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31章 怡然

    ==============

    很多家族都講究隔代親。

    謝紀朝就是幾乎被全家寵愛, 尤其是祖母心疼的孩子。

    若說謝紀明是被他的祖父,也就是昔日尚書令親自帶著教導的,那謝紀朝就是正正經經的純國子監生。

    而在作為監生的謝紀朝沒想到的是, 為師兄師妹的堂兄與安陽公主, 在同窗眼中竟是相當遙遠的存在。

    有時候你不多接觸一些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距離自己很近的人有多厲害。

    謝紀朝方才是在與褚衛說著話。

    他還不到安陽的年紀, 在褚公公的眼里不過還是個孩子。

    褚衛本不愛逗弄小孩兒, 但謝紀朝既然口口聲聲想要入贅他家殿下, 他少不得要挑弄幾句試試深淺。

    他當然不會把這樣稚嫩的謝家孩童當做敵人。

    但完全無視也是不可能的。

    不過顯然, 很可惜,即便是謝家大族的孩子, 終究也不過是個小孩罷了。

    尚有些意猶未盡的褚公公斂了斂眼,輕嘆一聲,嘴角帶著意味深長的弧度。

    安陽與謝大人邁著平穩的步子從堂內走出。

    她身側的老人非要展現自己還未到需要人攙扶年紀,擺手堅持拒絕, 不讓她扶。

    場面鮮明。

    一人獨占一側的褚衛聽腳步聲便迅速側過身來。然后肉眼可見的,本是平淡的臉上渲出大片的笑意。

    若說他平時表情清淺時還有幾分書卷氣的秀氣, 這下帶笑,不自覺上挑得愈發明顯的眼尾難免帶了幾分妖冶, 讓他本就眼白多顯得細小的瞳孔看起來格外涼薄。

    少年模樣的太監身形高挑而纖瘦, 渾身上下運氣流暢,很容易便能判斷出他擅于武藝。

    謝大人審視地看著他,上下打量。

    而后心中深嘆。

    確實當得起安陽一句姿容昳麗。

    他那稚嫩的孫兒可沒辦法比得過這種修煉得成了精, 在帝側都耀武揚威過的狐貍精。

    問題是居然還很年輕。

    謝大人過去擔任尚書令多年,稍微一想, 便能大概知道個五六成,皇帝是如何任命褚衛的。

    還是他狹隘了。

    以為安陽這個年紀的, 總是應該愛些風流倜儻世家公子,亦或是翩翩如玉探花郎。

    屬實是目光短淺。

    這年頭,能讓謝大人在這個年紀再這般評價一番的人,屬實是少之又少了。

    “來!

    安陽笑著先是沖著褚衛招了招手,看著他快步輕聲,幾乎是立刻湊到了她身側。

    “殿下可是談好了?”

    褚公公聲音輕和,在謝紀朝的死亡凝視下嫻熟地抬起手,做出一副習以為常的架勢。

    “大差不離!

    她隨手撥弄了一下褚公公的手腕,沒讓他和平日一樣扶著自己,這才看向謝家的兄弟姊妹們,臉上含笑。

    “紀鶯,紀朝,許久不見,近來可好啊。”

    “安陽姐姐!近日——”

    就在謝紀朝暴起的前一秒,他被臉上帶著慈悲之意的謝紀明死死地按著頭捂住了嘴。

    謝紀明:我佛慈悲。

    謝紀鶯順理成章的與安陽說上了話。

    “殿下可有時間?許久不見,可到臣女的小筑里共進午膳,臣女有些問題想討教。”

    在一旁的謝大人睜大了眼。

    他竟有些想吹胡子瞪眼的沖動。

    這怎么的,他的客人還能一半被孫女給截走了不是?

    “鶯鶯,紀朝,你們午膳也與老朽一同,少不得你們幾口飯,吃完再去說你們的小話!

    謝大人一錘定音。

    謝紀鶯年歲比安陽要大些許。

    她即將要出嫁,也沒什么能真正說得上話的姊妹,躊躇時偶有依賴安陽也是正常。

    這個姊妹的定義,自然是沒辦法包括要勾心斗角,分嫁妝這塊大餅的庶姊妹的。

    所以約等于沒有。

    安陽屬于和她幾乎沒有利益關系,且還是她所認識的女性中偏少數的不會優柔寡斷,還算熟識的人。

    “別走神,好些吃飯,有什么事等會與本宮說便是了!

    安陽用指甲點了點謝紀鶯的手背,語氣從容而隨意。

    “你能遇到的事里,還有什么是本宮解決不了的?放寬心些!

    “…好。”

    謝紀鶯點了點頭。

    褚衛本是想伺候著安陽用餐,被她制止了。

    ——哪有在半個家宴上只有她一人還要個伺候的。

    褚公公一想也是,就想先退開在門外守著。

    沒想到的是,這次制止的是謝大人。

    他神情復雜,卻還是朝著躬身準備退開的褚衛招了招手。

    “別急,你也坐下!

    褚衛愕然,睜大的眼里滿是訝異。

    哪有這些大人、少爺小姐都坐在一席的桌上,還加他這么個太監的。

    安陽私下用餐拉著他,那是另說。

    褚衛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奴——”

    他低下頭,眼眸低垂,語氣卻堅定無比。

    “褚衛,坐下!

    安陽手里捧著一碗銀耳湯,拿著勺子舀了口喝下,而后補充道。

    她聲線清甜,眉眼帶笑,有幾分嗔意。

    “你站著太顯眼了,坐下幫本宮夾菜!

    謝大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安陽一眼。

    “……是。”

    褚衛躊躇了下,卻還是不愿在這里掃了他們面子,更何況安陽都這般說了。

    于私于公,他都是想伺候著他家殿下的。

    最后他有些拘束地坐在了安陽的身側,安靜的像個透明人。

    褚衛絕非沒上座,但遠不是這樣的境況。

    他過去常被人嗤之以鼻的看不起。而后等那些人身陷囹圄的時候,他就又會坐在高位帶著譏諷的笑,肆意地踐踏、打壓著那些人。

    那是一種報復式的極端快感,能讓褚衛感到身心愉悅。

    因為那些人罪有應得,他不會有半分憐憫。

    但此刻不同。

    上桌的盡數是謝家人,品行良好,出身高貴,甚至備受讀書人推崇,其中還有安陽公主的恩師。

    這不一樣。

    褚衛是清醒的,他無比真切的知道這一點。

    然而,褚公公愿意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不代表真的沒人不注意他。

    謝大人看著他快速而嫻熟的為安陽備菜,且都是在她緩慢咀嚼的過程中,不快不慢剛剛好。

    執筷放下動作也斯文得當,說得上一句禮儀賞心悅目。

    作為安陽昔日的恩師,他其實對這位算他看著長大的小公主的喜好是有幾分了解的。

    現下一看,也不如褚衛這般謹記于心,仿佛已經習以為常。

    或許連褚衛自己都未曾發覺,他這如同形成了條件反射的嫻熟。

    看著這少年在望向安陽時下意識溫和了的眉眼,謝大人挪開了視線,臉上帶著思忖。

    他年歲已大。

    看過的事多,便總是會向下再想很多層。

    或許,對于安陽來說,這樣一個天生體殘位低帶著自卑,不會下意識在女性面前抱有恃強凌弱之架勢的人,才是她想要的。

    他或許在生理上有殘缺,但他在某種意義的人性上卻遠勝于旁人。

    謝大人看了看自家孩子,無聲嘆息。

    謝家與裴家乃世代政敵。

    裴家乃堅定的擁護男尊女卑之思想,無論是裴家女還是嫁入裴家的媳婦,皆要求三從四德。

    本質上不過還是男性通過一定的壓迫來擠占女性的生存環境,從思想上就開始操控她們,壓制她們本該擁有的權利。

    這一點是他的夫人,也就是現如今的謝家老夫人多次與他說的。

    ……當然她可能說得要更難聽一些,無恥之輩之類的。

    安陽當年通力支持方家長房女上任御史臺,御史大夫一位,遭到了裴家以及裴家眷屬的一致反對。

    最后退而求其次,方家女目前與弓大人一樣,擔任次一品的御史中丞。

    過去,開國皇帝為一名女扮男裝打下了天下的女性,繼位的也是皇太女。

    可惜后代便沒有一直延續下去,不光有多方博弈,也有女性本身生產壓力的問題。

    本朝女子可以稱帝,自然也可以為官,只是相應的多方阻力會比較大。

    皇帝自己肯定也想過很久。

    但有些事,注定不可強求。

    “你也吃些,哪能不給先生這個面子!

    安陽手快的給身側面面俱到的褚公公夾了一塊小排,促狹的小聲說道。

    “等會本宮有話與你說。”

    今天這可不是一下兩下的事,哪能讓他空著肚子守門。

    明明練武之人更是需要補充能量。

    工人眾多的碼頭,一旁開著的食肆大多做高碳水的飯食,也正是因為消耗得大。

    聽到安陽的話,褚公公看著她在自己的伺候下已經食了半碗的飯,才看向自己的碗。

    不知為何,見他垂著頭看著這瓷碗,明明無甚表情,卻讓安陽覺得有些郁結得可愛。

    坐在對面的謝紀朝覺得自己飯上的小肉排瞬間都不香了。

    謝紀明無情鐵手拍了下他的頭:“吃你的!

    謝紀朝:“嗚…”

    這頓飯吃的,各有各的心思,表面上卻無比和睦。

    飯后到了謝大人的休憩時間。

    他揮揮手,表示孩子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他這個老爺子,而后手背在身后優哉游哉地走了。

    安陽與緊隨其后的褚公公走出來,就見被謝紀明壓著的謝紀朝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她向前走了幾步,略微躬身,手放在膝蓋上,保持和謝紀朝平視的角度,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

    少女的笑容不帶分毫皇室貴胄的高傲與架勢,清新如陽春三月枝頭的露珠,睫毛如蝶翼般輕顫。

    幾乎迷了謝紀朝的眼。

    “阿朝,姐姐很開心你的心意,但在談婚論嫁之前,姐姐希望你能先明理,知曉什么是敬愛,什么是喜愛,二者有時相似,卻絕非一致!

    謝紀朝看著安陽認真的表情,反而有些說不出話。

    并不是謝紀鶯壓根就不把他的心思當回事的態度,也不是謝紀明試圖用謝家和皇室歷來沒有、未來也不會有聯姻之事來說服他。

    安陽公主說的話,謝紀朝其實明白一點,但大體還是有點迷糊。

    所以她才如此鄭重的要再說一次。

    希望謝紀朝能自己想明白。

    “我,我知道了!

    “很好!

    安陽直起身,這才與他道別。

    在走向在一旁等待的謝紀鶯之前,她拉著身側的褚衛,略微踮起腳,在他耳側輕聲開口。

    “你方才坐在本宮身側時的架勢,和那些大爺家的小媳婦似的,拘謹又小心。”

    說完她還用指尖戳了下褚衛的耳垂,沒有管褚衛接下來的怔愣與些許羞窘,轉身,快步走近背對著他們這邊的謝紀鶯。

    “走,去我那喝杯茶。”

    謝紀鶯看到安陽走過來,上前攬住她的手臂。

    跟在安陽背后的褚公公目光落到謝紀鶯的手上,凝視了幾秒鐘,最后悻悻然挪開了視線。

    嘖。

    謝紀鶯沒有心思與安陽介紹自家府邸新添的花朵,也知道安陽雖然會插花,但對花藝并沒有很大的興趣。

    二人走到謝紀鶯的清瀅小筑,進了她的房間。

    褚公公面不改色地守在院中,距離她們說話的房內還有些距離。

    謝紀鶯急匆匆地婢女端來了些點心與花茶,就讓她們全部離開房內去做事。

    安陽坐在椅子上,肘關節擱在桌面,手背撐著臉頰,姿態閑散。

    她直視著像不知如何開口的謝紀鶯,啟唇。

    “與你的婚事有關?你的訂婚對象怎么了?”

    ——這邊的意見是不滿意就換一個。

    安陽漫不經心地在心里這樣想著,表面還是認真地看著謝紀鶯。

    謝紀鶯給她倒茶水的手一頓,倒好才放下手中的壺。

    開局先嘆氣。

    安陽:……

    作甚啊這是。

    “我的未婚夫,也就是何家長房嫡子,之前幾次與何家約定,我們見過幾回,最初本是和睦相處,但是最近總覺得他有些…怎么說呢。”

    謝紀鶯遲疑了下。

    “不重視我吧?我感覺他只是根據父母的意見娶了我這個謝家嫡女為妻,與我本身沒任何關系,他好像也不準備認真對我。”

    她說著說著,垂下了眼。

    少女情懷總是天生傾向于自己能有一位溫和體貼,能夠舉案齊眉的夫君。

    “我知道這也正常,謝家之勢大,不然怎么會無緣無故想娶我呢!

    謝紀鶯說著說著,竟開始下意識安慰起自己。

    安陽聽完,挑了挑眉。

    “唔…”

    她想事的方向與謝紀鶯不太一樣。

    “你既然說何家想借謝家之庇佑,他卻又不夠重視你,是覺得既然你們已經訂婚了就十拿九穩了?他之前對你如何?”

    謝紀鶯眨了眨眼,回憶起來。

    “好像差不太多…但那個時候只是初識,不熱絡也正常…吧?”

    安陽挑起一根眉毛,瞳孔狐疑地挪了挪。

    聽起來有點傻…也可能是缺心眼,演戲還不做全套?

    “你是想換一個未婚夫還是就這一個對付?”

    她抬了抬手,隨意中又帶著果斷。

    謝紀鶯一愣,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她手里把玩著云雁紋的青瓷杯,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層淺淺的陰影,望向自己的眸光瀲滟。

    安陽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謝紀鶯不滿就換一個,也不是什么難事。

    對。

    與謝紀鶯的庶姊妹,亦或是隔房的人口中的不同,私話里仿佛有女方退婚之后再議親就很艱難的意味。

    謝紀鶯此刻才逐漸清醒的意識到。

    明明她才是上位家族的大小姐,反而受旁人影響失了本該有的志氣與底氣。

    “暫時沒有想過要換,何公子雖冷淡,卻也懂禮,我只是有些失落。”

    安陽思索了一會兒。

    “我不太記得何家的狀況,不過應該不影響!

    她指尖滑過下頜出,最后托著下巴。

    “如果你只是想要讓他在意、亦或是重視你,這再簡單不過了!

    謝紀鶯上身下意識前傾了幾分。

    “什么?”

    “房內教夫啊,這還不簡單!

    安陽開口,順著抬了抬手,大拇指壓著彎起的食指,如計數一般。

    “先禮后兵,你先好好與他說,你想要怎樣的對待和夫妻關系,他做得到最好——”

    說到這一句時,她歪了歪頭,看向側耳傾聽的謝紀鶯。

    少女的聲音清如泉水泠泠,說出的字眼卻仿佛取之于深山幽潭。

    “他若是不從就打斷他的脊梁,想獲得謝家的庇佑就必須要討好你,敢三心二意就打斷腿。既然你說何家是想攀附謝家,那他就要有自己是被何家拿出來交易貨物的自覺!

    對待不識抬舉又不識趣的男人,手段要簡單粗暴一點。

    當然,這里打斷脊梁的說法只是個比喻。

    安陽老護短了。

    她完完全全是站在謝紀鶯的角度考慮問題,排開一切人權與正常道德觀,為謝紀鶯接下來的人生以及道路考量。

    與其說未來可能會面對謝紀鶯婚姻不幸福,而后被冷暴力最后郁郁而終的可能。

    那還是對這個時代相對優待很多的男人過分一點好了。

    謝紀鶯簡直要瞠目結舌。

    安陽說完還覺得很可行,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

    “不要怕,你是謝家的嫡女,真出了事,何家想鬧起來多得是辦法!

    她若有所思,那簡直是張口就來。

    “你們到時候已婚,何家若是不想活了才敢休你,先排除這個可能,婚內要是出了事,光是操縱輿論就夠他們官場失利,結親不成反結仇!

    “你若不敢去找你的祖父祖母,就來找本宮,本宮幫你主持這個公道!

    區區何家。

    安陽:“需要本宮撥一個宮女到你身邊來嗎?唔,你去找你祖母要一個靠譜的嬤嬤也行,別有事不說憋著就行!

    辦法多得是。

    “我知道了!

    謝紀鶯拉了拉安陽的手,眼神相比起之前猶豫不決的時候清亮、堅定了許多。

    “感謝殿下開導,若是有事臣女會再來請教你的。”

    她也并非無能無知之人,只是暫時性的陷入了焦慮與迷茫罷了。

    安陽點了點頭,又喝了半杯茶。

    話說,從她們說話開始,外面就一直有些嘈雜的聲音是什么。

    安陽不解,但因為相信褚衛在外面就沒理會。

    卻沒想到現在還沒消停。

    那可是褚公公。

    ……

    在兩人在房內密聊的功夫,褚公公確實遇到了一些讓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小問題。

    之前有說,他站著的位置距離安陽她們還有些距離,也算得上是清瀅小筑的半個門口。

    知曉他是安陽公主身邊的人,謝紀鶯院內的人幾乎都距離他三丈遠。

    打擾他的是外來之人。

    “今日我們家主子有外客,不便招待小姐們!

    守門的小廝賠笑道,將來訪的兩位女子攔在了門口。

    “外客?她好大的架子,我們可是有要事要請教姐姐,你攔著我們,也不怕父親怪罪?”

    出聲的是年齡偏大的那個,她手持團扇搖了搖,說話不自覺帶了些刁難之意。

    “這,今日確實不方便,小姐們莫要為難我們!

    褚公公本是坐在院內的石桌上好好的,這院內的人也給他上了茶,只是他并沒什么興致喝。

    他看著院內的花草在走神。

    之前褚衛其實是把謝紀明當成了可能要對付的人,今日一見才發現不然。

    安陽不在,褚衛就有時間與潛藏守著的暗衛對了下號。

    然后褚公公就知曉了謝紀明原來早已出局。

    他房內早已有曉人事的兩房妾。

    這樣連貞潔都受不住的男人,赫然已經完全失去了站到他棋盤對面的權利。

    不足為懼。

    褚公公心中放松許多,甚至表情都透出幾分怡然自得。

    他模樣本就姣好,尤其是不帶譏諷與刻薄的時候,模樣更是惹人眼。好巧不巧就被門口的兩位謝家女眷看到了側顏。

    “她居然敢私會外男?!”

    其中一人故作震驚地拿團扇遮住了嘴,上下打量著褚衛。

    “這,可是這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反倒是旁邊那個小的有些遲疑,卻也沒反駁。

    小廝:“?”

    啊……?

    本是有些煩惱怎么打發了這兩個小姐的小廝聽她們這樣一說,反而被驚住了,仿佛瞳孔地震。

    ——她們竟然管太監叫外男?

    但很顯然,這兩位謝家庶女并未意會到這小廝大受震撼的點。

    甚至覺得自己戳破了什么秘密一般,挑撥地看了看褚衛,又看向這小廝。

    “你還不讓我們進去?”

    褚衛:“?”

    等一下。

    他緩緩抬起頭,而后側過身看向門口,神情有些奇妙。

    剛剛,是不是,他褚衛被扣了一頂奇怪的帽子…?

    回過神,轉身來的少年模樣更是讓人不禁想咂舌,上挑的眼尾仿若雀鳥的尾羽,周身透著幾分難言的矜貴。

    若他不開口,這就是一副相當美好的畫卷。

    “愣著干什么?”

    褚公公眉毛一挑,扯著嘴角,兩眼涼涼地看著來人。

    安陽公主既不在眼前,那他可不得演什么溫柔賢良了。

    “謝家的下人沒受過調|教?要咱家教你們做事,可就要付些額外的代價了!

    他輕笑一聲,刻薄得讓人脊背發涼——

    作者有話要說:

    褚公公,真的是很嚴格了。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小芋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17722753、itO、一小芋頭 10瓶;墨彧 5瓶;43002690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2章 醋意

    ==============

    乍一看斯文清雋的少年開口, 卻遠不是和同齡的男性相似的低沉嗓音,反而是帶著些難言的尖。

    那言語和著這聲,仿佛裹挾著尖刺。

    小廝這才反應過來。

    現在可不是和這兩位小姐和稀泥的時候。

    即便還不知曉他身后的就是傳說中的褚公公, 但他好歹也知曉, 在他家主子房內的可是一國公主。

    “兩位不可,小姐房內有貴客, 不得驚擾!

    小廝這一次無比堅定的如守城門的將士般硬生生攔在了兩位面前, 險些將她們絆得往后一跌。

    “大膽奴仆!竟敢——”

    那人大驚, 差點一團扇打到人臉上, 霎時又驚又怒,一副被冒犯了的樣子。

    她們沒怎么進過宮, 即便進了也鮮少與太監這類交流。

    比不過上,卻有些脾氣,依然瞧不起下人。

    宮中的公公們大多是點頭哈腰的模樣,遠非褚衛這樣的。

    即便隱約察覺到面前的人好似與那常見的世家公子們不大一樣, 奇異的嗓音,特有的自稱。

    但她們也沒有一下子想到太監身上去。

    ——大抵是有人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吧。

    褚衛眼里不帶半分情感地掃過來人, 像是看過了兩具木雕。

    “這二人是誰?”

    他手托著下巴,另一臂環在身前, 疑惑地看向那小廝, 語氣平淡得驚人。

    完全沒把這當回事,但是這聲勢鬧騰得有些大。

    褚衛雖沒興趣,卻還是想著不知全貌, 不予置評。

    姑且問一下好了。

    “這,這是小姐的庶姊妹!

    小廝還是第一次當著這兩位小姐的面, 與外人揭示她們的身份。在那有些惡狠狠的瞪視下,不免有些磕巴。

    可相比起這兩位, 還是宮里出來的這位公公嚇人許多。

    雖不知這位公公的具體身份,但那隱約時不時讓他有些顫栗的感覺,屬實是不會說謊。

    作為大家族的奴仆,若想活得好好的,不是老實聰明,就是至少要有能賴以生存的直覺。

    他很顯然是后者。

    聽完。

    褚衛一時之間竟喪失了擺出刻薄表情的力氣。

    他冷淡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時候不免透出了幾絲詭異的陰森。

    褚公公陷入了思索。

    很快,他就根據自己腦內的邏輯得出了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想來是謝家老夫人對待女眷太寬和了,但凡是謝家的女兒她都盡量一視同仁,大抵是出于‘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考量,給了嫡庶一樣的體面。”

    毫無疑問,褚公公得到的就是正確答案。

    他想著,即便不對,也是八|九不離十。

    褚衛手指搭在另一側的手臂上,指尖有規律地點著,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你們家大小姐看著也是個軟和的性子,不然也不能由著外人欺負到臉上來!

    他語氣里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居高臨下,讓過來像極了無事生非的兩人極為難堪。

    褚衛嘴上說著“軟和”,心里想的其實是愚蠢。

    分明是知書達理的人,還是個背靠大山的嫡女,甚至有安陽公主愿意給她撐腰。

    居然還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怕是謝家老夫人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善舉”竟能造成這樣的后果。

    倒也不奇怪。

    世上多的是善人發好心卻造成了惡果。

    “外人竟置喙我們謝家家事?你是哪里來的外客家的屬下,當真無禮至極,不知所云!”

    那人一甩袖子,擺起了架子。

    “咱家也著實不想管別人家的事,你們要么現在轉頭離開,要么咱家喚人把你們抓起來,封住嘴按著就老實了。”

    褚公公自認為和藹的給了足夠溫柔的意見。

    他過去對待這么不識趣的人大多直接綁了往外拿麻袋一裹。

    但這可是謝家。

    即便在外風評極好的謝家,也有這么個沒教養好的漏網之魚。

    一時之間,褚公公又覺得謝家好像也沒有大眾印象里的那么高不可攀了。

    但對面的好歹也是謝家的小主子,那就不能和對待垃圾似的簡單粗暴了。

    遺憾。

    可能是褚衛這樣干說話的模樣還不足以震懾住兩位謝家小姐,她們對視一眼,還是不肯退讓。

    “誰家貴客?我們進去喝杯茶等著便是了,總不能這還攔著吧?我們是來找的姊妹,又不是找她的客人。”

    小廝為難地糾結了下,看了旁邊的褚衛一眼。

    正是他的這一下遲疑,讓來人一下子定了心,當下就要撇開攔著的人往里走。

    褚衛幾乎是立即冷下了臉。

    常言事不過三,卻總有人試圖三番五次挑戰他本就貧瘠到匱乏的耐心。

    他指使不動謝家的人,還叫不動宮中的人嗎。

    “來人!

    褚公公沉著臉,眼里染上陰鷙,不經意間顯出幾分戾氣,沒有刻意壓低的嗓子有明顯的尖銳感。

    剎那間,不知從何處躥出一道陰影,手持冷兵攔在了門口。

    那襲黑衣的人幾乎是只露出了雙眼,懶散的神情絲毫不掩其下的凌厲,刀光駭人,明眼人一看就知見過不少血。

    嚇住了那兩名失聲的女眷,卻也把旁邊安靜做活的奴婢給嚇得不輕。

    “世家的人大多自以為是,就喜歡不把別人的警告當回事!

    褚衛一揮手,那人回頭看了眼,又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咱家見得多了,卻總有人不信這個邪。”

    他話音剛落,背后談話結束的門打開。

    褚衛立刻反應過來,回過身。

    旁人就眼睜睜地看著之前還一副刻薄又兇戾的少年瞬間變了臉。

    就見打扮嬌俏的少女饒有興趣的看向他,而后又掃了眼門口的人,像是僅憑幾眼就大致知曉了事發因果。

    “這是怎么了,在里面的時候可就聽到聲了。”

    安陽往前怡然地走了幾步。

    褚衛半垂著眼,像是有些郁悴自己的另一副面孔又不小心被安陽看了些。

    他知道安陽公主不介意,還說過他發脾氣的時候惹人眼。

    但他可不這樣想。

    一個太監本就氣質偏陰柔,他更是自小就被閹了個徹底,要是再尖酸又充滿惡意的撐著張臉,哪里還能看。

    人為悅己者容,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也因此,他向來是能掩則掩,能遮就遮。

    安陽走到作出恭敬之態的褚衛身側,點了下他的手背。

    “是誰惹了本宮的褚公公的面子,讓人不得開心顏!

