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赤井秀一從沒那么慶幸過柏圖斯不在旁邊這件事。
他們的臥底身份, 從最初的不可說到之后的不能說,隱瞞至今已經成為競爭難題了。三個人明里暗里較量,誰都不想先暴露身份,不然這么長時間都瞞過來了, 突然暴露在柏圖斯眼皮底下豈不是比傻子還傻?
柏圖斯:?
被應該是赤井務武——也就是自己父親的男人拉上懸崖。長發男人下意識扯了把針織帽, 發現不能像琴酒那樣遮擋視線和臉色, 遂停止了這一自暴自棄行為,將目光移向母親赤井瑪麗身上。
而這位MI6特工顯然也在最初的震驚過后調整好了情緒, 回頭看了眼降落順利的安室透和諸伏景光,以及看起來最危險的橘發青年,對大兒子道:
“是異能者把我們叫過來的?”
看來她對異能者適應良好,想必在英國已經接觸到這些了。赤井秀一一挑眉,答道:“啊, 是我。”
赤井務武&赤井瑪麗:?
這對精英父母顯然對兒子突然有了異能力這件事感到措手不及。不過赤井務武最近十幾年都在追查組織的秘密, 知道組織在特殊能力者的研究上有齷齪,而瑪麗則在昨天就見到了很多名異能者。
畢竟在柏圖斯原來的世界里,英國作為異能大戰的戰勝國,異能者從來不缺,且能力強大、五花八門。再加上某種不明原因,導致這邊的英國也出現了很多憑空擁有異能的人,所以瑪麗對此的接受度倒是不錯。
只是這一家三口顯然因為失聯、離家出走、鬧掰等情況, 相處起來氛圍微妙, 連對赤井秀一的情況毫不知情的中原中也都能感到對方酷哥外表下的局促。
“這是你父母?”
憑借外貌就能看出血緣關系, 橘發干部抬頭望著這位條子,突然意識到了對方的異能:“喂喂, 你該不會是召喚血親之類的異能吧?”
這也太雞肋了,除非親戚本身就是異能者,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甚至會給自己拖后腿的。不過這兩位看著確實不像普通人。
赤井秀一也這么覺得。
而且雞肋還不要緊,主要是他能預感到之后緊張刺激的生活是離他而去了。
這破能力的被動觸發竟然是通過身體來判斷的,那就意味著他的身體只要產生危機感,就會隨機搖人……
這召喚出來的都是什么人才,不如不要!
萬一把年紀尚小的妹妹召喚出來,到底是誰保護誰?
長發男人在前面兩位毫不掩飾的嗤笑聲里淡定點頭,看了看周圍的情況道:
“組織其他成員應該不會放過我,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
“也就是說,您也是來參加聯合搜查會議的?”
諸伏景光恰到好處的語調和溫和的嗓音讓瑪麗微微放松下來,已經大致知曉來龍去脈并且向官方求證過的女性頷首回道:
“沒錯。我是以MI6的身份跟隨官方來參加聯合搜查,原本剛到酒店。”
結果就被大兒子當召喚獸召喚來了。
淺金發色的女性神情復雜,末了在諸伏景光無奈的笑容下深吸一口氣。
這些年聯系不上丈夫,后來干脆也聯系不上兒子,這父子倆都一個德行!罷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到會議之后,她要好好清算一下。
兩位同姓男人同時打了個寒顫,只覺被什么難纏的盯上了。
他們此刻已經下了懸崖,在中原中也的幫助下突破了包圍圈,直接重力加速飆車開到了那五棟大樓附近。
一路上除了赤井務武,幾個人的手機都響個不停,電話接到手軟,就連司機中原中也都沒能幸免。
“啊?現在去東京警察廳?喂教授眼鏡,你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的。”
中原中也從喉嚨里擠出一串不滿的咕嚕聲,聽筒另一邊的坂口安吾嘆了口氣:“這不是命令,是來自合作方的請求,中原先生。”
“赤井瑪麗女士現在應該在你的身邊吧?她這次是和鐘塔侍從那邊一起過來的,英國的異能組織和官方特工組織是最后一批抵達東京的與會組織。而剛剛出現突發情況后我們經過商議,一致決定將會議時間提前。”
抬手看了眼腕間的表,圓眼鏡青年繼續道:“開始時間是再過1小時3分鐘后的11點。”
“慢著。”記下了時間,也和后面的赤井瑪麗確認過,中原中也蹙眉問道:“你剛剛說的突然情況是什么意思?”
坂口安吾垂眸,看著面前的檢測儀器顯示的數字。刺眼的紅光映在臉上,為他反光的眼鏡平添幾分詭異。
“三分鐘前,我們檢測到東京最北邊的森林里有超過正常值的異能波動,根據記錄可以鎖定就是柏圖斯。不過方才這份波動驟然減弱,所以——”
身為中原中也的契約酒,柏圖斯也擁有相同的異能。但按照某些游戲的說法,和其余重力使不一樣的是,柏圖斯沒有第二管血條。
也就是說,檢測到的異能波動驟然減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柏圖斯已經完成了肅清,找到了BOSS的根據地。
二就是……
“呃!”
就在橘發干部忍不住猜測起第二種可能時,忽然之間,坐在后排的金發青年突然捂住胸口,冷汗從腦門上滴了下來,頃刻打濕了額發!
安室透咬緊牙關努力不讓痛感摧毀自己,可右胸口鉆心的疼迅速遍布全身。諸伏景光趕忙去扶住對方的肩膀,聲音緊張得不行:
“怎么樣安室,這到底是?!”
異能攻擊?突襲?還是心絞痛?!
說起來好久之前zero也有過這種情況,會不會是一些查不到原因的疾病?
“喂,你怎么樣了?!”對安室透不自覺多一份關心的中原中也拿著手機猛地轉回頭,卻聽對面的坂口安吾以一種‘果然如此’的語氣凝重道:
“是共鳴。”
“柏圖斯出事了。”
>>
增加重量、火焰、地刺、藤蔓、切割、隱身。
短時間內能拉攏這么多異能者加入,而且有些異能的攻擊性還很強。從這一點來看,組織無愧于扎根全球數十年的大型恐|怖組織,完全不缺那點兒資金來供應給需要的人才。
但——
“很全面的異能。”
“可惜配合度不夠,一盤散沙。”
將破土而出的地刺用重力碾碎,赤眸青年的聲音如靜止無波的水。他一邊總結,一邊錯身避開帶著烈火襲來的藤蔓,再偏頭閃過空氣刃,在朗姆的驚恐瞪視下抓住隱身繞至背后的異能者,右手狠狠一抓,直接捏爆了黑發異能者的頭。
柏圖斯一甩手,沾在手套上的血就通過重力分離,黑色的手套再次纖塵不染。
“第二個。”
射出的子|彈全部都被飛起的土塊和石頭擋住,有的被赤眸青年腳下掀起的石板攔截后,竟然還會加速反彈,埋伏的人短短兩分鐘內便死傷大半。
這可是近百號人!
身為行動負責人的朗姆更是踉蹌著往后撤去,想退到別館里。那里有通往組織基地的秘密通道,自己現在趁柏圖斯大殺四方時離開,絕對可以成功逃脫!
他承認他怕了!
在BOSS說柏圖斯與長生不老有關時,朗姆動心了。試問誰不想長生不老?
他的代號是從父輩那里繼承過來的,照這么看,他們家給組織賣命的時間也夠長了,討要些‘獎勵’也不為過吧。
是以在帶著手下和異能者趕到后,朗姆心想捉到柏圖斯自己一定要先看看是怎么回事。但現在看來要實現這個目的,首先也得捉住柏圖斯啊!
還有那個反異能子彈,有沒有用另說,目前的問題是根本打不中!
朗姆氣得胡子都要歪了,在唯一一位幻術師的掩護下邊撤邊跳腳:“該死的,這到底是什么異能!”
柏圖斯既然到這個世界五年了,那他不應該和實驗室里的那些異能者一樣,都是弱小的異能嗎!
幻術師,也即曾經扮演過貝爾摩德的神秘人渾身包裹在黑布里。他在獨眼男人身邊掩護,望向戰場上的那道黑影,抿唇道:“是重力。”
“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沒想到他的助理也是重力異能。”
朗姆遲疑道:“港口黑手黨……那五棟大樓?”
“沒錯。”幻術師點頭。
曾經差點兒跟港口黑手黨對上過的幻術師當然清楚,重力使中原中也能做到什么程度。
黑色的火焰,黑色的污濁,卷入其中的任何事物完全無法幸存,只能祈禱死亡降臨得快些。
但中原中也在清醒時起碼會給人留個全尸。
跟中原中也那種大開大合的打法不一樣。柏圖斯的舉止優雅,即便親眼看到他在實施殺戮,但認知上來講卻像是在觀看一出殘忍與神秘并存的祈祝舞。
血色的眼瞳沉郁空洞,視線不聚焦在任何一點,重力凝成的鋒刃永遠無法預料會從何處出現。半長發青年始終垂著眸,手腕翻飛之下便能將粉碎的血|肉獻上祭壇,讓寒夜綻出紅花。
這基本就是一面倒的虐|殺。
幻術師的心思極速轉動,思考丟下這個中年男人撤退的可能性。畢竟他也只是為了不菲的傭金才允下這份工作,丟了命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好像還有辦法……
在幻術屏障下,幻術師突然問道:“你們那個子彈,只要打中就能讓異能者的能力失效?”
“失效、摧毀身體機能,甚至永遠用不出異能。”盯著柏圖斯依舊毫發無傷的姿態,朗姆陰狠道:“不過那是臨床試驗都沒參與過的半成品,估計實際效果要大打折扣,而且有概率無效。”
幻術師思躇:“是嗎,那還是試一試好了。”
從島上到回程日本的那段時間里,他已經發現柏圖斯沒能看穿自己的幻術偽裝。不過那家伙似乎是對危險比較敏感,是直覺系生物,那么就從誘導入手……讓他自己露出破綻。
這樣想著,幻術師的嘴角朝上彎起,沖朗姆笑道:
“既然一枚兩枚可能會無效,那十枚百枚呢?用數量將概率堆至近乎100%,那再無能的子彈也會有起效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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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完全沒有免疫,只是憑借妖精的預感判定眼前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柏圖斯此刻面對幻術基本上處于一種掛機的狀態,每一次躲避都是下意識反應。
但這不耽誤他把匕首掄圓了宰人。
開局被率先帶走的是最弱的兩個,剩下四人明顯戰斗經驗很豐富,而且看情況……
“橫濱人?”
在割裂的風擦過防毒面具前,搶先一步察覺到危險的妖精靈活閃開。柏圖斯將空氣中塵粒的質量增大,踩著它們凌于半空,望著下方的切割異能者小聲嘟囔道。
看這個戰斗路數多半是了。日本境內的異能者除了橫濱本地的,少有人招數如此陰狠。
異能需要用手才能發動,被柏圖斯切了慣用手相當于廢了大半,染著深藍色短發的男人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這港口黑手黨的走|狗!”
柏圖斯偏頭:“你說對了,我就是。”
話雖如此,但紅酒妖精其實也很困惑,為什么人類總執著于把對方或是自己比作狗。就比如以前在港口mafia論壇里那些想給干部大人當|狗的。
實在是人心難料。
切割異能者:“……”瑪德他在挑釁!!
把人噎住后,赤眸青年再次閃過偷襲,將手中的刀片飛出去。銀光被操控藤蔓的人急急閃過,后者摸著喉嚨心有余悸。
太快了,被重力加持的刀超越音速,比剛打出的子彈還快!如果不是僥幸,他現在都沒有站在這里的機會!
