本人親自監考問策,此番不僅考驗諸貢士的學識水平,更是考驗眾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若是有膽小的,就算胸中學富五車恐怕也免不了在桌案前頂著皇帝審視的目光瑟瑟發抖。
四方書坊,今日秦寒之和蘇西山等幾位友人去宮中參加殿試,南淮笙緊張得完全坐不住,干脆便讓崔二駕了馬車送他去四方書坊查看歐陽休那本詩文集的刊印進度。
“掌柜,那本詩文集如何了?”他剛一進書坊便朝掌柜問道。
掌柜笑道:“公子來得正好,那本詩文集的雕版已經悉數做好,書坊里先印了幾本做樣本,”他說著便取來一本藍色封皮的詩文集遞給南淮笙,“公子請看!
南淮笙接過詩文集細細翻閱,見自己的名字作為畫者就掛在歐陽休這個作者本人旁邊,他自然對此滿意得很,不枉他前段時間掏空心思給大佬的《醉翁亭記》配了插畫。
要知道他當年語文課背這篇課文時可是要死要活的,如今是全憑一腔想要名留青史的熱血才能完成那幅插畫嘞,否則他一看到那片經典永流傳的文章就要表演一個原地暈倒。
太陽快落山時,南淮笙乘著馬車到皇宮的掖門外等候,不多時便有一批穿著統一服飾的貢士從掖門而出。
南淮笙一眼便瞧見人群中最亮眼的那個人,他打開車窗朝秦寒之的方向揮手:“寒之,這邊!”
秦寒之與諸貢士同時聞聲望去,他笑了笑朝馬車的方向走去:“怎么到這兒來了?”
南淮笙理所當然地:“來接你啊,”末了他似乎注意到來自秦寒之身后的幾道視線,又補充道,“還有諸位好友,幾位辛苦一整日,我自然要把你們妥帖送回家。”
柳詠意味深長地朝兩人看了一眼,酸溜溜地說:“嘖嘖嘖,原來我等只是個捎帶的!币煌鰧m的杜浦等人被他這話逗得哈哈直笑。
南淮笙捏了捏自己有些發熱的耳朵,他可沒這意思,那不是一時口快把幾位好友漏了么。
馬車載著一行人離去后,落在后面的諸多貢士嘖嘖稱奇。
“不知方才車上那位是哪家公子?”
“同科這都不知道,那位便是南淮笙,南公子!
“竟是南公子?難怪難怪,我道這京中何時多了個此等美人,真是叫人看上一眼便難以忘懷!
“噓——幾位同科慎言,聽說這位南公子與秦王的關系不一般!
今日來參加殿試的貢士幾乎大半的人都買過《無咎雅集》,哪里會聽不懂這個不一般到底是哪般。
眾人紛紛閉嘴,只拿眼睛互相使眼色。
南淮笙讓車夫駕著另一輛車將其他幾位友人一一護送會家中,他自己則和秦寒之乘車往秦王府去。
“今日在大殿上坐了一日累不累?”南淮笙一邊問著一邊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點心和茶水給秦寒之填肚子。
秦寒之結果茶水喝了一口潤嗓子,說:“比號舍里強些!
“哈哈哈,”南淮笙聽得哈哈直笑,他當年可是看過貢院號舍的老照片的,那叫一個憋屈,“左右寒之日后也不用再進號舍,全當是體驗生活了!
秦寒之捏了捏南淮笙挺翹的鼻尖,調侃道:“淮笙倒是會替我想得開!
等秦寒之用過點心,南淮笙好奇地問道:“怎么樣,今日的殿試題難不難?”南淮笙從來就有考完試對答案的習慣,哪怕這個考生不是他自己。
秦寒之聞言但笑不語。
南淮笙眼珠一轉,臉上的笑容不自覺擴大:“讓我猜猜,寒之該不會要入三鼎甲吧?”
秦寒之卻說:“除了狀元,不可能點其他。”
順承帝從來好面子,他作為皇子考入殿試,順承帝為了自己的皇帝顏面都只會點他做狀元。
南淮笙這下懂了,皇帝果然打算開后門,他問道:“可寒之又怎知只憑實力就不能做這個狀元呢?”
秦寒之微微一笑,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實力:“狀元自然非我莫屬!
第0082章 牧野聞歌
◎一枝紅杏出墻來◎這日皇后將禮部左侍郎的夫人召進宮中。
“秦王會試上榜之事, 你夫妻二人為何不前來稟報本宮?”皇后對禮部左侍郎夫人怒目叱問道。
禮部左侍郎夫人戰戰兢兢地說:“皇后息怒啊皇后息怒,老爺他也沒想到秦王竟然當真能上榜!
左侍郎夫人作為吳府的長媳,自持早晚會拿到吳府的掌家之權,在府中眾多妯娌面前向來頤指氣使, 可現下這婦人卻不敢仗著作為長嫂的身份在皇后面前拿喬, 只能低眉順眼讓皇后息怒, 省得牽連于她。
皇后聞言狠狠一拍桌案, 桌案上擱著的茶盞頓時震得哐當一聲響,尚未飲盡的茶水立刻濺到桌面上。
貼身伺候的皇后心腹宮女連忙悄無聲息地上前將水漬擦拭干凈, 見皇后并無吩咐,這才又屏聲斂氣地退下, 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在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引起皇后的注意,到時候成了背鍋的出氣筒就沒處喊冤了。
宮殿內靜得可怕, 只有左侍郎夫人強擠出來的抽泣聲。
皇后斜眼看去,冷笑道:“感情還是本宮冤枉國舅了?”
左侍郎夫人拿著手帕虛假擦淚的動作一頓,她一雙精明算計的眼珠轉了轉,吳府上人數眾多,后宅更是勾心斗角,她在其中歷練這許多年,哪能聽不出皇后此刻提及“國舅”二字是在拿話壓她, 好讓她知道她家老爺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她這個做皇后的妹妹提攜,這是指著她和她家老爺賣更大的力啊。
左侍郎夫人連忙向皇后表忠心:“皇后娘娘明鑒啊,臣婦和左侍郎對娘娘一片忠心耿耿, 娘娘吩咐的事, 我夫妻二人絕不敢有半分懈。
“不敢懈怠?”皇后厲聲問道, “為那何秦王入了殿試, 他這個禮部左侍郎卻不知情?”
“娘娘冤枉啊, ”左侍郎夫人終于擠出幾滴眼淚,“那秦王著實狡猾,他與他那做禮部尚書的外祖父串通一氣,說服圣上允許他用‘秦淮’的假名下場考試,美其名曰為了不破壞會試的公允。”
左侍郎夫人早在接到皇后傳召之時便與她家老爺合計過,這會兒伸起冤來當真是一套一套的。
“圣上一聽秦王有如此胸懷,自然立刻就允了此事,還下令禮部尚書不得向其他下屬透露此事,所以直到殿試前,整個禮部只有尚書一人知道那名叫秦淮的考生便是秦王本人!
雖說此事禮部左侍郎如果當真要查證也并非完全沒有辦法,只需將往年通過鄉試的舉人名單和今年參加會試的考生名單一對比便能發覺這個“秦淮”的異樣。甚至左侍郎只需將今年參加會試的千余人考生名單仔細過目也能發現其中少了個秦王。
可左侍郎夫人這會兒自然不敢提醒皇后此事,她巴不得皇后趕緊將這事揭過不提。
只是皇后聽到這話已經信了七分,但心里總歸不算舒坦,若非娘家幾個兄弟里只有老大勉強可堪一用,她哪里需要做此等忍耐,只是秦王進了殿試一事著實讓她氣惱,對這個辦事不力的娘家大哥自然沒幾分好臉色。
她和順承帝做了這么多年的夫妻,不說對順承帝的脾氣了如指掌,那也是搭個手就能摸到脈門的。
順承帝向來好大喜功,將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當年秦王數歲時展現出不輸三皇子的才能,順承帝便對此子寵愛有加。
若非她從中略施手段除掉蘇婉兒,又將此子要來宮中時刻監視讓其半分不敢冒頭,怕不是當年三皇子出事后順承帝便要立此子為太子,那她多年謀算就要為他人做嫁衣了。更別說秦王此次打著會試公允的名號,順承帝不當場下旨大肆將秦王表揚一番都算是考慮到此事需要保密了。
可恨以順承帝好面子的脾氣,秦王這回進了殿試必然會被點做新科狀元,到時候大殿傳臚之時,若是禮部尚書蘇和伙同其他官員請旨讓順承帝立秦王為太子,順承帝恐怕極有可能會應下此事。
一想到這個可能,皇后一口銀牙險些咬碎,她必須得像個辦法阻止此事。
找個由頭將即刻將秦王派去京外?
若是傳臚之日秦王本人不在殿上,蘇和等人就算要請旨也失了底氣,到時候吳太師再替大皇子甚至是五皇子美言幾句,以順承帝優柔寡斷的作風恐怕也就不會沖動立儲。
只是用什么法子將秦王支出京去呢?
左侍郎夫人瞧見皇后的臉色變了又變,她恭恭敬敬地縮在下面半點也不敢出聲,恨不得即刻就告退出宮回府,免得皇后想起她來又施以懲戒。
就在這時,忽然有宮女通傳說大皇子求見。
還未見到大皇子身影,他的興奮的聲音便傳到殿中:“母后,兒臣來報喜了!”
皇后眉頭一皺,她可還記得這個蠢貨上次來報喜說秦王落榜了。
她揉了揉氣得發疼的太陽穴,抬手揮退左侍郎夫人,這才道:“說吧,又要拿什么事來氣本宮!
大皇子心知自己上次把事辦砸了,這會兒連忙上前道:“母后,王妃要生了,穩婆說極有可能是皇孫!”
皇后眼前一亮:“當真?!”如今大皇子有了皇長孫,比起令老五和老七自然多了一份爭奪儲位的強力籌碼。
次日三月二十,金殿上傳臚唱名,“秦淮”二字果然位列榜首,赫然成了新科狀元的名諱。
南淮笙正在秦王府上等候消息,雖然一早便聽秦寒之分析過皇帝極可能點他為狀元,但這會兒仍是坐立難安,若非秦寒之不讓他出府,他早就去宮門外等著了。
蘇馳端了些茶水點心進屋,勸道:“公子多少吃些東西墊墊肚子,等王爺回府少說要到下午去才行!
南淮笙這會兒哪里能吃得下,他當年出高考成績時都能吃能睡,可見這會兒有多緊張。
蘇馳發現自己怎么勸說都沒用,于是去將崔二叫了過來。
崔二今日在各大鋪子里忙了一天,這會兒正餓著呢,見南淮笙面前擺著許多吃食,還以為是他家少爺特地給他留的,于是先拎起茶壺倒上茶水連喝兩碗,隨后又抓起盤子里的點心一塊一塊往嘴里塞。
南淮笙見崔二吃得香,竟然也奇妙得覺出餓來,這才也跟著用了些點心。
“少爺,”崔二吃飽喝足,終于想起蘇馳叫他過來干什么了,“你在這兒干等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南淮笙泄氣地說:“那讓我現在去干別的事我也干不了啊。”
他和秦寒之一早便商量好在瓊林宴上向順承帝替婚約之事,但要讓順承帝應下此事的前提便是秦寒之考取狀元,成為大乾第一個三元及第的皇子,讓順承帝被這個喜事沖昏頭腦,順承帝才會一時沖動為他二人賜婚。
否則換了尋常時候,順承帝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自己的皇子娶男妃的,可秦寒之若是不娶他,那皇后必然想盡辦法以秦寒之已經加冠為由將吳府的女子送進秦王府。而秦寒之喪母后又是在皇后宮中長大,他若敢不從,皇后定然有千百種辦法以此來治他不孝之罪。
如此一來,秦寒之的處境就極其危險了。
其實這次科舉秦寒之就算連會試都過不了南淮笙都不怕,可這事背后會帶來的后果實在嚴重,他沒有辦法不擔憂。
崔二聞言不贊同地看了南淮笙一眼,說:“今早宮里不是來人宣旨了么,讓少爺今晚進宮陪同諸位新科進士一起參加瓊林宴,我看少爺這會兒就該學學瓊林宴上的禮儀,免得到時候出差錯!