    如波浪般垂下的袖擺掃過褚衛的手背,撩撥得他眼神一晃,淺淡的香氣繞過。

    輕而易舉的散去了褚公公之前心里堆積的躁意。

    安陽目光看著門口旁邊默然的院內人,又掃過門口局促行下禮的兩位女子,勾了勾嘴角,彎眼笑著,模樣親和,像是沒有絲毫不滿。

    “既是紀鶯的客人,那本宮就不多叨擾了!

    她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謝紀鶯一眼,而后離開了這院內。

    在之后與謝大人拜別之后,安陽帶著褚衛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路過她又與褚衛簡述了下謝大人對于考核的想法。

    而褚衛想的則又不同。

    “歷年花神節的考核至多提前一周開始,且大多隔兩、三年才會酌情增減科目,謝大人所言雖實,卻也不可急于一時,先挑選殿下心中最想、亦或是最便于現下公布并且易于操持的!

    馬車之上。

    少年垂著眼,一一與身側的安陽說,語速平穩而有輕重緩急,讓聽者很快就能捕捉到他話中重點。

    畢竟是從底層的事務開始往上做的人,即便設想還不夠完整,褚衛大概也能猜想到各個環節中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車輪在地面上咕嚕咕嚕地轉。

    就在褚衛想著近日要如何安排時間的時候,臉上突然多了些有些涼的觸感。

    他鮮少如此快速而全身心的思索,再加上從未對安陽有何防備警戒之心,所以才未反應過來。

    褚公公一怔,有些遲鈍地側過臉。

    指尖上還縈繞著茶香,貼在臉頰上的手柔軟得像是天穹之上的云彩。

    安陽看見少年貼在她的手心上,眼神有些疑惑與躊躇地看過來,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明顯。

    她上前湊近了些。

    兩人險些呼吸交錯。

    褚衛幾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你說得很好!

    安陽順手捏了下他的臉,親昵地說。

    “我無比可靠的小褚公公,按照你說的去做吧!

    褚衛看著近在眼前的少女嬌顏,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是!

    ……

    悲傷的故事。

    雖然總體上而言像是一件好事,但褚公公無疑又過了好幾天的早出晚歸的生活。

    就像是安陽其實并沒有太在意這個朝代的生死存亡。

    古代的人壽命并沒有很長。

    她并非是單向穿越是一回事。

    安陽知道自己不過是來體驗一下,并非在這里死亡就是結束。

    而她在這里生存了十來年,也沒有多少歸屬感,則是另一回事。

    相比起她的恩師謝大人提過的關于女子的地位問題,她注意更多的是他提出的,安陽潛意識的“傲慢”。

    她從前以為自己的傲慢是性格以及地位造就的外在表現。

    而之后她才意識到,這份傲慢帶來的影響,其實也一定程度妨礙到了她的思考與觀察。

    ——你看得到他們無知,卻不去想他們為何而無知?

    她被自己蒙蔽了一定的視聽,從而看不到更真實、有用的東西了。

    看了卻不思考,細算而來,其實和沒看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往遠了說是事關重大,但往近了說卻簡單。

    正如安陽一直知曉褚衛心懷自卑,也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來試圖安慰他。

    褚衛好像聽進去了,也信了,卻并沒有釋懷。

    以至于安陽也有些無措。

    但現下,她或許能夠稍微理解一點點了。

    哪怕只是一點點。

    ……

    總之。

    褚公公又忙碌起來了,陪著安陽玩的就只有鴨子了。

    她手里拿著筆,一邊對照著考題作畫,準備當做演示范例,一邊感慨著世事無常。

    小白鴨在她的桌上轉悠,鴨掌不小心還沾了墨,踩在了她的紙張一角。

    “嘎!”

    安陽用手指將它戳開,而后在它落了腳的地方繪了幾片荷葉掩蓋過去。

    重畫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院落的銀杏樹下有兩位樂師,一位手持箜篌,另一個手搭古琴,伴隨著午后的和煦的風演奏著樂曲。

    崇雅宮的賞賜往往給得多,宮內的樂師大多都愿意爭奪這個機會。

    雖不及書生們的傲氣,但樂師們普遍認為,若能與懂樂曲的人彈奏,總比對牛彈琴要讓人心生愉快得多。

    總說著財帛動人心,輿論可操縱。

    但安陽自己那溫和耐心的好脾氣,更多的其實是從這些樂師們以及奴婢們的口中一點一滴傳出去的。

    正如從沒有人懷疑過她當初救助昔日的褚公公的行為。

    即便她只是做了自己覺得很普通的“以和為貴,以禮待人”,但在這皇宮之中,竟已經算得上難能可貴了。

    這樣想來,不免也是一種悲哀。

    伴隨著宛如在潺潺流動的琴聲,安陽將手中的畫繪至完整,而后交由旁邊守著保證墨水充足的宜春拿去晾晾。

    作為參考樣例的圖畫隨意地賦上詩,連最常用的小印都不會蓋上。

    ……雖然歷年大部分都是她畫的,筆觸又還挺明顯的,要知道的早知道了。

    做完了事,安陽聽著外面動人心弦的樂聲,就讓宜春將自己的琴呀拿過來。

    焚香,凈手,坐下。

    和著音彈起來。

    一時之間,崇雅宮內仿若高山流水,傾泉而下。

    恰巧。

    崇雅宮內在樂音繚繞之下仿佛回春,崇雅宮外忙碌得有些不著邊際的褚公公走在回來的路上。

    考核科目往往最需要的就是人手,褚衛花了好些力,甚至去拜謁了皇帝,在他一番解說之下,借了不少來作為監察。

    這還是最輕的。

    褚衛還多花了些時間去司宮臺,將屬下沒處理好的事務核查了一遍,挑了些批注完打回重做,而后走了刑訊司走了一趟。

    這樣來回幾趟,幸虧他是練過武的,硬是給熬過來了。

    在回來之前,褚衛看著鏡子,即便敷了粉,左右反復看,也覺得本就偏蒼白的臉色甚至有幾分發青。

    看得他臉色更陰沉了。

    什么玩意兒還費銀子。

    等他走到崇雅宮外,就聽到里面樂聲連綿不絕,聽了不到一會兒就察覺不止一個人。

    這是三個人的聲音。

    褚衛的眼神變了。

    他原本放松的手不自覺攢住。這幾天不知不覺又清減了幾分,以至于手都顯得有些骨瘦如柴。

    啊這副樣子…褚公公有些萎靡。

    他整理了下衣著與儀態,這才放輕步子走上臺階,進入殿內。

    樂音是從書房的方向傳來的。

    聲聲不絕而入耳。

    緩著步伐走過去。

    只見坐在窗邊的少女一襲裙衫,幾乎曳地的外袍紋著栩栩如生的青鸞。

    一頭青絲被隨意地拿支碧翡簪挽著,只鬢邊落下幾縷柔軟的發絲,她指尖熟練地撥弄著面前的琴弦。

    如絲如縷,如珠似玉。

    褚衛感覺自己被迷了眼。

    當然。

    ……如果窗外沒有兩個礙事的樂師就更好了。

    他陰暗地想。

    一曲終了。

    安陽沖著窗外與她共奏一曲的兩位樂師笑了笑,見二人非常恭敬地給她行了個禮,擺手讓宜春去準備些束脩*交由他們。

    褚衛早已在安陽側過身之前收拾好了表情,而后輕步踱到她身邊,溫著聲。

    “殿下現下興致可好了?”

    安陽眨了眨眼,見他一副乖順的樣子,卻突然聞到了幾分酸意,瞇起眼,伸手點了下他的臉頰。

    “怎么,是委屈本宮背著在外忙碌的你在宮里尋歡作樂?”

    她語氣滿是調侃,帶著幾分趣味。

    這樣直白地點出,反而讓褚公公心中的難言之欲散去了不少。

    褚衛心里松了口氣,才正經著搖了搖頭。

    “奴可是知道奴這琴藝配不上殿下的賞識,也就這身體力還能派得上用場。”

    他聲音像是幾近婉轉,壓著韻調若有所指。

    安陽眼神放空了一秒。

    咳,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是她確實想歪了一下。

    她抬起手捻住了褚衛的下巴,挑了挑眉。

    “力氣?那就要看你這力氣能不能使對方向了!

    褚衛手指幾乎是反射性的一蜷,就在他眼里開始泛起波瀾,下意識想要興奮起來的時候。

    就見安陽松開了手,轉過身拍了拍琴邊。

    “來,本宮手把手教你!

    褚衛:“……”

    打擾了,是他想多了。

    他的嘴角有幾絲微妙,而后聽話地坐到了安陽讓開的位置,也就是正對著琴的座。

    桂香繚繞,飄出窗欞。

    在褚衛正坐過來,手指險些要碰到這琴弦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安陽的專用琴,從未外人彈奏過,琴邊的花紋下還有印文。

    這是她的私人用品。

    他的大腦閃過這樣的一行字。

    這樣一想,褚衛竟然下意識的想要退卻,指尖彎曲想收手。

    下一秒,安陽的手伸過來,幾乎是搭在他的手上,穿過他的指縫將他的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少女幾乎是貼在他的身側,有幾縷發絲落到他裸露的脖頸后方。

    有些癢。

    不知是脖上的小癢還是他心里癢。

    安陽持著他的手,按著他的指尖,撥動了琴弦。

    琴音顫抖,完全不似兩人原有的水準。

    褚衛卻再知悉不過。他的手好像在覆上安陽的手時,驟然失了力似的,完全不聽使喚。

    “力氣呢?”

    安陽又捏了下他的手。

    是又瘦了些。

    “殿下又取笑奴!

    褚衛松了口氣,看向貼在身側的少女,彎著眉眼說著。

    此刻,那點郁氣才是煙消云散了。

    安陽當真是懂得四兩撥千斤的法子,一下子就把他本是揚起的刺給按下磨平了。

    “哪有!

    安陽下巴擱在少年太監這纖瘦的肩膀上,將他的手捏著放到他的眼前。

    “辛苦我的寶貝褚公公,之前好不容易長了點肉,沒幾天就變本加厲地掉沒了!

    褚衛聽她這話,怎么聽怎么像是長輩寵孩子的話里摘出來的,然后轉頭拿來哄他。

    但她聲音清甜又親昵。

    還叫著人“寶貝”,真真讓人心折。

    “也就忙了這一下!

    還不都是安陽的吩咐。

    這話褚衛定是不會拿來說,他剛彎起手指,就看見安陽也跟著彎起,手持穿過他的指縫之間而后握住。

    她速度快得像逃竄的貓咪般,手指不經意間就已經滑了進去。

    感受著那極其貼近的熱意傳遞,不可思議的柔滑,靠在身側的溫度與香氣。

    褚衛這才慢半拍的意識到。

    這竟是十指相扣。

    他心跳驟然停了一拍,而后陡然加快。

    褚衛下意識起了羞赧的心思。

    “殿下。”他輕聲,竟有幾絲求饒的味道。

    安陽抬起眼,金紗般的光從窗口落盡來,瞳孔透出幾分淺褐。

    “你想讓我松開手,然后你再進行一番心理斗爭,最后跪下與我謝罪嗎?”

    她語氣真摯,像是能預見未來。

    褚衛一時失語。

    “喜歡的吧?”

    安陽彎起眼,握住褚公公的手又緊了幾分,感受著他的僵硬與瑟縮,好像都能聽到他無比動容的心跳。

    “吃醋也好,討好也好,明明理智還在千百遍的想要拒絕,卻無法阻攔潛意識以及身體的欲望!

    少女的嘴唇翕動,聲音婉轉動聽,說出的話卻如軟刀一般,將她靠著的人的身軀剖開,而后一點一點比劃著心里的部位與分量。

    “要試試看放開嗎?”

    說著,她的手松了力氣。

    褚衛知曉,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輕而易舉地收回手。

    再裝作無事發生嗎?定然不可能。

    安陽好像并沒有做什么,只是稍微評價了幾句,握了握他的手,和哄孩子似的提著他的指尖撥弄了下琴弦。

    他卻仿佛脖頸上被套上了項圈,其后有一條或許有他自己煉成的鎖鏈扯著,而后交托到安陽的手上。

    這幻覺轉瞬即逝,卻依然給他的腦內留下了不淺的烙印。

    他本該跪在地上,將文書呈上供閱,此刻卻堪稱大逆不道的被自己的主君拉著,手把手教著如何彈琴。

    是什么模糊了他們之間的界限,竟敢讓他被安陽公主教學著彈琴。

    他最終還是找回了力氣。

    褚衛稍微側過了臉,耳廓有些發熱,眼下還有些熬過的淺青,像是大夏天被潑了一盆冰水。

    “殿下!

    他似放棄掙扎,卻依然緩緩的,如割肉削骨般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尖隱約還有些顫抖。

    在安陽的目光之中,退后兩步,而后恭恭敬敬地跪伏在了地上。

    “奴把事情都完成了,殿下盡可放心!

    他額頭緊緊貼著地面。

    隱約能聽見面前裙擺滑過地面的輕微窸窣聲。

    “奴知曉殿下厚愛,卻不敢、也不能承情。”

    當真是大膽,竟三番五次拒絕他的殿下。

    心中仿佛生出詭異的聲音在放肆嘲笑于他的行為。

    對。

    本該如此。

    他閉上眼,卻依然因為近日的那些仿若幻夢的、或曖昧或親近的善待,生出無數的難過與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束脩*

    我原以為這個是單指學生給老師的敬師禮,查了一下發現也有酬金、薪俸、修養、干糧等意思。

    丈育本人長見識了。

    文中指代酬金。

    對惹,作收差6個滿百,加更是直接加6k不考慮一下嗎(探頭

    感謝為我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戲子 20瓶;43002690、中原中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3章 愛慕

    ==============

    “殿下明察秋毫, 知曉奴這僭越的心意,又愿意溫和善待奴,這都是奴天大的福分!

    安陽坐著, 手搭在琴上。

    “殿下!

    安陽其實喜歡聽他喚自己“殿下”, 基本每次聲音都不同,且情感還豐富動人心弦。

    她聽著這聲, 竟有幾分恍惚。

    好像他就連用同樣的字眼稱呼自己, 也是和別人截然不同的。

    拿著華美的金飾奉上時的期待與恭敬, 看她夜晚不愿入眠時的無奈與關懷, 不經意間眼里流露出情誼卻又硬生生克制住的恍惚與克制。

    那仿佛印入骨髓的恪守與禁制,與其下暗藏著的飽滿的情感, 讓表面不過是個少年模樣的他顯得無比惹人眼。

    無論是多少不甘與難過,最后又塵封回了最初的謹慎與沉默。

    正如此時。

    “褚衛,我可以此生不婚不嫁不生子!

    她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清晰而平靜。

    可褚衛的角度自然不同。

    他的殿下才不過十五啊,才剛及笄。

    愿意為了他說出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 已經值得他付出一生來回報了。

    但也正因為她這樣說,原本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按捺下去的情緒驟然涌了上來。

    窗戶大開, 陽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仿佛讓他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安陽話音剛落, 就看見他的身軀顫了顫, 似是匍匐在地面的小獸嗚咽出聲般。

    安陽一怔。

    褚衛像是終于放棄繼續用官話頑抗下去。

    “殿下!

    他又喚了一聲。

    額頭死死地抵著地面、少年模樣的太監非常用力地壓著嗓子。

    纖瘦的腰背呈弧線,骨節分明的手扣著地面,甚至有些泛白。

    “奴也不是沒想過的!

    他的聲音帶著些強撐起的笑意。

    安陽從椅子上下來, 幾乎是曲著腿坐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卻又沒有碰到他的身體。

    褚衛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從容不迫, 亦或是運籌帷幄的。

    此刻竟從他身上看到了昔日的幾分青澀。

    “奴若是個白身,必會參加科舉, 用盡一切得獲功名,向圣上求娶公主;奴若是個世家子弟,必定傾盡全力,十里紅妝,鳳冠霞帔迎接公主;奴若是個普通的、正常的男人……”

    他撐起身軀,緩緩地抬起眼。

    帶著紅血絲的眼瞳里滿是怔然與絕望般的放松,嘴角被扯起。

    “但奴不是,奴是個太監!

    聲音極輕,細若游絲。

    “殿下,奴是個惡貫滿盈的太監啊!

    宛如自我懲罰,一刀刀無形的傷痕遍布他彎曲的脊背。

    “奴不值得殿下如此對待。”

    他雖慶幸能這樣早的、從幼年便有機會識得安陽公主,卻又自覺自己并無可能。

    妄念誰都敢想。

    癡人說夢的事,誰還不會呢。

    褚衛當然想靠近,想得到他心中的安陽公主。

    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當安陽垂眸想要伸出手的時候,他的一切卑劣盡數爆發,像只他過去最為厭惡的蟲豸般自厭地蜷縮在地上。

    “本宮知道!

    因為安陽此刻也是半坐在地毯之上,她幾乎是與抬起頭的褚衛平視的角度,她的手一左一右捧住了褚衛的臉頰。

    “我知道。”

    她的聲音似乎帶著奇異的安撫感,而后將不自覺的竟有幾分力竭的褚衛輕輕的摟住,手托著他的后腦,把他的頭放到她的肩側。

    此刻,褚衛再提不起退開的力氣,像是驟然頹廢,甚至一下子直不起脊背。

    “你覺得我有更好的選擇,你覺得你不值得,這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安陽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手一下一下、緩慢地從上往下撫摸著他的背部。

    “事實上,你并不能幫我做出判斷不是嗎?你只是用和世人類似的目光和角度,來敘述我本應該如何做選擇。”

    褚衛有些慌亂,他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也并不想越俎代庖。

    卻根本無法反駁。

    “即便我擁有如今的權利與能力,你依然不覺得我能夠憑借自己的思想來判斷出正確的道路——亦或是說,只是你覺得這條道路不對。”

    “你不信任我,也同樣不信任自己。”

    “在你的想象中,‘安陽公主’會有一個光輝亮麗的未來,而你會如蟻穴般毀掉這一切!

    但這也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象而已。

    “殿…下!

    褚衛垂著眼,鼻尖滿是她發間的清香,本是混沌的仿佛被溢出情緒支配了的大腦卻在她的每一句話下逐漸清醒。

    她并不是在軟脾氣的單純安慰,試圖消除他的固執己見和自卑。

    只是在最自然不過地分析他做過的掙扎與她的想法,反而在逐漸化解他的堤防。

    褚衛像是緩緩找回了力氣。

    他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輕輕地搭在了安陽的背上。

    眼里還有未散盡的淚意,他像是在哭泣時被喂了一大口糖的孩童一般,一邊回味著這份甘甜,一邊壓抑著內的苦澀。

    “殿下!瘪倚l聽到自己開口。

    嗓子都有些泛啞,本來就不怎么好聽,現在愈發無法入耳。

    也罷,安陽公主也不是第一回 聽了。

    他竟有幾分自暴自棄的想著,嘴角卻扯著奇異又滿足的笑。

    “奴愛慕于您,奴愿意用姓名與骨血發誓,奴將服侍您一生一世,無論何時何地,生老病死,奴都做好了將生命獻給您的準備!

    安陽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脊背,這才松開手。

    看著面前的少年太監還有些泛紅的眼,里面血絲也不知是難受泛著澀還是辛苦熬出來的。

    褚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瞳孔一縮。

    他的手下意識握住了放在自己臉側的手,柔軟的觸感貼近,十指相握,鋪在地面的裙擺如花一般盛開。

    兩人之間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不再是之前的擱著衣服侍弄,在柔軟相碰之后沒一會兒就啟開了嘴唇。

    呼吸交錯,近得好像神志都開始糾纏不清。

    舌尖不經意間就纏在一起,曖昧的透明絲線牽扯不休,布料摩拭之間發出窸窣的隱秘聲響。

    溫熱的唇齒相依,舔舐過上顎,不同的氣息與味道交織在一起。

    褚衛手不自覺地托在了她的脖頸后,帶著薄繭的手擦過細膩的皮膚讓她不自覺“唔”了一聲。

    她的唇齒間是今年的春茶的味,不含半點苦澀,皆是沁人心脾的淺香。

    安陽手放在身前少年太監的肩膀之上,有時候會不自覺地蜷起,將他肩上的布料抓得一褶。

    他的嘴里是提神的濃茶,苦得安陽眉頭一蹙。

    但更多的是耳鬢廝磨之間的熱意,讓她脊背不知不覺挺了起來,抬著下巴的脖頸都有些酸澀。

    似乎精神與知覺都集中到了交互之間,情熱的酥麻感流竄過指尖,中和了兩人初次試探的青澀,更多的是義無反顧的熱烈。

    一直到安陽都有些氣喘吁吁地才松開嘴唇。

    她手臂掛在褚公公的脖頸上,帶著水漬的嘴唇微張,如墜著露珠的薔薇淺綻,眼里還帶著水意。

    安陽盯著褚衛半晌。

    就在褚衛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他當然沒有實踐經驗,但無論是見過的還是紙上談兵都不少。

    安陽抿了抿嘴唇,有些郁悶地說了聲。

    “你氣好足!

    褚衛眼睛略睜大,而后笑了起來。

    “殿下在親吻的時候稍微用力些呼吸都會下意識害羞,自然氣不夠用!

    他本就敏銳,又熟知懷中的少女的身體,她稍微一動,就能判斷出她是舒服還是不喜。

    這般明顯,褚衛怎會不知。

    “要再試一試嗎?”

    像是頭腦清醒了就和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

    褚公公垂著頭,抵著安陽的額心,嘴角勾起,眼尾壓下,聲音帶著些引誘。

    安陽可不是那種禁不起誘惑的人。

    她的視線落在面前被破除了禁錮,從而流露出幾絲放縱的少年身上。

    像是將熟未熟的青澀果實被剝開了表皮,顯出了幾分鮮嫩。

    安陽露出了些許遲疑。

    褚衛眼一瞇,往下十指扣著她的手就吻了下去,另一只手托著她的腰,免得她下意識往后傾。

    柔軟唇舌蹭過貝齒,相比起方才親得熱烈而莽撞,此刻柔和了許多,多了幾分纏綿悱惻。

    淺淺的吞咽與水漬聲在琴邊響起。

    直至金獸中的香料焚燒殆盡。

    這份宮中云英未嫁的公主與身側太監唇齒之間的背德情|事才悄然結束。

    而忙碌嚴謹的崇雅宮的宮人們,還不知道今日殿內發生了多大的事。

    ……

    近日,御史臺彈劾李家欺壓百姓,上行下效,家風不正。

    皇帝下令徹查。

    前朝的官員尚有人彈劾,那潛藏于后宮中的褚公公,這些時日也收受了不少賄賂。

    花神節在即,為了自家女眷,哪怕只是一些小事,也足以讓各大向來不恥于太監的世家們削尖了頭想盡辦法來贈禮。

    在那后宮之中,褚衛能想的辦法那可不止一點兩點。

    他都被放到安陽公主身側多久了。

    不知為何。

    明明在朝堂和私下都對著人痛斥奸宦當道,卻對于他即便被貶到后宮之中仍能如魚得水、呼風喚雨的能力絲毫不懷疑。

    這種迷之信任感,有時也是一種悲哀吧。

    此刻的安陽喝著茶,坐在華陽公主的府上。

    “每年這個時候真是忙啊!

    華陽公主一邊吃著糖蒸酥酪,一邊與坐在她對面的安陽嘮叨。

    “明明事多卻一件都不想去做!

    她感慨著,而后一想到自己有什么事沒看不禁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

    華陽公主每年也就花神節的時候忙那么一會兒。

    所以她都不敢想,幾乎全年沒怎么休息的安陽過得究竟是什么牛馬日子。

    “開國皇帝真是會撂攤子!

    華陽公主小聲地與她來了一句。

    安陽笑著晃了晃茶杯。

    “那也是祖宗的好心,不然你我今日也不會如此自由散漫!

    相比起幾年一次的科舉,花神節卻是專為女子而設,年年都有,更不論是女學的開設,朝堂中女性為官。

    少,但是有,就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結果了。

    西域與北地的外來小國在上次大敗之后就一直偃旗息鼓,每年上貢。

    過去不少朝代,和親都是代價最小的外交手段,只不過在開國皇帝的強硬之下,鮮少用過這所謂的“代價最小”的手段。

    相較于國與國之間是小,可落到被升為公主而后出降和親的貴女們身上,就堪稱天災了。

    即便是字面來看,也知道,這所謂的小代價,也不過是剝削女性的縮影罷了。

    弱國無外交,開國皇帝信奉強權,平西軍與鎮北軍兩只軍隊名震四方。

    或許是經歷過亂世,她留下了許多的可考資料均不離兵。

    華陽公主也不過抱怨兩句,哪里會真的嫌惡。

    坐在她背后的赫然是兩位自帶書卷氣的男子,一位年齡較大些的在給華陽公主捏著肩,另一位在旁邊打著扇。

    模樣說不上很出眾,但都有點睛之筆,再加之有一技之長,才能得了華陽公主一時的寵愛。

    “安陽你還是過著苦行僧似的生活嗎?身邊都沒個可心人伺候,夏日這郁火可怎么消受得了!

    華陽公主的柔荑撐著臉,腕子上掛著金玉的手釧,顧盼生輝。

    相比起看起來恬靜嫻雅的安陽,她更像是金尊玉貴富養長大的貴公主。

    亦或是百姓眼中的富貴公主該有的模樣。

    “不然,姐姐給你送幾個,給你拉一排,喜歡的任你挑!