“既然對港口黑手黨有敵意,那就是敵人。如此就更沒有留你一命的必要了。”
說罷,赤眸青年直接欺身向前,手指碰在切割異能者剛要抬起的手臂上。
黑紅色的光直接將那條手臂連著整個人都擰斷,伴隨著慘叫聲,柏圖斯抬腿將扭成幾節的人踢到火焰異能者身上。后者被這一砸,瞬間大叫出聲,而后便半死不活地暈了過去。
六分鐘,只剩下兩名異能者。
并沒有被異能者圍攻的經驗,但陪練的魏爾倫一人更比六人強。何況身為魏爾倫的親友,有些怕冷的空間系超越者偶爾也會下場試試成果,因此柏圖斯對于這種場面完全不懼。
而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呼喊:“狙擊手!”
柏圖斯抬眸,只見朗姆站在別館的臺階前,手里拿著槍對準自己。緊接著還存活的狙擊手便當真瞄準過來,同一時間子|彈齊發!
無數子|彈破開空氣,從不同方向、不同高度射向站在正中|央的青年,于夜幕下織成一張致命的網,企圖將柏圖斯困于死地。
“還來這一招么。”
赤眸青年輕聲呢喃,旋即壓低身形,飛速襲向妄想干擾自己的一位異能者。至于被遠遠甩在身后的子彈,他根本沒放在眼里。
可誰知周圍的空間突然扭曲一瞬,原本直線飛來的子彈霎時間偏離軌道。有的被引向地面,有的則繞過掀起的石板和土塊,像是長了眼睛般朝柏圖斯沖去!
柏圖斯:!
這種感覺……是幻術么?很好,問題不大!
借著對重力的精妙操控,妖精如一片輕盈的羽毛,在真真假假的子|彈縫隙間靈活穿梭,恰到好處地避開了所有威脅。
可是隨后柏圖斯的動作猛地一滯,細小的碎裂聲在耳旁響起,有一枚子|彈越過了他的防御擊中了他!
不可置信的情緒只在心中浮現出一瞬間便被壓下。青年背對著月光,沒去管因為擦傷而刮去一小塊玻璃的腰部,可他才將身上的重力防御加強一層,不曾想襲來的子彈第二次突破了皮膚表面泛起的暗紅!
這次正中胸口!
大片的玻璃碎片自核心處崩裂,緊接著濺出血花。
紅酒妖精的手還沒來得及捂上傷口,之前被重力阻擋粉碎的地刺就再度竄出,猛地豁開了子|彈穿過的地方!
直接將胸膛的一大部分與腰部的傷口一并帶走!
“唔……!”
眼前一陣陣發黑,柏圖斯看著地上大片的血|跡,想方設法運轉起異能,堵住還在往外流的血,啞著嗓子自語道:“怎么會——”
那是什么子彈……消除異能的武器?可組織怎么會這么快?
想不明白的紅酒妖精腦子混成一團,但既然如此……
望著遠處得意走來的獨眼男人,以及對方身后跟隨的蒙面人,赤眸青年垂下頭任由視線被藤蔓一點點遮擋,借勢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思緒。
既然如此,就先睡一會兒如何?
第102章 第 102 章
在中原中也的高速駕駛下, 一行人終于提前四十分鐘到達了警察廳。
安室透的臉色從劇痛襲來開始就沒好過,細密的汗珠緊貼皮膚,整個人黑里透著白。即便下了車,成功坐到了休息室的椅子上, 也沒有緩和多少。
像是重病一場。盡管鉆心的疼早已過去, 但殘存的幻痛依舊和著憂慮與焦急一同磋磨著神經。
想要快點趕到柏圖斯的身邊, 想要確認柏圖斯的安危——這樣的心情讓金發臥底的眼前都開始浮現出幻燈片一樣的回放,深感下一秒就要與世界天人永隔。
一路攙著人的諸伏景光把幼馴染扶著坐好, 終于忍不住舒了口氣,憂心忡忡:
“怎么樣,zero?”
這里沒有外人,有的只有一對熟人臥底,外加知根知底的坂口安吾。因此諸伏景光也能夠安心說出對方馬甲之下習慣的昵稱了。
而坂口安吾則是看著兩個人與赤井一家以及中原中也岔開路, 來到了休息室。想了想便和種田山頭火請示了一下, 也跟了上來。
已經緩過來一些的安室透點點頭:“差不多了,我沒事。”
他擺了擺手,雖然胸口好像仍在時不時抽痛,但也不想讓好友為此擔心。
相處十幾載,貓眼青年當然知道對方偶爾會逞強的性格。但此時正值特殊時期,他知道安室透應該確實沒什么大礙才會這么說,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諸伏景光回過身, 看向站在他們一旁的坂口安吾:“請問, 您之前在電話里說的共鳴是怎么回事?”
柏圖斯和zero,怎么會產生共鳴的?是異能效果?
“是太宰君告訴我的。”
坂口安吾頷首, 組織了一下語言:“因為某種原因,你們兩個人的身體會產生共鳴。任何一方受到傷害, 另一方都會有所感應,同理心情上的波動也會存在一定程度的共享。”
他最后總結了一下:“算是另類的綁定吧。這一點和柏圖斯有契約關系的中原先生也有感覺,只不過他們之間的聯系距離太遠會失效。”
比如如今這種情況,又比如跨了個世界什么的。
聽聞此言,諸伏景光不禁有些疑惑。安室透卻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還是重復念道:“某種原因……?”
沒記錯的話,他和柏圖斯之間最早發生共鳴是在地下教堂,對方替自己擋下平田拓也那一槍。接著更加明顯一點的,似乎是在柏圖斯和琴酒約架的那天?
再來就是那天晚上……咳。
學者模樣的青年見他陷入沉思,于是推了推反光的眼鏡,意味深長道:“如果你想知道具體原因,大概就是某些零距離深入交流,以及——”
太宰君所說的本體,柏圖斯的本體在你那里。
可惜,這句話還沒說完,便被臉蹭的一下燒了起來的金發青年打斷了:
“十分抱歉,但是還請不要再說了!”
安室透趕忙看向諸伏景光,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奇怪的笑意!
不要在hiro面前提起來這種會讓他在飯菜里多加兩勺鹽的事啊!
還有柏圖斯這到底什么奇葩共鳴,以后豈不是自己的心情對方也能感受到?
這也太羞恥了!
原本就沒打算將真相告訴對方的坂口安吾攤手,將金發青年的社死看在眼底,借著眼鏡遮擋住眼中閃過的一絲復雜。
但說到柏圖斯……
想起之前太宰治在首領辦公室詢問的問題,坂口安吾總覺得對方并不止那一層八卦之意,便問了一嘴:
“說起來,安室君為什么會選擇柏圖斯?”
安室透一愣,唇角綻開一個溫和的弧度:“各種原因吧。”
最開始他對柏圖斯持有百分百的警惕,畢竟那可是窮兇極惡風評很差的組織成員。
可后來越是深入,越是能夠洞察那對空茫雙眼中偶爾透露出的情緒波動。隨后更是想要了解曾經自己根本不會在意的、有關這瓶酒的一切。
大部分時候都在當樂天派,組織的任務能拖就拖,和土生土長在產地的某些人類一樣喜歡罷工。卻會在本來要嫌棄麻煩的事情上為他們考慮,將所有家人的喜好都記在心里。
松田說的沒錯,那確實是個又固執又笨拙,一定要在新年的零點打跨國電話擾人清夢,就為了一句新年快樂的家伙。
對這個模糊的回答感到略微無奈,坂口安吾剛想扶額,卻聽對方繼續道:
“但一定要說是從什么時間開始確認的……”
“是一個眼神。”
“那時在集會的島上,在柏圖斯看過來的眼睛里,我見到了自己。”
不知名洞穴里,當兩個人掉進那咸澀的海水中時,赤眸青年一向黑沉的眼底忽然有一刻,像是錯覺般映入了自己的身形。
全部的,滿眼都是自己。就像拂過陰云一下子看到整片星空,又像相機不經意間按下快門,捕捉到了一束伊始于太陽,跨越一億多公里落在地球上的輝光。
就是那一瞬間,安室透意識到了柏圖斯的生活乃至生命里,真真正正有著自己的存在。
金發青年將這份回憶細細收好。而望著對方的笑容,坂口安吾張了張嘴,剎那間感到自己仿佛失去了語言。
他忽然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有時候發現共鳴并不是靠長久的觀察,僅僅只需要一份答案。
同樣的答案,坂口安吾似是看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共用同一朵靈魂。
可是下一刻,黑發青年卻從心底涌現出一股無力感。雖說坂口安吾未曾知曉太宰治曾經獨自一人與另一位神明見面的真相,但他總覺得有些事需要告訴面前的臥底。
不然對方一定會——
叮鈴。
郵件的提示音清亮,重疊著響起于空蕩的休息室,也打斷了坂口安吾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聽到聲音的安室透和諸伏景光皆是一愣,隨即立刻掏出手機。
這個聲音設置,是柏圖斯發來的郵件!
>>
與安室透幾人分開后,赤井秀一便和多年未見的父母找到了一處無人的休息室。
將門反鎖,長發男人破天荒躊躇著看向自己的父母,明顯沒想好該怎么開頭。
最后還是赤井瑪麗先開了口:“秀一,你的異能力是怎么得來的?”
無論之前鬧得如何不愉快,她此刻還是更關心這個大兒子會不會在今天之后被官方異能組織逮走。
雖說她自己也是官方的特工,但異能力到底是突然出現的東西。就算日本的異能特務科承諾,融合后的世界會逐漸自主調整成最合適的樣子,但瑪麗仍然對此將信將疑。
所以——
“竟然是因為寫小說……”得到答案的金發女性摸著下巴思躇道:
“不如這樣,你先和英國的異能組織報備,接下來那邊會派人和FBI以及美國官方商議。這次聯合搜查之后組織會被清理,你的臥底任務也順利完成,索性就跟我和真純一起回英國好了。”
面對突然擁有了異能的孩子,先一步上報官方防止被穿小鞋是最好的選擇。
聽了赤井瑪麗的提議,赤井秀一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后道:“我會考慮,但首先得把這邊的事處理掉。”
站在一邊的赤井務武看著氣氛不再劍拔弩張的母子,突然出聲:
“你很看重那位柏圖斯?”
他追查組織那么久,當然知道組織都是以酒的名字作為干部的代號,下意識便把柏圖斯當作那邊的一員。但似乎就連官方的負責人也對這個柏圖斯相當看好,這就讓赤井務武有些拿不準了。
話說之前他搜集到的資料里,擁有柏圖斯這個代號的干部不是為人殘忍陰險,不合群么?怎么和兒子接觸到的不一樣?
難道不是同一人?
而對于赤井務武的困惑,赤井秀一則挑高了一側的眉峰:“柏圖斯啊。”
“那是家人。”他的語氣極為肯定。
為人父母的兩位聽到這話皆是一愣,便見多年不曾相見的兒子露出了一個略帶懷念的神情。
赤井秀一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臥底到今天。
記憶里,柏圖斯從自己出車禍尚未恢復記憶開始就對自己多加照顧,當然了,后來的赤井秀一才知道那是對方那段時間太過渴望家人。不過即使如此,那份感情也是真的,所以他并沒什么所謂。
而就像柏圖斯在電話里說的那樣,自己在這個‘四口之家’里總是充當被迫害的角色。但從根源上來講,那些的的確確是出自放松和關注。
在柏圖斯身邊待過以后,他甚至開始無法想象真正冰冷而殺機四伏的臥底生涯,反而溫暖的床鋪以及同陽光一起出現在餐桌上的咖啡才是平常。
但是淹了一頂又一頂的針織帽,以及少數時間會疼的喉嚨還是算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這個家也……很溫暖。
赤井秀一臉上浮現的是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懷念,而赤井務武看著眼前的孩子,素來堅定的內心有一瞬間的悵然若失。
他并不后悔去假死追查組織,但他確實錯過了自己的家庭太多。
休息室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回過神來的FBI探員朝著自己的父母頷首,眼底盡是釋懷:
“快到時間了,我先去和他們匯合。等下見……父親,母親。”
身為MI6,在這個節骨眼繼續假死已經沒什么必要了,赤井務武正好可以借著會議的時機回歸組織,而赤井瑪麗也要去一同參會。
至于他自己,則要去FBI的同伴那邊了。
長發男人走到門口,將鎖重新打開。伴隨著咔噠一聲,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頭朝后望去:
“當然,那家伙完全不會介意家人突然又多了很多家人的。”
因為那就是一瓶喜歡熱鬧的酒。留他一瓶酒太久,就會變成兔子孤單地蜷在角落里的。
丟下一句話震撼了父母,赤井秀一剛關上門,滴滴滴的郵件提示音就響了起來。
他抬手按亮了屏幕,下一秒看著上面的內容驀地睜大了雙眼。
“這是——!”