南淮笙欲言又止地看了崔二一眼,這事難道是他忘了么?當然不是,是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該跟誰學啊。
早上那宣旨的太監他不認識,本來還想套個近乎來著,結果那位公公念完圣旨就走了,他準備的銀子都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呢。
按理說他一介草民是沒資格去瓊林宴的,但順承帝既然下旨讓他去了,那禮部那邊少說該派人來交代他幾句,可到現在他也沒看見個人影,多半這事要么沒通知禮部,要么就是今日事多禮部的人給忙忘了。
至于杜尚書,這位二品大員作為文武百官之一,一大早天還沒亮便去宮門外候著等參加傳臚儀式了。
他實在沒辦法,這不就只能等秦寒之下午回宮后教教他么。
崔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一個大老粗別說那什么勞什子的瓊林宴了,便是那尋常家宴他都不耐得參加,無他,實在是禮節太多吃不痛快,這會兒自然沒辦法給自家少爺提供什么靠譜的建議。
這下可好,崔二也跟著干坐著緊張起來,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茅廁跑了一趟又一趟。
下午,南淮笙沒等到秦寒之的車駕回府,卻等來敲鑼打鼓前來報喜的報子隊伍。
南淮笙聽到動靜噌的一下沖出門去,王府的管家正給報子門發賞錢。
他急忙問道:“寒之中了?”
管家笑得見牙不見眼:“中了中了!王爺中了狀元!”
南淮笙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地,嘴角的笑容根本壓不下來,他朝王府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寒之為何還沒回府?”
還沒來得及離開去下一處的報子連忙說:“王爺這個新科狀元正帶著一眾進士打馬游街嘞!”
“呀!”南淮笙一拍額頭,他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南淮笙眼珠轉了轉,朝崔二說:“二叔快備馬車,我們去看狀元郎帶新科進士游街!
報子又說:“可使不得,這會兒御街上人擠人的,馬車根本過不去。公子要是提前定了街邊酒樓倒還好說,若是沒有,怕是想在路邊插個空都難!
南淮笙問道:“你可知今日游街是個什么路線?”
報子邊說邊比劃,將整條路線告知于他。
南淮笙這才知道原來游街的隊伍便要從聚云樓下路過,他說秦寒之怎么一早沒有提醒他此事呢,原來這會兒過去也能占到最好的觀看點。
于是南淮笙不再耽擱,他又給了報子們,這才跟崔二一起騎馬去了聚云樓。
南淮笙進了聚云樓預留的臨街雅間,沒在桌前等候多久邊聽見街上傳來陣陣喧鬧聲,他推開窗戶朝外看去,只見莊嚴的儀仗隊護送著百余名新科進士從另一頭緩緩而來,為首的新科狀元穿著一身絳紅色狀元府騎著高頭大馬攬盡沿街百姓追逐的目光。
游街的隊伍漸漸靠近,街道兩旁的歡呼聲和尖叫聲簡直突破天際,五顏六色的花枝和手帕紛紛朝新科進士們身上擲去,眾人一時間被迫簪花帶巾,如何躲避遮掩都逃之不過,為由為首的狀元郎不知身手如何了得,竟然是絲毫不沾身。
南淮笙看得稀奇,取了一朵新剪的杏花在手上,兩手隨意地搭在窗臺上,就這么等著隊伍往聚云樓下來。
為了參加今晚的瓊林宴,南淮笙特意挑了身天青色山水紋圓領禮服換上,頭上的玉冠是京中大師精心打磨雕刻而成,與這身衣裳可謂是相得益彰,襯得南淮笙飄飄然不似凡人。
打頭的儀仗隊吹吹打打從聚云樓下路過,樓里樓外的百姓紛紛沸騰起來。
新科進士隊伍中有人恰好朝聚云樓這邊瞧了一眼,只一眼便瞧見樓上倚在床邊的天青色身影,恍惚間仿佛瞧見了天上神仙下凡來。
“這世間竟有如此美人……”那名新科進士喃喃道。
他前后左右的進士同科竟從喧鬧的人聲中聽到詞語,紛紛順著他的視線好奇地望去,一時間沿街的百姓只見新科進士們接二連三地抬頭看向同一處,眾人再要順勢望去時,只聽一個清悅的聲音喊道:
“好生俊俏的公子,不知是誰家的狀元郎!”
與此同時,一支尚帶露水的紅杏從窗邊落下,新科狀元眼眸含笑,探袖便將花枝接入手中。
【作者有話說】
秦寒之[笑]:自是淮笙家的狀元郎。
第0083章 牧野聞歌
◎南淮笙:陛下在嗎,我來拐你兒子◎新科進士們的隊伍在劃定的街道上游走一圈便要準備前往宮中參加瓊林宴, 瓊林宴幾乎是所有進士第一次覲見皇帝的機會,為了出現圣前失儀的岔子,禮部自來便有一套瓊林宴上的儀禮章程要提前交給這些進士們。
秦寒之派人跟蘇尚書打了聲招呼便調轉馬頭去了聚云樓。
“還以為你一早入宮去了!鼻睾崎T進了二樓雅間,朝里面那人笑道。
南淮笙正在屋里玩兒筆墨, 見秦寒之忽然推門進來, 立刻指著畫紙上的小人兒笑盈盈朝他說:“快看, 我畫的!”
秦寒之微微垂眸, 只見雪白的畫紙上落著一隊打馬游街的新科進士,為首的紅袍小人兒手執一枝紅杏, 便是長了張包子臉也難掩其俊俏,試問這包子臉的新科狀元不是他又是誰。
他輕笑出聲:“依我之見, 南公子的墨寶比之別人可更易傳世!
“你就調侃我吧。”南淮笙嘴上雖這么說,但聽秦寒之這般捧場地夸他, 心中自然是十分歡喜的。
秦寒之取過南淮笙擱在一旁的毛筆,說:“此畫可能贈我?”
南淮笙欣然應允:“拿去拿去,只管拿去。”
他在大乾被唐孟龍等人的畫技吊打許久,今日也算是過了一番被人討畫的癮,雖說秦寒之多半是為了逗他玩兒,但他能不高興么。
秦寒之提筆蘸墨,在畫作的落款處題下“秦淮”二字。
因為今日進宮參加傳臚典禮后馬不停蹄地換上狀元服出來打馬游街, 秦寒之身上自然沒有帶上私印,他隨興地將拇指按在一旁的朱砂瓷碟中,又在“秦淮”二字上落下一個赤紅的指印。
南淮笙探頭看著那枚鮮紅的指印眨了眨眼睛, 打趣道:“秦王這可是在畫押認罪?”
秦寒之微微一笑, 轉眸看向南淮笙:“本王罪孽深重, 不若便罰本王在南公子身邊終身監禁?”
南淮笙聞言兀得心臟高高躍起, 隨后又開始撲通撲通直跳個不停, 一張白皙如玉的瞬間臉頰發熱發燙透出一抹薄紅來。
他羞窘地干咳一聲,不甘示弱地說:“此罰重極,秦王可脫不了罪了!
秦寒之深深看了南淮笙一眼:“倒要南公子做好準備才是!
南淮笙聽秦寒之話里沒有要再拿這事打趣的意思,他自然也就不再接茬,至于秦寒之讓他做好的是什么準備,某人當然沒有來得及深思。
瓊林宴是皇帝賜宴新科進士的,南淮笙作為白身這次是得了順承帝的旨意入宴,自然不能跟秦寒之他們一起行動。
“我一會兒怎么去瓊林宴?”他朝秦寒之問道。
秦寒之:“你先回尚書府等著,宮里再過一會兒就會派內侍來接你,杜尚書會比你先到瓊林苑,禮部當會把你的席位排在杜尚書之側!
參加瓊林宴的一應官員都有一二攜帶隨行人員的名額,召南淮笙入宴的旨意是今早才傳下的,禮部恐怕只能將他排在杜尚書的隨行人員席位了。
南淮笙恍然大悟:“原來我的席位就在外祖父旁邊,我說怎么傳旨的公公也沒告訴我怎么入宮!毕雭硎菍m里以為杜尚書會帶他過去,所以省了這道流程。
“傳旨的內侍沒告訴你此事?”
秦寒之聞言眼眸卻暗了暗,皇帝要召南淮笙入宴的事早先便傳出消息,結果旨意卻是今早才臨時傳下,而南淮笙本人還未接到過半點入宴的安排,其中定然少不了有人從中作梗。
“宮里怕是不會來人了,你這便隨我入宮。”
南淮笙聽到秦寒之這般說,立刻也反應過來這事透著一股子蹊蹺,他就說朝廷里這些宴會最重儀禮,怎么偏偏把他晾在這兒不管不問,還好他來聚云樓這邊看秦寒之打馬游街,否則豈非要落下個得召不應的罪名。
想到這里,南淮笙頓時頭皮發麻。
盡管這事細究起來肯定要算到傳旨的內侍頭上,但順承帝發怒時,那怒火肯定率先落在他這個不應召的人腦門兒上,到底是哪兒來的奸人要害他,南淮笙心中氣憤。
秦寒之本就是七皇子,今日又點了狀元,帶著南淮笙這個順承帝點名要見的人入宮時自然沒有禁衛阻攔。
南淮笙隨秦寒之到達瓊林苑時,果然見杜尚書已經侯在席間。
待南淮笙在杜尚書身邊落座,三人寒暄幾句后,秦寒之便自行離去尋其他新科進士。
瓊林苑中各色奇花異石交錯層疊,不遠處便是檐牙高啄的鎏金殿宇鱗次而立,又有曲水蓮池縈繞四周,池中金鯉嬉戲游弋自在非常。
南淮笙一眼便認出其中一只背生金鱗嘴長長須的白鯉是他上次回京時他爹讓進貢給順承帝的,美其名曰此鯉已躍龍門貴為龍鯉,乃是證明順承帝龍威蓋四方的祥瑞。
他原本以為他爹敢這樣胡謅誆騙皇帝,不說被治個欺君之罪也要被順承帝下旨斥罵一番,結果后來趙俅派人送來皇帝的賞賜,說是陛下收到祥瑞龍顏大悅所以重重有賞。
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他自己反正是送不出這么合皇帝心意的貢品的。
不待南淮笙多想,一旁的杜尚書忽然問道:“秦王怎么把你給帶進宮了?”
南淮笙這才知道杜尚書原來根本不知道他奉召入宮的事,于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杜尚書。
杜尚書一聽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南淮笙這個毛頭小子看不清其中關竅,他這個混跡朝堂數十年還順順利利當上戶部尚書的官場老姜還能不知道么。
宮里那些內侍那個不是人精,豈能輕易出此等差錯,無非是上面有人特地授意罷了。
南淮笙是他外孫,皇帝此次特意傳召南淮笙入瓊林宴,對南淮笙來說也好,對南家來說也好,又或是對他這個戶部尚書來說也好都是莫大殊榮,彰顯的是皇帝對他和南家的器重。
可若是南淮笙在瓊林宴上出了差錯,甚至是未能入宴,那皇帝顏面受損定然大發雷霆,到時候不管是他還是南家都討不了好。
莫非是吳太師和皇后察覺他暗中與方太保聯絡,意在支持五皇子爭奪儲位,所以想提前除掉他?
杜尚書思忖片刻,待心中有了成算后便朝南淮笙叮囑道:“今日你且低調行事,老實在我旁邊坐著哪也不許去!
南淮笙當然應下,只是心中想著和秦寒之商定的婚約,今晚他恐怕低調不了,但兄長早先便告訴過他杜尚書意在五皇子,他實在不敢將此事提前告知杜尚書。
席間不斷有御膳房的內侍傳來佳肴珍饈,直至未時,天色將暗未暗,瓊林苑中已掌起彩色宮燈,與宴的大臣皆已落座。
這時,宮樂奏響,禮部官員唱辭后百余位新科進士便在秦寒之這個狀元郎的帶領下款步入宴。
一切就緒,趙俅尖細的嗓音高聲傳來:“陛下駕到!”
百官與諸進士齊聲恭迎。
順承帝這兩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滿面地抬手道:“眾愛卿平身!