    華陽公主一揮手,旁邊給她執扇的男子一愣,假作不經意地望了坐在對面放下茶杯的安陽一眼。

    “你可莫要給我添多一份麻煩了。”

    安陽笑出聲,而后抬起手比劃了下,回絕了華陽公主的美意。

    “誒呀,這俗話說得好,沒有耕壞的田,只有耕死的牛,多備幾個有備無患啊。”

    華陽公主飄了個媚眼,不以為然地說著自己的大道理。

    安陽:“好啦,喝你的飲子,今年的宴席上我倆的位置一換,你別以為你的事會少!

    華陽公主撇了撇嘴,將碗中的甜水一飲而盡。

    她目光晃悠,忽地落到了一直安靜地守在安陽背后的褚公公身上。

    “我說著你今年怎么看著并無那般忙,父皇竟把小褚公公放到你身邊去了?”

    華陽公主一愣,上下打量著。

    褚衛聽到話題波及自己,先是抬起手扯起笑臉先行了個禮。

    從方才起他就暗中咬著牙,陰惻惻地看著華陽公主身邊的房內之人。

    他不關心華陽公主爛漫的放浪形骸,只是這些人管不好自己的眼珠子可以讓他挖了。

    省得往他家殿下身上晃。

    真是惹人厭。

    華陽公主對褚衛的印象不算深——她見父皇的次數都不算多,完完全全是她的母妃養大的。

    但她依稀的印象里,好像也是個愛掛著笑臉實際上冷冰冰的人。

    華陽公主有些迷糊地回憶著。

    總感覺,無論是她記憶里那個渾身冰碴子還硌手的小褚公公,還是百姓口中的大佞宦…

    都與現在這個溫和得有幾分春風拂面之感,看著不過剛及冠的年輕太監好像……

    很有點差距。

    或許是遠處看著不覺得有什么,褚衛人在皇帝身側的時候也沒注意過。

    現下近距離看,怎么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少年太監的眉眼精致如畫,上挑的眼尾卻分毫不顯桀驁,衣著齊整而講究。

    相比起許多書生最初硬是和立牌坊似的不愿意涂脂抹粉,說是顯得不夠男子氣概,褚衛竟顯得格格不入,鶴立雞群。

    正常男人和太監之間差距這般大。

    若不是少了個器物,是不是養個好看的太監會省事很多。

    華陽公主突兀的開始思考起來。

    想了一會兒放棄了。

    咳。

    說句不好聽的,其實她還挺喜歡的那種強迫的感覺。

    她不過還是個俗人,畢竟已經習慣了人,可能就吃不太慣器物了。

    華陽公主悻悻然的看向安陽。

    安陽迷惑地眨了眨眼。

    她眼睜睜地看著華陽公主擺了擺手,讓身邊的兩位男侍先下去。

    褚衛思忖了下,略微傾身示意,在安陽的點頭下也快步退開了。

    空蕩蕩的堂內,華陽公主像是密謀大事般沖著安陽小手一招。

    安陽:“?”

    她表情純粹,像是真沒意料到華陽公主會說些什么。

    “咳,姐姐說的話可能不太中聽啊!

    華陽公主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而后誠懇發問。

    “你不愿意要我給你準備的雛子,可是因為面前杵著個貌美如花的小褚公公?”

    安陽:“……”

    她欲言又止地沉默了幾秒鐘。

    本以為華陽公主會即可擺手說自己在開玩笑。

    可放縱慣了的皇帝長女可是那般普通人。

    華陽公主直接以挑眉,當安陽這詭異的沉默是默認了。

    “真的?”

    安陽嘆了口氣,扶起了額,這有些好笑的局面,竟讓她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開始解釋起。

    “不過太監也不錯,即便不能真刀實槍地做,在你婚前也能松快松快,太監嘛不嫌麻煩多學些花樣就是了!

    華陽公主說著又咬了半塊綠豆糕,振振有詞。

    “殷勤些的,指不定比那群破事多還自視甚高,什么都不愿意學的自以為是大男人要好用!

    安陽其實不是很想聽別人的房中事。

    但不知為何,華陽公主越講越有幾分微妙的義憤填膺,顯得有些好笑,反而讓她順著聽了下去。

    “本宮不罵他們幾句,還真當自己個個都龍精虎猛。”

    安陽“噗嗤”地笑出了聲。

    “這可都是事實,你婚后指不定會遇見呢,駙馬不就是,他之前的通房一昧地奉承他,把他給能耐的,本宮氣不過,一下給他踹下了床。”

    安陽搖了搖頭,笑著與華陽公主說道。

    “你開心便好,怎么自由怎么來,小心莫要著別人的道!

    說著她又小口酌了口茶,有幾分輕松的怡然自得在。

    “本宮也就與你說!

    華陽公主輕哼了聲。

    “改日給你送些禮,就當我這個姐姐的一片心意了,你也莫要太忙忙壞了身子,就算太后那個老虔婆回來也出不了亂子的。”

    私下說話時,華陽公主的可比誰都敢開這個口。

    安陽:“好啊,你這嘴真也是,不得饒人!

    她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此次來自然也帶足了禮。

    華陽公主眼界高,可不能拿只是看著奢侈的東西糊弄。

    好在最近節日盛行,就連樂坊的花魁們都想爭個花彩頭,世家們出手闊綽得不行,褚衛又借花獻佛了一波。

    既然禮送到了,安陽收起華陽公主的回贈也不會意外。

    只是此刻的安陽,還太過輕易,沒有深思過在這個話口之下,華陽口中的“禮物”到底是什么東西。

    花神節的當日已是賜印的宴席了,而考核卻是提前一周開始。

    玉京的街道早已提前為了爭個喜慶布置了起來,每家每戶的窗沿和門口都放著花卉。

    走路的街道兩邊都支著木桿,桿上掛著長帶,帶上系著扎好的花束。

    雖不是井然有序,也紛繁多樣,引人矚目。

    不知是不是關心家中女眷的成績,國子監里不少監生竟比自己參加科舉還要來得焦急些。

    連博士們都察覺到了書堂內的氣氛,不由得有些樂呵。

    “莫要焦急,無論是何等考試,皆是平時功夫!

    “這回似是安陽公主操持,她為人謹慎心細,眼里不容舞弊瑕疵,你們若是家中人有真材實料,大可放心,不必杞人憂天!

    話是這么說,表面上大家也都演了起來。

    心里該操心還是操心。

    甚至連茶館里的說書人,最近的書目都從小姐與劍客,后宮逸聞直直地拐向了過去的節日故事。

    要知曉,花神節流傳至今已有百又余年,能說的故事那才是多哩。

    就在浩浩湯湯的議論與呼聲之中,花神節的倒計時一周,也就是考核的第一天,正式拉開了帷幕。

    好消息是安陽只需要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正式露面。

    壞消息是因為科目良多,她要同時與翰林院學士以及女學院長等人共同商議評分。

    也因此,剛確立了關系還未來得及熱絡起來的兩人,又馬上要忙碌起來。

    “許久不穿這公主服制都不習慣!

    安陽抱怨著,脖頸酸得發麻,宜春小心翼翼地在她身側扶著她,二人想盡快,又不得不緩步回的崇雅宮。

    等她快步回了房,卻發現自己房內放著一個古典的檀木箱。

    安陽疑惑,就見宜春一邊快速幫她拆著發鬢間的金冠與花里胡哨的釵環,一邊解釋道。

    “那是華陽公主贈予您的禮物,褚公公視察過后讓人鎖著送進了您的房內!

    安陽:“……?”

    所以,為什么不送庫房。

    此刻,她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作者有話要說:

    是如約而至的加更!比心。

    好了欲拒還迎欲語還休了快三十多章了差不多得了,我覺得已經可以了!

    拜托了不要養肥嗚嗚嗚quq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308797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卡薩布蘭卡的蝸 7瓶;墨彧 5瓶;瀘晚、帶皮吃橘子 3瓶;43002690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4章 心善

    ==============

    第一天。

    相比起熱愛參與各種宴會的華陽公主, 即便是世家女,想要見到不怎么愛交際的安陽也是很困難的。

    高臺之上,古樸的圍欄繞著八仙紋, 冗長的臺階上刻著翩飛的仙鶴。

    莊嚴肅穆之下, 寂靜無聲。

    少女一襲公主服制站于祭壇邊,站于她身側的是國子祭酒, 將手中的卜卦垂下。

    或許是之前見得次數多了, 安陽將酒水灑下, 而后獻上牲祭, 接著三行叩首,動作如行云流水, 一氣呵成。

    華陽公主手持此次于安陽身側,本是打算輔助她以防意外。

    但想來并沒有那個必要。

    光是行此古禮便花了將近一上午的時間,太陽光輝之下,安陽竟感覺眼前有些泛暈, 連手腕上的金鐲的反射光都顯得格外閃眼睛。

    “殿下做得很好!

    任職國子祭酒,也就類似于國子監的校長, 是玉京之外長清觀之主道長。

    他慈眉善目,雙眸帶著透徹, 胡子有些花白, 出聲較輕。

    “祭酒過獎了!

    安陽松了口氣,撐起笑臉,只是額間的汗滴出賣了她。

    做這些事雖是遵循古制, 但更多的則是為了引導容易輕信鬼神的百姓們,確;适覟橹髯鹬Y。

    為了確保她今天能準時清醒地起來, 她提前了好幾天來努力早睡。

    雖然效果并不顯著。

    但好歹今天撐住了場面,連一向體貼的褚公公早上都難免急了些。

    又是怕自己唐突了安陽, 又是因為今日之重大而焦急。

    或許是他的情緒迫真感染到了安陽,她早上在用涼毛巾敷臉后很快就耳清目明了來。

    “快快,把臉上的汗擦一下,按點粉,下去還要見人。”

    華陽公主熟練地站到安陽的身后,借用寬大的袖擺一下子把早就準備好的香粉塞給她。

    以前都是安陽充當這個位置。

    她快速地用帕子將額間的汗沾掉,而后用粉按了幾下,才塞給華陽。

    一會兒安陽還要與世家人寒暄一番,只能由華陽公主拿下去而后讓宮人們帶走。

    雖然平日里這些事都是婢女們在做,但好在安陽手快,很快就打理好轉過身,挺直了脊背。

    正紅的衣擺上是金線織就而成的牡丹紋,在日光下,隨著少女平穩的步伐,閃過華美的光輝。

    今日前朝幾乎所有的女性官員都到場了。

    其中女學院長姓孟,曾被除為翰林,后進入戶部,一路高升到戶部尚書,現任國子監博士與女學院長之職。

    或許是因為她的經歷,相比起國子監的學生們,她于女學下達教學指令時,格外注意數算。

    好在即便是沒有打算入朝為官的女子,有此能力也能回家算賬管賬,因此大家也都樂于見其成。

    大抵是經歷過國庫空虛的大劫,又得安陽公主鼎力相助。

    哪怕是卸了尚書一職后,比起平日里經常板著張臉,孟院長也難得帶起了和善的笑顏。

    華陽公主不一樣。

    她在十丈遠的地方看到孟院長就和見了鬼似的拔腿就跑了,臨走之前還特意囑托安陽要收好她的禮物。

    安陽隱約感覺有不對。

    什么東西需要這么急的叮囑嗎…?

    但很快,與御史中丞的對話就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方大人臉上帶著無奈,與她開口。

    “羨青那孩子最近格外刻苦,說是無論如何都想拿到被殿下親手賜印的機會,書房里的紙都要不夠用了!

    方羨青算是她的侄女,她無子女,便偏向自家隔房的好女孩。

    “本宮知曉她的才能,定能取得一個好名次!

    安陽笑著說道。

    “之后優秀的作品會拿到九重塔展出,之后還要麻煩孟院長保管好成品。”

    “殿下放心。”

    又是一輪寒暄與問話。

    等安陽用往后還有要事辭別之后,她硬是在宜春的攙扶之下才保持住,撐著走回了崇雅宮。

    把和盔甲似的層層服飾褪下,安陽坐了好一會才洗漱完,方一站起來還有些眩暈感。

    好在宜春給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時謹慎,眼疾手快地給她扶住了。

    “殿下小心!”

    安陽手按著太陽穴,緩過來才松了口氣。

    “沒事。”

    宜春將她的發絲用軟布擦至九成干,而后幫她用簪盤在了腦后,等會回房之后用暖爐烤一會兒就干了。

    安陽揮退了還有些擔憂的宜春,大步往房間走。

    她被籠著厚衣服進蒸籠似的在外站了一上午,又洗了個熱水澡,別說是身上了,臉頰兩側都有些泛紅。

    房間內早就放置了幾個冰鑒,一進門就能明顯感到涼意。

    安陽只在肩上搭了一件淺綠的薄衫,內里的紗衣白且似薄霧般通透。

    褚衛拿著手中的文書放到桌案上,就看到從屏風后走出來的少女嬌艷欲滴的臉龐。

    盤起的發絲并不緊繃,相反顯得慵懶而隨意,發尾時不時還會有水滴落在她的肩膀上,在衣衫上留下幾點半透色。

    “殿下,辛苦了!

    安陽點了點頭,走到他旁邊順手一問:“是有事要忙?”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您不用急!

    褚公公搖了搖頭,將東西放得遠了些。

    為了防止過強的陽光投射進來,窗沿緊閉,冰塊的涼氣縈繞在地面,緩和了安陽身上的燥暑氣。

    安陽慢吞吞地走到床邊坐下,抬起腳踩了下那只箱子。隨著她的動作,衣服下擺瞬間滑下,露出她纖白的小腿。

    她看向褚衛,疑惑地問道。

    “你這是做什么?放我房里占位置?”

    只見褚衛緩緩地挑起眉,目光帶著些探尋,上下打量了一下安陽。

    好似在確認眼前的少女是真的不解,沒有半分虛假,無辜得讓人心生愛憐。

    他三步作兩步上前,托住了安陽的腳踝。

    安陽任由他手一動,帶著薄繭與熱意的手將她的腿曲起放到床上,松開時踝骨還有些發酥。

    她眨了眨眼,看著雙手按在自己身側兩邊的少年太監。

    褚衛垂著眼,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

    “殿下不知道?這可是華陽公主的一片好意呀。”

    尾音和鉤子似的,手臂恰好禁錮在她的腰際兩邊,還能感受到她凹陷的腰窩。

    安陽直勾勾地盯著他,就在褚衛以為她要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差不多猜到一切的時候…

    她伸出了手,把褚衛的脖頸摟住往下一拉,還帶著些解暑的淺酸梅味如藤蔓般纏繞而上。

    剛沖完澡的少女身上還帶著花露香。

    緊閉的門扉里兩人的身影親吻擁抱。

    片刻。

    安陽松開手,脖頸一動,像是吞咽了一下。

    她和摟抱枕似的抱著褚衛的腰,輕輕呼著熱氣,眼里帶著饜足。

    啊,她是真的見色起意。

    褚衛也被安陽的主動給吻得險些忘了重點,他往后坐了半個身位,咳嗽了聲。

    安陽還在欣賞自家褚公公故作正經時的模樣。

    明明耳廓還泛著紅,脖頸白皙又筋絡分明,身上帶著令人安心的皂角味,唯獨被她壓住的布料顯出幾分凌亂。

    “給您看看好了!

    褚衛抬起手,將鎖一扒,一揚,打開了箱子的蓋子。

    安陽視線剛落進去,瞳孔驟縮,眼神一滯。

    那偌大的箱體內竟還有上下兩層。

    放置了一些…精巧的玩意兒。

    包括但不限于勉子鈴、銀鏈、遮眼緞、小夾、細鞭、不同尺寸從小到大的玉…

    毋庸置疑是嶄新的。

    安陽在褚衛的矚目之下,伸出了手,取出了一個銀枷,在眼前比劃了一下。

    “這是什么,套在脖子上的東西嗎?”

    還沒有玩過這么大的安陽眨了眨眼,真誠地看著滿臉復雜的褚衛,發起了靈魂疑惑。

    褚衛當然知曉這是華陽公主的奇特解讀,而后贈予的東西。

    但看著他家殿下用那平時只會舞文弄墨的纖纖玉手,上手把弄著這些…器具的時候。

    褚衛難免有些眼熱。

    心虛之下更多的是奇妙的酥麻感泛起。

    安陽學東西又快,大概扒拉幾下,一扣,就知道這是什么結構。

    ……當然更大的概率是,賣家為了方便在特殊時間的使用效率,壓根就不準備設計的多復雜。

    “你知道怎么用嗎?”

    “知道!

    “你見過?”

    安陽剛伸手想拿起一根玉勢,就被旁邊電光火石般迅速伸過來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手腕。

    停在了箱子的上空,還沒來得及伸下去。

    安陽歪了歪頭。

    褚衛感覺自家殿下好像是故意的壞心眼了,他側了側臉,控制著語氣保持平和。

    殿下未婚,用不上這物什。

    對,直至現在,褚衛依然試圖為安陽留下一條底線。

    好像那樣就還有擺脫他的退路。

    即便這條底線模糊不清,像是什么都改變不了。

    “奴之前抓人,不少次都是在花樓抓到的,那里魚龍混雜,難免見些腌臜東西!

    他心虛的時候睫毛會下意識顫動。

    “看就看了,難道還要你洗眼睛嗎!

    安陽不以為然地說。

    “你把箱子放一邊去吧!

    她打了個哈欠,趴在了床上,擺了擺手。

    褚衛任勞任怨的將箱子拖到了一邊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然后重新掛上了鎖。

    接著又快步走回來,看著安陽蔫蔫地,好像哪里都疼的樣子。

    “這一早上的,真是辛苦殿下了,奴給您按按?”

    安陽有幾分猶豫。

    褚衛拿了一盒花油,坐在床邊,原準備伸手,他敏銳的不行,自然瞬間就察覺到了她的這份躊躇,一下子又收了回去。

    而后試探著:“可是不愿奴來?”

    安陽搖了搖頭,像是被太陽曬蔫的樹苗。

    “不是…”

    褚衛這才疑惑地挑起一根眉,下意識開始思索有什么可能。

    安陽雙臂重疊,手枕在臂上,發絲不經意被她蹭得有些往下掉。

    只見她側過頭,表情帶著哀嘆。

    “你的手按得太舒服了,我容易心猿意馬。”

    她只是看著矜持優雅風光霽月。

    到底是俗人一個,真要上手貼近了,哪里承受得住美色的暴擊。

    這樣想著,安陽還沉重地嘆了口氣。

    把褚衛都逗得輕笑出聲,先是俯身在她的脖頸后啄吻了幾下,才坐起。

    “殿下說笑了!

    褚衛視線一偏,笑了笑,反而繼續之前的話說。

    “若是特意邀請奴的宴席一般不會有人沉溺風月,即便是少有人想用樂妓來賄賂奴的也都吃了教訓!

    “奴可是純正的清白之身!

    褚衛俯身,將她脖頸上的系帶解開,呼吸的熱氣不經意間落到她耳畔。

    “殿下莫動,奴伺候殿下便好!

    他打開小瓷蓋,將花油傾倒到手心,揉熱之后按向安陽的肩膀,還用了些力。

    安陽麻了。

    明明是芬芳得令人心生歡愉的香氣,她卻感覺褚公公像是把跌打損傷油糊到她身上,然后要把淤青揉開似的。

    她掙扎著伸直了手,唔了幾聲,雙目無神。

    “奴輕一些。”

    褚衛看著安陽下意識攢緊了床單,知曉她已經有些發僵的肩膀被自己按肯定有些難受,下意識寬慰道。

    安陽完全懂。

    這就像是針灸,不光看著疼,身上也疼。

    太醫嘴上說著輕點輕點馬上就好。

    安陽放棄掙扎一般閉上了眼。

    都是虛妄。

    等按完一通之后,褚公公拿著軟布將她身上剩余的薄油擦拭干凈,才又重新拿了一小罐香膏來,給她擦上。

    安陽軟綿綿地倒在床上,看著眼前的少年太監指尖一摸玉白色的香膏,從她的指尖開始向下。

    香膏里面有清涼祛熱的藥材,擦完還挺舒服的。

    “殿下的頭發怎么還是濕的?”

    安陽雙眸盯著天花板,試圖回憶起來,幾秒鐘后“啊”了聲。

    “剛進房的時候是準備烤干的,見到你之后給忘了!

    真誠。

    褚衛:“……”

    一時無言。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梳妝臺邊,拿起玉梳,將躺在床上不想動彈只想開擺的少女托著腰扶起來。

    褚公公:“是奴疏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那以一己之力束住三千青絲的簪子取下。

    散下來的頭發半濕半干,因為盤了許久已經有些卷曲。

    從上面往下捋著不知不覺有些打結了的地方,還要扶著下意識想往后靠的安陽。

    在第三次將安陽的脖頸扶起來之后,褚衛試探著開口。

    “殿下,您既然疲累,不如換個方向靠在奴身上?”

    安陽扭過頭,看了看他手上的梳子,點頭,在他的幫助下轉過身,而后頭靠在了他身上,抬起手毫不客氣地摟住了他的腰背。

    這下他能好好梳頭了。

    半濕潤的發絲很快就被褚衛用指尖很耐心地分開梳順。

    懷中的少女乖巧得不可思議,靠在他胸前緩緩呼吸,貼近的身體像是隱約能聽到對方平穩的心跳。

    安陽一直覺得自己不算矮,褚衛乍一看那個臉和瘦挑的身子也沒有多健壯。

    她平時視覺上也只感覺他就高一點…啊。

    破案了。

    褚衛在她面前不少時候是躬身低著頭的,要不然就是傾身湊到她耳邊的。

    能感覺到自己腦后的頭發在被一點點理順而后絞干。

    安陽不甘寂寞,手往上蹭了些,碰到他的背后停了一下。

    “這是什么?疤痕嗎?”

    安陽的指尖點在他脊骨的一邊,雖然擱著衣服,卻還是摸到一些隱約的凹凸不平的痕跡,在平滑的背后格外明顯。

    事實上這樣的地方不算少。

    最初她還以為是衣服的印痕,稍微用力劃了一下才感覺不對勁。

    褚衛沒有避諱地“嗯”了聲。

    “都是奴以前收的傷,可能是毒打留下的,也可能是戰斗辦事的時候剩下的!

    安陽沉默了起來,手停在那個地方沒有動,臉頰靠在他的肩邊,摁得臉頰肉往旁邊擠了些,像是懨懨的。

    褚衛的這份坦誠并不是想讓安陽心疼。

    他只是想讓安陽知道,自己的真實,原本不愿透露的一切卑微的痕跡。

    褚衛當然擦了藥,各種治療和祛疤的貴重藥物不知道用了多少。

    不過之前也說了,很多傷口在他身上就顯得格外嚴重難愈,留的痕跡也多些。

    而這一切傷痕,在在他這樣的身份稀疏平常。

    而世家貴胄們不會有,他們甚至以身上留下任何一小塊傷痕都為恥辱,吹毛求疵的令人生畏。

    而被流放發配的人因黔字就一生抬不起頭。

    褚衛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幫她的發絲揉上桂香的花露。

    若說他完全沒有試探之意是不可能的。

    伴隨著他的身世與軀殼,在少女面前這份天然的不安或許會持續非常長的時間。

    安陽沒說什么,只是和擼貓似的一下下撫著他的背后。

    “沒事,以后小心些就好了,我也不會讓你上什么戰場的!

    她的聲音清甜得宛若天降甘霖,話語間的隨意與安撫好像能溫暖人心。

    褚衛原本有韻律移動的手一頓,而后才放輕松般笑了聲。

    “殿下心善!

    他的安陽公主明明乍一看最守禮制不過,一切都比眾人想得要好上許多。

    卻在最為思想上最為超脫,好像這個朝代的禁錮與條款都沒有被她放在眼里。

    而這并不是傲慢。

    至少對于原不該得到任何寬恕的褚衛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寬容。

    若這是美夢,他愿長眠不醒。

    ……

    但是事實上睡著的是安陽。

    等安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居然破天荒睡了個極為安慰的午覺。

    不適應,居然不是頭疼欲裂地醒來。

    不可思議。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睫毛像是細羽般掃過了面前的鎖骨。

    安陽一愣,抬起了頭。

    “殿下醒了?”

    少年垂著眼,手上持著毛筆,迅速的在紙上書寫,嘴上勾起弧度,眼里映出的確實紙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相比起平日里只能從那雙眼里看到自己,此刻認真起來,顯得精明許多。

    安陽看了看自己幾乎是坐著趴在他懷里的姿勢,狐疑地后仰了下。

    “你為什么不把本宮放床上?”

    褚衛聽言,手上的動作一頓。

    他緩緩地挪動視線,看向了懷中的安陽,接著,視線繼續下移。

    到了她環住自己腰背的手臂。

    安陽:“我很用力嗎…”

    她聲音稍微小了點,似乎有些迷惑,又有些心虛。

    “不是!

    這個時候褚衛倒是果斷了,聲音利落。

    “殿下力氣很輕,但是奴看著殿下難得午睡得安穩,不忍心擺弄殿下的手,放到床上再皺起眉。”

    安陽這才意識到,可能正是褚衛身上的氣息像是她的安神香般有驚人的效果。

    “我這樣坐著不妨礙視線嗎?”

    “殿下,你可能比你想象中要來得纖細些!

    褚衛失笑。

    安陽在褚衛扶著的幫助下側過身,看到桌面上不少賬目他都已經幫讓清完了。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之前,褚衛曾與她提過的自己數算很好,抄家練起來的事。

    當真無半句虛言。

    “你腿不麻嗎?”

    “奴沒有殿下想得那般脆弱!

    安陽挪了下位置,抬起手拿起自己常用的筆,在他已經磨好帶著梅香的墨中點了幾下。

    而后同樣拿起一冊的記錄,開始快速瀏覽起來。

    “殿下午后睡好了,晚上可還想睡?”

    果不其然,褚衛感覺到懷中靠在他身上的少女身體一僵。

    “明日早晨又無什么大事…”

    安陽埋怨道。

    “也無礙。”

    安陽一驚,她不適應地抬起頭看著褚衛。

    他答應的好果斷,像是有什么別的計劃一樣。

    “殿下今日確實受累了!