第103章 第 103 章
將定位實時群發至郵箱, 這一點技巧在田山花袋來看只是需要盯著屏幕動動異能。而在此刻的安室透等人看來,無異于天降甘霖。
雖然他們到現在都不清楚柏圖斯聯系的這位黑客姓甚名誰,但誰見了這定位不說一聲逆天!
“你們收到了?”
看著快步走來的一對幼馴染,站在會議廳門外的赤井秀一立刻就明白了。
安室透一咂舌, 有些不爽:“嘖, 你也收到了?”
柏圖斯這消息還真是群發的啊!
雖然知道群發可以提高效率, 但是看到發給這個FBI還是有些不爽。不過安室透也清楚,現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
看著眼前的大門, 已經緩過來的金發青年調整好情緒,在距離會議還有三分鐘時推開了會議廳的大門——
燈火如晝。每個人都在回頭對他們行注目禮,似是無比莊嚴的場合。
可下一秒,幾位得到異能不久的臥底就見識到了官方異能組織和官方組織的區別。
“阿加莎騎士長這次因為‘屏障’沒能來參會,不過親信到場也沒差了。”
“是啊, 說起來英國本土那邊也挺困難的, 他們可是憑空冒出了不少異能者呢。”
“多了異能者還不好?那可是相當于戰備資源。”
“都和平年代了不要提戰爭了,主|戰派要被叉出去的老哥。”
“嘛,要我說波德萊爾不是也沒來。超越者都在另一邊隔著,這么一想公會血虧!”
感覺就像進了開學典禮但老師都不在的禮堂——這是幾位臥底的共同想法。
在最初的尷尬過后,走在最前面的安室透便立刻找到了坐在前排的日本公安,以及旁邊眼熟的……銀行事件里的FBI?
再靠左邊就是提前出休息室的坂口安吾,以及種田山頭火, 然后是……
“那位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來開會也不忘針織帽的男人同樣疑惑。
他們倒是看出來了, 現場在聊天的大部分都是異能者, 沒心沒肺的,而本土沒有異能者的官方組織基本都在搜集聊天信息。只是港口黑手黨……即使和異能特務科很熟, 那也是黑手黨吧?
難不成另一個世界真的是柏圖斯曾說過的警匪一窩?
“實際上,作為日本的異能組織, 雖然港口黑手黨聽起來就不正派,但他們至少合法。而太宰君也和異能特務科達成了合作協定,因此他和中原先生也是作為代表來參加這次會議的。”
“更何況,港口黑手黨在融合進度到達50%之前就和各國的官方異能組織公布了相關情報。再加上彭格列那邊的擔保,真要說的話,現在眾多官方異能者能夠和和氣氣參加會議,還要靠他們在中間充當紐帶。”
見走來的三人視線暗戳戳往這邊瞥,坂口安吾一推眼鏡,索性將翻轉世界發生之前的事跟他們說了。
安室透:“原來如此。”
他就說柏圖斯那個認知還是錯的,警匪一窩根本不能這么用!
諸伏景光:你在意的是這個嗎!
見他們都沒有疑問,正好也到了時間。作為本次會議發起組織的負責人之一,種田山頭火咳了一聲:“那么開始吧。”
>>
四分鐘后。
聽過簡明扼要但異常曲折的前因后果現狀后,無論是異能者還是非異能者都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一位FBI的探員才將內容消化完畢,舉起了手:
“所以為了保證世界成功融合,我們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人質所在地,其次是消滅組織?”
“人質被BOSS抓走了,那直接找到人質就是找到了BOSS的藏身之處?”
白馬警視總監揉著太陽穴點了點頭:“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
他將視線移向在組織臥底的情報員,安室透用指節點了點桌面,否定道:“不過柏圖斯現在的位置未必就是BOSS的所在。”
方才他將收到柏圖斯定位這件事和看起來最靠譜的橘發監護人說了,沒成想得到了‘啊,我們也收到了,所以拜托彭格列他們去救柏圖斯了’的消息,所以現在安室透稍微緩解了焦慮的心情。
“組織應該是讓朗姆和琴酒去對付柏圖斯了。先不提琴酒,朗姆那個人對BOSS可并沒有多么忠誠。”
身為需要經常利用人心達成目的的情報人員,安室透怎么會不清楚人心?遇到了能夠長生不老的機會,試問有幾個人愿意讓出去呢?
有人贊同道:“這倒也是。你說你們剛剛接到了柏圖斯發來的實時定位?”
“是。”安室透將柏圖斯目前的位置報了出來,果然有人反應道:“既然能夠定位,那么按照之前BOSS受到某種保護,無法被特殊方式定位的說法,這個位置一定不是BOSS的所在地了。”
諸伏景光應道:“對。而且幾乎沒人知道BOSS的真面目,但是朗姆的話一定知道。”
所以可以把朗姆抓來問問。
“唔,說起來柏圖斯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黑手黨……喔!被抓的是暗殺王和通靈者的弟子?”其中一位異能者終于想起了犄角旮旯里的八卦印象,嘟囔道:“這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法國的超越者搭檔在戰時就十分有名了,弟子就算不是超越者也不會差吧?
就在此時,會議廳的門被敲響,緊接著便有人進來行禮:“種田長官!”
種田山頭火拿到那份報告,目光逐漸凝重:“這個是……!”
“是殘留在現場的子彈,我們的人收集到了之后拿去做了鑒定。”
說到這兒,那人不禁深呼吸道:“雖然沒有確切的成分分析結果,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子彈會對異能者的身體造成損害,效果應該是讓異能消失。”
嚯——!
聽著報告,在場的所有異能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異能力對他們來說跟普通人拿在手里的武器沒有兩樣,倘若被這種子彈打中,豈不是就相當于突然和敵方赤手空拳肉搏?
這下原本精神松散的異能者都坐不住了,作為法國異能公會代表的男人更是蹙著眉道:
“看來這個組織已經不能按照普通的恐|怖組織來看待了,應該將之視為有害社會安定和危害異能者的巨大隱患進行祓除。”
“不過這樣一來,我們也都有了為自己戰斗的理由啊。”
說到這里,男人感嘆一句,其他人也都贊同。
這次的會議原本就是臨時性大于計劃性,而且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這么短時間內就磨合得很好,所以絕大多數人都抱著觀望和遲疑的態度。
現在倒好,組織的這一研究橫空出世,反而讓對這個世界尚無感覺的異能者開始因為威脅而凝聚起來了。
至于之后有關這一反異能武器的處置,就延后討論好了。
于是有人總結道:“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抓捕朗姆,救下人質,問清BOSS的下落。其次就是回收組織制造的這些武器,后續的處理工作再行探討。”
“但是問題來了,既然對方持有能夠傷害異能者的武器,并且也雇傭了異能者和幻術師,那么我們該怎么安排人選進行潛入?”
一直坐在太宰治最右邊的紅發青年站起身道:
“交給我們吧,以及彭格列在接到柏圖斯的實時定位后就已經趕去現場了,我們只需要派遣第二批負責接應即可。”
“唔?你是西蒙家族的……也是,用死氣之炎的話和異能并不是一個體系,值得一試。”另一位異能者顯然對這位青年十分放心。
見原本一盤散沙的各大組織終于有了合作的樣子,安室透忍不住松了口氣。正想說自己和諸伏景光他們也會去參與救援,就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卷發的年輕首領放下手,輕聲道:
“安室君,救援和抓捕朗姆的工作就放心交出去,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安室透聽聞不禁遲疑道:“更重要的?”
目前有什么比救柏圖斯和抓朗姆更重要的?
“是,更重要的。”太宰治點點頭:“放心好了,彭格列以及某些狼犬會把柏圖斯救出來的。”
狼犬?赤井秀一為這個詞一挑眉,總覺得有什么既視感。
而這時諸伏景光則反應過來,問道:“稍等,之前不是說彭格列因為要安定總部,所以包括守護者在內全員都在意大利嗎?”
那這次派來的彭格列是……?
聞言,中原中也抱臂道:“彭格列總部需要首領和守護者把守沒錯,但彭格列可還有暗殺部隊。那群家伙,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興奮,讓他們去是極好的選擇。”
“不錯。”而且這一次,他們可不光是帶著營救任務去的。
太宰治抬眸,那對在白熾燈下流轉著蜜棕色的眸子轉向金發青年,在后者的疑惑里露出淡淡的笑意:
“況且,柏圖斯可沒那么容易碎掉。你也應該清楚的,安室君。”
“雖然傻得清奇,但他偶爾也會很機靈……尤其是在涉及到家人的安危時。”
無論是計謀還是守護的情感,只要能成為行動的助力,哪怕是苦難也甘之如飴。
>>
凌晨十一點十七分,地下基地。
“——簡直是奇跡!”
空蕩的室內,中年男人的影子在燈光下來回晃動,最后定格在正中央。
這里是朗姆的秘密基地。不錯,身為組織的二把手,朗姆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背地里卻積攢著自己的勢力,近幾年愈發猖獗。
畢竟那位大人已經老了,有血緣關系的繼承人也一個都沒有。而按照能力和資歷來看,無論如何都是他朗姆最適合繼位,什么柏圖斯琴酒,那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罷了!
只是仗著BOSS的寵愛和隱忍,那兩個家伙才會如此無法無天。工具只要老實本分地當個工具就好,為什么還要來摻一腳!
原本他是這么想的。可就在二十分鐘前,朗姆改變了這一想法。
琴酒先不提,柏圖斯……他用僅剩的那只眼球上下掃視著被綁在椅子上的青年,眸中是肉眼可見的貪婪,神經質地翻來覆去嘟囔著:
“這就是BOSS說的長生不老?”
“不,這遠比長生不老更可怕,也更令人興奮啊!”
“柏圖斯,你掩飾得真好啊!畢竟誰會知道,組織里令人聞風喪膽的怪物當真不是人呢?!”
不是人類。
柏圖斯竟然不是人類!
照此推論……BOSS和集會追逐的神很可能也是真的,這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夠實現愿望的神明!
既然如此,既然靠柏圖斯就可以解開‘秘密’,引出神明,從而實現心愿……
那這個人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回憶起這十余年來和BOSS的對話,朗姆的臉上笑意幾近瘋狂,卻在視線觸及垂著頭的青年的那一刻收斂了些。
他走上前去,微微俯下身幸災樂禍道:
“柏圖斯,感覺如何?”
被叫到名字的酒緩緩抬起頭,仿若被稀釋的淡紅半闔在眼皮下。
他的身上一圈又一圈纏繞著帶刺的藤蔓,地刺從四周穿過,橫貫腰部和胸口。
缺了一大片的傷處則隱約可見被染成暗紅色的玻璃碎片,隨微弱的呼吸顫動著,每一下似乎都壓抑著痛苦。
那張臉上的防毒面具早就被取下,妖冶到非人的容貌讓即便見慣了美人的朗姆也不禁咂舌。
不過——
那對即便缺失些許色彩,也依舊冷淡不減的雙眸被朗姆看在眼里,憤怒和嫉恨一瞬間便擊中了這位二把手。
于是在兩位異能者的注視下,朗姆獰笑著咬牙:“不說話?也好,只是你應該沒有人類的痛感吧?”