皇帝按禮制對在場的新科進士們勉力一番后,便由禮部之人繼續主持儀禮,引百官與諸進士入席落座。
今日大皇子與五皇子一左一右坐在順承帝之側,七皇子秦寒之則在狀元席坐定,四名成年皇子為由不良于行的三皇子缺席。
見此情景,一時間心思活絡的大臣已經猜出今晚恐有大事發生了。
杜尚書當下警覺,他飛快朝吳太師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瞧見這老狐貍笑得一臉容光煥發,仿佛點了狀元的不是七皇子而是大皇子。
不妙,大皇子一黨今晚定然有大招!
就在這時,順承帝忽然朝席間掃了一眼,樂呵呵問道:“南淮笙可在?”
伺候在旁的趙俅又高聲唱了一遍南淮笙的名字。
席間眾人聞言頓時愣住,南淮笙他們可是聽說過的,不就是戶部尚書家變聰明的傻外孫么。
南淮笙更是一驚,這順承帝怎么開口就找他,難道自己今晚帶著任務來拐走他兒子的事被順承帝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某日秦寒之來尋南淮笙,見他正懶散地倚在美人靠上看話本。
“來得正好,”南淮笙瞧見秦寒之便朝他招手,“你看這個!”
秦寒之低頭一看,只見話本上寫著“與君世世為兄弟”七個大字:“如何?”
南淮笙笑嘻嘻道:“這叫秦封的人也忒遲鈍,明明對人家祁夜喜歡得緊,卻偏還想著與人家世世為兄弟,叫他以后慢慢后悔去吧!
秦寒之無言地垂眸看著南淮笙,也不知某人是在說誰遲鈍。
——預收亂世種田爭霸文《與君世世為兄弟》——祁夜一家慘遭冤獄滿門被誅,尚未成年的他被母親當年在鄉里的手帕交藏在家中躲過一劫,自此卻從侯門貴公子變成鄉間野小子。
幸在借住的人家待他極好,這家的兒子待他更是好之又好,就是人看著不大聰明的樣子,隔三差五闖了什么禍都要他來撈。
秦封:我要和你世世做兄弟!
祁夜:我謝謝你了……
后來戰亂紛起,群雄割據,秦封召集鄉里青壯自衛對敵,本已認命的祁夜無奈之下只能當起軍師,一次次把沖進敵營的秦封強行撈回。
策馬天下的少年郎南征北戰,直至亂世稱王。
秦封:我們不做兄弟了好不好?祁夜:?
秦封:你做我媳婦。
祁夜[果斷]:不干。
秦封[急]:那我做你媳婦!
祁夜[拿捏]:看你表現。
第二天,祁夜捂著腰一腳將秦封踹到床下。
#為你亂世稱王#感謝在2024-04-27 23:46:20~2024-04-28 23:57: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5981262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084章 牧野聞歌
◎小白臉竟是我自己◎杜尚書一聽順承帝開口就點了南淮笙, 頓時嚇得冷汗涔涔,難道今早內侍故意不告訴南淮笙宴會儀禮的事是皇帝本人授意的?
可南淮笙不過一介白身而已,如何值得順承帝親自出手設計敲打,難道是他進來朝五皇子一派靠攏的事被皇帝知道了, 觸了皇帝的逆鱗?
是了是了, 順承帝雖說現在比不得幾位皇子年輕, 但在歷代皇帝里也能說得上一句年富力強, 正值壯年的皇帝最忌諱的可不就是手下臣子越過自己去勾連皇子么。
杜尚書此刻懊惱起來,他在官場上如履薄冰數十年, 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所依仗的不就是皇帝的隆恩么, 如何這回他卻昏了頭要與方太保接觸,難道是天要亡他杜成梁。
南淮笙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杜尚書, 隨后起身行禮道:“草民南淮笙,拜見陛下。”
清悅的聲音在席間傳開,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朝這處投來。
都說燈下看美人,美人自朦朧,此刻熒熒燈火和著斜陽的余暉灑落在青衣美人的頭臉上,柔和的微光勾勒出美人比例絕佳的身段,描繪著美人精致立體的五官, 讓人見之便難以移開眼睛。
順承帝怔愣片刻,他是聽趙俅說南家幼子容貌出眾得很,可沒想到竟然出眾得這般天上有地下無, 倒是襯得這瓊林宴滿園春光都失了顏色。
只是他早前聽聞這名南家幼子與老七有些糾葛, 不知這南家打的什么主意。
順承帝又想到后宮那些嬪妃平日里涂脂抹粉出來也是這般面白膚凈, 瞧著端的是粉雕玉琢惹人憐愛, 不知這個南家幼子會否也是用了如此手段。
于是他捋著胡須笑道:“原來你便是南淮笙, 朕一早便聽趙俅提起過你,甚好甚好!表槼械鄞蛄磕匣大掀,忽然又說:“朕聽秦王說你是秦淮人士,秦淮與京城飲食相去甚遠,你可還習慣?”
南淮笙不知道順承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竟然突然問起這種問題,他只能謹慎地回答說:“京中美食無數,草民還擔心沒機會盡嘗!
順承帝放聲一笑,道:“巧了,昨日御膳房做了道面食,朕嘗著尚可,便也賜予你一嘗!
順承帝這話一出,席間眾人的視線再次齊刷刷投向南淮笙。
南淮笙卻頓時汗流浹背,這發展他瞧著怎么像是在哪里見過呢,順承帝該不會想陷害他吧?
他拿眼角的余光瞥向端坐在狀元席位上的秦寒之,見秦寒之微微頷首,于是南淮笙這才謝恩道:“謝陛下隆恩!
不多時便有隨侍的公公為南淮笙重新布置了一下席面,不一會兒又有御膳房的人送來一碗熱氣騰騰且辣味撲鼻的湯面。
看著面前多出的這一攤子東西,再頂著席上百官與諸新科進士好奇的視線,南淮笙頓時傻眼了。
上邪,這是誰家的《世說新語》走丟了,天地良心,他既沒有傅粉也沒有服藥,順承帝奈何要如此陷害他!
南淮笙萬萬沒想到順承帝這賞賜竟然是讓他當眾吃面條,好歹把面條送到府上去啊,他算是知道今天這遭不能善了了。
也罷,他既然要拐走人家的寶貝皇子,被刁難一番也是正常的,正常的。
南淮笙在心中安慰自己一番后便認命地再次謝恩,得了順承帝首肯才在席位上重新落座,小心翼翼地吃起這頓別有用心的攔門飯。
這面條粗一看爆辣非常,湯面上浮著一層火紅火紅的辣油,靜心細嗅卻香辣滿溢讓人食指大動。
南淮笙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根面條,只見面條粗細均勻足有拇指寬,顯然是御廚精心削制而成的。
為了不被挑出半點錯,南淮笙謹慎地將面條放進嘴里,力求動作優雅,勢必將他從前跟著秦寒之和幾位友人學來禮儀發揮到淋漓盡致。
只是那面條入口后卻滋味極佳,該說不愧是御廚的手藝,南淮笙吃著吃著漸入佳境,大袖一捋便埋頭大快朵頤,時而停筷抬手扇扇涼風,時而張口吐舌舔舔紅唇,吃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眾人只見南淮笙起初舉止優雅,片刻后卻放肆起來,只是那張如同傅粉的小白臉不僅不曾掉粉,反而還白里透出紅來,端得是人面桃花,其色皎然,瞧一瞧便是活色生香,令人忘言。
秦寒之見南淮笙這會兒醉心與和面條大戰,不由彎了彎眉眼,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淺酌,此袖遮掩唇邊的笑意。
瓊林宴過后,在一眾新科進士的口耳相傳筆墨揮毫下,整個京城都流傳起“傅粉南郎,青衣仙君”的美名,倒叫南淮笙羞煞個人,躲進秦王府里數日不敢出門。
一碗面條干完,南淮笙滿足地拿起錦帕擦了擦嘴巴,若非顧及著形象,他能將面湯也喝個干凈。
他起身行禮道:“謝陛下恩賜,御廚的手藝果然令人垂涎三尺!
順承帝沒想到南淮笙吃完一碗加足了辣子的面條居然跟個沒事人一樣,也算是奇人一個,他一時興起,朝伺候在一旁的趙俅招了招手,說:“來人,賜座!
趙俅伺候順承帝多年,說一句簡在帝心也不為過,當即便命人在五皇子身邊加了一處席位。
至于為何不加在大皇子旁邊,當然是趙俅早就聽皇后抱怨過南淮笙時;锿呋首俞槍Υ蠡首樱热绠敵鯚o咎河上那次雅集撞船之事,便是南淮笙同七皇子一唱一和坑了大皇子數月的俸祿進去,大皇子回府后發了好一陣脾氣,這話當然只能聽一半。
要說他趙俅平日里在帝后身邊左右逢源又為何要收南九爺的好處,那自然是誰給的好處多就給誰辦事,當年皇后給的好處比喬貴妃那邊多,那他就只能跟三皇子說一聲對不住了。
上回南九爺給了許多好處,他這次也不介意在瓊林宴上再照拂照拂這位南家小公子。
眾人無不驚愕,皇帝身邊向來只有皇子和后宮妃嬪才能坐得,若有大臣得意賜座,那定然是吳太師和方太保那等肱股之臣,如今順承帝竟然賜座給了一個商賈之子,說一句此子殊榮加身也不為過。
等眾人看向翩然落座的南淮笙時,又不由感嘆美人果然當得如此特遇,換作是讓這位絕世美人坐在他等身側,那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秦寒之掃向前方的眸光暗了暗,他與在秦煜身邊忐忑落座南淮笙四目相對,以眼神安撫對方片刻后便又朝蘇尚書點了點頭。
蘇尚書起身提醒道:“陛下,今日賢才濟濟,不如讓新科進士們一展才華?”
瓊林宴上向來有這一遭,既是活躍宴會氣氛,也是給新科進士們一個在圣前展示自己的機會。
“善!”順承帝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他說,“今日便不設題,諸位愛卿可盡顯才干!
于是蘇尚書又提議由三甲到鼎甲倒著來,也好給三甲進士們一個率先展示的機會,順承帝自無不應。
一時間席上吟詩作賦的新科進士此起彼伏,看得南淮笙手癢癢,這可是大把大把的才子在送資源,奈何他現在半點不敢動彈,想抄錄抄錄都沒機會,于他當真是一種折磨。
秦煜卻半點看不出南淮笙的窘迫,非要拉著南淮笙哥倆好地欣賞那位新科進士的詩文更出眾。
杜浦一詩吟畢方才朝順承帝行禮坐下,引得席間眾人拊掌喝彩,秦煜更是朝南淮笙好一番評鑒。
順承帝在一旁聽得有趣,忽然朝南淮笙問道:“你如何看?”
南淮笙頓時頭腦發懵,這怎么還帶搞隨堂點名那一套啊,他一時間不敢亂說,生怕那句話不對便破壞了杜浦在順承帝心中的第一印象。
要知道杜浦詩文憂國憂民,放在明君眼中是為國棟梁,但放在某些皇帝眼里就是想諷刺他的英明政業了。
南淮笙心念電轉,忽然想起他爹進貢的那條“龍鯉”,于是恭敬地回答道:“草民聽聞杜進士年少時曾游歷大乾四處大好山河,其詩文字里行間也因此更顯雄渾壯闊,若是沒有陛下勵精圖治為大乾穩固江山社稷,杜進士又哪里寫得出如此好文章!
要知道順承帝最吃拍馬屁那一套,那他便學他爹把這皇帝夸得天花亂墜。
果然,順承帝聽完龍顏大悅,越看南淮笙越是覺得順眼,他大手一揮便下令賞賜杜浦一套文房四寶。
杜浦張了張嘴,有心想說他沒那意思不敢欺瞞皇帝,但說是不可能說的,他當即起身謝恩。
席間百官聽得瞠目結舌,這南家小公子從前當真是個癡兒?怕不是個人精吧!無怪乎是杜尚書的外孫,真是一脈相承,令人不恥,哼。
各路大臣紛紛暗自將南淮笙方才的話回味了一遍,這下學到了。
就連趙俅和吳太師聞言都不得不對南淮笙側目,一時間要被后來者超越的緊迫感讓這二人立刻打起精神。
杜尚書卻聽得心花怒放,不愧是他的外孫,果然天資卓絕!