    褚衛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

    然后兩個人就擠著坐在一起,看著文書一直看到了夜晚。

    晚膳是按照褚衛的吩咐,準備了些涼菜與時蔬,就連少許的肉都是混了些在青豆里。

    晚上一般是不會給安陽準備茶水的,褚衛早就吩咐了加了杏仁除腥的熱奶放到她手邊。

    然后熟練地為她布菜。

    “殿下在夏日不喜燜煮,就按照你喜歡的食譜做的,這些葉子菜都只是拿大火伴著些調料下鍋顛了兩下!

    安陽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味道確實爽口不膩。

    為了討她的歡心,也真是多方煞費苦心。

    “這是蒸的點心,之前已經放涼了,殿下小心些別哽著。”

    安陽:“你殷勤得像本宮是個沒吃過飯的孩子!

    褚衛手一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幾乎未發出聲響。

    “殿下不喜?”

    坐在身側伺候的少年太監本是殷勤的布置著,被她這樣一形容,反而垂下了眼。

    像是幾分委屈,幾分好意被辜負,努力了半晌還得不到主君的好臉色。

    本就精致的臉色這樣一垂,燈光落在他上挑的眼尾上,竟有幾分別樣的動人。

    冷靜點,安陽,這毋庸置疑是美人計。

    少女心中無比理智的與自己說著。

    手卻拿著筷子夾了只水晶蝦餃,湊到了褚衛的嘴邊。

    “乖,怎會是不喜你!薄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太膩歪了(思索)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柚子 79瓶;帝王攻? 20瓶;梓曦小樂 5瓶;哈尼~~、賽雷婭的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5章 喂食

    ==============

    那只水晶蝦餃的外皮晶瑩剔透, 宛如一層薄紗,能看見其中的淋著湯汁的蝦仁。

    年輕貌美的褚公公眼神一怔,而后略微傾身, 張開口咬住了那只蝦餃。

    他吃進嘴里開始細嚼慢咽, 動作斯文而安靜,只是看著安陽情不自禁彎起眼笑了起來。

    誰又能不知道他只是在開玩笑呢。

    安陽一邊感慨著自己竟毫不猶豫就被美色所惑, 一邊覺得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說法無比真實。

    道理她都懂。

    可眼前的美人在和她撒嬌誒!

    安陽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他, 像是突然觸及到了投喂的樂趣。

    直到褚衛將口中的咽下去, 方一抬眼。

    就看見安陽轉瞬之間又夾著青豆遞到了他嘴邊。

    褚衛:“……殿下?”

    他狐疑開口。

    即便是他以前侍奉用膳, 也鮮少拿著筷子對著嘴喂的。

    且看安陽這副架勢,像極了喂小孩子的, 眼里竟還有些興致勃勃,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兒。

    “張嘴!

    褚衛一噎,但他依然聽到這疑似命令的語氣,下意識啟唇。

    而后就被那雙筷子以極快的速度將青菜塞進了嘴里。

    ……說實話。

    褚公公見多識廣, 自然見過所謂的名為喂食的房內情趣。

    別說是筷子對著嘴,嘴對嘴的也不是沒見過。

    他的臉上逐漸多了幾分無奈, 卻還是乖巧地吃下了安陽投喂過來的食物。

    滿足自家殿下那無傷大雅的小興趣,也是身為榻間幕僚的一環。

    只是。

    雖只是間接的, 但他感受著那筷子點在他舌尖的力度, 時不時會讓本就心含不軌的褚公公想起他家殿下唇舌之間的清甜。

    不可這般百無禁忌。

    直到腹中半飽,他才抬起手按住了安陽的手腕。

    “殿下。”

    安陽:“你練武還吃這么少?”

    褚衛眉心一跳,扯起嘴角。

    “奴近日沒什么需要那般多力氣的事!

    他好聲好氣地說, “只要伺候好殿下便足夠了!

    安陽這才收回筷子,抬起手不情不愿地開始戳著碗里的藕片。

    “奴伺候殿下用。”

    褚衛一看就知道她咽個晚食難得不行。

    安陽也知道浪費食物不好, 自己還是要吃一些,剛準備夾起來就被身側的人握住了手, 輕松將她手指間的筷子卸了出來。

    她眨了下眼。

    褚衛拿著她的筷子,將那片圓圓的藕片輕松劃成了四片,夾著一小片喂到了她的嘴邊。

    安陽盯著他那嫻熟的分藕動作。

    明明看著不甚用力,那雙筷子卻和小刀般輕易地劃開了那藕片,行云流水之中帶著幾分從容。

    她張口吃了下去。

    明明只是一頓飯,像是吃了兩頓的時間。

    安陽一邊想著,一邊乖巧將褚衛喂給她的都小口吃掉了。

    褚衛對她的食量預估的大抵比她自己要好許多。

    吃完,褚衛拿著帕子輕擦拭完她的嘴唇,而后出門拿了盆水進來,再進來替她將手凈好擦干。

    原本是由三四名宮女共同做的事,現如今已經被他一個人做完了。

    宮女們其實不是很在意手上的活變少了,反正例銀也沒變。

    至于爭奪主子身邊的位置?……看看,那是褚衛,不是別的什么人。

    那還是命比較重要。

    “殿下膳后可要去太液池走走?”

    他一邊整理著安陽的衣服,一邊輕聲問道。

    隨著剛剛的一聲喚魚貫而入的宮女們快速地整理著桌上的碗筷,沒一會兒就將桌面清理干凈了。

    安陽毫不猶豫地拒絕。

    褚衛正理著她的袖口,聽她這聲拒絕一頓。

    “怎么?是今日沒有興致嗎?”

    他記得,自己當年還年幼,被救的就是一個夏日的夜晚,不光有那悶熱,還有那懼怕引發的汗水幾乎浸濕了他大半后背。

    那時的安陽公主,好像就是外出消食,在太液池邊偶遇的他。

    褚衛不知道,安陽那次是因為積食,不得不走走。

    她那真是滿臉都寫著自愿。

    “夏天晚上,崇雅宮內還好,熏了艾草和驅蟲的香包,花草多的湖邊那簡直就是蚊蟲的大本營,我不想洗干凈了一身香去給它們上菜。”

    褚衛一聽,也是。

    他常見的,喜歡在夜里的花園之中的大多是些別有用心的宮妃。

    即便知曉會得罪被翻了牌子卻可能被半道截胡的妃嬪,也依舊愿意搏一搏。

    這樣一想,那些妃子即便在夜晚的亭子里也飽受折磨吧。

    “那晚間可有想做的事?丹青?亦或是下棋?”

    他的聲音剛落,就看到安陽古怪地看著自己。

    褚衛慢半拍的意識到,原本應該無比正經的棋弈,在兩個人之間都不知不覺染上了別的色彩。

    安陽其實剛剛還在想改天抓阮明櫻湊桌麻將。

    自從知道還有個穿越者,她就馬不停蹄的找工匠給她打了一整副白玉麻將。

    剩下兩個人還不好湊嗎,隨便抓兩個暗衛,逼著他們連夜學會就行了。

    “你與我念些書吧!

    安陽隨意地指了指桌上一本還未看完的閑書。

    書頁當中夾著一片金色的銀杏葉形的書簽,薄如蟬翼,在燭光下仿佛披了一層光華。

    褚衛自然無不從,抬起手將那本看起來像是民間話本的書冊翻開。

    一目十行,寥寥一瞥。

    褚衛挑起一根眉。

    竟是一本講述情愛的通俗話本。

    寫的是一位誤入妖山的大小姐與奴婢失散,而后被妖王抓走當夫人,卻發現這妖王原竟是蛇身的仙人,只是在人世力量被壓制,卻受本能之苦。

    嗯……是一本內容比較迎合女性讀者的小說,但是口味又有點奇特。

    本想著他給皇帝干過多少腌臜事情,什么下九流的地方都去過。

    還有什么世面是他沒見過的。

    褚公公念著念著,有些不自然地將目光往一側偏了下。

    而后目光猛地一滯,瞳孔驟縮。

    安陽:“停下來干什么,念啊!

    她躺在靠椅上,用價值千金的折扇給自己扇著風,語氣慵懶而隨意。

    褚衛:這世面咱家真沒見過。

    這怎么還有半人半蛇身的風月故事,還一寫寫一大面的。

    不堪入目!

    此時此刻,褚公公看著這本傷風敗俗的書,竟有了幾分學堂夫子的嚴肅架勢。

    褚公公把那些不合適的部分掐頭去尾中間省略,而后直接開始念之后的故事。

    那妖王答應這位大小姐,在她已經簽訂契約之后,放她回家省親。

    卻不想,大小姐下山之后,才發現百年已過,物是人非。

    昔日親人早已化作一坯黃土,現如今的家早已是她的家族后代們了。

    她仍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宛若嬌嫩欲滴的迎春,站在親人的墓碑前不知所措,淚流滿面。

    下一頁是——

    未完待續。

    褚衛:“……”

    他一回頭,就看見安陽翻了個身,趴在靠椅上,雙手捧著臉頰,彎曲的雙腿時不時搖晃。

    白皙的腳踝纖細的仿佛屈指可握。

    “殿下感覺如何?”

    安陽:“還不錯?最后那個結局帶了點微妙的點醒主角人妖殊途的味道,不過你好像擅自把這本書熱賣的精華原因給省略了。”

    香艷的人外…糖。

    褚衛眼尾情不自禁地一抽,“啪”的將這本話本合上了,而后放到桌案上。

    “奴不如這話本子的人蛇天賦異稟,真是委屈了殿下!

    只見那少年太監坐到了小幾旁的椅子上,側背對著她,語氣帶著些古怪。

    安陽情難自禁,笑出聲,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蹀躞帶,然后往后一拉。

    將褚衛扯得往后一傾。

    褚衛一垂眼就能看到自己腰間的一雙手,順著他衣服里面的線條往上滑。

    “誰能有本宮的褚公公貼心。”

    安陽坐起身,趴在了他的背后。

    原本她一直覺得自己可能一壓就能把這看起來纖瘦的少年壓彎了腰。

    等她將耳側貼到褚衛的背后,隱約能聽到那熱烈的心跳聲,才發現他真的只是長得比較有欺騙性。

    衣服下該有的線條一點不差,甚至因為精與武藝,相比起正常男子要付出更多的汗水,緊實才顯得瘦。

    “殿下聽完書還是精力好,當真是這午覺睡飽了!

    褚衛托住她的手,側過身,捧住了還兩眼澄澈的少女的臉頰。

    只見他神色認真還帶著恭敬,卻毫不猶豫親吻上了安陽的嘴唇,而后托著她的腰往上一挪。

    確保她的頭能安穩地靠在枕頭上,才抬手扯掉了床帷的墜玉。

    “為了殿下今晚得享安睡,奴伺候殿下消消氣力!

    柔軟的裙擺被掀起,本是為了乘涼才幾乎不著一物,雙腿彎曲。

    安陽:誒?

    她躺仰著,看著裙擺如花般綻放,而后手下意識攢緊,嘴唇微張。

    裙擺之下有淺淺的水漬聲伴隨著吮吸音響起,在這被籠罩的床帷之間輕而曖昧。

    過了半晌。

    安陽喘著氣,總是平靜的眼里意外的染上些嬌與饜足。

    起身的褚衛舐過唇角的晶瑩,手放在兩側,上下打量著安陽的神態。

    安陽眨了眨眼看著他。

    她是舒服的,不如說剛剛其實一瞬間她腳踝都曲起,腳趾都蜷起來顫抖了幾回。

    為了刻意延長她的快樂,褚衛的她幾乎酥麻的弓腰的時候還在快速挑弄按壓著。

    “殿下緩緩,奴幫您按下腰背!

    褚衛看著她饒有興致,亮著眼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喜歡的。

    讓她好好躺著,抬起手開始按揉她久坐的時候容易僵硬的地方,順著筋脈點過去。

    見多識廣的褚衛在看到她真實的情態時,其實想起了一件趣事。

    眾所周知,在后宮之中,僧多粥少是常事,多少后妃幾個月不一定能等來皇帝的一次臨幸。

    但為了在床笫之間奉承帝王,明明沒有滿足,亦或是愛事不夠順暢,皇帝只在乎一己之樂,事后卻裝作自己體力不勝,承受不住帝王的龍精虎猛。

    這種事反而是最常見的。

    皇帝不知道,亦或是他知道卻不在乎。

    最清楚卻又噤聲的莫過于下人們。

    褚衛哪能不知道在皇帝走后,亦或是妃嬪被送回宮,還要拿閨中帶來的器具抒發一通的事。

    欲求本身并不可恥,只是人之常情。

    但在前朝乃至于至今來說,男性們往往不會刻意注意女性本身快樂與享受。

    說句不好聽的,無論是在花樓還是家中,都是大把的男人們潦草了事,然后將受了一通苦還沒有舒服夠的女性們放置了。

    女人們羞于說出口這份苦和樂,有些人就當看不到。

    而更為可笑的大概是,他們總是愿意把持久的時間掛在嘴邊當炫耀的資本,卻不知女性其實遠遠比他們要來得耐性好。

    幾年前褚衛出玉京辦事。

    在煬州地接有一王姓的女富商,死了夫君,有一女兒。

    在那宴席之上,早已打聽過虛實的褚公公笑瞇瞇的給這位富商送了幾個調|教好的男書生。

    他們科舉不得志,便只能從別的地方謀求出路,能到褚衛的手里也是幾經波折。

    在男人身上吃過不少苦頭的那位富商推拒一二,而后接受了。

    目前,這位王夫人已經成為了供給綢緞的皇商之一。

    而這些大部分人不屑于知曉的事情,便是褚衛再了解不過的事。

    他不在乎這些事到底有沒有分高低貴賤,只要能成為有用的武器,那就格外有價值。

    抓住別人抓不住的機會,這是他這些年以來最擅長的事。

    安陽這才逐漸緩過腰際的酥麻感,腿間還有些黏膩。

    她側過身,右腿彎曲,身上的薄衣衫將落未落。

    卻一點都不困。

    甚至還有點精神。

    “殿下發些汗,而后去洗漱一會兒,回來奴給您按按頭就好了!

    褚衛的手掠過那輕紗般的衣衫,貼著她的后背,靈活的雙手覆著雪色,圓潤的指甲劃出一道圓。

    感受著脖頸后的親吻,像是用了幾分力的吸吮著,汲取她身上的淡香。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或許是剛剛已經經歷過那么一次,這次換了個形式,花的時間也長了些。

    安陽趴在床邊,雙頰泛紅,指尖折起微顫,黑發落在雪白的脊背與肩側,顯得有些凌亂。

    “好了好了,去洗漱,本宮有些困了!

    她的聲音都有些發虛。

    想起今天忙的一上午,都已經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原本從背后摟著她的褚公公抬眼,看了看她的眼神。

    這才確認她是真的有些疲乏,而不是言不由衷,才欣然退身。

    “奴去喚宜——”

    “你與本宮去!

    安陽平靜地盯著他,語氣不重,卻似是帶上了威壓。

    褚衛視線一偏,迅速答是。

    她的大腿內側有些大抵不是汗水的,讓她明明不是從水中站起,卻有些濕淋淋的。

    雖然極淺,但她脖頸后依然有些淡粉的痕跡。

    即便過一會兒就消了,安陽也不打算被宮女們看到。

    崇雅宮內修筑有一方浴池,只是因為安陽大多忙,即便有心也鮮少用。

    此刻卻派上了用場。

    褚衛麻利的給她將頭發盤好,沒有一縷發絲落在外面,而后抱著她走向浴池。

    那池子底很淺,剛好安陽可以坐在里面,肩膀露出水面。

    花瓣混著花油縈繞出一股馥郁的香氣。

    褚公公屈膝,膝蓋點地,手上托著碎冰和著荔枝汁,瓷碗邊緣鋪了一圈櫻桃酪。

    安陽將手肘放在浴池邊,手撐著臉頰。

    花瓣隨著水飄到她的背后和胸前,干凈的臉龐有些慵懶。

    褚衛進這偏室之前,也將身上的衣服除了些,以防外面的監服沾染了水。

    或許是剛剛兩人都經歷了一番情|事,他只身著一襲白色長里衣,在走進池邊時未著步履,腳踝的骨骼明顯,小腿的線條筆直有力。

    “殿下?”

    他垂下眼,睜大了些,眼尾隨之翹起,細長的眉毛略抬。

    這里衣略顯寬松,袖口張開,在他抬起手時露出青紫的血管。

    卻半分不透,白的很實在。

    在褚衛手邊的另一個托盤里放著的是香露與軟布,供她擦身用的。

    但也并不厚,他稍一動彈,還是能時不時看見衣服下的流暢弧線。

    “如果我現在把你拖下來,你會生氣嗎?”

    安陽真誠地問。

    褚公公的笑容一頓。

    很快,他反應過來這直白之下的含義。

    “奴自然不會生殿下的氣,只是…你還有力氣?”

    安陽搖了搖頭。

    “沒有,但是我有點想看看你衣服被浸濕的樣子。”

    這真是坦率得令人心生愛憐。

    褚公公自然不介意下水給她一觀。

    只是……無論是他身上的傷痕,還是他股間的殘缺,大抵都丑陋得能讓他的殿下晚上睡不好。

    思及此,褚衛才有些猶豫。

    “沒事,我只是說說!

    安陽敏銳,馬上就感受到了他的躊躇。

    她抬起手,還帶著水露的手貼著他的下頜線,略微往下拉了拉。

    唇齒相碰。

    這親吻宛如蜻蜓點水,安陽很快又坐回了水里,背對過身。

    褚衛眼神沉了沉,任勞任怨地用濕潤的布巾給她擦著身。

    洗漱完畢后,安陽是真的再無力氣了,困熏熏地被褚公公抱回了床榻,給她蓋上了薄毯。

    “晚安,殿下!

    柔軟的發絲宛若絲綢從指縫間滑過,帶走了褚衛今日的最后一份溫情。

    殿內一片漆黑。

    他走出門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剝脫,在這夜晚顯出了幾分難言的陰冷。

    午后摟著沉睡的安陽公主,他在那看了快一個半時辰的文書和賬目。

    安陽看的都是他已經整理出來沒什么問題的,可那些被他看出問題的總要花時間清算。

    有些人夜間下了榻,穿上外衣,和尋仇似的出門了。

    而有人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好覺。

    “殿下,褚公公今日有些差事,今早送了些釵環首飾,還有時興布料新制的衣裳!

    安陽看著鏡子里的人,打了個哈欠。

    “什么?”

    禾夏的聲音比較小,宜春一心一意地在給她梳著凌亂的發絲。

    “這云妝錦是今年新上的織料,都說它輕薄如羽衣,觸之如流云。”

    禾夏在一旁蹲著,給安陽整理著袖口,一邊說,“奴婢只是聽著有這傳聞,卻不想小褚公公已將這成衣送了過來。”

    她語氣里滿是佩服,卻又帶著種“這件事乍一聽有點離譜但是一旦發現是褚公公做出來的好像就很正常”的味道。

    宜春不說,但褚衛似乎在其余的小宮女小太監眼里是個奇異的全能存在。

    像是完全想不出一個這樣年輕的太監怎么能做到這種程度。

    安陽不以為然。

    不過是布料罷了,若是花錢就能搞到,就不是什么問題。

    她在意的是這衣服極為合身,且無論是銀色的絲線織就的蘭花紋,還是光影之下會隨著不同角度顯露出不同光澤的蝶紋。

    甚合她意。

    褚公公絕對當得起她一句面面俱到。

    直到臉上的妝容繪完,安陽才睜開眼,看了眼窗外的光亮,大致掐算了下時日。

    “好了,今日要去見見皇后,做好她那有一堆嬪妃的準備!

    安陽沒有理會宜春想要扶著她的動作,站起身來,雙手放置身前,白玉手鐲襯得她腕處格外纖嫩。

    她略微扶了扶脖頸,鬢邊垂下的步搖隨之歪了歪。

    “倒也不必緊張,大抵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敢尋釁尋到本宮頭上。”

    說道這,安陽像是想到了什么樂子,勾著嘴角笑了笑。

    今日興致好。

    花神節的賽事也順利進行,想必這些時日褚衛當真拿了不少好處,就是不知道到底誰貢獻了些份額。

    當安陽提著裙擺,悠閑地走入凰棲宮。

    隨便一瞟,就看到了賢妃和淑妃坐在兩側。

    再多的不認識。

    安陽想著今天好像也不是特意請安的時日,卻也看到了不少人。

    干什么,在這里逮人。

    她挑了挑眉,剛準備意思意思給繼后行個禮,就被繼后連連道不必,就順勢也沒動。

    “今日真是巧了,本宮這凰棲宮真是熱鬧非常,安陽這邊快坐,好些時日不見你,近來可好?”

    繼后也故作不知這熱鬧的原因,帶著笑臉與她寒暄。

    安陽走到她身側左邊第一個位置,坐下,拿著繪著出水芙蓉的折扇輕搖,臉上帶著和善的淺笑。

    “當是不錯,只是佳節臨近有些忙碌,好在有人輔佐,倒也省心!

    在場大概所有人都聽得出安陽的意有所指。

    少女一襲清雅的長裙倚靠在椅子上,透出幾分閑適,和位于下座正襟危坐的嬪們像是呼吸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身為后宮中人,沒有人還是不諳世事的閨中少女。

    少時鮮少會有的,包括銀錢在內的各種壓力如山一般壓到了身上,指望皇帝的寵愛,指望皇后的寬容與慈悲。

    今日一見,帝女竟一如既往優雅如畫,身上的雅致盡數是金錢堆砌起來的,還無半點紛繁。

    難免心生復雜——

    作者有話要說:

    寫糖寫到感覺自己在水文。

    明明只是普通戀愛(滿臉復雜)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審判之月 85瓶;喵阿潯 20瓶;一只貪吃的荷蘭豬 18瓶;紅羽 10瓶;賽雷婭的狗、哈尼~~、中原中也、聿廾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6章 死因

    ==============

    安陽公主姿態隨意而優雅, 宛如從畫中走出的仕女。

    黝黑的發絲如烏木,抵在發絲間的手顯得格外皎白。

    明明也不過是剛及笄,在宮中能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已經遠超在座幾乎所有人少女時了。

    即便明白位高之人難免有吹噓的嫌疑, 可安陽公主能在那等年紀就如此滴水不漏,將一切夸獎承下不露虛色也令人心悸。

    自己在這個年紀在操心什么?是家中癡纏于后宅的姊妹紛爭, 還是苦于學堂課業?

    “…妾身的侄女們若在公主這個年紀, 能有哪怕公主一分之才能, 也能在花神誕日拿個不錯的成績了!

    安陽彎了彎眼。

    “過獎, 各家女兒都有一技之長,只是自古以來這頭名要求頗高, 本宮也不好下決策,不過貴女們應是都能有不錯的成績!

    拿到這花神之印的人是能夠直接被皇帝點名為官的。

    往年的華陽公主倒也罷了,若能得到安陽的舉薦,那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繼后:“攸兒近日還與本宮提起過你, 說他皇姐贈予他的書冊都頗有用處!

    攸兒,指的就是繼后所出的太子。

    這字乍一看平凡的不似太子之名, 安陽卻依稀記得這字常出于

    “天命攸歸”亦或是“眾望攸歸”。

    雖意為“所”字,卻也不難猜出繼后其后的心思。

    “哦?不錯, 太子上進, 是為好事。”

    安陽瞳孔一動,笑著說道。

    心中卻知道,太子不過還是孩童的年歲, 只是被壓著不得不學習。

    這話也就家長說得出口。

    雖然她確實是抱著給小孩子送一堆教學資料,卻還讓太子不得不憋著說句感恩的壞心思。

    逗著人好玩兒罷了, 太子性格偏純善,安陽也才能放手捉弄。

    他若不是這個性子, 安陽也不會讓他這個太子之位坐得如此之穩的。

    繼后也知道,安陽公主的聲望在皇帝那毫不掩飾的偏愛之下,遠超于太子的事實。

    謝家幾乎是全天下文人所推崇的禮書之世家,僅僅是一家便出過兩個三元及第,更不談謝師之威望。

    什么李家、裴家,在謝家面前都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不敢與皓月爭輝。

    安陽僅一人,便獨占了皇室尊貴、綽約之貌、詩書之香到達了食物鏈的頂端。

    繼后都不敢想,皇帝到底想給安陽配個怎樣的駙馬。

    畢竟是安陽公主,大概人在面對“皇室公主”這個身份的排斥與恐懼,都會直接下降幾個檔次吧。

    說不定,即便安陽自己沒想法,皇帝都想讓她向華陽公主學學如何享受奢靡。

    “花神誕日的宴席籌備得妥當,不提旁的,父皇命金吾衛在場外圍護衛,保護貴女們的安危,內還有司宮臺的內侍們嚴苛監守,大可放心。”

    安陽抬了抬手指,不經意間,纖細之上是一枚四周累金的青金石指環。

    旁邊的淑妃幾乎是咬著牙從她的發間釵環看到衣物首飾。

    要說驕奢,華陽公主哪里比得過安陽。

    華陽公主只不過是性子大大咧咧,完全不在乎外人言論,所以做得比較明罷了。

    以前的安陽雖也一身貴重,可她因不太習慣戴太多飾物,也遠沒到今日這地步——準確來說,是那褚衛跑到她身邊之后。

    這真是變本加厲,令人眼紅。

    若不是她依然愛好清雅,想必要像個金玉童子了。

    此世布料雖難求,但若是花以重金,也能得到,但穿在安陽身上這如云霧的色澤與花紋與□□般的細密衣衫,卻還要最頂尖的繡娘。

    這種人,往往可遇不可求。

    淑妃根本判斷不出來,到底是褚衛收到了帝皇的吩咐,還是單就僅憑自身便家財萬貫就肆意妝點向上獻媚。

    也或許兩者都有呢。

    畢竟都不奇怪。

    越是出嫁離家后,便越知銀錢的重要性,才知越是清高越是講究,便越是在細節處費銀錢。

    當真是年少不知愁,年歲大了,終于知曉家中主母為何總是終日對著賬本蹙眉一日又一日。

    誰不希望身邊能有個褚公公呢。

    淑妃悄無聲息地撇了下嘴。

    誰都知曉他名聲不好。

    可即便是世家女也要為了這銅臭之物折腰,名聲又值當個幾文錢。

    怎么安陽就能運氣頗好年少有了這價值萬金的“救命之恩”呢。

    令人不免泛酸。

    而不在乎那些妃嬪們的視線與心思的人帶著笑。

    “若是這般還能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亂子,那也不失為一樁值得深究的趣事。”

    安陽玩笑般說道。

    聽者有心。

    “可惜太后在歸京的路上遇了些事,好在當地刺史已經盡快解決,不然她還能趕得上這盛大之景,見見盧家子女!