“我可還不太了解你呢,柏圖斯。不如現在就來試試好了!”
他說著便要將手狠狠按上對方的傷處,就連眼里也閃爍著惡意——!
鈴——
卻被一陣手機鈴聲突兀打斷了。
“嘖,可惜。”
朗姆收回手,發自內心地覺得可惜。
可惜這個鈴聲屬于BOSS,不然他馬上就可以享受一下從前對頭的哀鳴了。
“BOSS。”
退到牢房外接了電話,朗姆畢恭畢敬道。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還帶著回響,想來烏丸蓮耶依舊在地牢里,語氣十分陰沉:“柏圖斯抓住了么?”
早已預料的朗姆帶著幾分沉重道:“抱歉BOSS,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呵,他早就收買了那位BOSS派來的幻術師,對方是不會告發自己的。而等他殺死BOSS得到永生和神明后,小小一個幻術師又能對自己造成什么威脅!
算盤打得叮當響的朗姆認真地敷衍了幾句,便又恭敬地掛斷了電話,回到牢房。
他端詳柏圖斯半晌,最終對旁邊的異能者命令道:“看好他。”
為防萬一,他要親自帶人去BOSS那邊把‘秘密’拿過來。到那時,就算是誰來救柏圖斯也無濟于事!
從地下基地清爽走出,想到方才烏丸蓮耶電話里提及的琴酒,獨眼男人嗤笑一聲。
抓兩個條子動作還這么慢,琴酒也是不中用。不過沒辦法,為了他的大業,也只能委屈自己和琴酒一樣慢了。
而在朗姆走后,兩名負責看管柏圖斯的異能者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打了個哈欠道:
“我們就這樣看著他?”
操控藤蔓的人也對這工作不太滿意。雇主把他們丟在這里,傭金沒給人就跑了,按理說怎么也得搞點甜頭嘗嘗吧?
現在可倒好,他們甚至在加班工作!
對朗姆頗有怨念的二人嘆了口氣,正想商量著要不進行輪班制,反正看管的‘東西’也半死不活了。可就在此時,卻有兩道并不明顯的血線劃過空氣,緊接著兩名異能者便雙眼圓睜,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直挺挺倒了下去!
伴隨著撲通兩聲,天花板上的燈泡閃了閃,最終壞掉一般不亮了。
而在黑暗之中,已經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動,滴在地面上如同枝丫迅速生長蔓延,不多時便攀上了遠處的每一處監控。
隨后只聽啪的一聲輕響,整個牢房的監控就被同時切斷。紅燈熄滅,沉在黑暗中的雙眼驀地睜開。
柏圖斯唇邊勾起一抹笑。
朗姆。
你為什么會覺得一瓶酒的傷口會主動止血呢?
>>
烏丸蓮耶掛斷電話后,心情并不是很明朗。
要抓的柏圖斯還沒有抓到,他當然不會開心。要知道,這種突擊行動遲一分鐘都會多一個變數,因此他在心里暗罵朗姆不中用,順便把還沒抓到條子的琴酒也教訓了一通,轉身卻看到了貝索德嘴角的笑容。
老者的心情更差了。
“你笑什么?”
聽到這話,貝索德想收斂著些,但顯然并不理想。于是他索性將這份嘲諷擺到明面上,開口刺道:“你還沒聽出來嗎?”
烏丸蓮耶皺眉:“什么?”
男人的笑容擴大:“我的意思是,朗姆真的沒抓住……么?”
烏丸蓮耶臉色一下子變了。
“叛徒!!!”
他用力一敲拐杖,直把地面撞出一聲悶響。緊接著老者便急匆匆離開,只留貝索德一個人在地牢。
而被留下的集會創始人冷笑一聲,重新坐好,將回蕩在空間里的最后兩個字反復咀嚼。
叛徒,叛徒。
沒有效忠何來背叛?不僅朗姆,所有人都一樣。
烏丸蓮耶,明明你身上匯集了那么多人性的惡意,卻連這都不清楚么?
人類,是忠于自己的。
……
朗姆走后五分鐘,基地外。
才換班不久的巡邏人揉了揉眼睛。
今天的基地格外空曠。有一部分人手被朗姆大人拉走,還有一部分在趕回來的路上,因此就連看守大門的也只有他和另一位同僚,搞得他不到十二點就開始犯困。
可他剛想打個盹,朦朧間便見遠處有一道黑影踏著積雪緩緩走近,這一變數可把人一下子嚇精神了。
“誰!”
巡邏人厲喝一聲,定睛一看卻發現是個眼熟的角色!
及膝銀發,黑禮帽。身穿同色大衣的男人右手提了個長條箱,走到自己跟前時將嘴里叼著的煙踩滅,抬了抬帽檐,聲音里都是風雪的味道:
“讓我進去。”
原來是琴酒啊!沒事,這位爺來基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并不曉得BOSS發布給代號干部的任務,當然也不知道琴酒此刻應該在抓條子的路上。巡邏人松了口氣,正要放行,突然間,他的視線移到那個箱子上,第六感發出警告。
于是未免出現意外,他還是問了一句:“琴酒大人,箱子里是什么?”
琴酒動了動嘴唇:“酒。”
“酒……是什么酒?”
這么晚了,琴酒帶著酒來找朗姆大人?這私交沒那么好吧!
正納悶著,還是覺得不對勁的男人便想再開口詢問,可剎那間掠過眼前的銀光卻打斷了他的動作!
兩秒后,巡邏人捂住喉嚨向前倒去。
迅速抽出對方口袋里的門卡,銀發殺手用腳背抵住將要倒地的人,將尸體踢到一邊,刷卡向里走去。
“什么酒……哼。”
“蠢貨,還要我來收場。”
第104章 第 104 章
如果知道自己在來救柏圖斯之前會經歷那么多, 琴酒說不定會放著那瓶酒扭頭就走。
但事實是這世界上即便有了異能也沒有后悔藥,所以琴酒只能將這魔幻的一天記在柏圖斯的賬上,等到塵埃落定再好好算個總賬。
時間退至一小時前,領完任務出來的琴酒心情很復雜。
只是再怎么復雜的心情, 在他于晚上十點二十分到達兩名條子的宿舍樓下, 卻發現自己撲了個空時, 都會變成計劃被打亂的憤怒。
“大、大哥,你先別生氣!”
伏特加回頭看了眼銀發殺手的臉色, 正好看到琴酒蹙眉凝視著一片漆黑的窗戶,只覺自家大哥馬上就要像論壇里形容的那樣一口一個小朋友了。
于是他壓低聲音,憤憤不平道:“這兩個警察怎么回事,大半夜都不回家!”
不會是喝花酒去了吧?這讓他們上哪里去堵人!完不成任務大哥又要熬夜了!
這邊伏特加在為辛勤的勞模打抱不平,被造謠喝花酒的兩位其實已經到家門口了, 并且就在距離伏特加和琴酒僅一墻之隔的護欄那頭。
眾所周知, 如今的東京已經不是從前的東京,犯罪率飆升。雖說之前也沒好到哪里去,但最起碼他們不會看到空中有隱形的手扛著密碼箱就跑啊!
原來zero/小降谷說的異世界這么混亂嗎!
兩位維護治安到很晚的現役警察拖著疲憊的身體,有驚無險地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不曾想就在經過拐角處時,看到了停在他們公寓門口的一輛保時捷。
記性很好的兩人對望一眼,登時便想起這個眼熟的車牌號從哪里見過了。
這不是偶爾會去中原/遙枝醬家樓下站一腳的黑車么!
立刻與那個神秘組織聯系上,萩原研二便和卷毛幼馴染雙雙藏在墻后往前挪了挪, 果然看到兩個黑衣人在他們宿舍門口徘徊。
[要不要先撤?]萩原研二比劃道。
松田陣平很想回復一句可以, 但好巧不巧, 一聲貓叫從旁邊突兀傳來,緊接著前面銀發的男人就立刻回頭瞪過了來!
他們暴露了!
“跑!”
松田陣平當機立斷一聲吼, 推著萩原研二就往外跑。伏特加立刻意識過來,抬腿就跟在琴酒的身后追了上去!
“站住——!”
兩位條子跑得飛快, 伏特加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東京警察的速度!不是說現在日本警察越來越不行了嗎?這兩個都可以去參加奧○會百米跨欄了啊!
你們甚至寧愿跨石墩子都不愿意繞個路,他和大哥就那么可怕?!
哦,他們確實很可怕。
意識到他們是來抓條子的黑衣壯漢剛想明白個中關系,就見那兩個條子一板磚砸碎了保時捷的車窗,而后拉開車門點著火揚長而去!
伏特加:!
偷車賊!日本沒有王法了!!
追出來見到這一幕,琴酒的臉瞬間陰云密布,見此伏特加立刻道:“大哥別急!我去找輛別的車!”
就這樣,一分鐘后,成功攔截了一位下晚班社畜的車,琴酒和伏特加開著騷粉色的車在后面飛快追逐著前面漏風的老爺車。而一擊干碎防彈玻璃的兩位大猩猩則同樣緊張地直踩油門,試圖把兩車的距離拉得更遠。
“萩,甩掉他們!”松田陣平目不轉睛盯著后面逼近的一片粉紅,辣眼睛之余還是覺得萩原研二的靈機一動相當巧妙。
偷別人的車讓別人無車可開的計策果然給他們爭取了機會,就是不知為什么這個時間還有社畜下班……
哦,這么說來其實他們也一樣:)
但是說起社畜……卷發青年忽然福至心靈。他拿出身上的便攜拆彈工具,成功在車神不減速拐彎之前找到了加長圖釘盒,隨后搖下副駕的車窗,反手一揚!
根本來不及躲避,騷粉色的車就碾過撒在地上的圖釘。車胎一下子就被扎了幾個窟窿,隨著車輪的滾動圖釘變形撐大裂口,車子就開始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干得漂亮!
現役警察幼馴染互相拍手叫好,開著車揚長而去,徒留車胎被扎漏的恐怖組織成員!
伏特加戰戰兢兢停下車看了眼自家大哥,又看了看這空無一車的大馬路,只有二十四小時超市門口還在閃爍的燈牌能夠映出他臉上的絕望。
可電光火石之間,他看到了超市門口放著的幾輛超市手推車,墨鏡后的雙眼驀地亮了起來!
“大哥!”
在琴酒面無表情地看過來時,伏特加一咬牙一跺腳:
“大哥,我還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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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著別人的車逃離城市,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甚至因為剛經歷了一場緊張刺激的追逐戰,腦子一熱的勁兒一過去,整個人都像飄在半空的云朵,肉眼可見地泛起了困意。
可這份困意在看到后視鏡里重新追上來的兩人時就被戳破了。
“喂喂,那是什么啊?就算是異能力也太超過了吧!”
萩原研二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朝后視鏡瞟去。
視線里,開車的依舊是黑衣墨鏡壯漢沒錯,只不過這一次并不是需要汽油的車,而是——
超市手推車!
還是車筐里面放了一個兇惡銀毛男的超市手推車!
墨鏡壯漢踩在手推車的車輪擋板上,手推著把手,正以極快的速度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而許是身形高大的原因,他的搭檔銀發男子只能被迫蜷著腿蹲在車筐里,抱著雙臂,手上揣著一把伯|萊|塔。但即便滑稽如此,他的兇狠也毫不褪色,反而與手推車形成了一種極致詭譎氛圍!
猶如都市傳說里會從嘴里長出美人,誘惑路人去查探的惡鬼!
半長發青年瞪大了紫羅蘭色的眸子,腳上卻將油門再度一踩到底。他的身邊松田陣平同樣張大了嘴巴,兩位幼馴染異口同聲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聲音:
“好酷啊!”
怎么有人能把手推車開上路還超過120邁的!