大皇子在另一邊嫌惡地翻了個白眼,要是由著他的性子,他還想譏笑一番,奈何順承帝在側,形式比人強,他只能讓自己高傲的耳朵強行忍受這等花言巧語。
這時,鼎甲三人俱完成自己今日的作品,秦寒之作畫一幅。
順承帝當即命人將畫作高高掛起,這可他親自點的狀元郎,是他兒子!
只見畫卷上四處飛花飄絮,一位青衣仙君倚靠在窗邊向樓下擲來一支紅杏,其眸如繁星耀夜,其笑如春風化雪,讓人見之忘俗如入仙境。
席間百官與諸進士觀后齊刷刷看向南淮笙,秦王畫中仙君不是這位南公子又是誰。
原來秦王與這位南公子的傳聞竟是真的!
【作者有話說】
“傅粉何郎”一詞出自《世說新語容止》。
何晏(曹操的養子兼女婿)看著很小白臉,魏明帝(曹操的孫子)懷疑他擦了粉,于是賜他一碗熱湯餅吃,想讓他熱得冒汗自動掉粉。
第0085章 牧野聞歌
◎賜婚◎席間眾人望著那幅畫竊竊私語, 紛紛猜測秦寒之與南淮笙的關系究竟到了何種地步,縱橫官場多年的大臣們比之這些新科進士對此又更多了一分謀算。
要知道南淮笙此子不僅是戶部尚書杜成梁的外孫,還是秦淮巨賈南九的幼子,去年南九為了將此子送至戶部尚書府寄養一段時日, 不知給杜成梁那老狐貍送了多少銀錢, 那會兒此子可還癡傻著呢, 足見南九對此子有多愛護。
若是秦寒之將此子籠絡住, 豈非說明日后三位皇子爭奪儲位時,不管是戶部尚書還是秦淮巨賈都站在秦王身后, 那秦王所能聚集的財力豈非吊打魯王和吳王?
眾臣想到此處心思便活絡起來,往常還沒怎么細瞧這位秦王, 今日觀之卻只覺這位皇子氣度非凡,只看儀表便勝了魯王不知凡幾。再看心性, 吳王醉心小道,秦王卻能在會試上力壓群雄,這又如何不是秦王勝了呢。
幾番對比下來,從前未曾站隊的大臣一時間竟然覺得秦王有了奪得儲位的希望,如今諸位皇子皆以成年,要想站隊可要盡快了。
吳太師與方太保卻老神在在,兩只老狐貍只在席上優哉游哉地品茶。
杜尚書卻再次汗流浹背了, 他就知道這位秦王一準兒沒安好心!
要知道當初南淮笙還癡傻的時候,這位王爺便幾次命人將外出玩耍的南淮笙送回他府上,這不就是趁著南淮笙人傻, 好讓他這個做外祖父的欠下這個人情么。再加上南淮笙還有個首富爹, 又如何不讓這位王爺惦記, 當年他自己就干過這事, 簡直太清楚這位王爺打的什么主意了。
杜尚書心中氣極, 要是這位秦王有半分可能奪得儲位他都不至于如此,可要知道秦王母親早逝又自小在皇后宮中長大,整一個被皇后拿捏得死死的,秦王如今后院空虛膝下無一兒半女便是鐵證。
沒有子嗣的皇子那什么去爭奪儲位,要是像楚王那樣有個寵妃母親還一切好說,又或者像吳王那樣母家強盛手握重兵也好說,可偏偏這位秦王一無所有,只有皇后給他鋪下的一個個陷阱。
杜尚書越想越氣,從前看秦寒之時還覺得這位皇子低調且知禮,現在看去,只覺這是個在打富家千金鬼主意的窮小子!
哼,杜尚書按下心中的郁悶,還好南淮笙是個外孫,要是個外孫女,他就當真沒地兒說理去了。畢竟外孫和秦王走得近些他還能解釋解釋這事跟自己無關,可要是外孫女嫁給秦王了,那他就徹底被吊死在那棵樹上了,除非他還有孫女能嫁給吳王。
杜尚書在官場修煉多年,這會兒心中再是氣悶臉上也是不顯,無論周遭同僚如何打聽調侃,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仿佛秦王畫中的公子不是他外孫一般。
就在眾人談論到興頭上時,欽天監監正忽然起身朝順承帝:“陛下,臣方才觀望星象,見紫微星旁有一團龍氣靠攏,是儲星伴駕之象,今夜當為立儲之良辰吉日!”
眾臣聞言呼吸一滯,來了來了,儲位之爭竟在今日!
南淮笙頓時愣住,今天不是他和秦寒之朝順承帝請賜婚的日子么,怎么突然殺出來一個欽天監監正要讓順承帝立太子?
他連忙那視線去尋秦寒之,見秦寒之朝他微微頷首示意無妨,南淮笙這才又重新冷靜下來,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算是壓驚。
吳太師聽到此話嘴角的胡須翹了翹,他頗為得意地看了一眼方太保,轉而又賞了蘇尚書一眼,這太子之位,今日非大皇子莫屬。
方太保被欽天監監正這一招搞得措手不及,他雖拉攏了杜成梁,可五皇子近日無功無過平平無奇,還真不一定能穩勝大皇子。
倒是七皇子今日大出風頭,想必這會兒順承帝正看中這個兒子呢,只是七皇子長在皇后宮中,這份看中到底算在七皇子頭上還是算在皇后頭上還未可知,若算在皇后頭上,那不就等于給大皇子加砝碼么。
方太保端坐在席位上沒有動彈,轉而那眼神看向蘇尚書,這位向來和善的老好人卻是半點也不著急,仍然笑瞇瞇地看著皇帝的方向。
得了,只他一個也著急不來,且看吳太師如何出招吧。
順承帝這會兒正被南淮笙捧得上頭,他當年能登基便是機緣巧合上天注定,是以對欽天監尤為新信任,這會子聽到欽天監監正的話,順承帝想也不想便大手一揮道:“既如此,便在今晚定下太子人選!”
他緩緩移動視線看向自己的三個兒子,只是目光落到坐在一眾新科進士首位的秦寒之身上時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他道:“眾愛卿以為,三位皇子誰堪重任?”
工部侍郎柳業起身行禮道:“臣以為七皇子天資毓秀,品行優良,堪當太子之任!”
眾臣心下了然,這位工部侍郎是蘇尚書的女婿,當然幫著七皇子。
順承帝點點頭,覺得工部侍郎此話有理,老七幼時便聰穎過人,有他當日風范,不愧是他的兒子。
他手一抬便說:“那便……”
這時,禮部左侍郎吳騰卻突然道:“陛下,長幼有序,大皇子乃陛下與皇后所出嫡長子,臣以為按禮法當立大皇子!”可恨這大皇子平日吃喝玩樂,卻讓他再說不出半分優點來。
眾臣在心中不住點頭,果然果然,禮部左侍郎是吳太師的大兒子,那便是大皇子的大舅,不支持大皇子又支持誰。
順承帝眉頭一擰,按禮法卻是當立嫡長子,這倒叫他犯難了。
一時間群臣跟冒頭的地鼠一樣此起彼伏,你一言我一語細數著三位皇子當立為太子的緣由,只是其中力挺七皇子的呼聲前所未有地高漲,支持五皇子聲音卻比往日小了些。蓋因今日事出突然,方太保一派沒來得及事先通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會兒眾人發揮起來束手束腳才顯得聲量小。
順承帝聽了半天也沒見這些臣子吵出個所以然,做明君要兼聽則明,察納雅言,他這個明君做得真難。
就在三方重臣爭吵不休時,順承帝忽然朝南淮笙看了一眼,問道:“你以為朕這三個兒子誰當太子更好?”?
南淮笙心里一突,這是個什么發展,他連個九品芝麻官都不是,順承帝做什么要來問他的意見,他能直說他看好秦寒之么?
霎那間,如同斗雞打鳴的百官集體噤聲,齊刷刷將視線投向南淮笙,此時此刻有人歡喜有人愁,這個南淮笙可是擺明了跟七皇子走得近啊!
順承帝感覺自己的耳根子終于清靜了,他不由心中得意,自己果然御臣有道。
南淮笙正糾結要不要接話,這時,一直沉默無言的秦寒之忽然起身朝順承帝行了一禮,他看開口道:
“父皇,兒臣今日有一事想請父皇應允!
“哦?”順承帝那眼看去,要是老七請愿當太子,那他就考慮考慮,“你且說說看。”
秦寒之唇角帶笑地看了南淮笙一眼,示意他安心,這才繼續說道:“兒臣早已欽慕南淮笙已久,想請父皇為兒臣與南淮笙賜婚。”
南淮笙聽得心臟怦怦跳,雖然這事他和秦寒之早就商量好了,此時聽到秦寒之當眾提出,他也控制不住地臉頰發起燙來。
順承帝一愣,驚訝地看向秦寒之,老七怎么回事,這南淮笙美則美矣,可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啊,哪里有皇子要娶男妃的先例。
秦寒之此話一出,吳太師一派和方太保一派瞬間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團結,仿佛從前的紛爭未曾有過。
吳太師笑呵呵地說:“陛下有所不知,這位南小公子當初清醒時秦王就在他身旁,這便是天賜的緣分!
方太保當年也是縱橫沙場之輩,向來是說不來花言巧語的,只道:“臣看秦王與南小公子十分般配,堪為良配。”
蘇尚書只笑瞇瞇看了吳太師和方太保一眼,依舊不說話。
有了兩位領頭之人發話,吳太師一派的官員和方太保一派官員立刻把這樁婚事夸得天花亂墜,仿佛順承帝只要不答應,那就是棒打鴛鴦的那根棍,是拆散有情人的大惡人。
順承帝聽得瞠目結舌,他登基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見這些臣子如此異口同聲,要知道他平日里想花點銀子修修御花園,這些臣子還要爭出個所以然呢,今兒怎么就達成一致了?
“也罷,”順承帝滿腦門霧水,稀里糊涂地說,“你二人既然兩情相悅,那朕便做主為你二人賜婚罷!
南淮笙與秦寒之四目相對,婚事終于定下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4-30 00:20:58~2024-04-30 21:04: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半山 3瓶;Tammie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086章 牧野聞歌
◎攻守之勢異也◎順承帝為南淮笙和秦寒之賜婚之事已成定局, 只等下次早朝正式降旨,欽天監挑選良辰吉日,禮部擬定儀禮章程,南淮笙和秦寒之便可舉行大婚。
南淮笙隨秦寒之謝恩后正要歸位, 卻察覺秦寒之在袖擺下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 他立刻便會意秦寒之這是還有話說, 便重新站定。
果然, 就見秦寒之又朝順承帝道:“父皇,兒臣想帶淮笙同坐。”
眾人聞言紛紛朝南淮笙二人投來打趣的視線, 幾位位高權重的大臣更是調侃起來。
“哎呀,年輕真好, 老夫當年若有秦王這般率直,哪用等到成婚后夫人才肯看我一眼!币晃恢爻颊f。
他旁邊的同僚嫌棄地翻白眼:“嘿, 好不要臉皮的老家伙竟拿自己比秦王,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副尊榮!
那位重臣怒了:“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少在這兒五十步笑百步!
兩人顯然關系極好,竟你一言我一語斗起嘴來,將其他人逗得想笑又不敢笑。
順承帝這會兒剛聽了滿耳朵“七皇子與南小公子天造地設”的洗腦說辭,心里正滿意這門婚事呢,揮揮手便讓秦寒之帶南淮笙入座。
這一通操作下來, 李玉生與蘇西山等人都傻眼了,他們向來是聽說南淮笙與秦王契若金蘭沒錯,但今天只是參加個瓊林宴而已, 兩位怎么就還定下婚約了?
柳詠卻得意得很, 為了這樁婚事他可是出了大力的, 到時候定要讓秦寒之給他這個月老包個大紅封。
蘇子歸看著重新落座的秦寒之和南淮笙心中了然, 他就說當初在聚云樓見到秦王時便察覺二人之間氣氛微妙, 原來這兩位之間的感情已到如此地步。試想一位皇子愿意為了心愛之人娶男妃,這其中要放棄的權柄怕是等閑無法割舍,而南公子作為男子要嫁入王府,這中間要受到的壓力何其之大自然也不用說。
他作為一個旁觀的局外人,只能感慨一番兩人情比金堅,心中默默祝福二人能夠長相廝守。
秦寒之與南淮笙的婚事雖然定下,但這瓊林宴卻不能就此結束,畢竟今夜已將立儲之事抬上明面,那己方勢力自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這時,欽天監監正再次提醒道:“陛下,待子時一過便是次日,還請陛下定下儲君人選,以免誤了吉日!