    繼后像模像樣地感慨了一句。

    果不其然見安陽勾著嘴角,眼里含笑,卻并不置喙,有些意味深長。

    兩人很快就心知肚明了。

    安陽收回視線。

    這繼后腦子好像靈光了些。

    不過也是。

    在這后宮光是單蠢,即便在皇帝的默示下坐得穩這皇后之位,也很難應付過著一茬又一茬的妃嬪。

    人總不能在一條溝里來回翻滾。

    想到這里,安陽腦中仿佛出現了畫面似的,竟有些想笑出聲,好在她很快反應過來。

    只見她快速抬起手端著手邊的茶杯,而后聞著香挑了挑眉,視線迅速下移。

    見她發現了,繼后這才笑著說道。

    “知曉你愛喝這青茶,本宮這也不多,難得你來,便拿了些招待你!

    可不是不多。

    這宮中貢茶之一,幾乎是都落到了安陽的手上。

    具體一點,是皇帝喝茶不太挑嘴,他愛的是那山間白芽,享受的是一個在佛寺中飲茶的氛圍感。

    平時就是喝濃茶來提神,也不講究什么口感了。

    屬于是白瞎了那貴重的茶葉和身側女官神乎其神的泡茶技術。

    也因此,知曉安陽喜歡,皇帝便把上供的份額大半全給了安陽。

    更逞論褚衛的謀私。

    “皇后有心了!

    安陽彎著眼搖了搖手中的茶杯。

    她在外最愛干的事就是指聞茶香裝裝樣子,不飲半口。

    一方面是防止被暗算。

    另一方面是——外面的茶真的口感不太好(委婉)。

    但此刻不同,繼后既然明晃晃擺出了這份心意,安陽若是不受,就是十分的不給面子。

    她淺飲了一口,按捺住想蹙眉的沖動。

    茶是不錯,就是泡茶的手藝不如帝側身邊的苗女官,也不如她的褚公公。

    失了些香氣,就讓這飲茶的過程顯得有些許遺憾。

    安陽一邊感慨自己真是矯情得慌,一邊裝作無事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然后虛偽地拿著套話敷衍了一下繼后。

    鑒于不想去皇帝那里只為了混幾杯茶和一頓飯就要受剝削看折子,安陽準備回去等貌美如花的褚衛給自己泡。

    這種感覺微妙的像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買了一杯奶茶然后做得味道不對勁,明明熱量已經攝入了但是喝的快樂不起來。

    坐在一旁溫和地吃著茶點的賢妃倒是不管世事的樣子。

    她自家女兒已經住進公主府快樂好些年了,她可沒什么好操心的。

    賢妃早些年也不滿華陽那般放肆,完全不知自己這般賢淑溫吞的人怎么養出個小霸王。

    后來也就看開了。

    再怎樣也比如自己一般一輩子受人桎梏,暗無天日要好。

    至于別家求到她頭上來,酌情能幫就幫,幫不了就算了。

    若是華陽生了孩子,賢妃可還是想求個恩典去幫她帶孩子的。

    反正怎么樣都比在后宮中寂寥度日要好。

    “今年公主可有給予厚望的人選?”

    安陽視線一轉,看到問出這話的淑妃,她看起來像是心有郁氣不順,以至于臉色都不太好。

    情緒太溢于言表了。

    安陽手指托在臉頰邊,指尖下意識搭著點了點。

    “原是有的!

    旁邊的妃子們立刻豎起耳朵。

    “只是今年不知怎么的,聽說玉京里的貴女們無論大小,皆是十分努力,倒讓本宮沒了判斷標準!

    旁邊的人沉默了幾秒。

    這話,仿佛說了,又仿佛沒說。

    安陽:老廢話官腔了,你以為呢。

    她笑著說道,帶著贊許:“倒也是好事,讓人不禁拭目以待,看有沒有人脫穎而出,讓人眼前一亮!

    幾個回合來回,安陽硬是禮貌地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

    看時辰也差不多,繼后想留她用飯,被安陽拿有事推拒了。

    在外可吃不好飯。

    一天也沒什么樂趣,也就能在冰夠的崇雅宮內吃些合胃口的飯菜,哪里能在別人的宮里受苦。

    又沒人伺候冰又不足還不合她胃口。

    安陽真是受夠溫吞的燉煮燜了。

    就在她思考午后事務的時候,同樣陷入思考的皇帝正在殿內拿著一份圖紙仔細打量。

    “說起來,小褚……”

    “是。”

    褚公公冷不丁開口。

    皇帝一愣,看了過去。

    只見那明明已及冠,臉卻顯得比不少未及冠早熟的世家子還要嫩許多的臉,乍一看居然有些二八年華的味。

    眼神怪了起來。

    褚衛狐疑:“陛下?”

    “安陽難道教了你什么駐顏秘方嗎?”

    皇帝托著下巴,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太監。

    怎么比之前在他身邊的時候,看著還要水嫩??

    一時之間,皇帝竟險些要忘了自己要問的話。

    褚衛這才意識到,居然是臉引起了過中年的皇帝的眼,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地說。

    “可能是奴蓄不起須吧,安陽公主寬仁,奴伴身側也沒甚忙事,才顯得氣色好些!

    皇帝一想,也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美鬢,忍痛想了想。

    自己也早已過了褚衛這年紀,毛發生長速度變慢,若是剃了之后又想要反而得不償失。

    不應當不應當。

    “不說這個了,朕之前為安陽擇定了公主府的地點,準備將前朝榮慶王的舊址重建修整,現已定好框架,你看看這圖紙!

    榮慶王,是前朝出了名的富貴王爺。

    本身舊址在封鎖廢棄后也仍然保持風貌。

    皇帝想的是,既然已有一個良好的基礎,那要再改一個公主府不是輕而易舉。

    他看了看工部交上來的東西。

    皇帝非本術業專攻者,其實看不太懂這些建筑相關的東西。

    不過,是否認真仔細是很容易能看出來的。

    工部受安陽照拂良多——不如說,不同于過去的皇子大多喜禮部與吏部或是兵部,工部是安陽在前朝最為偏愛的。

    她甚至會動用自己的私庫來補貼工部的官員們。

    皇帝難以面面俱到。

    之前有一任工部侍郎家中有恙,安陽知曉此事后直接派人前去上門裝作他的同僚友人來贈禮補貼。

    等那侍郎回到家中知曉了此事,竟還一時之間不知是誰干的,直到看到那盒中銀錢下壓的信件。

    字跡如行云流水,清晰中帶著幾分從容。

    落尾處不是名姓,而是方方正正的一個云鶴印。

    是考慮到如果真的是無名無姓之人的贈禮,他是絕對不可能收受的,反而會心生懼怕,因此才留的小印。

    皇帝知曉之后感慨萬千。

    在后宮之內,繼后都會時不時怯懦地試探他對太子的想法。

    唯獨安陽一直堅持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明明裝作一副對這天下毫不在意的架勢,卻又保持著想看著河清海晏的心,真正去實施做事。

    事實上。

    安陽:我沒有。

    ——這是濾鏡,是濾鏡!

    那么當事人的意見這里不考慮。

    想給自己乖女兒一個驚喜的皇帝拿著手中精致的圖紙。

    要知道,雖然工部有不少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但這公主府的精細程度看起來就很耗心思,幾乎每一處都講究至極,風水與方位拿捏的恰到好處。

    一看就不是短時間能構想出來的東西。

    反而像是在他下達旨意之前就已經開始精雕細琢的設計。

    在褚衛來之前,皇帝看著這沓圖紙,都要搖著頭說在看似不逾矩的外觀下,里面不少處堪稱巧奪天工。

    想是榮慶王都想不到,自己已經非常滿意的府邸,還能經由這樣一改。

    褚衛上前拿過圖紙一觀。

    他曾監守過一段時間的水患以及河堤修防,也受任去勘察皇陵的修建工作。

    工部的人圖紙極其精細,即便褚衛還是個外行,也能看出下面用花了多少功夫。

    褚公公略微瞇起眼,仿佛在仔細端詳。

    這公主府的距離他的宅邸有些…

    不過也無礙。

    褚衛一邊看著手中的圖紙,一邊想著反正自己是要跟在安陽公主身側侍奉的。

    不過是個房子罷了,放著就放著吧。

    “很是完善,甚至顧慮到了花卉擺放之地的光線,公主看到后定是滿意…”

    褚公公帶著笑,毫不吝惜夸獎。

    “建成之前你可莫要與她說!”

    皇帝瞪了瞪眼。

    褚衛:“…奴謹遵圣意!

    “不過到時候你肯定要先去布置好,別讓她出了宮離了朕什么就不適應,給弄病了就不好了!

    皇帝絮絮叨叨的,像是個女兒馬上要出嫁了一樣憂心的老父親。

    褚衛在旁躬身認真聽著。

    他不知道,他方才還頗不在意的住宅,此刻已經多了個“不速之客”。

    ……

    褚衛宅邸的人誰都敢攔,唯獨不敢攔安陽公主。

    安陽和回自己家一樣走了進去。

    不少奴仆驚訝于此刻竟有人此地,偷偷瞥一眼而后像是被燙到般收回視線。

    她這樣突然到訪讓不少人慌亂了一下。

    但也很快就反應過來。

    褚公公曾言,對待安陽公主要勝過對待他本人。

    那問題就很簡單了,按照褚公公原本的態度,有什么好的東西能呈上就呈上。

    這乍一看簡約的宅邸庫房里堪稱金碧輝煌。

    “熱!

    安陽感受著身側宮女勤勤懇懇給自己打著扇,呼了口氣。

    周圍是緊急搬上來的冰鑒。

    “您若是提前吩咐一聲,哪能還讓您熱著!

    管事的迅速讓人端上涼茶賠笑道。

    他甚至是剛從床上被扒起來的,頭上還冒著虛汗。

    “無礙,就是借個地方!

    安陽擺了擺手,剛想將人揮下去,突然想起一事。

    “等等,一會兒上些可口的茶點,不要太黏膩,糖霜也不要加太多,本宮要接待一位客人!

    “是!

    一盞茶的時間后。

    阮明櫻被拎著降落到此地。

    她雖然還有些凌亂,但也遠比上次硬生生捆綁過來還不少。

    臉上倒有些麻木,像是已經一回生二回熟習慣了。

    “暈…”

    阮明櫻軟坐在一邊,大口喝了杯水,才緩和過來。

    安陽:“所以,是有什么想起來的事嗎?”

    她手撐著臉頰問道,語氣帶著些隨意,像是并不在意這件事。

    阮明櫻寄信與她,專門提到此事,她今天下午才找到時間出宮來。

    恰好褚衛也不在,更簡單些。

    聽安陽這樣說,阮明櫻立即反應了過來,正過神,頗為嚴肅。

    “我想起來你為什么是最大反派了!

    安陽眨了眨眼。

    她反問:“你不是說我壓迫女主角非要拆散她的婚姻嗎?這還不夠?”

    阮明櫻搖了搖頭。

    “這是篇小言情文,女主角遭到最大的打擊并不是說來自皇權想拆散她,而且后期她已經成婚了,你還是反派沒有分毫改變!

    “原因是,你是男主角的白月光!

    她聲音鄭重,斬釘截鐵。

    安陽原本只是像是聽樂子般手托著下巴聽阮明櫻說話。

    聽完此言還思索了一下男主角是誰。

    然后匪夷所思地挑了挑眉。

    “若說傾慕我的人多不奇怪,只是你說的是裴家人,就有點好笑了!

    安陽瞳孔轉悠了一下,像是在回憶。

    “裴家與明陵同黨,與我有大仇,如果是裴家世子喜愛我…”

    她剛想嗤笑,感覺是滑天下之大稽,下一秒手忽然一頓。

    對。

    此事并非是無中生有,也不是玩笑話。

    安陽其實是有印象的。

    曲水流觴時,她走在路上感覺到裴家世子對她的視線,馬場之外,與那李半巰同路者的凝視…

    安陽蹙起眉。

    竟是這個意思?

    荒謬,何等荒謬,身為裴家世子竟是個…戀愛腦?

    是想折辱她嗎?皇帝必定不會允許此事發生。

    想不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個嫡姐因為裴家人三心二意對我恨上加恨?”

    阮明櫻:“沒錯!”

    安陽點了點頭。

    充分示范了一下什么叫想不通就不想了。

    “你最近吃得不錯?感覺圓潤了不少?”

    阮明櫻被她迅速換話題的速度給震驚了一下,而后抽了抽嘴角。

    “啊,確實之前吃得不好,在忭州阮家的時候還克扣用度,來玉京之后堂兄脾氣好,你還給夠了錢嘛。”

    安陽點了點頭,將桌上的點心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說起來,你想回去嗎?或者說,你知道回家的辦法嗎?”

    她輕描淡寫地說。

    卻一下子勾住了阮明櫻的注意力。

    “當然想。∥也皇亲栽复┻^來的,這里沒有wifi沒有手機,吃的還不夠好,還封建迷信!

    阮明櫻像是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她掰著手指一個一個數,像是說不盡她的委屈。

    “你知道回家的辦法嗎?”

    安陽嘆了口氣,愛憐地看著她。

    “櫻櫻,我的家不是你的家!

    阮明櫻:“?”

    安陽抬了抬手,指尖上還沾著琉璃杯上滑下的液滴。

    “我們來自不同的時代,如果沒錯的話,我原本生活的,是距離你很多年以后的未來!

    “說得明白一些,我是通過正規渠道,花錢穿越過來體驗生活的。”

    阮明櫻愣住了,睜大了眼。

    “……?所以你是可以回去的嗎?”

    “我買的是往返票啦,我只要在這里死亡就可以回去了!

    安陽點了點頭,毫不介意地說道。

    阮明櫻:“冒昧地問一下您花了多少!

    “我那個時候的貨幣和你記憶里的應該不太一樣。”

    安陽抿了抿嘴,還是回了,“十個億!

    阮明櫻:“……”

    您有事嗎?

    安陽很顯然并不在意這個金額,她沒有停下,繼續說道。

    “理論上我這具身體會在二十四歲那年的春天染疾而逝,今天既然與你聊到,就說得清楚一些。”

    阮明櫻怔怔地看著她。

    沒錯。

    面前的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五歲,看向自己的視線卻帶著思慮,像是在思考。

    ——若是她不在了,自己要怎么辦。

    阮明櫻坐著,一下子有些難過。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穿過來的,我醒來那天也沒有什么奇怪天象,也不是跳水,我就是躺在床上一閉眼一睜眼就來了!

    她其實是知道安陽公主的結局。

    確實如安陽所說,被女主幾乎仇視了那么多年的公主,最后于作者的筆下,輕而易舉的在最美麗的年華內病逝,藥石罔醫。

    阮明櫻只是不敢說。

    卻沒想到,安陽對這件事一清二楚,像是早已知曉天命——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虐不是虐(。)

    讓在幻想美好未來的褚公公和結尾知曉未來的安陽放在一起形成對比也不是我的惡趣味,只是剛好字數夠…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阿潯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背心的優勢構象 10瓶;戲子 9瓶;小樓 6瓶;43002690、哈尼~~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其名

    ==============

    阮明櫻不知道。

    其實安陽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規劃好了自己死后財產如何分配的問題。

    這十幾年對于她而言有些像一場夢, 卻也同樣經歷良多。

    安陽每一步都規劃得很完善,幾乎是面面俱到。

    卻沒想到幾年后出了個讓她不知道怎么安排的阮明櫻。

    “我病逝的那天,你要到我的身邊來, 我試試看, 能不能拜托送我來的那位幫個忙!

    安陽嘆了口氣,指尖滑過發絲, 纏了幾個小圈出來。

    “誒?是操作機器的人嗎?”

    “不是人哦!

    阮明櫻一愣, 感覺自己的唯物主義思想搖搖欲墜。

    “神明?未來有神存在嗎?”

    “我所在的未來不一定是你的世界的未來!

    安陽耐心解釋。

    “但是我所在的世界存在于表面上自稱是AI, 但是實際上和神明幾乎無異的存在!

    “如果送你回家不是什么難事的話, 就只需要考慮財力了!

    阮明櫻聽懂了她的意思。

    如果能送,安陽肯定會想辦法, 如果送不了——

    那她就只能在這個時代待著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成功不了,我也會替你準備好足夠你度過余生的財力與保護。”

    安陽又安慰了她一下。

    至于其他的意外,她就保證不了了。

    阮明櫻拉起了安陽的手。

    “我知道, 不管到時成功與否,都謝謝你愿意幫我!

    眼前的少女神色認真, 卻像是已然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天災人禍,每個人都只能盡力去減少帶來的損失。

    如果實在無法挽回, 也沒有辦法。

    “好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拎你從考點出來補幾口點心已經是徇私了,早些回去吧。”

    阮明櫻蔫蔫地站起來。

    “我也不是很在乎花神節…”

    怎么穿越過來還要不?荚嚢!

    安陽笑了笑, 沒說話。

    她坐于堂內,手中捧著茶杯。

    及笄的這一年對于她來說, 并非是常人眼里少女的成人禮。

    而是在警醒著她,她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已不足十年。

    褚衛的宅邸安靜到有些死寂。

    她閉著眼, 指甲一下一下點在茶杯上,發出輕輕的悅耳碰撞聲。

    剛好適合想事。

    安陽其實給褚衛準備了厚禮——事實上,遠超他曾經那么多年贈予她的那些金銀玉石等。

    在她那包括但不僅限于財寶外,她還留了不少能幫助褚衛能更好的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的“武器”。

    一個死去的公主或許并不能說明什么,但安陽能夠確定她是死在她父皇之前的。

    安陽分毫不懷疑,皇帝在看到她的遺書之后,不會再遷怒于旁人。

    她幾乎事事周全。

    唯獨不知往后要如何對褚衛說。

    安陽遲鈍地回憶起來,他之前最委屈的時候也不過是紅了眼眶,忍著不哭的樣子都讓人憐愛。

    褚衛知曉安陽公主來到自己的府邸,已經是他過了大半個時辰后,從明政殿出來的事情了。

    他急匆匆地回到家中。

    恰好看到安陽公主閉著眼,卻并沒有在休憩,挺直脊背,身上縈繞著一股疏離感。

    “…殿…下?”

    褚衛的聲音有些生澀,極強的不安感涌了上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安陽幾乎是反射性地睜開了眼。

    “褚衛?我還以為你在忙呢!

    她露出了笑容,柔和而親昵,宛如春日的花朵,嬌嫩欲滴又沁人心脾。

    “殿下可是有心事?”

    褚衛上前,托住了她的手。

    他的面龐不掩飾自己的擔憂,原本總是上挑飛揚的眼角都情不自禁壓了下來。

    “無礙,剛好有時間,你與本宮說說,考核的結果如何。”

    褚衛一想,也是,安陽公主總是更關注正事。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褚公公心中仍無法說服自己,卻不得不按捺下來,迅速組織好語言開口與她敘述。

    “…盧家女于詩畫上雖有才,卻棋差一著輸與方家女,舞源郡主在馬術一科遠勝旁人,別的科目卻……”

    褚衛的記憶力好,幾乎是把安陽關注的人全部給她大概說了一遍。

    “不錯!

    安陽垂著眼,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涼意。

    “今年的花印,本宮要賜予方羨青。”

    褚衛一頓,臉上露出欣然又運籌帷幄的笑容。

    “您交代的事,奴自然會辦到!

    ……

    花神節一事招搖而煙火氣重。

    安陽走上大街上時,竟有些被這繁華得幾乎有些閃眼的喧嘩震了下。

    “我記得,上回在花神節出門時,也沒有這么…”

    她蹙眉,手托著下巴,有些匪夷所思地挑起眉。

    “夸張?”

    安陽出門之前,還在思考要不要換身衣服,結果被褚衛極力阻止了。

    褚公公貼心的與她說,花神節期間,女孩們大多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

    別說安陽的穿著平日便很是清雅了,在這花神節期間,她簡直淡的有些格格不入。

    “您放心大膽地走!

    倒是褚衛換了身日常些的衣服。

    兩人這般走在路上,倒像極了一對還未婚配卻已定情的伴侶。

    而這樣的組合,在這街道上再平凡不過。

    “殿…小姐可有想要的花燈?”

    褚衛指了指一旁有不少人的攤位。

    攤位上里里外外掛了好幾排花燈,從月季到牡丹應有盡有。

    且做工精巧,雖比不上宮中精雕細琢,卻也已經是民間難得的好受。

    安陽隨意地掃了一眼,這燈謎大多不難,只是做工越細致的越需巧思。

    “我想要哪個,你就能猜出來給我嗎?”

    她歪了歪頭。

    褚衛眨了下眼。

    橘與紅交織的燈光之下,少女的臉龐都染上了暖色,水盈盈的眼里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說起來像是老土話本里的話,大抵就是仿佛她的眼中只能看到自己一人。

    褚公公以前總覺得這些話是世間男子拿來哄騙少女的。

    墜入愛河后就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何等愚蠢。

    他卻愿意此刻沉溺于他家殿下的眼里。

    “自然可以,無論是哪盞燈!

    “哎呀這位小兄弟話說得真滿。”

    “那可不得在小姑娘面前顯顯面子,沒事,就算猜不出來也能多花些銀錢買下。”

    安陽手抵在嘴唇邊,眼神左右搜尋,而后抬起手指了指最上面的其中一盞燈。

    “要那朵并蒂蓮!

    旁邊驟然開始喧嘩著捧場。

    亦或是激將。

    “喲——”

    “哎呀哎呀,丫頭好直接!

    “這不得馬上給人家拿下?”

    褚衛心下迅速一跳,馬上丟了銀子給攤主。

    攤主抹了一把頭巾,“嘿”地喊了聲,拿起竹竿就將那花燈前的謎牌亮了出來。

    若說下面的謎題大多是普通人也能猜出來,最上面的就幾乎只有讀過書的才能看懂題面了。

    卻也并不難。

    褚衛思索了一會兒,指尖淺淺一劃,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從容說出,贏得了旁邊的原本在起哄人的贊賞。

    “小兄弟不錯啊,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哈!”

    安陽抬起手接過攤主遞過來的并蒂蓮花燈,目光卻落在褚衛身上。

    褚衛神色不變,臉上也帶著溫和的笑意。

    “別人是一片好心!

    他靠近了些,手距離安陽有些距離的位置停下,躊躇了一下,又靠近攬著她往人群外走。

    燈光之下,褚衛神態溫良,聲音也和善又體貼。

    “我不至于因為這些不明真相的好話而難過,亦或是生氣!

    他話音又一轉。

    “還是說,在小姐眼里,我竟這般禁不起事?”

    安陽彎起眼,將并蒂蓮的花燈湊到他的眼前。

    褚衛看了看這花燈里的燈芯,又看了看花瓣,耳廓下意識紅了紅,臉上情不自禁帶起了笑。

    他們仿佛化作了這街道上最平凡不過的一對情侶,互許終身,即將成婚。

    也因此,在這迷了眼的暖光下,褚衛并未曾察覺眼前少女笑容掩飾下的思索。

    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他們竟一樣都不會占。

    夜深。

    這個時點自然回不了宮了。

    安陽將那并蒂蓮燈擺放在床邊,里面的燭被褚衛換了一盞新的,火光閃爍跳躍。

    “今日奴不在,殿下可有好好用膳?”

    兩人共同躺在床上,安陽手里還擺弄著褚衛指腹邊的小繭。

    聽他這樣一問,安陽手一僵。

    褚衛挑起眉,靠近了些,額頭幾乎抵著安陽的額心。

    “嗯?”

    他聲音壓低了,再加上床笫間私語,聲音偏小。

    安陽不知他這房子是怎么建的,用的冰鑒比宮內少,卻涼快許多。

    她眨了眨眼,眼神有些飄,情不自禁地捏緊了褚衛的手。

    “吃了些蔬菜,還有小面,還用了些奶淋葡萄!

    乍一看說得很清楚,但是褚衛哪里不知她模糊了用量。

    他將手從安陽手里拿出,對上她半困不困的眼神,勾著嘴角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

    “奴悉心準備了飯食,明日午間殿下要好好用,莫要貪那冰飲。”

    說著,他的手輕輕地揉了揉安陽的小腹處。

    心里算著日子的褚公公最知曉不過,她的月事來前切忌貪涼。

    安陽“唔”了聲,就是答應了。

    房間昏暗又安靜,只余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殿下又睡不著?”

    他出聲,安陽背后的系帶不知不覺隨著他的指尖松落。

    衣物的摩拭聲窸窣響起,宛如絲綢滑過木面。

    安陽抬起眼,直視著褚衛。

    “你想與我成親嗎?”

    少女的聲音輕柔又認真。

    卻仿佛煙花般在褚衛腦中綻放。

    他睜大了眼,一時之間怔住了,再開口竟有些慌亂。

    “殿下?這話是…?”