“咳!”反應過來的松田陣平咳了一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給中原打電話,他一直是關機狀態。打給zero和景老爺也不接。”
松田陣平在上一波追擊時,就給可能出問題的兩位臥底外加一瓶酒打了電話,奈何沒一個打通。
“這樣啊,但既然來抓我們就代表小降谷他們還沒事吧?”萩原研二抽空道。
“可能是抓我們去威脅,嘖,總之先不管了!”
松田陣平一拍好友的肩膀,準備讓后者踩足油門。可剛一張嘴,前方原本沒有燈也能看得清楚的路卻突然如被浪潮拍打的海灘般,頃刻間蔓延開深沉的黑暗!
看不見路的認知被大腦捕捉,萩原研二猛地一踩剎車,兩人差點被慣性沖到擋風玻璃上!
警惕起來的二人以為是組織的幫手趕來了,不曾想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少年聲音自前方響起:
“老爸,是異能者!”
“普通人根本沒辦法開出這么快的超市手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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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后,一番解釋下來,起初還劍拔弩張的三方終于弄懂了這場追逐戰的真相。
“原來是這樣。”工藤優作點了點頭。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臉夢幻,伏特加則看著琴酒,表情欲言又止,心里是止不住的震驚。
大哥你……原來只是想把他們拉去安全屋?
那為什么不直說啊,一定要追個你死我活?還有你明明渾身散發著隨時掏槍把他們崩了的氣場啊!
想到琴酒這無異于叛出組織的行為,伏特加的思緒止不住回到銀發殺手剛從基地出來時。那時貝爾摩德站在光影的交界處,點了根女士煙不急不緩地抽著。
許是煙霧里的尼古丁很好地緩解了銀發殺手心中泛起的一絲波瀾,于是他好脾氣地朝她頷首,正要越過那片金色上車,卻被女人叫住。
“Gin。”
琴酒的腳步一頓,開車的伏特加在駕駛位透過車窗看著女人湊近,沒來由捏了一把汗。
而后者則檢查過周圍,確定這是一處沒有監控也沒有監聽,就連犄角旮旯也不會有異能者竄出來的地方,這才吐出一句膽大包天的話:
“有關離開組織,要不要和我合作?”
伏特加:?
什么?離開組織?合作?你就當大哥的面明目張膽說這個!
可他敬愛的大哥卻只睨了她一眼,兩秒鐘后在伏特加驚恐的注視下抽出貝爾摩德遞上的一根煙,用自己的打火機點燃:
“你我不是一路人。”
他依舊習慣性摩挲了一遍打火機上的寶石,那顆寶石依舊璀璨,如同銀綠的湖水。
“啊啦,我就知道。”見他拒絕,貝爾摩德無奈勾了下唇,卻也沒多失望:
“不過你也不會留在這里等待判決。未被馴服的狼只會回到雪原肆意狩獵,想要抓住它可不容易。”
“或許,你已經尋找到了想要的居所?”
無視她意味深長的打量,琴酒小幅度挑起下巴示意她快走,金發女郎只得聳了下肩:“好吧。”
“那么,未來見。”
說罷,這位組織里尤其神秘的女人擺了擺手,僅留下一道倩影漸遠。銀發男人則靜默地目送對方離開,而后將指間夾著的女士香煙湊到嘴邊,吸了一口,眉頭一跳。
煙頭被熄滅在地上,銀色的身影上了車道:
“伏特加,開車。”
“伏特加。”
兩道聲音跨過時間重疊在一起,黑衣壯漢的思緒被拉回,便見琴酒狼一樣的綠眸掃了過來。
伏特加一個激靈,抬手有些語無倫次:“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隱瞞異能的……”
他的異能力【作為開車小弟的我為大哥操碎了心】能夠將任何帶輪子的東西開出跑車的速度,只是因為他們日常出行都有車用,所以他才沒說啊!
況且……一想到會被似乎要叛出組織的大哥就地槍斃,伏特加就不禁眼眶一熱。
誰知琴酒卻只是瞄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接著看向這間房子的主人。
工藤優作很好接收到了對方的眼神:“既然你只是想把兩位警官帶到安全屋,保護他們的安全,那留在我這里也是一樣的。”
在翻轉世界重現后,工藤優作當然也有了異能,并且他還迅速判斷出異能的來源多半和寫書有關。
他的異能【暗夜伯爵】,發動者可以提前設置一個謎底,使之無法在案件破解前被人看到,或是須由主人揭曉謎底才能看到。相當于將要保護的東西當作彩蛋,隱藏起來。
為了在混亂的東京保護家人,工藤優作將謎底設置成了房子。
得到了滿意的答復,琴酒點了下頭,聲音冷淡:“伏特加,你留在這里。”
伏特加一愣:“可是大哥?!”
沒有他誰給你開車啊!
在幾人的注目下,銀發殺手只是一抬手,伏特加反射性一接,掌心里便多了一包煙。
“回你該回的地方去。”
“……”
開門,關門。一片沉默中,伏特加抖著手打開煙盒,里面是一根煙和一張紙條。
撥過香煙,他小心拆開紙條。
那上面畫著空蕩的星星,像是等待誰來涂色,或是原本就不曾缺失過色彩。
>>
回到現在。
經過車被警察偷走且砸了玻璃,還附贈開車小弟淚眼婆娑的糟心事后,琴酒終于拎著箱子干掉守衛,進到了朗姆的基地內。
這處基地并不是什么秘密,反而是朗姆暴露在外的地盤之一。真正需要保密的東西深埋地下,不過琴酒沒有深究的打算。
他一向喜歡把看不順眼的炸了就走人。
但首先,他要找到那瓶自作自受的酒。
在心中冷哼一聲,還算熟悉這里的男人便大步朝著牢房走去。
一路上,他看著地面隨著深入越來越多的血線,眸中閃過一絲惱怒,卻在見到被毀掉的眾多監控攝像頭時歸于平靜。
五分鐘后,琴酒推開最后一道門走了進去。
“啪”,燈光重新亮起。
“真慘。”
看著眼前的慘狀,殺手嘲諷道。
倒在旁邊的兩個異能者尸體都涼了,喉嚨處各有一道細小的傷口,卻幾乎割斷整條喉管。
紅酒妖精在光線下抬起頭,眼神不似看著朗姆時那般死寂。即使依舊陰郁,但琴酒卻奇異地從中讀到了欣慰,于是他狠狠瞪了對方一眼,換來了妖精細碎輕柔的笑聲。
“唔,好久不見。”
柏圖斯依舊坐在椅子上,保持著手被藤蔓捆到后面的姿勢。幾縷白發順著抬頭的弧度剮蹭在臉頰旁,就連睫毛都有些許的白。
撕裂缺失的身體微微支起,蔓延半個基地的血線需要極為精細的重力操控,消耗當然也極大。所以法國酒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可他還是用那對被稀釋的紅望向琴酒。
對此,后者終于收斂了嘲諷之意,皺起了眉:“能動么。”
“當然。”
下一秒,暗紅色的重力直接碾碎了身上的束縛,柏圖斯搖搖晃晃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朗姆實在是過于興奮以至于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怎么會覺得那顆子彈會一直生效呢?
況且就在地刺刺穿自己的那一瞬間,那顆子彈就已經被推出了身體。因此紅酒妖精幾乎立刻就可以止血,只是為了讓朗姆失去警惕才裝作傷口一直在流血的樣子而已,實際上他早就將活動最低需求的血液用重力封死在身體里了。
而且……
“不知道為什么,朗姆走之后我就對他們沒什么過敏反應了,是因為太弱了?”
他邊說邊朝琴酒走過去,看著銀發殺手將粗暴開瓶的‘他自己’拿在手上,疑惑地瞥了眼對方眼底的淡青色:
“陣,你是又熬夜了嗎?還是回國之后就沒休息繼續接任務了?”
不會吧,難不成琴酒加入組織也是真心的?說起來自己是不是還沒問過琴酒,究竟是什么時候離開俄羅斯進到組織里來著?
琴酒:“別管。”還不都是你那幾個條子朋友干的好事。
柏圖斯遲疑:“……那好吧。”
掃視了四周,決定將問題放到解決一切后再提。柏圖斯在殺手的凝視下,借著對方的手將瓶口湊到唇邊,直接一仰頭灌了下去。
修復的過程肉眼可見,碎裂的傷口重新凝聚出血肉,缺失的部分也被淡淡的光暈覆蓋。
再度睜開雙眼時,柏圖斯正想說話,兩人卻同時聽到一聲脆響。警覺性向來極高的人和酒神色一厲,不約而同向后一退!
不同的是,柏圖斯尚未填補完全的傷口有血重新滴落,緊接著便化為血刃朝著入侵者刺去。而琴酒則是向后撤步,壓低身形的下一刻便暴起朝前攻去,直取對方的喉嚨!
“呃啊——!”
被配合默契的雙人組割斷氣管拍到墻上。看清已經失去氣息的人的臉,銀發男人從胸腔里擠出一團哼笑:
“是BOSS的異能者軍團。”
“他知道朗姆背叛了?”撕下風衣里破破爛爛的馬甲,柏圖斯問道。
琴酒長話短說:“他抓了集會的創始人,那家伙能夠預言。”
“也就是說,BOSS預言到了朗姆的背叛嗎……”柏圖斯瞇起眼,表情看似陰沉,“但是朗姆現在不在基地,你又到了我這里,他們會不會認為你也是叛徒?”
琴酒扯了下嘴角,笑容格外不友好:“你說呢?”
柏圖斯:“……對不起我會負責的!”
“不過,”他在琴酒愈發不善的表情里撓了把重新變黑的頭發,有些苦惱地歪頭:“既然被發現了,那就只能先全部暗殺掉再解決其他的事了。”
聽著由遠及近的雜亂腳步聲,以及從上方傳來的吵鬧聲,一人一酒交換了一個眼神:
“速戰速決?”
“廢話。”
第105章 第 105 章
此刻, 朗姆不秘密的秘密基地一片混亂。
雖說一部分戰力被朗姆帶出去突襲BOSS的大本營了,還有一部分則在攔截萊伊失敗后返程的路上。但即便如此,基地里也不是什么守衛都沒有的。
何況這處基地藏著他積攢多年的老本,狡猾的朗姆不可能不設防。
可惜他們遇上的并不是普通人, 而是彭格列的暗殺部隊。
“喂——!弗蘭!”
銀發及腰的男人站在疊成一摞的尸體上, 朝著后面大聲吼道:“你確定沒帶錯路?這里的守備太差勁了!”
“畢竟只是些凡人呢, 嘻嘻。”
過長的金發遮住雙眼,頭戴一頂王冠的青年裂開嘴笑得肆意:“不過青蛙帶錯路了正好可以殺掉——”
他的話說了半截, 身旁的空地上就忽然多了一名戴著奇怪青蛙頭套的少年。
“Me沒有帶錯路哦。”
頭套少年,也就是弗蘭避過金發青年飛來的小刀,語氣平淡:“柏圖斯就在這里,他的簡訊發給彭格列十代目和師傅了。”
柏圖斯自認關系還不錯的人比瓦利亞的隊員還多,這一點六道骸早就該清楚了。不過當他自己也收到了那瓶酒的郵件后, 鳳梨頭幻術師先是地鐵老人手機.jpg了一會兒, 而后就咬牙切齒地把消息轉發給了弟子。
kufu,他怎么可能會去救那瓶酒,讓那個青蛙頭去吧!
聞言,意識到人質確實在此處的斯夸羅收斂神色,冷哼道:“呵,既然要營救的人在這里,那就——什么!要救的是那家伙?!!”
后知后覺要營救的是柏圖斯, 大嗓門兒咆哮著兇惡回頭:
“怎么你沒說要救的人是柏圖斯?!”
“你沒問。”弗蘭一臉無辜, 舉起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叉:“禁止白癡長毛隊長遷怒。”
斯夸羅:“。”
該死的, 彭格列總部發布任務的時候也根本沒說要救誰!早知道來救的是柏圖斯,他還不如爛在意大利!