順承帝眉毛一皺,是他這個做皇帝的不想定下太子人選么,那不是這些個做臣子的半天沒吵出個所以然?
一邊說要立嫡立長立大皇子,一邊說要立孝立德立五皇子,一邊又說要立才立能立七皇子,三方都振振有詞,這讓他如何做選,當真是煩不勝煩。
順承帝相貌威嚴,此時愁起來更是不怒自威讓人生出幾分不敢造次的心思,雖然大臣們都知道這位上座的皇帝是個什么德行,但見狀也多多少少收斂了些。
“既然要定下太子人選,”順承帝看向眾臣說,“那諸位愛卿現在可有分說?”
原本三方勢力還能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互相周旋,但自從剛才秦寒之主動向順承帝請賜婚后,另外兩方都自動將秦寒之排出競爭對手之列,轉而將矛頭直接攻向對方。
吳太師這時從席位上起身,這還是他今晚第一次接話:“臣聽聞五皇子極善詩詞,還養了一只會念詩的鸚鵡,不知何時能有幸瞧上一瞧。”
眾人聽了這話倒吸一口涼氣,心想不愧是吳太師,果然是大乾拍馬能人,就連損人也損得仿佛夸贊,當真是不一般。
南淮笙聽得嘖嘖稱奇,他微微朝秦寒之那邊不著痕跡地一靠,說:“這吳太師也太狠了吧,一句話就要讓秦煜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對半砍,秦煜還能因此對他有意見,畢竟他還是撿著好聽的說!焙喼敝档盟煤脤W習。
要說吳太師這話當真巧妙,先點出五皇子耽于詩詞小道,再說五皇子平日里找貓逗鳥,這樁樁件件的哪里有賢德太子之貌?
再看陪坐在順承帝身邊的五皇子本人,秦煜聽了吳太師這話非但沒有半點沒惹惱的意思,反而笑呵呵地說:“原來吳太師也知道我養的春花,近來春花又學了一首新詞,正天天在府里念個不停。”
果然耿直人?死虾偅仂系脑拕傉f完,南淮笙就見吳太師被堵了個嘴眼歪斜,仿佛對牛彈琴一番重拳手段砸在了棉花上。
當然,被氣到的順承帝這個當爹的和方太保這個當外祖父的。
前者是絕得堂堂皇子只會吟詩作對找貓逗鳥不說,被人當面指出竟然還不以為恥反為榮,真是丟皇家臉面。
后者是狠這外孫在他們一行人為他爭權奪利時不說助上一助,反而在這兒說些扯后腿的話,這不是存心想氣死他這個老頭么。
原本三位皇子中個人能力看著最強的七皇子自斷雙臂出局,只剩秦煜和大皇子競爭,那大皇子是個什么貨色朝中大臣都太知道了,可以說除了能依仗的皇后和吳太師之外,大皇子本身全是缺點,這時候不公不過的秦煜跟他相比就顯得可貴起來。
再加上方家手握重兵,方太保自從剛才秦寒之定下與南淮笙的婚約后就要以為太子之位秦煜拿定了,結果現在給他搞這處,方太保氣得胡子都要吹歪了。
他心一橫,便直接起身要將大皇子也拉下水:“臣聽聞前兩月有一名老者上魯王府尋自家失蹤的孫女,不知那位老者可找到他孫女了?”
嚯,眾人一驚,方太保這是直接搞了個大的!
這話還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明擺著說大皇子強搶民女么,這事要是坐實,大皇子別說今晚爭奪儲位了,怕是要吃掛落。
見順承帝果然怒目朝自己看來,大皇子非但沒害怕,反而跳轉話題道:“父皇,兒臣今日有喜事要稟報!彼执_信,這消息一出太子之位非他莫屬。
聽到有喜事,順承帝原本擠出“川”字的眉頭終于松開些:“何事?”他對這個老大的話不抱希望,這個兒子從小被皇后溺愛,哪里有半點靠譜。
大皇子眉飛色舞地說:“今早兒臣得了一子,特向父皇為孫兒請個長命鎖。”皇孫出世了!
眾臣聞言無不震驚,這一代皇子之中還無人膝下有繼承人,這個小皇孫不就是皇長孫了么!
南淮笙一驚,難怪吳太師一派選擇今晚搞事,原來是有了皇孫。他正憂心秦寒之這方還有什么辦法破局,就察覺到秦寒之悄悄撓了撓他的掌心,他心中頓時有了底,看來秦寒之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
“皇孫出世了?”順承帝一喜,當即連聲道,“賞賞賞!重重有賞!”
吳太師挑釁地看了一眼怔愣當場的方太保,又趁熱打鐵道:“陛下,五皇子膝下暫時無子,七皇子又與南公子感情甚篤,想必日后是不考慮納妾,兩位皇子暫且后繼無人,還請陛下為大乾江山社稷之延續著想,立大皇子為太子。”
吳太師一派大臣立刻齊聲請命:“請陛下立大皇子為太子!”
一時間呼聲震天,令人唯恐避之不及。
順承帝也覺得是此理,老大雖然不靠譜,但這不是還有皇孫么,都是孫子像爺爺,這皇孫將來定然有他這般風采。
順承帝大手一揮,當即就要宣布太子人選,就在這時,忽然有內侍通傳道:
“啟稟陛下,三皇子求見!”
三皇子不良于行,平日里甚少出府,更別說來這等人多眼雜的宴會了,眾人聽到這消息無不驚詫,就連吳太師聞言都差點沒坐穩,反倒是三皇子的出現打斷了順承帝立大皇子為太子的想法,方太保對此十分滿意。
眾人挑頭看去,只見三皇子端坐在素輿上被內侍推到席間,他緩緩開口道:“父皇,兒臣今日來此有一事相求!
三皇子當年是為大乾出使東盧議和才出的事,順承帝向來覺得虧欠了三皇子,于是道:“你說來朕聽聽!
三皇子道:“兒臣當年出使東盧時曾有一子,如今得到消息,我兒正流落東盧受苦,懇請父皇傳召,令東盧歸還我兒!
順承帝這下愣住了,三皇子出使東盧也快十來年前的事了,也就是說他還有個快十歲的皇長孫被東盧扣押做人質!
不僅順承帝,宴會上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這這這,這豈不是說皇長孫的人選才剛落定,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換人了?
三皇子此時出來挑明此事又是為何,難道三皇子也想爭奪儲位?可三皇子不良于行,于情于理都不能登大寶之位啊。
一時間席上竊竊私語,方太保更是將吳太師方才的挑釁還了回去,眾人無不或明或暗地將視線投向從未在席上彰顯存在感的喬太傅,喬太傅是三皇子的外祖父,定然知道三皇子打得什么算盤。
可惜喬太傅老神在在,面色更是滴水不漏,眾人看了個寂寞。
南淮笙心中忽然隱隱有所感,他看了三皇子一眼,正要朝秦寒之驗證自己的想法,就聽吳太師又說話了。
三皇子這一出打亂了吳太師的謀劃,但若說要他放棄今日這個大好時機,他當然是不愿意的。
吳太師進言道:“迎回皇孫之事牽扯甚大,需早朝上從長計議,還請陛下先立下太子。”
吳太師手下之人立刻跟進:“請陛下立太子!”
“嗯……”順承帝微微頷首,事涉東盧,確實需在早朝上再做計議。
只是順承帝后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三皇子又道:“我兒是七弟機緣巧合下為我尋到的,七弟與我父子有大恩,兒臣懇請父皇準許將我兒過繼給七弟以報此恩。”
此話一出,順承帝半點拒絕不得:“你可想好了?”
三皇子:“兒臣心意已決!
順承帝:“那便將此子過繼給老七。”過繼皇孫?!
南淮笙心念電轉,腦海中那根線索突然連上,三皇子將皇孫過繼給秦寒之,那吳太師和方太保便不能再以秦寒之無子嗣為由來攻訐他,加之這位皇孫還占了皇長孫的名頭,大皇子一派便難以再撼動秦寒之。
而有了今日這一遭,三皇子與秦寒之的利益勢必捆在了一起,日后秦寒之當然會立這位皇孫為太子,此事對秦寒之和三皇子來說可謂是雙贏。
現在,有了三皇子的加入,秦寒之身后相當于有蘇尚書和喬太傅兩位肱骨重臣帶領的勢力力挺,再有南家這大乾實打實的巨賈做后盾,試問誰還能撼動七皇子的地位?
轉眼之間形勢調轉,秦寒之立刻從最劣之勢逆風翻盤獨占鰲頭!
【作者有話說】
南淮笙:我的史上最強金大腿終于要來了!
秦寒之:原來我不是你的金大腿了?
南淮笙:哼哼,你是我的~感謝在2024-04-30 21:04:05~2024-05-02 00:41: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Tammie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087章 牧野聞歌
◎是友非敵◎三皇子的出現頃刻間打破了原先三方勢力鼎立的局面, 讓權勢的平衡朝秦寒之這邊傾斜。
杜尚書此時正心中火熱,原以為方才南淮笙與七皇子的婚事成為定局后他就要被架在火上烤,結果現在峰回路轉,七皇子居然有了大贏面, 這難道不是上天賜予他的絕佳時機么!
若七皇子得立太子, 南淮笙便是太子妃, 日后七皇子登基, 南淮笙便是大乾從未有過的男后,而他是皇后的外祖父, 那可比如今的吳太師還要高上一輩!
眾臣卻沉浸在一個又一個重磅消息的驚嚇中久久無法回神。
先是欽天監忽然提出立太子之事,隨后又是七皇子求娶男妃, 再是大皇子喜得皇子,再又是三皇子早有皇長孫, 最后又是三皇子要將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的皇孫過繼給七皇子。這一樁樁一件件放在平時都足夠文武百官在朝堂上大戰三百回合,今日竟在短短一夜之間見了個遍。
與宴的新科進士們更是齊齊懵了,想今日乃是他等進入朝廷的第一步,本該是一派祥和順便對皇帝歌功頌德再抒發抱負展望未來,結果這一件件天大的事砸下來,諸新科進士直接被砸懵。
原本在家中耳濡目染的世家出生之人還好說,反正家中幾乎早已站隊, 只需跟著家中安排走便是。
而寒門或庶民出生的人則紛紛陷入進退兩難之境,他等與七皇子同榜登科,說起來也是同科一場, 比之另外兩位皇子多了一份同科情誼。加之從前未曾有過參加科舉的皇子, 所以這份情誼對他們來說便成了一份特殊的保障, 便是之后入了官場, 諸位同僚也能高看他們一眼。
可若是支持七皇子, 那就是明擺著得罪了吳太師和方太保,方太保還好說,只要他等日后不涉武官那倒也無妨。可他等一介文人還沒點上職位便在吳太師面前掛了號,日后除非等七皇子登基掌權了,否則他等難有出路可言,要知道吏部可是吳太師的人。
突然,左右搖擺的戶部尚書杜成梁忽然起身道:“七皇子賢德于民仁愛兄弟,上敬于天忠誠于帝,臣懇請陛下立七皇子為太子!”
方太保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杜尚書一眼,他就知道這人靠不住。
眾人此時無不側目,心想這老狐貍果然是能當上戶部尚書的主,要知道杜成梁就在剛才還請愿立五皇子為太子呢!
順承帝聞言微微頷首,老七幼時他也是真心疼愛過的,若非出了蘇婉兒之事,他在老三出事后便會生出培養老七做儲君的打算。
如今看來自己當年的眼光果然沒錯。
眼見得順承帝就要下旨立秦寒之為太子,吳太師忽然出聲道:“陛下,今夜乃瓊林盛宴之時,倒不好冷落了諸位新科進士,冊立太子之事還需禮部拿出個章程,不如等來日早朝再議?”
方太保接話道:“臣附議!