    褚公公即便再大膽,也從未奢求過“成親”。

    多么遙遠的字眼啊。

    他仿佛有些恍惚,又回過神來。

    宮中的對食也不過是簡單的登個記,稍微有些財力的便在自己的小屋里弄些喜慶的飾物。

    褚衛想都沒想過,他扯起的嘴角不知不覺苦澀中竟又醞釀起甜意。

    他的殿下竟愿與他一個殘缺之人說這話。

    “如果要辦的話,可能不會很隆重!

    安陽說的很清楚,手卻又被面前的少年太監托住了手。

    他臉上帶笑,眼里卻含著水光,仿若夏日瀲滟的湖面。

    “殿下心善,奴卻不舍得!

    安陽公主身為皇帝嫡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切規矩在皇帝的溺愛之下都可以暫時忽略。

    她原本可以擁有著玉京之內最為盛大和奢華的婚禮

    而不是與一個閹人,悄無聲息的在屋子里,一切從簡。

    沒有高朋滿座,沒有十八臺大轎,更沒有高堂的祝福與滿街的喧鬧祝福。

    什么都沒有。

    “殿下對待奴已經很好了,仁至義盡了,奴此生并無任何遺憾!

    安陽抬起手,指尖拭過他的眼角,帶起了一點點澀與紅暈。

    他是歷經許多風霜坎坷,這皮膚又敏感得很。

    安陽小小地搖了搖頭。

    “可我們之間。”她頓了頓,“并非是仁義的關系?”

    懷中少女目光澄澈而清晰。

    月光如洗。

    褚衛低下頭親吻了上去,輕柔地順著她微張的唇齒深入進去,先是牽著她的舌尖繞弄纏綿。

    嘴里帶著淺淡拿來漱口的清茶味,更多的是縈繞在鼻尖的花香,仿佛要往腦子里鉆。

    半晌,松開相依的柔軟。

    “殿下,我的好殿下!

    褚衛捧著安陽的臉頰,從她的額心開始,眼皮,鼻尖,一直吻到下巴,處處珍之重之。

    他在這如牢籠一般的偌大皇宮中,太過習慣于爭搶。

    同一塊餅,別人拿得多了,他自然拿得就少了。

    他學會踩著別人往上爬,絕不坐以待斃,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唯獨在安陽公主面前。

    他總是不敢奢求,偏偏安陽又愿意把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捧到他的眼前。

    面前看起來不過少年模樣的太監眼眶周圍有些泛紅,手上的動作有些焦急。

    像是即使缺乏了器官,卻仍然有些焦躁的欲望無處抒發。

    便迫切地想要通過滿足安陽來獲得精神上的快樂。

    向來聲音清晰得如銀瓶乍破的褚公公聲音都模糊了些,手順著衣料滑入,嘴唇如慌不擇路般在她的脖頸上親吻。

    完全失了往日的分寸一般。

    “唔…”

    安陽感受著指尖于丘陵間的觸感,手扒在身前人的背上,指尖情不自禁順著那織金紋路還是劃拉。

    明明的夏日的夜晚,室內卻干爽又泛著涼意。

    安陽半瞇著眼,在不斷翻涌的熱意之間只感覺得到酥麻與澀意。

    窗沿的并蒂蓮燈火光撲閃。

    不知是因為大腦接受到挑逗神經帶來的酥麻感,而在眼前如煙花般綻開的光暈,還是那花燈內不斷搖晃橙色的火光。

    “有點…脹…”

    安陽蹙著眉,最后還是在那開拓帶來的酸澀感中,咬住了褚衛的肩膀。

    “哈!

    她剛松開嘴唇,就感覺到指尖那驟然的一蹭,幾乎失聲地喘息了出來。

    這竟是個難得的在兩人相處時的難眠之夜。

    “奴服侍得舒服嗎?”

    褚衛在她的耳垂上舔舐著而后親吻了下,聲音有些喑啞地問道。

    安陽沉默了幾秒,而后“唔嗯”了聲。

    她垂著眼,睫毛輕輕顫動。

    之前也未曾經歷過這樣漫長到綿延不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強烈愉悅感。

    像是暴雨中的海浪,翻滾又席卷而來。

    她指尖都有些發抖,更不提放在床邊的腳踝用不上力。

    “殿下這樣,還算是處子之身嗎?”

    褚衛手撐在她的脖頸一側,垂下頭蹭了蹭她的脖頸,聲音帶著奇異的興奮。

    或許還有些精神高度集中與發泄時外露的惡劣。

    而這些,過去從未在安陽面前表露分毫。

    說著,他緩緩從衣擺下抬起手指,上面染著剛溫熱的清酒般的色澤,勾著唇角。

    “明明什么都已經與奴做過了!

    安陽迷蒙著眼,側過身,額側隱約有些薄汗,她喘息著下意識曲起腿并攏。

    “唔…困了!

    明明身上還泛著綿綿的酥麻感,困意卻如潮水一般涌上來。

    安陽最后感覺到的是唇間落下的輕吻,轉瞬即逝。

    而她落入黑暗,進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

    感受到一陣香氣,安陽驟然睜開眼,神志清醒。

    窗外太陽大亮。

    很顯然,已經接近午時了。

    桌上放著的是一盞看著就貴重的花瓶。

    安陽瞅了瞅,感覺像是那個名家的畫被印在了上面,名字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算了想不起來的人名多了去了。

    破罐子破摔的安陽剛想赤著腳下床,就被驟然打開門進來的褚衛給攔住了。

    他跑過來的速度快到安陽還沒反應過來,只顧著睜大了眼。

    “殿下,鞋襪不可忽略!

    褚衛嘆了口氣,將早已工整放到一邊的白襪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腳踝給她穿上。

    “熱嘛!

    安陽不以為然,大夏天的還裹得死緊沒必要吧?

    “殿下這房內哪里熱。”

    褚衛自然不會完全依她所言,給雖然嘴上不愿,身體卻很乖巧的受著的安陽穿好,而后才帶著她的手坐到了椅上。

    花瓶內是一大束新鮮的梔子花,清新的香氣撲鼻,還沾染著露滴。

    雪白的花瓣帶著脈絡,靜靜盛開。

    褚衛倒扣著手,用指節敲了敲桌面。

    外面早已等候好的婢女們瞬間如魚貫而入,噤聲快步進房,將手中的午膳一一布置在桌面上。

    “殿下昨日沒怎么用,今日可一點都不能少!

    其實褚衛不這么勸說,安陽也不會拒絕這早午膳。

    昨日不光是夜間在街市漫步,晚上更是來回折騰了一番。

    她本就體力不算好,這樣下來幾乎是肚內空空。

    “太后是不是重新啟程了?崔刺史已把案件詳實呈遞上京了吧!

    褚衛:“是,不過她即便快馬加鞭也只能在花神節后兩天到!

    更不提太后那羸弱的老年身,哪里受得住這般顛簸。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安陽一邊張開口,吃著褚衛夾過來的筍瓜,一邊懨懨地表示著對于這老輩的倦意。

    “哪里能讓殿下這般煩心!

    褚衛情難自禁,見她吃的速度有些快,抬起手快速與她倒了杯涼飲。

    “知道她翻不起風浪,但光是在面前說話…”

    安陽閉上了嘴,不想繼續說下去。

    有些人在她眼前呼吸她都覺得煩就是了。

    褚衛突然湊近,在安陽的眼尾親吻了一下。

    她羽睫一顫,眸光閃爍,卻沒有分毫拒絕。

    安陽在那溫熱感離開后抬起眼,疑惑地開口。

    “你是在哄我?”

    她看著自己的手被眼前的褚衛捧起。

    褚衛的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眼底隱約透著些帶著戾氣的傲慢,嘴角的弧度不降反升。

    “殿下安心,奴自然不會讓擾人的事鬧到您的眼前!

    安陽盯著他許久。

    就在褚公公開始懷疑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讓她不信任了,還是自己畫說錯了的時候。

    她驀然開口,聲音清脆。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誒……?

    褚衛握住她的手一僵。

    “奴怎會不知?”

    他似乎隱約有些猜到了什么,眼神下意識想閃避開來,卻又硬生生逼著自己集中目光。

    不可以和以前一樣馬上就想退后。

    褚衛哪里真的舍得讓他的殿下一而再再而三主動向自己伸出手,而后敗興而歸。

    不識好歹也稍微有個限度吧。

    “傳聞元后期盼殿下如桃樹一般健康長大,取自‘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蓁字為名。”

    說完,褚衛腦中愈發明晰。

    果不其然。

    安陽彎著眼笑了笑。

    “你可以這樣叫我!

    褚衛張著嘴,有些躊躇。

    像是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對著安陽喚出除了“殿下”以外的稱呼,尤其是——還這么親密。

    連當今陛下都幾乎沒有這樣喚過安陽。

    但這樣的猶豫之下,更多的是從心底開始往上蔓延的欣喜。

    證明了他與其他人的不同,他是特殊的。

    一想到昨夜那般親密的貼身相擁時,褚衛在心里都潛意識的是在呼喚著“殿下”的尊稱。

    現如今,竟能被允許直接稱呼她為……

    蓁蓁。

    縱使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喚道,僅僅是想到在房間兩人獨處時,他能與安陽公主的伴侶一般,叫出這個名字。

    褚衛就幾乎渾身發熱。

    坐在桌邊侍奉用膳,床邊按揉筋骨,乃至于床笫之間的耳鬢廝磨,都仿佛因為這一昵稱多了幾分別樣的色澤。

    好像他們之間的距離,都從簡簡單單的公主與內監,進化到了更為親密的愛侶一般。

    安陽看著表面臉上并無什么表情,眼里卻起伏不定的褚衛。

    他看起來不過剛成年不久,若不是經歷良多,僅是身體線條就顯出幾分難言的青澀與成熟相間。

    現在還是早晨…不對。

    安陽想著,已經是中午了,她的生物鐘與一般古代人不太一樣。

    “……蓁…蓁…”

    褚衛有些磕絆地開口,遠不似往日從容,烏黑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層不自在的陰影——

    作者有話要說:

    甜吧!

    我可是正兒八經的甜文作者。

    感謝為我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瀘晚 5瓶;聿廾、哈尼~~、中原中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8章 傲慢

    ==============

    今年的花神節考核。

    表面上雖由安陽公主操辦, 但實則大部分人看到那大名鼎鼎的褚公公的身影時常出現時,心中也有了成算。

    連之前隱約有想翻出舞弊之事的人,還沒來得及張揚, 便連夜被關進了牢獄。

    安陽公主心善, 往往不會動用過重的刑罰。

    可褚衛不同。

    他是陛下已用過的刀刃,連雙手都已習慣了刑具的形狀。

    高溫與鮮血, 腐爛與鐵銹, 混雜著的味道縈繞在那牢獄之中。

    尊貴無比的少女悠然的于他懷中熟睡。

    而褚衛帶著淺笑, 手中毫不猶豫地落下了他黑到仿佛透著血色的筆跡。

    安陽公主大部分都延續了舊制, 唯獨褚衛在操作的流程中做了些額外的事。

    他脾氣不好,當面對的不是安陽公主的時候, 即便是笑著,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陰森模樣。

    “若是有不滿考核結果的,盡可現下就提出來,將你們的, 與這榜前的試卷都展出來評判一番,可莫說咱家不給面子!

    本是有些議論紛紛的人聲立即安靜了下來。

    連原本頗為不平的舞源郡主都一下子止住了話頭。

    今年的考官雖沒表面公布, 但安陽公主也沒怎么掩飾,都是大名鼎鼎的書香大家。

    本就不該有什么爭議的事情, 在褚衛那天然的壓迫之下, 于花神節前一天落下了帷幕。

    要知道,貴女們家中的兄弟,大多也是讀書人。

    本朝是繁華和平之世, 在場的考生之中家中父兄上過戰場的少。

    所以在面對只是隨意地掩飾了一下自己身上血戾氣的褚衛時,才顯得格外拘謹。

    事實上, 大部分人的感覺沒錯。

    褚衛那簡單快速的洗漱,自然洗不凈他身上沾染的魚龍混雜的味道。

    他大抵是想著, 反正距離這些貴女們還有些距離,他又不會動手,也不至于嚇到。

    褚公公屬實是低估了自己。

    出了考場回皇宮。

    若不是他練過武,這體力哪里撐得住。

    要知道即便是每天走幾步,只是早起上個朝,午后議事,再看半天折子,晚上經歷一番造人運動的皇帝,都覺得自己累得不行。

    褚衛每天高強度走動,甚至要在預判到中途會發生的各種意外,還要處理各項事務。

    實際上比皇帝要累得多。

    或許是白日太累,安陽公主這幾天到了時辰沒多久就入了睡。

    自然也沒有褚公公操作的余地。

    以至于他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驟然席卷而來的,莫名的空虛。

    他的心明明還保持著對于安陽的尊重與珍視,陡然蔓延的卻是異樣的占有欲。

    對。

    當初在他瘋狂翻涌著幾乎要吞噬一切理智的自卑之下,原本被壓抑得很好的瘋狂,終于在安陽公主這仿佛無度的寬容之中……

    再次沸騰。

    ……

    花神節當日。

    是夜。

    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身著一席華服坐于高位的安陽公主身邊站著與她細話的褚衛。

    沒說兩句,褚公公就蹙著眉快步離開了。

    明明看起來臉嫩又偏瘦削,在場除了貴女外的誥命夫人們大多并不認為他身上凝聚的是矜貴的威壓感。

    而是…宛如酷吏般的冷腥氣,似乎上挑的狹長眼尾凝聚著久久不散的戾氣。

    比起安陽公主身上明顯的貴氣,這位出了名的奸宦如劊子手的氣息讓她們倍感冒犯與不吉利。

    仿佛他手上沾染過的,或多或少是她們在座人的遠族。

    而端坐于高位的安陽眉眼帶笑。

    她一邊與奉承的夫人們談笑風生,一邊思索著今日正是那女主角落水的日子。

    而她在湖邊布下了天羅地網,別說是人,連只青蛙都跳不進去。

    花神節考核的結果實則在昨夜已經擺在了安陽的桌面上。

    今日的眾女獻神舞不過是個走個流程。

    “今年的花印是誰的?”

    坐在安陽側邊一些的華陽不羈地湊到她身邊,用手肘懟了懟她。

    “一會兒就揭曉了,你怎么比她們還等不及?”

    安陽好笑。

    “哎呀,看她們在下面硬板著臉和身子,坐立不安的,搞的本宮都被她們影響了!

    華陽公主笑著說道,“往年本宮都是第一個知道結果的,今年可給你給瞞著了。”

    “不一樣!

    安陽輕聲,解釋道。

    “雖講究的還是成王敗寇,頭名之下無勝者,但今年考核的時候,考官們予本宮提了不少有才學的名字。”

    她認真地說,臉上的正經幾乎讓華陽公主都被傳染了幾分。

    “待來日再考校策論等題,就可安排是除翰林還是入六部。”

    華陽公主看著安陽這副樣子,有些迷之欣慰,不禁感慨。

    “你這么盡心盡力,只當個公主真是屈才。”

    安陽眨了眨眼,一下子睜大,迅速捂住了華陽公主的嘴,壓低聲音。

    “這話可不興說。”

    華陽公主擺了擺手:“嗨呀,本宮也就小聲與你說。”

    “這可不是什么適合說私話的好地方。”

    安陽挑了挑眉,嘆氣。

    她手持酒杯,輕敲木桌,示意了下。

    這可是在宴席上。

    “本宮現在高枕無憂,可不知道皇后當了太后之后,太子之后會不會作妖作福,想拿本宮開刀。”

    華陽公主幾乎是不吝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宮里的人。

    安陽笑著搖頭。

    “那時你也是一朝長公主,他才多大?你哪怕是現在開始做打算,也是預先準備!

    她說話輕松,卻有幾分意味深長。

    華陽公主想了想。

    “也是!

    便又坐回了原位。

    正是此時,孟院長高聲宣讀獻神舞儀之前的禮致辭。

    其聲洪亮清晰,自有韻律。

    眾鼓手快速就位,早已放置在周遭的編鐘前立了樂師。

    就在她聲音剛落,身著神女服飾的貴女們小步輕巧,魚貫而入,手中捧著花瓣。

    等就位后,花瓣灑下,樂聲起。

    絲竹管弦共奏,少女們的舞步優雅中帶著幾分莊嚴與縹緲。

    嗯…?

    安陽坐在上首,臉上帶著面具般的笑容,原是欣賞的眼神,突然出現了幾絲遲疑,很快了然。

    竟是此時。

    剎那間,原本整齊劃一,彎腰伸手臂,如花朵盛開時花瓣的其中一人,在挪到最靠近上座的點位時,驟然暴起。

    “什么。俊

    “小心——”

    “殿下!”

    旁邊盡數是驚嚇與呼聲,安陽甚至能清楚地聽到酒杯落地打碎的聲音。

    她幾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桌下抽出了一把劍。

    劍劃出銀色的光,迅速與那蒙著面紗的女刺客的腰帶劍碰撞在一起。

    那刺客很顯然沒有想到眼前的公主竟能擋住自己的劍,睜大了眼,卻立即反身,想繼續刺去。

    很可惜。

    她看到面前的少女眼中帶著充斥著憐憫的笑意。

    好像在嘲笑著她的愚蠢。

    巨大的壓迫力集中在女刺客的背后,將她徹徹底底地壓倒在地,脖頸周圍盡數是冒著寒氣的冷刃。

    更快的是從一側伸出來的手,利索地將她的下巴一卸,順著喉嚨摳出了一粒藥丸。

    安陽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自殺,看起來有點呆。

    誰家的刺客,竟敢這般大喇喇落到她手上。

    “壓下去,本宮派親信來審!

    安陽擺了擺手,將拿在手中的劍緩緩歸鞘,又放回了桌下。

    華陽公主震驚于她利落的手法與謹慎到竟隨身佩劍。

    “來人,上些安神茶來,獻神舞也到此為止,你們去換衣服也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安陽抬了抬手,聲音柔和如春風拂面,竟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

    顯得剛剛急得差點要連滾帶爬出去的人很是狼狽。

    孟院長有些猶豫。

    她雖也擔心這些女學生們,卻更猶豫著古禮未完成,不似吉兆。

    安陽很快注意到了這位女院長的神態,輕聲寬和道。

    “禮節并非法度,法尚且并非無情,古禮自然要酌情處理!

    “她們的心意想是已經獻到了,不必拘束于形式,今日事件突發,也算是本宮的不察,原也不應該讓受了驚的她們來承擔這份苦難!

    孟院長也很快釋然,行了個禮。

    “公主說得是,老身狹隘了。”

    等誥命夫人們都整理好儀容,貴女們換下舞服,回到座上飲著熱湯。

    陰沉著臉的褚衛如一道深色的影子掠過,從后面快速走到了安陽身側蹲下。

    安陽側過臉。

    “您囑咐的那位阮家嫡女未曾有意外之舉,可她不知為何走到了太液池邊,而后左腳絆右腳撞到了假山上,原該她扮演的芙蓉花神由樂坊坊主找旁人頂替了。”

    安陽:“……”

    ?

    安陽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間。

    “你是說,她現在意識不明?”

    褚衛點頭:“是!

    安陽有些匪夷所思地用手指托著下巴,正在思考著這算不算天命的劇情之力的影響。

    而后原本放在案牘下面的手被褚衛托住了。

    褚衛先是上上下下快速檢查了一遍,確認安陽公主和消息中一樣“安然無恙”,才真真實實地松了一大口氣。

    安陽眸光一閃,手下意識曲起。

    她垂著眼,想和旁邊這個膽大的不合時宜的褚公公暗示。

    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

    “殿下可是無事?奴未能及時保護在您的身側,讓您受了驚嚇,是奴的不對。”

    褚衛壓低聲音,臉上卻還是正經無比,像是在與她匯報公事。

    “無礙,你只是執行本宮的命令,這是安排,并無疏漏!

    她也有所預料。

    連在座的人大抵都覺得他是在稟報剛剛的事件,默契地避開了視線。

    只有安陽知道。

    背著人,身側的太監在桌后看不到的陰影處,如揉捏著軟玉一般,上上下下蹭過她的指腹及手腕。

    安陽耳廓下意識有些泛熱。

    明明她剛剛想的還是那所謂的重生女主醒來是不是換了性子。

    現在卻只顧得上褚衛帶著別樣意味的撫摸,甚至他的指尖都要往她寬大袖口里鉆。

    安陽在他愈演愈烈的動作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

    “胡鬧。”

    她壓低聲音。

    “阮明櫻呢?她無事嗎?”

    褚公公知曉她無事,她今日周身的防衛極周全,而刺客本人已落入了昭獄之中,等候審問與嚴懲。

    他只是有些遺憾這一次又沒有陪伴在安陽的身邊——即使這是她的命令。

    而他那帶著微妙意味的提問本是貼心的味。

    唯獨此時,聽到安陽口中關注的竟是不相干的別人,倒讓他挑了挑眉。

    “殿下竟更在意這無關的旁人!

    褚衛壓著聲音,有些泛酸地開口。

    語氣中夾雜著幾分挑弄是非的味。

    安陽:“……”

    聽這話就知道是也沒什么事了,都能讓褚公公開些玩笑了。

    差不多得了。

    她嘆了口氣,抬起手,從桌案上拿起一柄折扇撐開。

    扇面上是青山綠水,掩過她的半邊顏色。

    她遮住下半臉,目不改色。

    “好啦,你去忙罷,今日事多,等你辛苦回來,我自有別的犒賞!

    語氣輕得只有兩人聽得見,帶著幾分難言的親昵與嬌嗔。

    “謹遵殿下口諭!

    褚衛聽到想聽的話,勾著嘴角,如已經叼到肉的野獸般欣然折返。

    安陽見他挺直腰身,從容不迫地走了,這才用面前的折扇打了幾下風,散去身上的羞臊。

    這才將折扇若無其事地放下。

    “時辰已不早了,是時候賜下花神印了!

    安陽望向一旁的孟院長。

    瞬間宴席安靜了下來。

    事實上賜印一事應在獻神舞一事結束,貴女們換下衣衫時就開始的。

    不過誰也沒能想到這樣的場面會有此刻暴起。

    更令人驚嘆的,大概是安陽公主坐于位首,意外當前竟無半分紊亂罷。

    她坐下時,連滿頭的金玉都沒有半個纏繞錯位,如柳枝穩穩垂落。

    不過眾人期待這一刻已久,再大的事都敵不過這萬千榮耀于一身的花神印。

    仿佛拿到之后,身份就瞬間不同以往。

    與科舉張榜不同。

    安陽從信封中拿出一張花箋,上面只余一人名。

    她帶著笑容,指尖一動,花箋反轉。

    “方羨青。”

    紙上是非常正規的館閣體,清晰又簡明。

    站起的少女額間還有未曾抹去的花鈿,她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像是久日的努力沒有白費。

    安陽拿起一直放在桌角,宛如玉璽般的方盒,托著站起走下。

    長至曳地的裙擺紋著翩飛的鹓鶵,領口微開,雪白的鎖骨與肩在燭光之下仿佛點綴著金粉。

    安陽走到了垂著頭行禮的方羨青面前,清楚地看見她脖頸處的汗滴與沒有完全遮蓋下去的黑眼圈,而后欣慰一笑。

    她打開那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昆山白玉制成的小印。

    印頂雕成了精細的蘭花。

    “榮臨公府二房嫡女方羨青,秀外慧中,柔嘉維則,乃逸群之才,今由本宮賜下花神之印,望從今往后引以為榮,謹遵圣主之諭,為國為民……”

    圣主自然指的是開國女帝。

    “謝殿下。”

    方羨青又過大禮后起身,恭敬地雙手抬起,接過印盒。

    “辛苦了,之后回去好好休息吧!

    安陽輕聲說道,在方羨青反應過來之前轉過身,回到了上座。

    接下來,就是單純的宴席了。

    原本掐著半口氣的氣氛終于散開。

    考核一事乃難得的偏公平的競爭,便也該有愿賭服輸之氣量。

    任何時候社會以及資源的不平等都會造成不公平的結果,只能說這已經是在竭力避免考核中有外在影響的相對公平了。

    但僅僅是這樣的相對公平,也是從開國至今竭力延續下來的傳統。

    宴散。

    夜深人靜。

    安陽原本想著要去給阮明櫻提個醒。

    可是褚衛真的回來得太快了。

    她甚至提著好走路的輕薄裙擺,剛準備出門,就被正面回來的褚公公逮了個正著。

    健步如飛走回來的人臉上帶笑,手中拿著供詞,欣然堵住了安陽出門的路。

    “殿下,這個時辰已是宮禁的時刻了,可還是有要事在身?”

    安陽:“……算了,算了,服了你了。”

    信邪。

    就再安陽準備轉身回崇雅宮的時候,褚衛嘆了口氣。

    他上前兩步,指尖按在了安陽的手腕處,好聲好氣地開口。

    “殿下,既出來了,便讓奴隨性,陪著您走走吧!

    安陽扭過頭,拿他的話回懟了去。

    “天色已晚。”

    褚衛笑著:“這般晚了殿下還有心情去找旁人,竟不肯伴著月色陪奴走兩步。”

    安陽:“……”

    她撇了撇嘴,走到了前面,步伐果斷。

    褚衛立即跟了上去。

    “奴在湖邊準備了小船與熱茶點,殿下在宴席上未用幾口飯食,與旁人飲了不少酒水,奴心疼殿下受腹痛之苦。”

    他聲音斯文,透著體貼與擔憂。

    沒一會兒就把安陽突發奇想的計劃失敗的情緒給安撫了一通。

    湖邊的船只不大,帶棚。

    為了不讓安陽真如她之前所說“去給蚊蟲上菜”,選的自然是一片無植被的湖面。

    安陽搭著褚衛遞過來的手,踩著木板被他用力一帶,輕巧落在了船上。

    水面微波蕩漾,隨著他們的動作泛起層層漣漪。

    隱約有遠處的荷香隨著風被卷來。

    船內煮著茶,香氣四溢,旁邊是些好克化的小食。

    褚衛扶著她坐下。

    安陽鼻尖動了動,抬起眼直視著他。

    “你身上還有血味。”

    褚公公的瞳孔驟縮,而后眸光閃爍,扯起嘴角,試圖用笑容掩飾其下的慌亂。

    “殿下莫笑,奴已經盡快趕回崇雅宮想向您稟報,哪知您如此無情當即要走,若不然,奴肯定洗漱之后見您,哪能這般狼狽!