在柏圖斯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瓦利亞的人都被其以不同程度的酒言酒語摧殘過神經。尤其是脾氣暴躁的老大XANXUS,經常被紅酒妖精的腦回路堵到怒砸酒杯。
而每次被拖累, 腦袋上被澆紅酒的都是自己!
銀發劍帝不爽地磨著后槽牙,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等等,該不會是因為提前知道了救援對象,所以XANXUS才沒來吧!
混蛋BOSS!
望著暴怒的二把手,發型相當朋克的魯斯里亞上前打了個圓場:“嘛~反正我們這次來也并不只是救柏圖斯的。除了救援之外,彭格列不是說還幫我們聯系了合適的隊員嘛~”
“……啊,這個我清楚。”斯夸羅沉下氣,應道。
說是什么跟我一樣兇惡的銀毛,可惡的六道骸。
他拿出口袋里屬于瓦利亞的云之指環。從九年前的指環戰開始,他們瓦利亞短暫擁有過云守之后就再也沒有提到那玩意了,云守的位置便一直空缺下來,早就成了習慣。
現在彭格列卻說會天降云守,老實講,斯夸羅的心情有點復雜。
不過據說那個人和云雀恭彌一樣,性格像孤狼,自成一派。搞不好也是個三天兩頭見不到的主,也會有自己的勢力吧!
這么一想還挺好,起碼他少一個人管理。不然就身邊這群牛鬼蛇神外加麻煩BOSS,他真的很想撒手不干了!
一劍斬斷又一扇門,暴力拆遷隊的領頭人將對隊友的怒火發泄出來。然而他們剛一進入地下監牢的部分,就聽不遠處傳來“砰砰砰”的、巨大的響動,緊接著便見眼前的墻被暴力轟開!
轟隆——!
“咳咳,什么人!”
壓低身形將劍橫在臉前,斯庫瓦羅警惕地看著前方的煙塵滾滾,卻在其中隱約得見兩道身量相仿的人影。
待煙霧散盡后,一黑一銀映入眼簾。
“啊,好久不見!”
>>
出來的人正是柏圖斯和琴酒。
像這種拐來拐去不好走的路,一般人會選擇一道道門開過去。但重力使不同,他們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并且從來不走尋常路。
所以當琴酒拿著卡走到第一扇門前的下一秒,墻體被鑿了個窟窿所激起的煙塵就席卷了他的周邊。
琴酒:“……”
琴酒掰碎了那張卡。
就這樣一道墻接著一道墻,全靠重力開路的柏圖斯沒有半點吃力。畢竟一瓶酒足夠他恢復到全盛時期,而只是操控重力對他來說,就跟喝葡萄汁一樣簡單。
直到他們鑿了個對穿見到墻外的另一伙人,紅酒妖精便露出看似算計實則驚喜的笑容:
“啊,好久不見!”
見這瓶酒除了身上狼狽,其余的地方倒是平安無事后,斯夸羅發出了呲的一聲:“不如不見。”
魯斯里亞倒沒有在意隊長的態度,反而友好地上前拍了拍赤眸青年的胳膊:
“喔~!看起來還挺精神的嘛,姐姐還以為你被打的不省人事了~”
柏圖斯撓了撓臉頰:“那倒不至于,不過確實很狼狽。”
這一次,為了讓血液能夠盡可能遍布基地,方便操控。在朗姆讓那個控制藤蔓的異能者運送他的時候,柏圖斯自己可是完全處于稍稍止血狀態,酒都要流干了。
不過他相信透,相信琴酒,也相信收到消息的每一個人在看到郵件后都會來幫忙。所以才在朗姆走后掐著時間把監控全都黑掉,而后盡可能殺死牢房的看守,不讓來救他的人冒太大風險。
他也想到了最快趕來的應該是琴酒,畢竟對方目前也在東京。
而且他在組織里總是被傳與琴酒不和。雖然挺莫名其妙的,但對于現在的行動來說卻是極好的保護色,畢竟應該沒誰能猜到琴酒會來救自己的死對頭吧。
這樣想著,柏圖斯只覺眼前飛來一道光,隨即伸手一抓,再張開時手心處便躺著一枚指環。
紅酒妖精向丟來指環的人發出了疑問:“斯夸羅,突然給我這個是?”
他說完垂下眸,仔細端詳著手里的指環。心想這做工還不錯,起碼有A級,不過丟給自己做什么?
總不會是新定制的一批指環給他過過眼吧。
斯夸羅見他一臉茫然,沒好氣道:“是你們首領和彭格列達成的交易,你不知道?”
柏圖斯恍然大悟:“啊,原來是我找首領請求的那件事嗎。”
他想起了幾小時前曾對太宰治說出的請求,只是這安排未免也太迅速了!
不愧是首領!
將手中的指環遞到銀發殺手的面前,赤眸青年在對方‘你又想做什么’的眼神下彎起眉眼:“給,是后路。”
后路?
沒聽過這個組織,但知道柏圖斯總不會開玩笑的琴酒停頓片刻,還是從對方手里接過了那枚指環。
以銀灰為主調的指環在月色下泛著朦朧的光暈,琴酒忽然嗤笑一聲,換來了柏圖斯的一個歪頭:“怎么了?”
“不。”
銀發殺手將手套褪去,露出常年不見光的白皙左手。黯淡的傷痕遍布手掌和指節,似乎早已過去多年。
見琴酒并沒有拒絕,柏圖斯也欣慰地笑了起來:
“太好了,接下來就是點燃死氣之炎。即便陣你從沒接觸過這個,但總的來說就是憑借生命力量和覺悟點燃的火焰,最簡單的比如說仇恨、憤怒啊……呃……”
看著瞬間燃起的云之炎,以及那雙帶著幽綠寒光瞪過來的眼,柏圖斯后背一涼,忍不住停止了并不需要的教學。
不過本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負責精神,他還是盡職盡責地給琴酒普及了一下對方要待的新組織:
“雖然瓦利亞的首領兩個X先生脾氣比較暴躁,但實際上還是關愛下屬的,比如說他就經常給斯夸羅用紅酒保養頭發。而總部彭格列盡管經常財政赤字,但瓦利亞可以出去自己打獵……啊這么說來真符合你的要求!”
柏圖斯忽然明白了首領的良苦用心。方才還沒感覺,但如今這么一想,瓦利亞的行事作風真是符合琴酒的性格啊。
首領真厲害啊,僅僅見過一次就看穿了琴酒想合群但沒群可合且富有野性的一面!
被銀發殺手x2怒目而視,柏圖斯對家人之一的未來有了著落這件事感到心滿意足。不料他剛想拿出沒被朗姆摸走的手機打電話時,地面卻突然晃動起來。
霎時間,大地顫動,天花板上有砂礫和灰塵掉落。一伙人立刻反應:“是地震?”
在日本出現地震倒沒什么罕見的,因此眾人對了個眼色便向外沖去。
卻不想剛一返回地上,就見到了從未想象過的畫面。
“那個是?!”
>>
純白。
看不見其他色彩的空間里,突兀出現了一枚沙漏。
隨著周遭空氣的細微波動,沙漏內的世界被輕輕晃蕩著,緩慢蘇醒。
白色的人影走上前,伸手將其拿起。于是夜色般的容器底部,一團輕盈的黑色泡沫被無形的力所牽引、升起,上方細軟如絲的白沙則一粒一粒墜落,仿佛黑夜與黎明的交替。
“是時候了。”
叮鈴——
幾乎和話語同時響起,伴隨著清脆的一聲,混合了黑與白的沙漏被放置在桌上。
純白之人微微彎下身,右手攥緊了胸前的衣襟,低聲道:
“想要讓兩個世界融合,最重要的就是力量體系相融。如今這個世界的人擁有了異能,也能夠使用火焰,所以進度才會推進到最后一步。”
“而朗姆即將被西蒙家族的人攔截,組織謀劃數十載的野心也將宣告破滅,三種力量體系的人會共同對抗最終的節點,這是我和首領商量好的事。”
“無論是陰謀還是惡意,黎明之后,一切都將成為最好的樣子。”
“但是……”
他深吸一口氣,而后緩緩吐出,即便在冬日也看不到唇邊本該呼出的白霧。
“我好舍不得你。”
自語聲輕得像羽毛。
“我好舍不得你,zero。”
七百二十次重置,七百二十個混沌的世界,七百二十種不同的身份。
有朋友,有敵人,有同謀者,有上下級,有許許多多就連他也要回想一陣的關系。
金發青年每一次看來的眼神柏圖斯都記在心里,可如今只有保留完整記憶的他知曉,最初的心動究竟來源于哪一道眼神。
那是站在無字墓碑前,任憑大雨在褲腳濺出泥濘,也要將白色的花端正,隨后隔著雨幕望過來的眼神。
像是在重建,又像是在崩毀。
纖細,脆弱,堅不可摧。
“首領……與【未來】不同,我遠比你得到的答案更卑劣。”
“因為我是在第一次重置前的一秒,在意識到他正不斷失去時愛上了他。”
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便是——沒有被愛過的人,是很難學會愛人的。所以他越是想抓緊,越是會失去。
繡了名字的黑帽,五具支離破碎的尸體,孩子,一把槍,戰爭和理想;
柜子,居民樓,天臺,摩天輪,車禍,長長的繩以及一根歪曲的橫梁。
惡性巧合根本不是僅靠一人就能完全消滅,無數種悲劇被組合成無數種選擇,只要有一個錯位就滿盤皆輸。
這才是世界不斷重置的原因。
是他沒有做好選擇,沒有在岔路中找到全部通向happy end的隱藏線。
但這次不會了。
“我會換取一個他從未失去過的未來。”
在泡沫與白沙緩緩交替的陰影里,將最后的呢喃丟在身后,純白之人推開了通往外界的門。
門后依舊是寒冷的漆黑,有風自外面刮過。
緊接著便是要將肝膽都咳出來的咳嗽聲,以及茍延殘喘的呼吸。
空氣里是鐵銹和藥片的味道,儀器的線密密麻麻布滿角落。聽到聲音,躺在床邊的老者掙扎著睜開眼——
“你……!”
第106章 第 106 章
那是兩座幾乎貫穿世界的塔。
從互為鏡像的倒影中升出, 各自矗立著的白色高塔彼此靠近,再靠近,最終停滯在云層間不再動作。
夜幕之下,十束火焰于兩座高塔間的空隙中燃起。它們交織融合, 形成三道黯淡的光橋, 以此將原本相隔甚遠的純白之塔緊緊相連。*
于是剎那間, 時間仿若凍結,空間扭曲模糊, 兩個世界之間的界限卻變得無比清晰。沙漏一樣的存在凝固在兩個世界的交界處,光弧蔓延至天盡頭,將世界映成兩方無法打破的牢籠。
“就像橫濱的骸塞一樣啊。”
拆掉最后一面墻,柏圖斯剛從千瘡百孔的基地里跑出來,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幅壯觀景象。
一種奇怪的、似是大雨前濕漉漉的沉悶感萌生在心頭, 卻又很快劃過, 根本無從尋蹤。
索性放棄思考的紅酒妖精回頭看向領隊的斯夸羅,正打算問問對方那位兩個X先生怎么沒來,就聽自己的手機又響了。
來電人是太宰治。
“首領?”
才一接通,柏圖斯就聽對面的人道:“你的請求已經兌現了,接下來就是后續的行動……柏圖斯,看到那座塔了么?”
想到方才琴酒得到的云之指環,柏圖斯明白太宰治說的是家人安排, 于是答道:
“看到了, 但那是……”什么?
在紅酒妖精看來, 那就是兩座磁場極度扭曲的塔。更讓他在意的是出現于天空中的隔閡,那個就是首領曾經說過的屏障嗎?