三公之中有兩位贊同來日再議立太子之事,順承帝當然不會反對,本來若非欽天監算出今日是良辰吉日,他都還沒這個心思。他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太子哪日立都是可以的。
杜成梁卻傻眼了,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倒向秦寒之,皇帝怎么說不立太子就不立了呢!
南淮笙心中更是焦急,今日連三皇子都出面了,秦寒之這邊恐怕底牌盡出,若是吳太師來日和方太保聯起手來,不說那兩方將儲位拿走,便是想個法子將此事一拖再拖,那也是對秦寒之極大的不利。
他正干著急,就察覺到秦寒之在袖擺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南淮笙準頭看向秦寒之,見他朝自己微微頷首,知道他心中已有成算,南淮笙這才放心下來。
瓊林宴散去時已是月上中天,南淮笙出宮后與幾位友人寒暄幾句便直接坐上秦王府的馬車離去,看得趕在后面的杜尚書瞠目結舌。
這都還沒成婚呢就急著往秦王府跑,他還打算找這個外孫探探秦王的底呢。
杜成梁剛才一番出言顯然狠狠得罪了方太保,不探到秦寒之的底,他心里就完全沒底。
南淮笙隨秦寒之到秦王府后立刻問道:“吳太師和方太保該不會還有什么后手吧?”
“別急,”秦寒之拉著南淮笙坐下,又給他倒了杯水,“我慢慢講與你聽。”
南淮笙今天聚云樓和宮里兩頭跑,這會兒又是深夜也確實累了,但此刻他也靜不下心來。南淮笙轉了轉手里的茶杯,只淺酌一口一面溫熱的水潤潤喉便又看向秦寒之。
秦寒之見他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生怕自己反悔不說似的,他無奈地笑了笑,將兩只茶杯一左一右放置,又指著左邊那只說:“吳太師那邊一則有魯王和皇后的身份可以說道,二則吳太師把持吏部多年,在朝中培養了一眾勢力,這便是吳太師的籌碼。其欲推魯王上位之心不可動搖,不論是我還是五皇兄,他不然都不會放過!
“難怪我聽說吳太師這些年可以在朝中只手遮天,”南淮笙這才知道根源在吏部,“那方太保那邊呢?”
秦寒之將右邊那只茶杯倒扣在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杯底:“方太保則是手握重兵,方家長子如今正在邊境帶兵抗衡西戎,這是整個大乾都需要倚重的棟梁。”
“原來方家在抵抗外敵!蹦匣大弦粫r間對方太保和那位未曾謀面的方將軍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秦寒之點點頭:“方太保從前本是常年在外帶兵,后來吳太師把持住朝政后邊軍便難以領到足夠的軍餉,所以方太保才將守邊之責交給了自己的兒子,而他自己則回朝中周旋,目的就是為了替邊軍爭取到錢糧!
他轉而問道:“淮笙這下可知方太保為何拉攏杜尚書了?”
南淮笙恍然大悟:“外祖父是戶部尚書,就算下面有吳太師的人從中作梗,可一旦戶部的領頭之人發話,邊軍的軍餉和糧草運送自然不會受阻!
“沒錯,”秦寒之又說:“方太保想推五皇兄為太子也是此理。”
太子能牽制吳太師,太子登基后更能保邊軍后方太平,可若是大皇子上位,方家手握重兵自然是第一個被削的出頭鳥。
“如今方將軍就在秦地駐軍,”秦寒之將右邊倒扣的茶杯拉到自己面前,“所以方太保那邊其實是可以拉攏的!鼻氐?!
南淮笙心念電轉,秦寒之是秦王,秦地自然是他的封地,雖說大乾的王爺在封地沒太多實權,但各種該有的全力還是有的。
看來當年順承帝給幾位皇子封王時也是深思熟慮過的,說不定這中間還是幾方勢力周旋的結果。如果當初是五皇子封為秦王,那方家在秦地便是如龍入海,甚至盤踞秦地與京城形成對望之勢,順承帝當然會對此忌憚不已。
南淮笙問道:“那該如何拉攏方太保呢?”
秦寒之眸色微沉:“前幾日秦地傳來消息,西戎那邊有異動,恐不久邊地又要開戰,邊軍開春的軍餉還被吳太師的人攔在國庫,聽說那邊糧草已快告急!
“簡直欺人太甚!”南淮笙聽得氣憤,猛地一拍桌子說,“那么多的士兵在為大乾守邊疆,吳太師竟然為了謀取私利連飯都不讓將士們吃了,豈有此理!”
秦寒之看著眼前人真實而不加掩飾的怒意心中反而更覺親近,這人就是這般赤誠,他要他永遠都能保持這顆赤子之心才好。
“方太保先前找上杜尚書就是想解此危機,”秦寒之說,“今日之后再去尋方太保,我想他不會拒絕!
南淮笙聽到這話也冷靜下來,他眼珠轉了轉,最后買了個關子:“或許我有法子說服方太保!
秦寒之笑道:“淮笙還要跟我打啞謎?”
“嘖,”南淮笙撇了撇嘴,“誰讓你之前也瞞著我呢!彼f的便是三皇子過繼皇孫之事。
秦寒之告饒道:“淮笙冤枉我,那事也是三皇兄昨晚才同我說的,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南淮笙卻笑嘻嘻說:“我也改日再告訴你,寒之且等著看吧。”快的話,他明天就能去找方太保說道說道。
這幾日放榜,忙的是禮部這些衙門,因為頭一晚是瓊林宴,第二日其他官員便得以休沐。
南淮笙一早拎了些鳥食去秦煜府上看春花,春花一邊啄食一邊叫道:“傅粉南郎,南郎傅粉嘎嘎嘎!”
“嘿,”南淮笙要被氣笑了,他戳了戳春花油光水滑的毛頭,“你這不知好歹的鳥,好吃好喝地喂著你,你竟然還嘲笑我。”
秦煜在一旁哈哈直笑:“春花這不是夸你么,看看你這小白臉,簡直比傅了粉還白!
南淮笙瞪向秦煜:“很好,你惹到我了,等下回再刊印你的詞集,我要在首頁寫上吳王在家遛鳥結果頭上被拉了好大一坨鳥矢的事!
秦煜呼吸一滯,這是何等窒息的事,何其殘忍的惡鬼才能想出這等兇殘之事!
他連忙痛改前非,朝正在胡吃海喝的春花怒斥道:“你個傻鳥,秦王妃也是你能編排的?還不快給秦王妃道歉!”
春花百忙之中從食碗里抬起毛茸茸的腦袋偏著頭看向秦煜,拍拍翅膀叫道:“道歉!道歉!傻鳥道歉!”
南淮笙差點被這一主一鳥給逗破功,他忍笑說:“少來這套,你帶我去見方太保我就原諒你!
“你要見外祖父?”秦煜撓撓頭,問道,“可是為了七弟?”
南淮笙點點頭,說話藏一半露一半:“是,也不只是,反正你帶我去便是,事成了至少方將軍和邊地的將士們有好處!
秦煜一邊的眉毛高高揚起:“你可別是在驢我?”
南淮笙嘖了一聲:“我是那種人么,”他晃了晃和豬頭金牌一起掛在腰間用來裝印章的鏤空鎏金銀香球,“我家的米鋪如今可是我在管!
秦煜這下懂了,南家的米鋪可不是什么小作坊,那是能影響整個大乾民間糧食周轉的龐大存在,若是有南淮笙這個話事人支持,邊軍今日的糧草危機頃刻可解!
“走走走!”秦煜拉著南淮笙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帶,一看就知道是生怕人跑了,“我外祖父正念叨你呢,他現在就想見你!”
“誒誒你等等,”南淮笙腳下連忙剎住,“等我把鳥籠放下先。”
不多時,吳太師的人便瞧見到吳王府的馬車進了方太保府上。
方太保見到秦煜一大早來登門時心里總算有些寬慰,這個外孫還算有點上進心,結果下一秒就見南淮笙從秦煜的馬車上下來,他頃刻間臉都綠了。
第0088章 牧野聞歌
◎“往事知多少”◎南淮笙剛一下馬車就見正在院中活動筋骨的方太保轉身便往回走, 他連忙上前道:“方太保請留步!”
方太保這會兒正氣得吹胡子瞪眼,哪里肯跟他在這兒留步,當即就要回書房關門謝客,仿佛南淮笙不是什么傾倒京城的絕色郎君, 而是什么兇神惡煞的狂徒。
“糧!”南淮笙脫口而出, “我有糧!”
方太保已經踏進門檻的那只腳立刻頓住, 片刻后, 南淮笙和秦煜雙雙坐進太保府的書房內。
“說吧,什么條件!狈教R彩敲魅瞬徽f暗話, 他瞥了一眼埋著頭裝鵪鶉的秦煜便朝南淮笙道。
南淮笙本來還想先套個近乎再談,沒想到方太保倒是個直率人, 他索性便直說:“邊軍那邊糧草和軍餉的事我可以說服外祖父幫忙!
方太保撩起眼皮看他:“等五皇子立為太子,杜尚書自然會行動!
南淮笙卻搖搖頭:“遠水解不了近渴, 方太保明知昨日之事后大皇子失了優勢,吳太師定然會千方百計拖延立太子的時間以謀后動!
方太保不接話,這事他自然也明白,本來他是不急著摻和這事的,可邊軍的糧草之事懸在頭上他也只能拉著秦煜放手一搏,倒是半路殺出個楚王來反倒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南淮笙說:“方太保是清楚的,就算的戶部現在放走那批糧草, 等糧草運至邊地時也是兩月后,但西戎那邊可不會干等著,”他笑了笑, 又道, “顯然對邊軍來說是就地取糧!
方太保神色一肅, 邊地那邊最多還有一月余糧, 他和兒子來往信件中當然考慮過此事。
但一來邊軍駐扎在秦地, 秦地是秦王封地,邊軍要從秦地糧倉調糧勢必繞不過秦王,他正扶吳王與秦王打擂臺,秦王豈能輕易許他?是以不管是方太保還是方將軍都從沒開口找秦寒之提過這事,想著等杜成梁以戶部的名義下調令。
二來他父子二人也想過與秦地商賈買糧,往年糧草短缺時也并非沒這般做過,但好巧不巧從去年快年底那幾月開始,那邊合作過的商賈竟然不干了。
方太保半瞇著眼睛覷了南淮笙一眼,他昨晚在瓊林宴上算是知道那些商賈為何不再肯按從前的價賣糧給邊軍了,感情是南家這位幼子早與秦王有了苗頭,所以南九那廝提前留了一手。
“說吧,”方太保道,“你爹愿意出什么價?”
“可不是我爹的意思,”南淮笙微微一笑,說,“這兩年家中都是我大哥在打理,我爹全陪著我娘吃齋念經呢!
方太保冷笑一聲:“好一個后生可畏。”感情是南家的小崽子在卡他脖子。
南淮笙也沒想到當初他兄長便已為他計劃如此長遠,他也是昨晚聽秦寒之提到邊軍糧草之事才想通這道關卡,他就說當初兄長為何非要讓他打理家中的米鋪和車馬坊,原來是做了如此長遠的打算。
“不過,”南淮笙抬眼看向方太保,不卑不亢地說,“如今米鋪的事我可以做主,只要方太保愿意在陛下面前為秦王美言幾句,這兩月秦王和南家必不會讓邊軍斷糧!
“哼。”
方太保冷哼一聲,老繭粗厚的手指一下下在桌面上敲著,南淮笙口中這批糧草對邊軍至關重要,但要讓五皇子拱手讓出太子之位,那就不止這個價了。
秦煜心思早就飄遠,但坐在他外祖父旁邊他又不敢亂動,他小時候連順承帝都不怕就怕方太保,因為方太保是真會把他倒提起來打他屁股。
南淮笙當然知道這點籌碼只是開胃菜,他又說:“方將軍帶兵駐守邊疆是在保家衛國,我向來敬佩赤膽忠心的將士們,秦王早先還跟我說過邊地苦寒,許多將士們往年甚至連一件像樣的冬衣都領不到,著實令人痛心,”他看向方太保,緩緩道,“秦王心中與方太保一樣自是以邊防要事為重!
方太保眼皮一跳,這南家小子話里的意思是秦王日后若是登基便要重武了?