    安陽一想,也是,沒有接他遞過來的供詞。

    “她是誰的手下?”

    “盧家。”

    安陽本想著聽到主使人就大抵知道動機了,卻在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陷入了迷惑。

    “盧家?為什么,是我們拖延太后的事敗露了?”

    褚衛搖了搖頭。

    “盧家對于您積怨已久,盧氏女落選的事只能算是新仇被記到了您的身上!

    安陽眼神放空。

    思考了一下,竟真不是沒可能。

    “此事父皇明日定會喚你去問,你如實說便是!

    她說著,打了個哈欠。

    此時的酒水釀造技術遠不如后世,度數很低,大部分是果子釀,在她喝來與甜水無異。

    “奴有一話想問。”

    安陽順勢在一旁的靠枕邊倚趴,聽他開口才轉過視線。

    船只在湖面泛著,能清晰聽到的只有清淺的水聲。

    月如流金。

    “殿下為何與那阮家庶女關系甚好?”

    像是不解,明明一直陪伴在安陽公主身側的是他,現下卻被另一個女子插了隊。

    那淡色的月光落到他的側顏,顯得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安陽:……

    我沒有辦法和你解釋.jpg

    她眼神往旁邊飄了下,而后順勢拉起了褚衛的手。

    “這不重要,我心里最重要的人自然是你!

    安陽真誠地說。

    殊不知她這副架勢,像極了在外面有人,然后回來身上還帶著別人香味,卻對著家中賢妻說著渾話的三心二意丈夫。

    “奴知曉,殿下總是這樣說,奴自然也是信的!

    褚衛彎起眼。

    仿佛在證明著,只要是她說的話,自己都信。

    “可是奴感覺,您與她有一種奇異的默契,就好像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卻瞞著奴。”

    并且就他多年的直覺而言。

    這或許是個會令人感到恐懼的秘密,讓他極為不安。

    安陽遲疑了一下。

    她不可能全盤拖出,但完全不安撫褚衛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

    “你有想過自己想活到多少歲嗎?”

    安陽試圖委婉的旁敲側擊一下。

    褚公公愣了一下,而后挑起一根眉毛。

    他練武,雖然早年有不少傷,但根據太醫的說法以及過去的老太監們的前車之鑒。

    他應該能活到老——至少是,活到安陽公主之后。

    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褚衛都不忍心自己走在他家殿下的前面,讓她受半點難過與欺負。

    ……雖然事實是根本沒有什么人能欺負到她。

    有些人會選擇性無視,沒有關系。

    “殿下想活到多少歲?”

    褚衛換了個說法。

    安陽一怔,抬起手,指尖點了點腦袋。

    褚公公的言下之意,好像就是她活多少歲,他就要給她殉葬一樣。

    這可不行。

    此時此刻,安陽才遲鈍的意識到,自己之前對他的喜歡只停留在何等表面,只貪圖那一時的歡愉。

    而沒有考慮到,在自己離開之后,剩下褚衛一人要怎么辦。

    他骨子中的那份位卑,也不可能是她那依然帶著自我與傲慢的幾句話能輕易消除的。

    可這一點,褚衛之前一定看得要比她清楚得多。

    即便如此,依舊答應了她的要求,努力侍奉著她。

    他隱秘的自卑并非是去除了,而是被他按在了更深更深的地方。

    好像只要安陽看不見,就不存在一樣。

    安陽意識到了,而后再看著褚衛的神情,便有些心下犯難。

    她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像是在思考。

    突然一只手伸過來,點在她的眉心,將她蹙起的眉頭按平。

    “蓁蓁!

    面前的褚公公柔著眉眼。

    “不想說也沒事,奴…我不是在逼你!薄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一些暗通款曲(委婉)。

    為防止引起更多誤會↓

    補充:

    1.安陽有所預料,褚衛不是不擔心她,而是已有完全準備,不然她桌子下不會有一把劍,不過即便她沒有動手暗衛也能即使保護好她,我之前也多次提過花神節宴席會有幺蛾子,不是無中生有

    2.安陽出門心虛是因為她是半夜宵禁想翻墻出去,在褚公公的眼里去見一個人沒必要半夜這么趕急,因為不是什么大事,他惦記的是安陽晚上沒怎么好好吃飯還用了力氣

    3.在褚公公的眼里,剛發生的一切很好分析出安陽是準備去見阮明櫻,幾乎沒有第二個選項.

    4.我改了部分可能引起誤會的細節。

    第39章 瘋狂

    ==============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一回, 寬容的人變成了褚衛。

    不。

    安陽驟然意識到,其實他們之間,更寬容的那個人一直都不是自己。

    一葉障目。

    抱著她的那人動作輕柔, 手卻無比堅定。

    親吻如花瓣般落在她的脖頸上, 耳廓后,令人安心的氣味逐漸覆蓋到她的身上。

    朦朧之間。

    安陽在水與荷的芬芳間, 纏綿悱惻, 回憶起了好些年前的一個冬天。

    因為她從小未見過母親, 常嬤嬤就將她記憶里的所有關于元后的事物拿來與她敘話。

    常嬤嬤說。

    她的母后在宮中雖不快樂, 但也遠不似備受冷落的妃嬪般哀怨。

    她的母后兒時有位竹馬,后來上了戰場, 當上了將軍,而后在邊關之外化為了一坯黃土。

    生下安陽之后,她的母后再無遺憾,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母后一生恪守禮節, 謚號也帶了貞懿。

    現在想來。

    安陽手攀附在褚衛的脖頸之上,嗚咽出破碎的呢喃。

    樹梢上的雨露濕淋淋落至青青草地, 此處有花朵盛開到了荼蘼。

    恍惚指尖,她手指勒緊。

    恐怕躺在皇陵中的皇后也想不到, 自己倍感擔憂, 留下無數書信的女兒會與一個太監廝混在一起吧。

    “蓁蓁。”

    帶著黏稠的喘息聲宛若汗滴滑過她的脊背。

    船只在湖面上不斷地醞出不尋常的波瀾,枝頭本是沉睡的小鳥嘰嘰喳喳鳴了幾聲。

    似乎在埋怨有人半夜擾鳥清夢。

    ……

    深夜。

    安陽裹著一件外袍,她滿面緋意, 眼尾帶著旖旎之色。

    “胡鬧!

    她腳踝都有些使不上力,更不用提那囫圇外套之下是何等糜亂的顏色。

    “殿下若是無力, 可讓奴抱著…亦或是背著,都——”

    他話音未落。

    “本宮能走!

    安陽這個時候驟然展露出了她少有的倔強。

    她只是因為持續時間太久了, 有些發虛,哪里到了所謂下不來床的境界。

    一定要說的話,口很干。

    像是脫了水的魚又被放到網上曬了三天一樣。

    褚公公嘆了口氣,勾著嘴角,唯獨上挑的眼尾似是有幾絲難以差距的揶揄。

    “本宮要洗漱,明天去阮府!

    安陽快步走起來,竟有幾分氣勢洶洶。

    褚衛:“……”

    褚公公百思不得其解。

    她怎么還想著阮明櫻那廝?

    然而不幸的是,安陽公主第二天也沒能成功去阮府。

    與褚衛無關,而是太后回宮了。

    好消息是太后再胡攪蠻纏也在這后宮之中造成不了什么大影響——至少對安陽是。

    壞消息是,崇雅宮距離慈寧宮不遠。

    安陽手放在身前,端著架子,眼里帶著幾分懨懨往慈寧宮內走。

    還沒進去,就已經聽到了那威嚴又彌漫著濃濃檀香的宮內的人聲。

    “唉,那個丫頭,她一個人哪里操辦得好那么重要的事?你們也不看著照拂下?”

    那老態龍鐘的聲音里透著些恨鐵不成鋼。

    當然,更多的是不滿。

    “哀家因事在路上耽誤了幾天,哪里知道她能這般做事,若是哀家知道,少不得得指點她幾句!

    安陽瞬間就回憶起了五年前太后尚在宮里的煩擾時日。

    再思及盧家對于她刺殺一事……

    安陽眼底又深了些,向來溫和的臉上帶了幾分難言的涼薄。

    想照拂盧氏?刺殺皇室之罪,她要讓太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族要承擔怎樣的代價。

    若說繼后與其他妃嬪們憋著口悶氣,一直聽這剛回宮就開始指指點點,到處挑刺的太后說話。

    那么明明看起來優雅如常日,身后側帶著褚衛走進來的安陽,簡直就像是救世主一般。

    她甚至沒有行禮,如青松般屹立于殿中。

    安陽帶著柔和的笑容,眼里卻沒有半分笑意,如漆黑的寶石,折射出最冰涼色澤。

    “太后娘娘!

    少女聲清脆。

    坐在一側的繼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

    安陽在呼喚自己的時候,喊的是“皇后”,不是“母后”。

    同樣,在面對太后的時候,喊的也并非是“皇祖母。”

    何等狂妄和直白。

    宛如一把利劍,不帶任何遮掩地劃開了原本粉飾于其間的太平。

    令人不禁膽寒,皇帝究竟是怎么教人的。

    更讓人心悸的是,她究竟在這后宮之中擁有怎樣的權利,可以這樣目空一切。

    繼后的目光略微偏移。

    只見如犬馬般守護在安陽公主側邊的褚公公,此刻臉上掛著傀儡面具般的冰冷笑容。

    “正說起你呢!

    盧太后手指一拈,金色的華貴護甲在空中畫出一個弧。

    語氣高高挑起,充斥著準備說教挑弄是非的氣息。

    “也不小了,及笄的女孩,怎么還這么晚才來哀家的宮中?準時的規矩都不懂了?”

    盧太后視線一轉,在沒看到她身邊熟悉的常嬤嬤時一皺眉。

    而取而代之的褚公公,她因為離宮五年,哪有什么印象。

    不過是個貌若好女,看著年齡還不大的小太監罷了,不重要。

    盧太后自以為是地想著,臉上本就有幾分松垮的皮肉被她尖酸的表情扯起。

    不想。

    安陽像是聽見了什么樂事一般,抬起手抵在嘴唇前,輕笑兩聲。

    她雙眸笑得彎起。

    “這真是巧了,安陽想說的就是此事!

    她對上盧太后的視線,聲音溫柔至極。

    甚至不愿自稱“兒臣”。

    “昨日花神節宴席,眾目睽睽之下,安陽遭人刺殺,大理寺卿與司宮臺連夜徹查此事,順藤摸瓜竟找到了盧家。”

    場面鴉雀無聲。

    連原本想將手中的瓷杯放下的妃子都不敢動。

    像是生怕這死寂的場面是被自己打破,而不小心引起注意。

    盧太后感覺到了窒息。

    她第一反應自然是荒謬。

    但是其下立刻翻涌起來的慌張,是她意識到,安陽這種人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無中生有。

    即便這件事是假的——在安陽公主走到盧太后的面前,說出來的這一刻,也肯定已經被她“變成”真的了。

    周圍的妃嬪原還有幾分掩飾。

    但在此刻,整個宮殿內的氣氛都已然改變。

    風向,轉變了。

    “那么,現在您是想討論一下,是安陽晚來遲不懂規矩,花神節主持不公正,亦或是別的什么?”

    安陽故作體貼說道。

    “此事定是調查有誤,哀家要親自去與皇帝說!

    盧太后色厲內荏,手拍了一下椅臂。

    玉鐲碰上幾乎要被這大力沖擊出一個裂口。

    但此刻誰都已經顧不上它了。

    旁邊一直在按捺著的褚衛有些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安陽也有些忍俊不禁。

    開口就直接說大理寺和司宮臺的不是,宮內宮外真是得罪的一個不落。

    講究。

    “狂妄小輩,不尊長者,在哀家面前搬弄是非!

    盧太后被一側的嬤嬤扶著站起身來,強撐起氣勢瞪了她一眼,而后大步往慈寧宮外走。

    竟就將安陽與其他妃嬪撂在了慈寧宮內。

    旁邊的妃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了繼后。

    繼后:看我干什么。

    最后打破這安靜局面的竟是今日一直安靜當背景板的褚公公。

    他臉上帶著淺笑,貼于安陽公主的身側。

    語氣難掩興致。

    “殿下可想去明政殿看看,陛下是打算安撫太后,還是讓大理寺秉公執法?”

    “二者并無沖突!

    安陽不以為然。

    一邊安撫一邊執法嘛。

    皇帝看起來哪里像是準備廢太后的架勢。

    “這沒什么樂子好看,轉頭還要被說,本宮不去!

    安陽撇開褚公公的手,側過頭看向繼后。

    “恭喜皇后,這下鳳印拿得可穩了?”

    她笑了笑,可沒準備得到什么回答,轉過身就往外走。

    他們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正是太后到達明政殿之時,皇帝下達了將盧氏全族壓下獄的敕令。

    據說太后直接暈倒在了殿外,而后被送回慈寧宮閉門修養。

    皇帝送走了太后。

    他早就有準備會遭遇到怎樣的質問和話術,卻依舊在正面聽到時鼓足了氣。

    殿內是他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氣煞朕也。”

    皇帝手背在身后,胡子都好像硬了幾分。

    王公公:“陛下息怒……”

    皇帝:“她就知道護著自己的母家!她完全沒有想過被刺殺的是她的親孫女,是朕的親女,大昭的皇女!

    氣急敗壞。

    而后皇帝又迅速低落下去。

    安陽早就知曉了這件事會發生,所以一點也不奇怪。

    國子祭酒曾與皇帝言說,安陽年少而早慧,或許自小便能窺見幾分天命。

    不知是不是有年少失恃的影響。

    好像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讓她十分留戀的事物。

    也正是因此,皇帝本想將褚衛用完永除后患的,也因安陽這難得的開口心軟妥協了。

    皇帝甚至擔心過褚衛會不會對安陽不利,觀察了他很長一段時間。

    卻從未想過,先對安陽出手的反而是他的母后。

    深深的嘆息在這寂靜的殿內響起。

    轉瞬即逝。

    ……

    花神節結束,之后就是那些大拿們各自寫信舉薦的事務了。

    安陽難得清閑了下來。

    她在精神高度集中做完一沓事后陷入了頹靡,別說下棋了,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殿下,奴無能,您之前提過的裴家意圖謀反之事,奴并未查出可疑之物!

    褚衛跪在她身側,眉眼有幾分凝重。

    這等大事他花了不少時日,卻依然未查出分毫線索。

    ……他連裴世子疑似對安陽公主有意都查出來了!

    褚衛陰沉的給裴家又記了一筆。

    不知好歹的東西。

    安陽手托著下巴,視線往一側偏了偏。

    只見窗外的石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籃筐,里面鋪著軟布。

    布上睡著一只安逸的白毛鴨。

    與之前不同,它現在脖頸上甚至掛著一個紅繩,中間墜著一塊金色的小圓牌。

    “阮明珠呢?她醒來之后狀態如何?”

    安陽艱難的將視線從那只鴨子身上收回來。

    “說起這個!

    褚衛狐疑地開口,“她明明只是小撞了假山一下,頭上連個印都沒留,卻暈了足足三天,醒來之后也和腦子進了水似的,精神恍惚,滿口胡言!

    “哦,對……她像是又急著要與裴家聯姻!

    安陽:“哦——”

    “這倒無礙,盯著她便是!

    她笑了笑,將手中的折扇放下。

    褚衛:“殿下不準備再阻止其與裴家聯姻的事?”

    “若是能利用她的婚事來達到覆滅裴家的目的,倒也不壞!

    安陽手托著下巴,眼里滿是篤定。

    褚公公心覺不對。

    明明他什么線索都沒找到,他家殿下卻如此的堅信這一事。

    一定是有什么信息被他遺漏了。

    ……

    安陽萬萬沒有想到,表面乖順又貼心的褚衛,會轉頭就準備用自己的法子來解惑。

    阮明櫻與安陽公主關系好,且二人談話時會將周圍的人全部屏退。

    褚衛自然不能對阮明櫻下手。

    那答案就很明確了。

    這是一個幾近漆黑的屋子,墻壁上有火把閃爍。

    室內彌漫著奇異的香味。

    房間當中放著一把有些破爛的椅子,緊繃的布將上面的人綁得死死的。

    “唔?!”

    這里沒有半分聲音。

    過于緊張的少女只能聽到自己掙扎著想要努力呼吸的聲音。

    而未曾察覺到其實早已坐在她的正前方的人。

    “阮家三房的嫡女,阮明珠,抓周時抓到了一面鏡子,一歲會話,五歲開蒙,七歲學琴,而后與家中姊妹共到師先生身邊學習字經……”

    這宛如死牢的地方驟然出了一個聲音。

    冰冷的話語如寒天的冰雹一粒粒落下,砸到了她的身上。

    驚得阮明珠渾身冒雞皮疙瘩。

    不過她很快也意識到了將她關過來的罪魁禍首。

    他的聲音幾乎毫不掩飾,放松時沒有平時那般尖利,卻也遠比正常男性要纖細,更像聲帶未發育的少年。

    褚公公。

    安陽公主的走狗,她最鋒利的刀刃。

    阮明珠幾乎是反射性的恐懼了起來,生理性的淚水涌出了眼眶直接浸濕了眼上的布料往下滑。

    知道她重獲新生后,她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去提前找到她的夫君。

    即便那個人心里的是另一個人,也至少表面上會裝作和睦善待她。

    這一刻阮明珠終于意識到自己究竟落到了何種境地。

    沒有人可以保護她。

    此刻,依然和她死前一模一樣。

    人為刀俎,她為魚肉。

    身前的這個人將阮明珠的生平從頭到尾念了一遍。

    宛如死后判官對著面前展開的簿子,一一列舉,無論褒貶。

    阮明珠剛重生沒多久,她甚至還沉浸在死前的劇烈痛苦之中。

    而這一切,全部來自于眼前的褚衛。

    他的手段繁雜而血腥,自從安陽公主病逝之后,他就像是將外側的人皮盡數剝脫下來,毫不掩飾其下的惡。

    而這些惡,通通化為了利器指向了裴家的人。

    最終,阮明珠也作為平息褚公公的怒火的祭品送到了他的面前。

    彼時她還在幸災樂禍那個女人終于惡有惡報死了,轉眼阮明珠自己就落入了地獄。

    即便安陽公主的死亡與她沒有半點關系。

    那個狗皇帝那樣溺愛著安陽,安陽的死完全就是天譴,與她又有何關系?

    褚衛的怒火很顯然不會因為她的奄奄一息而消失。

    這把火熊熊燃燒,仿佛不到他的最后一滴血流盡,都絕不會停息。

    如果說之前所有人對褚公公的評價是奸宦,佞宦,傲慢奸猾之人。

    那么隨著安陽公主的離去,他最終只剩下了純粹的瘋狂。

    “我的殿下死了,你們怎么能還好生生的活著?”

    血液變得黏稠而漆黑,外面裹著一張搖搖欲墜的人皮,像是下一秒就要分崩離析的瓷人,卻依舊如同亡靈般詛咒著一切。

    而皇帝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我不會讓你們這么輕易就死的,我要讓你清清楚楚地看著裴家的那些人要付出何等代價!

    那個人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崩斷了的弦音,骨瘦嶙峋的手緊掐著她的脖子,斷裂的指甲不知劃出了多少道血跡。

    “褚狗!你將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好死!”

    “咱家不在乎,下地獄就下地獄吧,咱家可從來沒有想過能有什么好結局——”

    阮明珠什么都看不到,淚水干涸,雙眸前泛黑。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人也瀕臨油盡燈枯了,鮮紅的眼里疼痛的只能滲出血淚。

    而那彌漫著血腥的火海反復在阮明珠的腦內翻滾,而后漸漸下沉。

    她呼吸著此時涼涼的空氣,意識試圖掙扎清醒過來。

    站在面前的人語氣平淡,遠不似前世最終的那般…恐怖。

    聲音斯文甚至還透著幾分清雅,甚至像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

    不可思議。

    阮明珠死在了褚衛的前頭,不知后續。

    現在想來他之后的終局大差不離,反正都逃脫不了一個慘死。

    因為在她死前,那家伙都已經化為了惡鬼。

    “雖然咱家不信這些,但你看起來像中了邪。”

    褚衛看著情緒變幻了好幾道的人。

    她從最初的發冷汗掙扎,到意識模糊痛苦不已,最終又大喘著氣平息下來。

    褚公公有些疑惑了。

    這個人自從醒來之后,邪門的就像是哪個以前被他折磨過,而后借尸還魂的東西。

    “你抓我來是想問什么?”

    有過去的經驗,她肯定不會用安陽公主的生死來刺激這個人。

    ——死不可怕,但生不如死她真是再不能忍受哪怕一剎那。

    阮明珠磕絆地開口,喉口發澀。

    褚衛狐疑地挑起了一根眉毛,若有所思。

    “本來只是想查查你和裴家是怎么回事的。”

    天家的鷹犬遍布各地,他要想知道些什么再容易不過。

    可這個人很是詭異。

    “但是你的態度很怪,那就從頭說起吧。”

    他坐在椅子上,臉上滿是探索。

    “——從你是個什么東西開始!

    阮明珠意識到自己如果不說清楚,這輩子是離不開這個漆黑的牢獄之中了。

    褚衛像是榨干她的一切價值般拿著紙筆,開始書寫。

    這里仿佛修建在什么冰庫旁邊一般,從腳下到四周都透著冷氣。

    仿佛侵蝕骨血。

    她聽到自己有些恍惚地開口。

    “我是……”

    ……

    一個月后。

    褚衛拿著裴家意圖謀反的所有人證與物證,呈給了皇帝。

    皇帝大驚。

    拿著如山鐵證,卻并未馬上動手。

    要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才是。

    然后撤回了對于褚衛的革職,不過卻也沒強迫他回去上職——反正他最近在崇雅宮上下職不都挺隨意的嗎。

    安陽開心就好。

    回到崇雅宮之前,褚公公像是經歷了許多般深呼吸,而后走了進去。

    他原本不信神佛。

    如今卻不得不信。

    更令人心悸的是,安陽公主比誰都更早的知道。

    褚衛不敢開口詢問。

    他走進宮殿,先是去洗漱了一番,整理好儀容,才去安陽所在的書房。

    這個時辰,她應當是書房看…奇怪的話本子。

    褚公公手放在身前,邁著穩健的大步快速走過長廊。

    旁邊灑掃的宮女們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就純感受到有個人影“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旁人:……

    也沒誰了,習慣了。

    只見挺直了腰板的太監講究地理了理領口,又看了看身上有無褶皺,確保萬無一失。

    才開口。

    “殿下?”

    過了幾秒鐘,里面傳來了女聲。

    “進。”

    褚衛甫一開門,就見一只鴨子站在安陽拖曳在地面的外袍上轉悠,甚至還有些內八。

    褚公公:“……”

    他閉了閉眼,再三告訴自己不要和一只鴨子計較得失。

    不過是只上不得臺面的寵物。

    沒事的,褚衛,今日不同以往。

    坐在桌前的少女拿著筆在紙上作畫。

    自從花神節之后,她就像是卸下了重擔一般,恢復了往日的名仕作風。

    前幾天褚衛在忙著摸裴家老底的時候,安陽甚至出宮與謝師一同上了棲霞山釣魚。

    就是釣上來的魚刺比較多,褚衛不在也沒人給她做符合她口味的烤魚。

    最后盡數給謝師帶回了謝府。

    她今日也沒怎么挽發髻別花簪,只是拿了絲帶將那三千青絲盡數扎成了一束放在腦后,然后套了個繁復的金環。

    簡約中透著貴氣。

    安陽見褚衛走進來,將手中的最后一筆畫完,然后放到了一側筆托上。

    以免墨水滴下毀畫,這個時代沒有撤銷,容易血壓升高。

    少女的臉龐皎潔如月,眼眸澄澈而明亮。

    褚衛的心一下子軟如綿云。

    他上前,不動聲色地撇開那只鴨子,它一下子呆滯地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殿下的事,奴已經盡數辦好了!

    安陽眨了眨眼。

    啥事兒啊?她安排了什么?她怎么不知道。

    褚衛:“裴家意圖謀反的事,奴已經通過阮明珠查得一清二楚了!

    安陽:“……”。

    她遲半拍的反應過來。

    她是讓褚衛去盯著那個所謂的重生女主,可他好像動作比較…簡單粗暴。

    他是不是直接上私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怕,我是甜文作者,我不會虐。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渚茶子 2瓶;魏紫、必靜必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0章 撩撥

    ==============

    “你對她上刑了?”

    安陽這樣想著, 便也這樣問出了口。

    她明明是疑惑的語氣,眼里卻滿是篤定,像是分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褚衛眼眸微睜大, 言語間摻著笑意。

    “殿下言重。奴怎會對一個大家小姐行那血腥之刑?不過是找了個地, 把她關起來問上了一問,可未在她身上留分毫傷痕!

    安陽眼瞳一轉, 了然。

    哦, 阮明珠身上沒受傷≠他沒動手。

    巧妙的辦法多得是, 即便他真的沒下重手, 只是精神恐嚇,也遠非常人能接受的范疇。

    褚公公走到安陽公主的身側, 跪坐在地上,抬起手為她斟了杯茶。

    “有關于您之前被盧氏的人安排刺殺一事,背后也有裴家的手筆!

    安陽接過茶杯,晃了晃, 茶香化作白煙繚繞上指尖。

    “我想也是,現在的盧氏在無太后偏袒的前提下, 哪里能穿過那層層防守!