年輕的首領確認了他的想法:
“把那兩座塔當作世界的連接線就好, 中間的屏障則是最后阻攔世界融合的障礙。不過單純去攻擊那個沒有任何作用,柏圖斯, 你要做的是找到阻礙融合的關鍵。”
柏圖斯聽懂了:“就是BOSS對吧!”
一想到BOSS曾經做過的糟心事,紅酒妖精就有種給對方按到地上摩擦的沖動。然而這一次,太宰治卻說出了不同的答案:
“不,除了那位BOSS,還有其他存在。”
柏圖斯:?
在妖精‘怎么還有隱藏情報’的疑惑里,電話那頭的鳶眸青年似乎在對別人低語著什么。過了十多秒,聽筒才再度響起對方的聲音,只是尾音里似乎還夾雜著一聲嘆息:
“不過他們的位置應該是一樣的,無論是BOSS還是那個人。根據觀測,再結合朗姆報出的位置,高塔就是BOSS的所在地。”
“所以好消息就是你不用再一處處找了,那里就是決戰的所在。”
說到最后,太宰治的聲音一如既往,柏圖斯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可他剛想開口,就被對方以十分認真的口吻堵了回來:
“但是——聽著柏圖斯,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記好。”
年輕的首領沉下氣,一字一句道:
“壞消息是,你將面對的是集合了兩個世界的惡意,是曾經提到過的、近乎全知全能的神明。單憑你一人無法殺死祂,只有配合安室君的異能才能將其抹除。”
“而你們必須在沙漏完全顛倒的黎明前殺死對方,否則迄今為止做的所有努力都將作廢。”
柏圖斯了解:“現在距離黎明前還有——”六小時。
“還有一小時。”
太宰治打斷了他,解釋道:
“兩個世界的融合度已經超過了95%,世界間的時間差也在作出調整。最遲1小時后,天空就會迎來第一縷朝陽,所以我們現在還有一小時的時間。你的任務是在安室君趕到之前盡可能拖住對方,另外——”
青年的聲音突然停頓片刻,柏圖斯不禁疑惑地重復道:“另外?”
“……不,沒什么。”
“就按我說的去做吧,那兩個人也該到了。”
看著天空中的異象,站在警察廳三樓走廊窗邊的鳶眸青年閉了閉眼,而后轉過身看向金發的臥底。
“安室君會有人送他過去,所以,去吧柏圖斯。”
“去到那最后之地。”
>>
掛斷電話,太宰治將放在安室透身上的視線移向自家干部。后者對對方望過來的眼神蹙了下眉,道:
“喂,怎么這副表情?世界融合難道不是一直期待的嗎?”
之前看他對融合的興致挺高的,怎么現在反倒比哭還難看?
而面對中原中也的遲疑,首領僅是搖了搖頭,便對安室透幾人道:
“是時候了。”
幾分鐘前,離開基地去找BOSS奪取秘密的朗姆被西蒙家族的人攔截。滿心歡喜的二把手在面對根本沒見過的新型能力者時,那張臉上的表情由狂妄瞬間轉向絕望的過程還歷歷在目。
崩盤的情緒導致后續參與聯合搜查的組織根本沒費力氣,就從對方口中得到了有關BOSS的情報。
當然,這個沒費力氣實際上是相對的,畢竟朗姆是個有點兒機會就能想辦法東山再起的能屈能伸型角色。因此我方派出的審訊官,依舊是撬嘴比開鎖還快的港口mafia首領太宰治。
這次來的人里能用的審訊官不多,除去柏圖斯那種天生的陰間產品,就只剩下只要換個打光就更陰間的太宰治了。
“組織竟然暗中搜集了那么多異能者,而異能實驗竟然是從十多年前就開始了……太宰君。”
坂口安吾望著對方遞來的口供,幾乎要將五官都皺到一起:“這一點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所以才在會議廳聽到緊急匯報時,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
將情報左甩一把右甩一把,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完整情報的首領露出禮貌的微笑:
“安吾,有些時候真相沒那么重要。”
坂口安吾:“……我明白了。”
太宰治不說總有他的道理,當然自己也不能逼對方開口。只是……
“神明全知全能,通過神明得到長生不老的秘方什么的,會不會是組織BOSS自己的臆想?”
這個世界在他們到來前根本沒有任何非自然存在,當然也就沒有神明。而就算是異能力和死氣之炎,也沒辦法做到讓人永生,所以坂口安吾更加傾向于這是BOSS不可實現的野望。
對此,太宰治只是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紅,他并沒有否認神明的存在,而是抬眸輕聲道:
“那并非全知全能,安吾。”
“那只是一個一心想要達成完美結局的普通人而已。”
回憶起自己和坂口安吾的對話,年輕的首領忽然抬手,在安室透的疑惑目光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剛才你們都聽到了,即便柏圖斯已經趕過去,但你們的力量依舊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尤其是你,安室君。”
他的視線依次掃過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最后定格在安室透身上,俊秀蒼白的臉上忽地閃過一個少見的表情。
像是想要阻止些什么,最終卻只能順從對方的意愿。猶如透過那對紫灰色的眸無奈看向被卷入命運之河的星辰,在安室透想要探究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深吸一口氣,鳶眸的首領垂下手,用再輕不過的聲音道:
“你最后要面對的,是兩個世界所有的惡性巧合,也就是全部的惡意。不要對其有所憐憫,不要對其有所遲疑。”
“先去到那座高塔下,屆時會有人帶你進入其中的。”
“去吧,安室君。”
去親手迎接你們的理想鄉。
>>
雖然偶爾會因為思鄉情結發作罷工幾天,但柏圖斯對首領和干部大人交代的任務一向重視。
是以在掛斷電話后,赤眸青年便迅速對身邊的暗殺部隊和銀發殺手交代了經過。
“啊呀,知道啦。不就是搗毀組織的其余勢力嗎,放心交給我們~以及小陣的衣食住行瓦利亞都會完全包攬的喔,不用擔心~”
被認真囑咐的魯斯里亞將柏圖斯的話一一記好,末了以知心大姐姐的口吻結束了對話。
紅酒妖精老媽子一樣的心態讓斯夸羅猛搓了下手臂,隨即一臉嫌棄道:
“嘖,要滾就快滾!瓦利亞的云守我們自己會搞定!”
不要一副對方來了他們這里一天就給一頓飯的樣子啊混蛋!
放下心來的法國酒嗯了一聲,沒有被對方的嗓門沖擊到,最后對琴酒頷首:
“那么我就先走了,陣。回頭見。”
拜托暗殺部隊的眾人搗毀其余的勢力,這也是太宰治和沢田綱吉事先便達成的約定。融合后的新世界要盡可能‘干凈’,這樣一來才能在這一戰過后恢復得更快。
將自身的重力調整好,赤眸青年便向著高塔的方向飛去。只是在飛過一片森林后,柏圖斯忽然發現視線盡頭多了一些奇怪的黑點。
起初他以為是蝙蝠之類的夜行動物,湊近了卻發現根本不是那樣。
“那個就是首領說的……惡意?”
紅酒妖精瞇起眼。視野里,一團團黑色的不明物正從塔的周圍生成,像是憑空溶解出的黑色泡沫,越靠近越能明顯感受到其中散發的惡意。
詭異的東西。
正想向那邊飛去一探究竟,忽然間,柏圖斯察覺到身后不遠處的重力場有所改變,緊接著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柏圖斯!”
“文也?”
有些意外于對方的出現,思索片刻,赤眸青年還是停下來等了等對方。
在柏圖斯的記憶里,被從實驗里搶救回來的中原文也曾一度瀕臨死亡。即便后來養好了身體,性格也很陽光健氣,但柏圖斯對他的印象始終還停留在有些虛弱的少年上。
留著橘紅色半長發的少年追了上來,在看到赤眸青年只是衣服有些狼狽后便松了口氣,仰起頭道:
“中也哥在守后方來不了啦。所以應太宰先生的請求,我就跟著大哥一起來了!”
大哥?
柏圖斯一愣,旋即感受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于是紅酒妖精驚喜地回過頭,一抹璀璨便撞入視線。
金發男人面孔精致,猶如北歐的神明,藍眸中倒映著兩方世界的身影。保羅·魏爾倫在弟子的輕喚中溫和了鋒銳的眉眼:
“夜安。雖然很想立刻關心你,畢竟是少見的狼狽啊,柏圖斯。但看來我們要長話短說了。”
他抬手指向柏圖斯先前看到的黑色物體,“那是兩個世界之外的東西。”
“相當于察覺到融合失敗的可能性,因而降臨到此,打算隨時蠶食瓜分失敗世界的東西。對普通人很不友好,凡是與之視線相對便會心生恐懼。”
說到這兒,他停頓一下,似乎在等對方消化完這一信息,“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沒什么影響。”
半空中,兩位發型相似,面孔也有幾分像的人并肩而立。金發的那一位朝著赤眸青年頷首道:
“所以我和文也去處理那些東西,你安心找目標。”
在對方告別的話語中,紅酒妖精的心里劃過一絲不舍:“這就要離開了嗎?”
他才剛見到老師,這么快就要分別了?
對此,保羅·魏爾倫只是怔愣片刻,旋即無奈地彎起唇角,湊過去幫對方重新編好散開的發辮。
“只是一小時而已,柏圖斯,之后我們有的是敘舊的時間。”
斂起心中復雜的情感,金發暗殺王在妖精的注視下點了點對方的額頭:
“那么,新世界再見。”
>>
與此同時,在得到朗姆口中的情報后,第一批到達的人已經開始與組織雇傭的異能者和幻術師交手。
埋伏的人不多,臨時聚集的特殊能力者大多是貪戀組織給出的巨額雇傭金。一旦危及到生命,不立刻作鳥獸散已經算給足了面子,因此最初的推進堪稱勢如破竹。
可還有一部分人是被組織真正收服了的,即便很難想象這都是什么樣的腦回路,但他們確實給清剿隊伍造成了麻煩。
安室透他們三人被中原中也空中快遞過來時,見到的便是這樣混戰的景象。
橘發干部將人放在地上,抬頭看了眼上空時不時閃爍的大范圍暗紅色重力異能,壓低了帽檐道:
“首領那邊還需要我,因此我只能負責送你們到這里,等魏爾倫清理完上面的障礙物,他會帶你上去。你……”
他看向安室透,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心中的疑慮,“總之,你們顧好自己的安全。”
說完,橘發重力使就像來時那樣以極快的速度飛走了,徒留三位被卷進戰場的臥底面面相覷。
“魏爾倫?”避開遠處丟來的射線,赤井秀一為這個陌生名字感到疑惑。
諸伏景光一槍崩掉沖過來的敵人,貓眼凌厲向后一撇:“是柏圖斯的老師。”
赤井秀一:哦豁,原來是師祖。
三個人配合默契,以安室透為中心在亂成一鍋粥的戰場渾水摸魚。畢竟金發青年還要上去進行BOSS戰,所以無論是諸伏景光還是赤井秀一都體貼地幫對方分擔了些火力。
但這么做的壞處就是,一個不小心,剩余兩人遭遇危險的概率就會極大提升,就比如現在——
長發男人木然看著自己眼前炸裂的白光,只覺自己這個輔助不如不當。
但他還是在看清那道窈窕纖細的身影時換上了錯愕的表情。
“雪莉?!”一旁的安室透又給槍換了個彈夾,看到赤井秀一身邊站著的少女一時訝然:
“怎么是你?等等,你和諸星大竟然是親戚?!”
他之前為了申請優質氧氣瓶的事和雪莉酒有過幾次接觸,對這位天才少女的印象很深。后來機緣巧合下,才發現對方是以前對自己頗有照顧的宮野愛蓮娜老師的小女兒,所以安室透會在暗中關注對方和她的姐姐宮野明美。
而諸星大的異能是召喚有血緣關系的人,那豈不是也和對方有親屬關系!