“口說無憑,”方太保嗤笑道,“漂亮話誰都會說,何況商賈,今日你說秦王要以邊防為重,明日秦王又說邊軍擁兵自重也未可知!
歷朝歷代不都是如此么,狐兔死走狗烹,又有幾個當皇帝不會設法除掉功高蓋主之臣。
南淮笙卻笑說:“我以為韓祭酒說得對,‘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只不知方太保是愿意當識得明珠的伯樂,還是想做為國為民的千里馬,總歸不能做縮頭的烏龜吧?”
南淮笙就差瘋狂暗示方太保,買定離手,押秦寒之絕對不虧,信他!
方太保聞言一陣愕然隨后放聲大笑,他拍桌道:“黃口小兒,好大的口氣!”
秦煜在旁邊聽得瞠目結舌,他就沒見方家那些同輩有誰敢這么跟他外祖父說話的,南淮笙未免也忒大的膽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虧他從前還以為這家伙是個需要精心呵護小心對待的琉璃美人,感情是尊鐵打的金剛。
南淮笙剛才顯然是在故意冒犯方太保,可方太保并未因此將他轟出門去,這邊足以說明方太保態度松動且有意與秦寒之合作。
他有趁熱打鐵道:“聽聞方將軍還想建一支精銳騎兵隊應對西戎鐵騎?”
方太保忽得正眼看向南淮笙,邊地那邊確實一直想擴充一支騎兵精銳,但也是年初才最終敲定的,也是為了預留出組建這支騎兵的資金,軍中才會突然錢糧短缺,可如今連申請的奏折還沒送到順承帝的御案前,這小子是如何知道的?
難道軍中有秦王的眼線?想到此處,方太保眼神微暗。
南淮笙一眼看穿方太保所想,他微微一笑:“方將軍知道要組建這支騎兵隊殊為不易,朝廷這邊定然諸多阻力,所以他已經開始在秦地那邊找人打聽購入戰馬的路子,湊巧家中的車馬坊正好來了一批東盧駿馬。”
方太保一噎,感情他父子二人是完全被這個南家小子拿住了命脈,對方要糧有糧,要馬有馬,這讓他如何舍得拒絕,他想扶五皇子上位不就是為了這些東西么。
南淮笙見方太保不再拿話嗆他,于是又將一只小臂粗木匣放在桌上推到方太保面前,這是他今日最大的底牌。
“這是王爺的誠意,”南淮笙坦然道,“若方太保原鼎力相助,王爺自然不會虧待邊軍將士們。”
他說完便起身告辭,也不等方太保作何答復,秦煜噌的一下站起來想跟南淮笙一起溜之大吉,結果卻被方太保眼疾手快地按下。
待南淮笙離開后,方太保瞪眼敲著桌面說:“你若是把那些吟詩作對招貓逗鳥的心思花點在朝政上,如今又何至于此!
秦王雖拿出了誠意,但始終是外人,往后又怎么可能比自己人上位形式方便,總歸是要受人制肘的,方太保想到這里猶有幾分不甘心。
秦煜照舊低著頭不說話,他都習慣了,每次方太保教訓他的時候只要他不接話任他念叨幾句也就過了,否則話趕話對嗆起來他恐怕要挨打。
可今日方太保剛在南淮笙那兒吃了悶氣,見秦煜一副不堪造就的樣子就更來氣了,他手指在桌上重重一敲:“好歹還是個皇子,連一介商賈之子都不如,等往后我這把老骨頭走了,你娘也走了,我看你如何在你那群兄弟手里過日子!”
“我跟七弟好著呢!”秦煜不知為何突然怒了,他猛地一下站起來吼道,“我就當個閑散王爺也不招惹誰,七弟怎會容不下我!”
“幼稚!”
方太保也怒了,大手一抓就要把秦煜拿下,秦煜哪里會站在那兒挨打,當即刺溜一下跑開,方太保也不追他,只抓起一只茶蓋就朝他丟去,秦煜經驗豐富,撲到一邊險險躲開。
“你拿他當兄弟,他就拿你當兄弟了?”方太保吹胡子瞪眼,是他好久沒教訓這個小兔崽子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自古君王誰有兄弟,你看當今又有幾個落著好?”
這下秦煜也不躲了,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嚇的。
他忽然捋起袖子,方太保以為秦煜要跟他干架,心里剛生出幾分朽木可雕的欣慰,結果就見秦煜朝他胳膊一橫,露出小臂上一個猙獰的牙印,看那深度下嘴的人顯然是使了狠勁的,而且瞧著有些年頭了。
方太保正琢磨著這小兔崽子幾時還有血性跟人干架了,就聽秦煜一邊吸鼻子一邊說:“算起來我對七弟也有點救命之恩,他若是上去肯定少不了我的。”
“哦,有人要咬他,你替他擋了一口?”方太保滿臉不屑。
秦煜一哽:“倒不是,”他看了眼手上的牙印,“這七弟咬的。”
方太保:“?”就這還救命之恩,怕不是被秦王一口咬掉腦子了。
秦煜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他不知想起什么打了個寒戰,摸著茶盞喝了一口壓壓驚,這才回憶道:“那年我倆四歲還是五歲來著,我記得那天我去蘇昭儀那邊找七弟玩兒,蘇昭儀以為我把七弟帶走了,其實我和七弟在那邊悄悄玩捉迷藏,只是七弟躲床底下睡著了,我找到他后有點困,就跟他一起睡了會兒。
“那張床側面有屏風擋著,從門口的方向瞧不見床底,但床底能看到對面墻,那位置上面正好有一根橫梁!
方太保算了算時間,那會兒他舉家都在邊地帶兵。
秦煜忽然看向方太保:“等我和七弟聽到動靜醒來時,你猜猜誰來了?”
方太保下意識地問道:“誰?”
“皇后來了,”秦煜說到這里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皇后帶著三尺白綾讓蘇昭儀自縊來了!
方太保一陣驚愕,蘇昭儀之事他曾聽說過的,那年女兒去信邊地時提起過這事,他當初決定回京也有怕女兒獨自留在宮里無法應對,宮外有沒有可依靠的家人幫襯,會步上蘇昭儀的后塵。
可蘇昭儀竟然不是自縊,而是被皇后所害!
秦煜隔著袖擺捏住小臂:“蘇昭儀怎肯赴死?可皇后說這后宮許多年自然不可能只有這么幾個皇子,活下來的都是她心善饒過的,她要蘇昭儀二選一,要么蘇昭儀走,要么蘇昭儀帶著七弟一起走,結果你都知道了。
“七弟當然不肯眼睜睜蘇昭儀赴死,但我怕他沖去會被皇后害死,于是我使出吃奶的勁壓在他身上捂住他的嘴巴,”秦煜苦笑道,“然后七弟就親眼看著蘇昭儀踩著凳子用那三尺白綾了結了自身性命。我記得那天母妃找到我時還以為我落水了,整個袖擺都濕透了,上面全是七弟的眼淚!
他定定地看向方太保:“所以七弟肯定會向皇后報仇,不死不休的那種,這太子之位他也定然不會拱手相讓!
待秦煜離開許久,方太保才恍然回神,這事秦煜從前只字未向他和他娘提過,是他疏忽了。
方太保長嘆一聲,隨手打開南淮笙送的一匣金銀,結果匣子一開他就傻眼了,里面竟然并非金銀,而是一把他未曾見過的武器!
南淮笙坐著吳王府的馬車先去了吳王府,又從吳王府的側門進了秦王府,他可沒想吳王怎么回去,總歸方太保府上不會讓他步行吧。
“我回來了!”南淮笙一見到秦寒之便得意地朝他說到。
秦寒之輕笑一聲,給南淮笙沏了一杯茶:“淮笙辛苦!
南淮笙撇了撇嘴:“你就不問問我事情辦成沒?”
秦寒之沒忍住捏了捏南淮笙的臉頰:“我自相信淮笙。”
南淮笙霎時臉頰緋紅,哪里還記得自己要顯擺戰績的心思。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5-03 00:25:18~2024-05-03 21:11: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5981262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089章 牧野聞歌
◎今天我要嫁給你啦!◎這日是瓊林宴后的第一個早朝, 眾臣剛在朝中站定便察覺出今日朝上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果然,順承帝剛一升上龍椅,便立刻有大臣出列提議繼續議定太子人選,只是不知這人是魯吳秦三王身后哪一位的勢力, 亦或者單純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吳太師一派自然咬死要按禮制立嫡立長立大皇子為太子, 事可一不可再, 說得多了順承帝聽著便煩, 因為他當初登基之時就并非是先帝嫡長子,那這些人口口聲聲要按禮制要立嫡長子, 豈非在諷刺他這個皇帝得位不正?
就在這時,上朝后一直沉默的方太保出入突然出列道:“陛下, 臣以為七皇子芝蘭玉樹賢德愛民,有陛下當年風采, 是以當立七皇子為太子!
方太保這話一出頓時群臣愕然,上邪,難道今日太陽西出江水倒流,否則方太保為何要推崇七皇子而非五皇子,而且還學會拍一句順承帝馬屁了?!
吳太師更是心涼了半截,那七皇子竟然短短時間便拉攏了方太保,讓方太保心甘情愿帶著五皇子退出皇儲之爭轉而支持他, 這是何等本事,從前竟是他和皇后小瞧了這個不聲不響的皇子。
方太保一站隊,三公之中便有兩人力推七皇子, 兼之禮部尚書蘇和、戶部尚書杜成梁、工部尚書宋賢五位重臣的鼎力支持, 太子人選再無異議。
順承帝見朝中無人再有異議, 他這下滿意了, 看了一眼立在朝堂之上的第七子, 大手一揮道:“便立秦王為太子!
群臣自然稱頌。
雖回天乏術,但吳太師最后垂死掙扎道:“陛下,如今皇長孫尚在東盧未曾歸來,遲則生變恐對皇長孫不利,不如將冊封大典延后,待太子接回皇長孫再行不遲!
朝中這幫官場老油條哪里聽不出吳太師話里的彎彎繞繞,這話一來雖承認了秦寒之的太子身份,卻明擺著要將太子的冊封大典延后,二來又直接指名要太子親自去接回皇長孫,話說到這份上,七皇子若是拒絕,豈非顯得既怕了東盧又對皇長孫不夠重視,三來此行定然兇險,若是七皇子如當年三皇子一般在東盧出點事,那太子之位恐怕又可換人了。
順承帝看向秦寒之,問道:“太子意下如何?”
秦寒之回答道:“兒臣自當出使東盧接回皇長孫,以彰國威!
順承帝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大乾當年在東盧吃的虧這次定要討回,他又勉力秦寒之幾句外加下了些賞賜便要退朝。
秦寒之卻忽然道:“陛下,此行路途遙遠,兒臣請旨將婚事提前!
太子的婚事一應儀禮章程又與王爺的不同,這短短幾日的工夫自然不夠禮部準備,可秦寒之等不及了,只有舉辦過婚禮正式迎娶南淮笙過門,他這次出使東盧才有理由帶南淮笙同行,否則讓他再次數月數月見不到人,他不樂意。
好在婚事秦王府從去年便已經開始準備,禮部這邊只需走個流程,加之皇帝下詔與東盧議談,一來一回便要兩三月時間,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和南淮笙舉辦婚禮。
順承帝笑罵道:“你倒是心急,”他又揮了揮手,“朕準了,此事便交于禮部和欽天監!
蘇尚書和欽天監監正立刻領旨。
秦寒之又說:“父皇,淮笙家在秦淮,如今借住杜尚書家中,待婚禮之日若從杜尚書府上走殊為不便,請父皇為淮笙在京中賜下一座宅邸。”
順承帝這下回過味來,感情這小子是專門等著給自己的心上人討賞賜。
于是沒過幾日太子秦寒之與南家公子南淮笙婚事已定的消息便傳遍京城,一同流傳起來的還有皇帝向南家下的聘禮清單,與南家一路派人押送上京的十里紅妝,那排場當真是說書先生三天三夜都夸不完。
這日一下朝,南淮笙立刻接到了皇帝賜宅的旨意,他這才知道當初秦寒之為何不讓他提前買房,原來是那家伙早有這打算。
皇帝賜下的宅子就在秦王府后,兩府之間僅有一街之隔,不過這宅邸還需打掃,他便沒有立刻住進去。
待秦寒之從宮內下朝回府時,南淮笙已經在他書房等著了。
他看向秦寒之,見這人依舊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南淮笙笑道:“觀秦王成竹在胸,想必事情是成了?”