    安陽似乎早有預料。

    但若是在這之前,就就將此事傳達給皇帝, 就無法快速且直接地斬斷太后的左膀右臂, 而后將其束之高閣。

    安陽分毫不懷疑皇帝會毫不猶豫的將那大罪歸咎于裴氏。

    雖仍不會放過盧氏,但也會顧慮著太后的存在,酌情處理。

    而她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絕不。

    “無礙, 裴家活不過今年的冬天!

    安陽淺酌一口,放松肩膀, 喟嘆,而后彎起了眼, 表情柔和。

    “說不定還不用,秋天之前就能解決了吧!

    秋獵之前,遠在邊關的部分武將會代表家族回京,而后參加這能側面證明軍力與能力的活動。

    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這段安寧又祥和的日子里,皇帝就會將其埋下的隱患全部拔出。

    科舉的殿試在明年的上半年,那時朝堂又能有一番變化。

    裴家倒了還有崔家,方家,更不談屹立多年的謝家。

    “說起來,這或許還與你有些關系!

    安陽驀然想起來,然后抬起手,柔軟的手心貼到了身旁人的臉頰上,順勢還掐了一下。

    不經意還蹭上了點粉。

    褚衛疑惑抬頭。

    “世家與皇權每朝每代都處于一種看似平和實則步步相逼的狀態,不過在我父皇上位后,他為了建設家國毫不猶豫地掀開了表面的一層布!

    盧氏只能說是算其中相對較好的狀態了。

    不好的要么流放要么誅族,連個墳都找不到。

    這樣強勢的壓迫很難不激起世家的激進反抗。

    褚衛作為一把刀都快要橫到他們脖頸邊上了,哪里還能容忍接下來的強逼。

    他才是那個親眼目睹那些慘狀的見證者。

    褚衛很快意識到了,他側了側臉,順勢親吻在了她的手心。

    帶著淺淺的竹墨香。

    “殿下說得是!

    他看了看窗外的光亮,確認了時辰,才繼續開口。

    “這些時日奴忙于事務,殿下可有尋旁的人來伺候?”

    褚衛一把關上窗沿,隔絕了外面的光線與景色。

    他貼著安陽的背后,手往前摟抱住了她的腰身,貼在她的耳畔,裝作一副委屈的姿態。

    唯獨嘴角勾起的放肆弧度泄露出他的調侃。

    安陽看著他指尖靈活地挑開了腰上的珞子,以為他又準備白日行事。

    卻不想褚公公而后就只是單純的從背后抱著,頭貼在她的肩膀上不動了。

    “沒有!

    安陽坦誠地說,“召過樂師來彈過琴,至于別的人!

    她蹙了蹙眉,不以為然。

    “本宮不會輕易放底細不明的人進崇雅宮!

    這話多了好幾分威壓與冷意。

    “……你這樣壓著我,是準備做什么?”

    她看著肩上的腦袋,迷惑問道。

    “殿下不是要作畫嗎?奴只是想陪著您罷了!

    所以靠在她的左肩上已經是最大的貼心了?

    安陽無語凝噎,卻也真的拿起筆繼續順著她之前的思路畫了起來。

    她用的顏料大多是細碎的寶石磨成的,尤其是她對顏色比較挑剔,上色到一半如果耽誤了……

    大浪費。

    即便后面那個人像是熊抱一樣貼著她,安陽也加緊將手中那副畫完了,而后蓋上小印。

    但就算是她自認為很快了,也依然花費了不少時間。

    長到靠在她身上的褚公公不知不覺安逸地睡了半晌。

    許是安陽身上的香氣淺淡又熟悉得令人心生依賴,常年睡眠不好的褚衛難得的在她身邊好好休憩了半晌。

    安陽不是睡不好,她只是睡得晚,半夜的睡眠質量極好。

    褚公公才是真的睡不好。

    他睡眠淺,警惕性高。

    眼前時不時還會閃現詭異的幻覺。

    好像有尖銳的聲音伴隨著異物感從腦外鉆進又鉆出,大叫他作孽多端,注定不得好死。

    褚衛時常需要看看指縫間有沒有黏稠的血液纏絲般落下,來判斷自己此刻的狀態是否足夠清醒。

    不夠清醒的時候,許多事情是不能做的。

    他此生作惡多端,壓根就沒指望能得到救贖。

    唯獨此刻,在少女的身邊,他仿佛得到了一片小小的、安寧的歸處。

    這里縈繞著淺淺的馨香,像是他的魂之歸處。

    等安陽放下手中的筆,褚衛聽到那極其細微的一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安陽:“看你睡得挺香,都讓我有些不舍得吵醒你!

    她手搭在褚衛的手背上。

    褚衛即便睡著了,手上的力氣卻也沒有半分松弛,像是海產觸須一般扒著她。

    “殿下心善!

    褚衛這才緩緩地收回手,臉上的笑容有了幾分難得的純善。

    沒有半分攻擊性與猙獰的柔和表情,配上他雋秀的面孔,格外讓人容易心軟。

    “我看你是洗白凈準備上餐桌的架勢,哪知竟是在我旁邊睡了午覺。

    安陽轉過身,雙手一伸,抱住了他的背后,把脖頸露到了褚衛的面前。

    “揉揉,都坐僵了!

    “是!

    褚衛笑著抬起手。

    這樣想起,這些時日,都沒怎么給她按過。

    安陽又除了定時被檢查的皇女課業外幾乎不怎么愛運動。

    褚衛甫一碰到她的脖頸后脊骨和肩膀,就感覺到了宛如木柴的僵硬。

    褚公公:嗯……

    還愛久坐。

    “殿下,奴下手輕些就按得要久一些,您放松些,莫要僵著!

    安陽抬起手,被他一寸寸順著筋脈往外推。

    她不習慣被普通的按摩嬤嬤或者宮女近身貼著膚按。

    不然也輪不到褚公公親自來。

    安陽悶哼出小聲:“痛…”

    “能忍嗎?奴已經盡力輕了,再輕些就白按了!

    褚衛滿是無奈。

    “晚上會痛。”

    安陽蔫蔫地靠在他身上,耳畔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

    “過幾天便松快了,再如何也比針灸要好吧?”

    褚衛聲音溫和,面不改色地說出了堪稱恐嚇的對比。

    安陽瞳孔一震,即便他下一秒很是用了些力,也沒讓她嚎痛。

    她可是見過皇帝針灸的。

    這古代的針在她眼里堪稱降魔杵了,看著就讓人冷汗直冒。

    “嗚!

    她抱著褚衛脖頸的動作又緊了些。

    褚衛輕笑:“殿下再用力些。”

    安陽迷糊睜大眼:“?”

    “就感覺像是絞首了。”

    安陽:“……促狹!褚衛!”

    她抬起手自認為狠狠地拍了一下褚衛的背。

    褚衛不以為然,像是被花瓣拂過了衣裳,繼續手上的動作。

    衣衫之下,手指肆虐。

    不經意間,他視線一動。

    而后對著在房間中晃悠著想出去的鴨子,勾出了一個仿佛絕對勝利者的笑容。

    如果鴨子有足夠的智慧與能說話的能力。

    肯定是想回他一句“您有事嗎?”的。

    鴨鴨默默地走到門口,被守在門口的宜春悄無聲息地開了個小縫救了出來。

    它像是本來玩得好好的,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腳。

    弱小,無助,但很能吃。

    不提它了。

    果不其然的是,剛按完重新洗漱后,躺到床上,安陽驟然皺起了一張小臉,難受地看著褚衛。

    褚公公:“您不來回翻滾應只是疼那一下下!

    安陽睜大了眼,大驚:“你都不安慰我?”

    褚衛正整理著床邊的衣衫,聽她說這話,才抬起了眼正視著她。

    只見安陽兩只手扒著毯子,掩到半邊臉上,一對眼如剛漉過水的黑藥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

    像是話本子里控訴著“你好無情好冷漠”的女主角。

    戲癮上來了還能親自上的?

    褚衛不禁失笑。

    “殿下,奴只幫你按了肩和背!

    安陽:“唔?”

    “如果您不介意,奴還可以幫你按按其他的地方!

    褚衛體貼地說道,“反正已經疼了!

    安陽:“……”

    她艱難地用手按著床,而后往旁邊挪了挪位置。

    睡下又是疼到“嘶”的一聲,然后才艱難的,慢慢放松下來。

    “不必。”

    她放棄掙扎般閉上了眼。

    褚衛將一切都收拾完了,看著安陽在床上空的一個缺,十分自覺地爬了上去。

    他輕托著安陽的指尖,堪稱虔誠地親吻了幾下。

    “殿下,好夢!

    安陽:“晚安。”

    即便她還是疼的很是清醒。

    不知為何,這樣安靜的夜晚,她像是突然觸摸到了幾分老夫老妻的感覺。

    似乎她和褚衛從來都不似話本中最愛的轟轟烈烈,你死我活。

    安陽在這只能聽得到心跳和呼吸的黑暗之中……

    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想象不到沒有褚衛在的未來了。

    她手驟然蜷起,將本就被她握著的手抓住了。

    褚衛悶著沒笑出聲,他勾著嘴角,感受著這片迷之寂靜中的“你來我往”。

    感受著安陽公主對他的信賴與依靠。

    他不知曉,躺在身側的少女,從這一刻開始轉變了思維。

    一旦牽扯到“未來”,她就逐漸如商人一般開始計較著份情感中的得與失。

    安陽掐著褚衛的手指頭,開始在心中扒拉。

    她喜愛褚衛對她的關愛與寬容。

    褚衛的每一分細心都能實質性地落到她的身上。

    他渾身疤痕與尖刺,卻只是化作了安陽最順手的武器,從未有半分剮蹭到她。

    如果只是喜歡他對自己的好,這算不算喜愛?

    這話聽起來很自私自利,卻無比真實。

    安陽甚至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感情。

    說實話,她從本質上并不介意他一切自認為的缺點。

    無論是凄苦的過去還是不同于常人的身軀,甚至是有些猙獰的精神。

    安陽并不在意,因為正是這樣的細節才塑造成了這樣一個褚衛。

    但她很顯然也不是擁有所謂“大愛”的人。

    畢竟,“不在意”并非是“喜愛”。

    她不會表現得像是一個情感溢出的人一樣,將褚衛的全部納入這個范疇。

    “連同他的缺點一起愛著”這種事只有虛幻的世界才會出現。

    安陽自然不是這樣的人。

    她也并不能接受有朝一日褚衛會將矛轉而對向自己的可能性。

    可,若是完全不給他一個機會,是不是也過于殘忍了?

    畢竟,即便真的給了他機會,安陽也依然是那個手持絕對權利能夠審判他的人。

    只是結局會相當凄慘而已。

    安陽并非善心之人,當原本可能可以美好的情感最后以無比污糟的形式破裂……

    遲疑。

    她可能會勃然大怒吧。

    這個問題縈繞在安陽的腦中,如來回搖擺的鐘,一直到她陷入睡眠,也尚未得到明確的結果。

    但是沒有關系,她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能夠思考這個問題。

    ……

    白駒過隙。

    端午之際,有盛大的龍舟大賽。

    安陽原本對此不感興趣,卻受到了榮臨公府的邀請。

    準確來說,是方羨青的邀請。

    邀請函之中還夾著一封小信,再次請求她能夠到場。

    安陽彼時正坐在石桌旁,宮女們正扎著艾草與香包。

    而她懷里坐著一只鴨,正看著褚公公那細長而骨節分明的雙手與粽葉還有糯米較勁。

    他的手曲起,指尖與糯米相比竟還要白上幾分。

    “殿下喜歡什么口的?”

    褚衛耐心地拆開手中的粽葉,笑著問道。

    安陽:“都行,咸蛋黃的還有紅豆沙的各要一個。”

    “這糯米不好克化,殿下可要分著時辰用。”

    安陽:“我就算想一餐用你也不給蒸啊!

    褚衛忍俊不禁。

    “若是殿下強硬的命令,奴又哪里能反抗呢?”

    說著,他下意識側了側頭,圓領上露出的脖頸顯出幾分難言的青澀與牽引。

    安陽手撐著臉頰。

    她冷酷地說著:“大白天的別耍心機,好好包粽子。”

    褚衛:“……”

    最開始提出要吃粽子的人是安陽。

    可是她不喜歡手上黏黏的觸感,所以就讓褚公公來喂。

    他自然是會的。

    堪稱萬能、一生要強的褚公公哪里能說個“不”字呢。

    而且能把粽子喂到他的殿下嘴邊也順應他的心思。

    安陽看著他的時候,褚衛都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副被欣賞著的畫卷。

    那視線有幾分難言之意。

    讓本是從容不迫的褚公公下意識有幾絲羞窘,連手上的動作都慢了幾分。

    不過大多看不出來這隱晦的變化就是了。

    “殿下若是想滿足口腹之欲吃幾口便罷了,奴怕殿下積食!

    安陽:“晚上要去湖邊的那個什么樓赴約!

    褚衛手一頓。

    “暮櫟樓?殿下要去赴方家小姐的約?”

    安陽點了點頭:“你今晚有事吧?”

    褚衛幾乎是瞬間皺起了眉。

    他今夜確實有帝命在身。

    但若是放著安陽公主一個人,又不放心。

    方家雖沒什么問題……

    褚衛瞇了瞇眼。

    但他擔憂的可不僅僅是安危方面,還有包括但不限于書生、樂師、世家公子等等的狂蜂浪蝶。

    他的殿下冰清玉潔、氣質高華,且身世尊貴,哪里能容這些幺蛾子半點攪擾。

    安陽突然眨了眨眼:“?”

    她看著褚公公的動作快而靈敏,將一邊的生米放在其中,只是用細繩綁著粽子的手法似乎有些奇妙的兇…

    那是…殺意嗎??

    “等會再多包幾個,湊個吉利的數字給父皇送過去!

    安陽見他放下手中那個綁得似乎緊了些的粽子,補充道。

    褚衛這才回過神。

    “您又是……”這么敷衍陛下的嗎?

    安陽:“嗐,現在是你來的已經不錯了,好歹算是女婿給他親手包的,原來都是找的宮女弄的。”

    毫不掩飾。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好像在說“什么?想要我親手做?想都不要想。”之類的話。

    褚公公不禁想起昔年他還在皇帝身側的時候。

    那時皇帝每次收到安陽公主的節日獻禮的時候都格外高興。

    若是別的妃嬪的,大多都隨意賞給了周圍人。

    褚衛當年還默默地覬覦過安陽公主的禮。

    當然,也只是想想。

    皇帝即便是吃的噎著了,也不會把安陽公主的賞給周圍的奴婢們。

    聯系起現在知曉的真相…

    褚衛沉默著,竟還有些對于皇帝那淺淡的同情。

    當然,轉瞬即逝。

    因為更值得他在意的,是安陽口中那個“女婿”一詞。

    看著眼前面容姣好的太監幾乎是瞬間耳廓就紅了,壓抑著想要抬起的嘴角,連眼都垂下了。

    好像是真的一心一意包著手中的粽子。

    誓要與這粽子糾纏到天荒地老。

    安陽將在腿上待得有些不耐的鴨子抱起放到了地上,任由它大步撒開腿跑向喂食的宮女。

    接著,站起身來。

    她的眼里映出了一側亭亭如蓋的枇杷樹。

    枝頭已經掛上了許多小巧的枇杷,不用嘗也知道很酸。

    而后手抵著膝蓋,彎下腰,湊到了褚衛的嘴唇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

    褚衛指尖盡數是剛剛拆粽葉時粘黏的糯米,還未來得及清理,以至于他像是被銬住了般,不好動彈。

    他只能任由安陽一時興起,而后蜻蜓點水般落了一下。

    “殿下…”

    褚衛無奈地看著她輕松地退開又坐下,和沒事人一樣。

    “繼續包呀。”

    安陽手肘撐著石桌,悠然自得地抬了抬下巴。

    “殿下又戲弄奴!

    褚衛抬著眼,眼眶都因那莫名的急切泛著緋意,呼吸的節奏都變了。

    安陽感覺他的目光都變得愈發灼熱而難耐,像是集中在她的嘴唇上。

    卻又因為平日里的克制而強行壓抑著沖動。

    以至于他挺拔的勁腰看起來宛如繃緊的弓,似乎需要緩緩平復。

    安陽這才想起來,他們好像已經許久沒有過線的親密接觸了——甚至連唇齒相依的曖昧深吻都沒有。

    這個月過得竟如此清心寡欲!

    不可思議中又帶著些微妙,她確實在褚衛的問題上思考了很久。

    而在她需要一定時間和空間來糾結一件可能會影響褚衛一生決定的事時,她往往沒有什么別的沖動。

    她也粗神經的以為太監其實是沒有多少這方面的欲求的。

    直至今日,安陽才意識到。

    她抬起手,手心貼近了褚衛的臉頰。

    手剛碰過涼水帶著幾分涼意,還沾濕了褚衛的鬢邊細發。

    安陽:“你想要觸碰我嗎?”

    聽到她這樣說,褚衛親眼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與好奇,才反應過來她眼中自己竟然是偏向于清心寡欲苦行僧一樣的人。

    不可思議,是太單純了嗎?在直面人最為直接的欲望的方面。

    “或許是因為奴以前都是借用‘侍奉’之名與您說的,才讓您有些誤會吧!

    褚衛拿起一旁沾濕了水的帕子,慢慢將手指上的糯米和幾乎要拉絲的甜水擦拭干凈,笑著說道。

    安陽感覺他像是在擦拭武器。

    她眨了眨眼。

    是幻視…?

    “是奴想要借用這副敗絮其中的身子蓄意接近您,能夠得到您的親吻與放縱,就像是美夢一樣!

    四周無人,他站起身來走到安陽的面前,垂下頭,眼眸略彎,卻并無半分笑意。

    相反的是,在這背光的角度,能清楚看到那逐漸蔓延而上的占有欲與癡念。

    宛如藤蔓肆意瘋長,在沃土之上永不停歇。

    明明平時看上去纖瘦高挑,卻也沒比她壯多少的褚衛,此刻像是一層陰影將她籠罩于身前。

    四下無人。

    褚衛略微俯身,直至鼻尖與她的距離不過一指遠的距離。

    他勾著嘴角,眼尾上挑,明明是俯視的角度卻感覺不到半分的壓迫感。

    相反的是,那從淡淡的香味以及微顫的眼睫中,伴隨著眼底半露的貪婪交織而成的引誘。

    安陽突然想到了一句在她記憶里已經有些老土的話。

    ——真正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殿下,您的每一次垂眸,抬手,都會讓奴無比滿足。”

    “您屬實是低估了自己對奴的誘惑力!

    他簡直無時不刻像那棲息于陰暗之中的惡獸,睜大了一雙眼,垂涎著她的芬芳。

    “今日端午佳節,奴竟要與殿下天各一方,當真是倍感遺憾!

    安陽眨了眨眼,聽著他喟嘆的語調,舔了舔唇角,抬起手抱住他的脖頸親了上去。

    溫熱交織之中,她聽到自己理智發出了嘆息聲。

    美色誤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紅羽 13瓶;哈尼~~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主站蜘蛛池模板: 成人=av免费|欧洲-级毛片内射|国产精品亚洲а∨天堂网不卡|人人干美女|亚洲天堂国产精品|免费一级特黄 | 国产777精品精品热热热一区二区|欧美国产日韩在线播放|成人黄色在线观看视频|久久成熟|在线观看免费视频一区二区三区|欧美精品网址 | 成年人在线观看视频网站|亚洲影视久久|亚洲成在人网站无码天堂|国产色91在线|国产精品无人区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a在线观看 | 国产=a三级三级三级看三级|不卡中文|国产免费午夜福利757|h在线视频|熟女人妻=aV完整一区二区三区|J=aP=aN白嫩丰满人妻VIDEOS | www.成人69.com|欧美在线免费观看|国产亚洲精品久久久久无码|亚洲丰满熟女一区二区哦|天天干一干|日本在线视频www | 亚洲日韩激情无码中出|#NAME?|eee女女色www网站|97品白浆高清久久久久久|鲍鱼网站在线观看|亚洲一区二区三区高清 | 久久福利精品|亚洲日韩精品=aV无码麻豆|粗大挺进尤物人妻中文字幕|成人不卡一区二区|九九爱爱视频|#NAME? | pron麻豆|66lu国产在线观看|久久WWW免费人成一看片|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久久|国语高潮无遮挡无码免费看|成人在线观看18 | 岛国精品在线观看|欧美丰满高潮xxxx喷水动漫|国内=av网|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精品h|亚洲国产视频一区二区 | 啊啊啊好爽啊|日韩性活大片|亚洲=aV日韩=aV综合在线观看|野花社区WWW在线高清观看|亚洲最黄视频|最新黄色=av | 精品日韩=av一区二区|一区二区三区毛片免费|免费妈妈的朋友|中文字幕日本一道|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毛片|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在线观看 | 亚洲小说图区综合在线|国产美女高潮流白浆视频|四虎影院地址|欧美极品少妇×XXXBBB|99高清国产清纯学生在线观看|99精品在线免费 | 最新国产精品毛片在线|和少妇做爰3p视频|www.youjizz.com在线观看|成人在线观看国产|成人久久精品|免费观看h视频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怡红院|91自拍.com|国91精品久久久久9999不卡|久久精品国产精品亚洲艾草网|九色精品|亚洲一区二区综合 | 在线看免费观看=av|十九岁大学生日本在线播放|91在线看视频|欧美日韩国产综合新一区|韩日黄色毛片|刘亦菲精品国产亚洲人成 | 国产做=a爰片久久毛片=a我的朋友|国产精品免费精品自在线观看|石原莉奈视频一区二区|亚洲四区网站|热久久国产视频|久久久久久美女 | 性夜夜春夜夜爽=a=a片=a|欧美激情在线观看视频免费的|女人16一级毛片|日韩精品视频在线观看一区二区|欧美亚洲国产成人|hhh在线观看 | 吃奶大尺度无遮挡激情做爰|成人公开免费视频|日本娇小枯瘦xxxx|超碰95在线|精品伦理一区二区三区|久久国产精品区 | 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日本=a=a=a=a片毛片免费观蜜桃|在线观看亚洲欧美|日本一夲道无码不卡免费视频|穿乳环蒂环上锁调教老师|国产成人综合一区二区三区 | 狠狠色狠狠色狠狠五月|在线看片国产|午夜院线|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观看视频|#NAME?|深夜男人你懂的六月婷婷天堂 | 奇米影视超碰在线|亚洲第一中文字幕|欧美精品片|欧美日韩精品网站|亚洲熟妇色XXXXX欧美老妇Y|正在播放国产真实哭都没用 | 欧美性高清bbbbbbxxxxx|一级毛片免费观看|亚洲国产日韩=a在线欧观看美|日韩欧美特一级大黄作=a毛片免费|影音先锋无码=aⅴ男人资源站|欧美粗大猛烈老熟妇 | 玖玖热麻豆国产精品图片|91婷婷色|欧美h视频|国产伊人免费|99影视|久久国产日韩欧美 | 日本午夜精品|亚洲艹逼视频|国产高清好大好爽受不了了|蜜臀=avwww|天天操人人看|高清国产下药迷倒白嫩美女99 | 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蜜臀|亚洲中文字幕无码一区在线|女同福利|国产一级视频在线观看|久久人妻公开中文字幕|#NAME? 午夜特片|中文久久久久|亚洲精品美女色诱在线播放|大地资源在线观看视频在线|99久久婷婷国产综合精品免费|豪放女大兵免费观看bd |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97最多收藏|国产一级毛片久久|91精品二区|思思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福利第一视频在线播放|人人澡超碰碰 | 欧美色欧美亚洲日韩在线播放|99久久久久99国产免费=aV|午夜免费片|日韩一区二区三区久久|婷婷色色狠狠爱|69=av在线观看 | 搡的我好爽视频免费观看野战|一级黄色国产视频|日本理伦片午夜理伦片|北条麻妃国产九九九精品小说|亚洲97色|亚洲人成伊人成综合无码 | 龙珠z国语版普通话免费播放|人妻阿敏被老外玩弄系列|久久露脸国语精品国产91|国产成人午夜精品影院观看视频|91视频一区二区|国产高清露脸孕妇系列 | 久久久久动漫|亚洲影视资源网|久操福利在线|娇小小小泬ⅩXXX深喉|中文字幕乱码中文乱码777|超碰在线个人 | 偷欢人妻HD三级中文|不卡一区在线观看|午夜激情视频在线|eeuss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日本大尺码专区mv|久久免费小视频 | 韩国日本美国欧洲=aⅴ|91久久国产露脸精品国产闺蜜|国产热99|欧美肥老太交性视频免费|国产艳妇高清色视频在线观看|一级绝黄| 成年人天堂com|亚洲无线看|97成人啪啪网|国产精品无码一二区免费播放|亚洲精品国产福利一二区|农村乱人伦一区二区 | 亚洲国产一区在线观看|免费=a级伦费影视在线观看|日本在线不卡一区二区三区|91在线免费视频观看|俄罗斯=a级毛片|丁香五月开心婷婷综合中文 | 新91在线视频|蜜臂精品国产高清在线观看|日韩国产黄色片|亚洲精品永久入口|国产成人午夜福利免费无码R|欧美不卡一区二区三区 | 夜夜久久|裸体黄色一级片|99免费精品|91嫩草香蕉|人妻人妻人人人|国产免费8X高清在线 | 最新国产精品毛片在线|和少妇做爰3p视频|www.youjizz.com在线观看|成人在线观看国产|成人久久精品|免费观看h视频 | 亚洲国产福利一区|免费无码午夜福利片69|99亚洲伊人久久精品影院红桃|日韩在线观看你懂的|在线观看99|91午夜国产 | 亚洲一级黄色录像|免费视频国产一区|琪琪黄色|国产欧美一区二区|欧美性精品|jizz日韩 | 色综合久久蜜芽国产精品|中国国产精品|国产黄色的视频|风间由美无打码在线观看|欧美日韩国产精品久久久久|最新中文字幕免费视频 | 日本一区三区|欧美成人日韩|中国内地毛片免费高清|影音先锋国产精品|成人一级福利|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国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