秦寒之沒忍住揉了揉南淮笙的腦袋:“托淮笙的福,”不等南淮笙捂臉躲開,他又說,“婚禮多半會定在下月中,等成婚之后淮笙隨我去東盧走一趟可好?”
南淮笙一時不知道該驚訝他二人下個月就要成婚才好,還是該驚訝秦寒之如今作為大乾太子還要離京前往東盧才好,不過他驚訝過后便反應過來。
“可是去接那個孩子?”
秦寒之點點頭,于是南淮笙立刻應下同往東盧之事。
二人正在屋里說這話,忽然蘇馳來報,說方太保有事求見。
南淮笙聞言狡黠地笑了笑:“這位方太保果然來了!
秦寒之探手點了點他的鼻尖,這才讓人請方太保去廳中說話。
方太保見秦寒之攜南淮笙一同進來,他拱手道:“老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南淮笙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這還沒成婚呢,方太保可別取笑我。”
秦寒之卻十分滿意,讓方太保入座后問道:“方太保此來可是為了袖槍之事?”
方太保沒想到秦寒之這么爽快,他剛才還琢磨著怎么開這個口呢。
“原來那武器叫袖槍,”他感嘆道,“此物當真是巧奪天工,明明無需臂力,卻能將彈丸射出弓箭那般距離。”
秦寒之笑道:“此物乃是淮笙當初所贈,我瞧著合適便讓人仿造了一把贈與方太保而已!
方太保聞言一愣,在看向南淮笙時目光直接變得熱切起來,沒想到這位南家小公子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南淮笙微微一笑保持沉默,他知道秦寒之這是在跟方太;ハ嗄媚,而他只需要在旁邊坐著就好,畢竟方太保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官場老狐貍了,他說的越多只會錯得越多,還是交給秦寒之來應對吧。
“明人不說暗話,”方太;剡^神后直接道,“老臣此番前來是想向太子殿下購入一批袖槍裝備邊軍,近日西戎異動頻繁,敵方又善于馬戰,若是有了這批袖槍,邊軍便有了突破西戎鐵騎的辦法!
秦寒之點點頭,說:“西戎之事刻不容緩,至于為邊軍配備袖槍隊之事我也早有此意!彼聪蚍教#患辈痪彽卣f,“此物造之不易,我手中如今只有五百袖槍,不過彈藥倒是充足,先前已經命人送往邊地,想必再過幾日就能到方將軍手中!
方太保聽得怔愣,沒想到秦寒之竟然在他答應支持他之前便已經將此物送往邊地,能不計黨派之爭而一心為國者,如今這朝中又能有幾人?
方太保當即起身朝秦寒之重重一禮:“老臣代便將謝過太子殿下!”——這幾日秦王得封太子,太子又要與南家公子南淮笙舉行婚禮的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京中男男女女心碎聲滿地自不用說,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南下的聘禮和北上的嫁妝。
順承帝早就猜到南家這次的送來嫁妝陣仗絕對不會小,畢竟南九那家伙缺什么都不會缺銀錢,于是他十分有先見之明地開了內庫,左右那內庫中的各種奇珍異寶多是南家進貢,此次不過是再抬出去而已,反正為了皇家顏面,他是決不允許聘禮的規模輸給嫁妝的。
于是等到下聘那日,京中百姓便見押送的隊伍從宮中而出一直連到城門口,那是從日出到日落完全沒斷過,一整日,這京城的南大門除了押送聘禮的隊伍之外就沒別的人再通行過。
眼見得日落之時城門就要關閉,竟然又有一列隊伍從秦王府出發接上宮里的隊伍繼續通行,是以這夜京城的南大門破天荒未曾關閉。
有好事之人對著先前流傳的那份十丈長聘禮清單從早到晚一一細數,結果發現竟然對不上,清單才到半下午就數完了,那后面的聘禮卻還沒給排上名分,更不用說秦王府出來的那批走了一整個通宵。
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前夕,十數艘巨船從南而來駛入無咎河,城中百姓到碼頭圍觀時,只見數頭甩著長鼻子的大象馱著聘禮打頭下船,其后又跟著六只比人還高的鴕鳥,鴕鳥那長長的脖子上一鳥系著一朵大紅花,看得直叫人稀奇。
圍觀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見后方出來幾只穿得人模人樣猴,那猴每只都戴著簪花帽子推著一只鐵籠下船,每只籠中又關著一頭嗷嗷咆哮的小虎,這虎猴隊后又接著十二只振翅帶飛的漂亮孔雀,讓人看得挪不開眼。
“稀奇!當真稀奇!”
就連順承帝聽說了南家送來的嫁妝里連猴都能給人辦事了,他心癢癢的恨不得前往秦王府親自去瞧上一瞧。
這日,秦寒之親自去碼頭接了南家人,而南淮笙則被禮部的人拘在府中學習明日大婚的各種禮儀。
第二天,大婚之日終于到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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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0章 牧野聞歌
◎洞房花燭夜◎婚禮當日, 南淮笙仍然有些不切實際的恍惚感,總覺得在大乾的這一切都仿佛虛幻,直至拜別父母后秦寒之來扶他上車輅,將手掌放在秦寒之掌心中那一刻, 南淮笙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度, 這才終于有了實感。
“我來接你!鼻睾p聲道。
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南淮笙知道他此時此刻就在這里, 也會一直在這里。
二人十指相扣,他們在一起, 也會一直在一起。
迎親的隊伍在禮樂聲中浩浩蕩蕩游行過御街,京中百姓夾道相迎, 女子們更是早就約好了似的,一人提著一籃子花瓣等候在街道兩旁, 隊伍一來便紛紛將籃中的花瓣高高揚起。
紛紛揚揚的花瓣如同漫天翩飛的蝴蝶,帶著婚禮的喜悅飄揚遠去。
一整套繁瑣的婚禮儀式完成后,南淮笙終于被送進喜房。
他與秦寒之在喜床上坐下,儀禮官呈上合巹酒,二人各執一杯酒交杯飲下后,儀禮官說了些吉祥話便帶著人退下。
至此,屋內只剩南淮笙與秦寒之二人。
燈下美人令人心馳神往, 秦寒之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唇紅齒白之人,他喉頭微微滑動,壓在南淮笙喜服袖擺上的手還沒來得及抬起來, 卻忽然見這人撲通一下躺在床上了。
秦寒之:“?”這人怎么突然如此主動?
太子殿下正想入非非, 就聽南淮笙哎呀一聲痛呼, 然后翻身從床上摸出一把花生桂圓和紅棗。
“竟然還在床上藏了小零食, ”南淮笙雙眼一亮, 他可是餓了大半天呢,“你吃嗎?”他還不忘秦寒之,分了半捧給他。
秦寒之失笑,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也罷,明日還要入宮朝見皇帝,今晚便先放過他。
“給你拿點心!彼f完便起身去取吃食。
南淮笙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撇著秦寒之的背影,帶他關上房門后這才丟開那些桂圓紅棗雙手捂著臉頰。
他一張原本白皙的臉蛋此時正熱得燙手,若不是今日穿著一身大紅喜袍被襯得看不出臉頰上的紅暈,怕不是剛才就直接露餡兒了。
等秦寒之讓人取了些南淮笙平日喜歡的吃食過來,他一推開房門進屋,就見這人竟然已經睡著了,桌上倒是留了一堆花生殼和桂圓殼。
秦寒之無奈地笑了笑,看來今日確實累著了,他將點心放在桌上后這才到床邊為南淮笙蓋好被子。
“這么大剌剌睡著也不怕著涼!彼弥副齿p輕撫過南淮笙的臉頰。
秦寒之說完正要熄燈上床,就見南淮笙合攏的眼皮跳了跳。
他微微揚眉,起身的動作復又止住,秦寒之壞心眼地捏住南淮笙的鼻尖,片刻后某人再也憋不住,啪的一下打在他的手背上。
“不裝了?”秦寒之笑問道。
南淮笙揉了揉鼻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把氣喘順,他幽怨地盯著秦寒之,腳尖輕輕揣在他結識的大腿上:“太子真是壞透了。”
誰料太子的壞心眼他還沒真見識到。
秦寒之哪里肯讓他再逃,伸手便擒住南淮笙纖細的腳腕,似有些委屈地明知故問道:“淮笙這可是在冤枉我,我哪里壞?”
來自獵物的警覺性發揮作用,南淮笙終于看穿某人示弱之下的志在必得,他動了動腳,卻是怎么用力也沒法脫身而出。
南淮笙心臟怦怦跳,氣虛地問道:“你、你待如何?”
秦寒之笑道:“今日淮笙與我大婚,自然該行夫妻之禮。”
“可是、可是你說過這場婚禮只是用來應付皇后的!蹦匣大显桨l氣短,一時間竟然忘了動作。
秦寒之終于放開南淮笙的腳腕,拉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我拿真心對南淮笙,淮笙難道未曾感受到?”
掌心下傳來屬于秦寒之的心跳聲,強健有力而急促,那顆心臟躍動的速度半點不比他的慢。
南淮笙抬眸,四目相對之間只從秦寒之那雙深切的眼眸中望見了自己的身影,他一顆心臟忽然再次加速,可后來又漸漸緩慢下來。
“我不要,”他移開視線,“日后當了皇帝,你總會有其他的妃子。”他轉身將頭臉埋進花團錦簇的喜被中。
秦寒之沉默地看著南淮笙抗拒的背影,心中卻無比歡喜,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南淮笙對他的獨占欲,這無疑說明他對自己也是愛慕的。
他也想獨占他,完完整整的,不容其他。
秦寒之不容抗拒地南淮笙從喜被中撈出來,他看向他那雙天生的笑眼,話語如同誓言一般:“只有你,不論從前、現在亦或是未來,我都只有你!
南淮笙烏黑卷翹的羽睫顫了顫:“我拿什么信你?”
秦寒之將他的掌心緊緊壓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他在那張柔軟的唇上落下輕輕一吻:“我的整顆心都屬于你,也只屬于你。”
無邊的愛意如同海浪滔天將南淮笙整個人都淹沒,臉頰上的紅暈霎那間蔓延到脖頸直至全身都紅透。
他呲溜一下又整個人鉆進被子里,這下連頭頂都全部埋了進去。
秦寒之卻不肯放過他,反而扯過喜被將兩人一起蓋住,又尋著他溫熱的吻問了過去。
“你不知羞!”
南淮笙蹭的一下又從被子里鉆出來,動作間冠發散亂臉頰緋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的美人兒遇上了劫色的花花公子。
“如何要羞?”秦寒之挑唇一笑。
這是某人第一次在南淮笙面前展露他的厚顏無恥。
這下南淮笙什么也聽不見了,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如同擂鼓。
見他支支吾吾半天結果一個反駁的詞都沒說出來,秦寒之欺身上前,捏住他精致的下巴尖又是一吻落在他唇邊。
“羞臊是什么?”秦寒之說,“我只要淮笙!
“要”這個字卻是重音。
南淮笙自然聽懂了秦寒之話里的意思,一雙漂亮的眼睛示弱地看向秦寒之,企圖從餓狼手中逃出生天。
他都還沒好好學習過呢,這人怎么能這樣!
看著南淮笙望向自己的那雙眼睛無辜得很,秦寒之發現自己今晚不能放過他了,也不知明日這人愿不愿意原諒自己。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春宵一刻值千金。
玉兔輪轉星照影,卻看紅梅戲海棠。鴛鴦帳中成雙對,漸聞聲顫五更歇。
次日要進宮朝見帝后,南淮笙被秦寒之輕聲喚醒時猶自雙眼迷蒙,臉頰邊的淚痕仿佛還未干透。
他如今再看向眼前翩然帶笑之人,心中才知道這哪里是沒人愛的小白菜,分明是未聞肉腥的大尾巴餓狼!
【作者有話說】
南淮笙:求問比古人更保守怎么辦?急,在線等,V你50教我一招,我要反殺!
感謝在2024-05-04 20:26:13~2024-05-05 21:12: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5981262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