又是FBI又是MI6,還和宮野家有關系,你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想明白了其中因果,金發臥底忍不住向長發男人的臉上瞟去。而根本不清楚這層關系的赤井秀一則完全陷入了茫然中,卻聽被召喚來的少女在最開始的無措過后,一臉憤怒地對自己道:
“又是你!你這害姐姐擔驚受怕好久的家伙,是怎么把我弄到這里的,異能力?”
宮野志保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原本她已經卷鋪蓋準備趁亂和姐姐一起跑路了,沒想到卻在關鍵時刻被人莫名其妙弄到了這里!
姐姐該有多擔心!!
再一看罪魁禍首,長發、針織帽、綠眼睛、氣質像琴酒。這標準配置讓她立刻想起當初宮野明美差點撞到的走路不長眼的家伙,自家姐姐可是為此憂心很久,甚至一度懷疑自己不適合開車!
不然怎么剛提新車第一天就差點撞到人!
而赤井秀一看著對方,終于想起了這是當時差點撞到自己的那輛車里坐的女孩……這竟然也是自己的親戚,而且波本還叫對方雪莉?
只聞代號未見其人的FBI臥底抹了把臉,解釋了一遍自己的異能:“沒錯,我的異能是察覺到危險時隨機召喚有血緣關系的人。”
聽到這里,茶色頭發的少女一愣,后方卻突然襲來一道黑影!
赤井秀一剛喊出‘危險!’幾個字,就覺眼前有東西一閃而過,接著慘叫聲與煙霧一同升起,偷襲的人捂著臉幾乎是立刻疼得昏死過去!
看著對方手里憑空多出一個空燒瓶的赤井秀一:???
宮野志保嘴角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再次變出兩瓶五彩斑斕黑溶液,呵了一聲:
“召喚親屬提高戰斗力么,也不是不可以。”
無形中似乎感到自己被嘲諷了的男人抽了下嘴角,剛想拿出氣勢繼續對付敵人,卻看到不遠處貓眼青年身后亮起無數道刺眼白光,下一秒,被掃到的異能者便立刻渾身上下燃了起來!
收回異能,諸伏景光回過頭,朝著長發男人溫溫和和道:“抱歉,我的異能目前只能做到把人烤熟這種程度,比不上萊伊你的多元。”
赤井秀一:“……”
說好的都是輔助,只有我一人當了真:)
……
不久后,暫時將窺探世界的不懷好意之物清理完畢,保羅·魏爾倫以及中原文也在異能特效橫飛的下方找到了安室透幾人的身影,隨即安全降至地面。
而此刻與組織的戰斗也將接近尾聲,安室透為了保存體力亦是脫離了混戰核心,在看到從天而降的兩位重力使后毫不驚訝。
橘紅發色的和那位干部太像了,很好辨認,但年紀上看差柏圖斯太多。所以那位金發的就是……
“魏爾倫先生?”他試探著開口。
藍眸的外籍男人輕輕頷首,在安室透的注視下微笑道:
“走吧,我帶你上去。”
第107章 第 107 章
與魏爾倫和文也告別后, 柏圖斯便試圖朝著兩座塔的中間部分飛去。
然而事與愿違,那里似乎存在著某種無形的阻隔。赤眸青年即使用上了最大增幅的重力嘗試進入也無濟于事。
因此他只得在高塔附近尋找可以通往塔內的‘門’。
于空中轉了一圈,終于在靠上的位置找到了一處入口,柏圖斯這才呼出一口氣:
“還好, 要是沒辦法破壞還禁止進入就麻煩了。”
不過既然對方都打算毀滅世界了, 為什么要留這扇門讓人進來呢?
想不明白就不想的紅酒妖精心大得很, 直接進入了塔的內部。這里的入口僅連接著一條長廊,盡管通道盡頭并非黑暗而是一片雪白, 但依舊給人一種永遠都走不完的感覺。
BOSS竟然在這種地方啊。
謹慎地用異能隨時探測周圍,柏圖斯一邊快步朝前走去,一邊回憶起之前與BOSS的相處。
在綠川他們到來前,自己在組織里和其他成員根本沒什么交流,唯一能打打電話的對象竟然只有BOSS一個。
可即便如此, 柏圖斯也并沒有對這位BOSS生出任何正面情感。
無論是關心的問候還是布置任務, 敏銳的妖精總能在其中聽出一絲試探。雖說BOSS并未對自己造成實質性傷害,甚至以可稱為寵溺的態度包容著自己,但對方的行為總是給柏圖斯一種違和感。
而現在那些行為已經悉數變作刺向家人和自己的惡意,那么——
該到算總賬的時候了。
就讓他見識一下BOSS的真面目,以及對方和集會都在尋找供奉的神明,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吧。
長廊行至盡頭。被一道光幕攔下腳步,赤眸青年抬眸望向眼前的唯一一扇門, 將手扶在上面輕輕一推——
大門應聲而開。
純潔無瑕的白。映入眼簾的大廳空間宏大, 墻壁高聳與地面渾然一體。穹頂星河流動, 被巧妙鑲嵌在這片純白中,其中星子或明或暗地流轉著, 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柏圖斯也不禁怔忪片刻。
但很快,他的視線就轉向這片純白里唯一的違和處。
大廳的正中央有一張床。
那是一張病床, 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相隔甚遠都能聞到消毒水味。
病床的正中央躺了一位老者,周圍儀器密密麻麻,大部分都連接在老者身上。他佝僂著身子,就像蜷縮的蟲跌入了蜘蛛織好的網。
柏圖斯剛一推開門,便能聽見老人的咳嗽聲一串接著一串,看上去就時日無多。
格格不入。
真是格格不入。
可最令妖精感到驚訝的是,在觀察完病床上的老人后,他才發現床邊坐著一個人。
不……一定要說,那應該并不能稱作人。
幾乎全身都被繃帶包裹著,唯獨與房間同色的白發和眼眸露在外面。
對方在聽到開門聲后就停止了往前伸手的動作,同時移開了視線,將那對透明的眼從床上的人挪向自己。
可就連看來的眼光也像是在注視一片空氣。
在與祂對視的一瞬間,柏圖斯感到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
可他還沒來得及抓住這份感覺,便見方才還奄奄一息的老人猛地竄起,直直向自己撲了過來,聲音里充滿恐慌和迫切:
“柏圖斯,快——!”
>>
烏丸蓮耶不知為何事情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十幾分鐘前,他在自己的房間里踱著步,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著中央擺放著的、暗紅色的‘秘密’。
想到貝索德嘲笑中透露的朗姆背叛的事實,烏丸蓮耶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沒關系,他已經派了人去殺朗姆,再回收柏圖斯。
而且即便他派去的幻術師叛變了也沒關系,這種人無非就是為了錢,自己只要在找到更合適的人選前出更高的價格把人雇回來就是。
人類遵從欲望,這沒什么大不了。他統治組織這么多年,從來不會因為一些有關野心的小問題對下屬大開殺戒。
但——前提是他沒找到能夠替換對方的人。
站累了的老者從胸腔里擠出一團笑聲,坐回到自己的輪椅上。
沒關系,只要有柏圖斯,只要有柏圖斯就能再度見到神明。
當年的驚鴻一瞥已經成為了魔障,他處心積慮十幾載,早已分不清是見到神明更重要,還是長生不老更重要。
而現在,他兩個都要!
只要柏圖斯能來到他身邊,所有的野心都將被滿足!
“咚咚咚”,門外響起急迫的敲門聲,烏丸蓮耶收斂了臉上瘋狂的笑意,語氣一板一眼:
“進來。”
擁有‘秘密’的保護后,他就對自己的安全更放心了。再說這棟房子里都是他的心腹,他當然不會在這上面消耗無謂的精力去警惕。
“是!非常抱歉這個時間打擾您!但……”
來人推開門,臉色極差。他端詳著老者的臉色,末了還是眼一閉,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抱歉大人,朗姆的基地被攻破了!”
嘩啦一下,桌面上的東西被掃了一地。老人瞬間站了起來,目眥欲裂:
“你說什么!”
他派的異能者是去搞真正的暗殺的,不是柏圖斯那種無雙暗殺手法,根本不會讓朗姆的基地出現‘被攻破’這種字眼!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
在BOSS陰沉的注視下,前來匯報的人幾乎將自己的腰對折,鞠躬大聲道:
“抱歉BOSS!接到消息,我們派去的異能者小隊已經全軍覆沒了,是警察廳連同其他……”
剩下的話烏丸蓮耶沒有再聽下去,因為他知道全軍覆沒就意味著柏圖斯已經順利逃脫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
烏丸蓮耶頹敗地坐回到輪椅上,目光呆滯。
可下一瞬,涌起的不甘便充斥了他的整個心臟!他不甘心這十幾年的心血付諸東流,他不甘心!
他為了等這一天設計了那么多,他不應該是這種結局!!
“不,組織還收買了一批異能者和幻術師,我一定可以重新捉住柏圖斯……柏圖斯,沒有那家伙的話是沒辦法見到神的……”
老人又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顫抖著的心腹,咆哮道:“現在就去……立刻!馬上!”
“貝爾摩德呢?還有琴酒!都讓他們去!”
“我不允許這次行動失敗!!”
“大、大人!”被扯著衣領的男人都要哭出來了,“貝爾摩德大人十分鐘前就已經聯系不上了,琴酒大人,琴酒他……”
他抖著手將一直拿在手里的資料遞過去。烏丸蓮耶一把搶過,往眼前一遞,就看到了令他腦瓜子嗡嗡的畫面:
那個在朗姆基地外面把看守放倒,之后又拿卡刷進門的不是琴酒是誰?
他不是應該在執行自己的任務抓那兩個條子嗎!
“好啊,好啊琴酒!你干得好啊!!”
烏丸蓮耶哆嗦著嘴唇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覺身子都開始不受控制。旁邊的下屬大著膽子想要去扶,可下一秒,一聲槍響響徹了整個房間!
噗通一聲,望著下屬死不瞑目倒下的慘狀,老人大笑出聲,神情癲狂:
“哈哈哈哈,都是叛徒!”
“沒有人,這里沒有人不是叛徒——!咳、咳咳!”
他用手捂住嘴,血就從指縫間流下。這位統治組織幾十年的老者終于露出了疲態,緩緩將自己挪動到床上,咬著牙念叨著:
“還沒有結束……一切都沒有結束,讓研究部去加緊趕制反異能的子彈,先拖住前來報復的人……!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您啊神明大人!”
“求求你,求求您憫憐——!!!”
猶如詛咒的祈禱戛然而止。
他的眼前站住了一片純白。
先是驚愕,而后是狂喜。烏丸蓮耶剛想起身去觸碰自己記憶中的那道身影,卻被猛然變幻的房間驚住。
寬敞的大廳,星海般的穹頂,以及由遠及近的神明。
周圍的黑暗全部隨著神的路過褪為白色,自己再一眨眼便躺在了床上。
柔軟的床鋪,甚至充滿陽光的味道。從不來到夢里的神明就在自己的身邊坐下,用纏滿繃帶的手拂過自己干癟的皮膚——
烏丸蓮耶卻只覺發冷。
可夢想成真已經讓他丟掉了警惕心,于是他的眼中涌現出貪婪,卻被很好地藏住,最終恭敬地道:
“您終于肯出現了,十八年……不,是整整十九年……”
“從當年那偶然一瞥我就知道,您終會再次來到我的身邊,果然神也站在我這邊——!”
“烏丸蓮耶。”
在他掙扎著想起身時,神明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那并非偶然,正如你和世人的貪婪也并非偶然。”
烏丸蓮耶一愣,而后他驀地打了個寒顫,不可置信地看著純白的神彎起眼睛,吐出了在他看來極為惡毒的話語:
“我是故意被你看到的。”
“花費十多年布一個局,要瞞住首領可不容易。不過這場戲到今天為止就要結束了,所以我要來感謝你的友情出演。”
一個局?
呆滯著將對方的話重復一句,末了,烏丸蓮耶像是無法接受一樣不住地晃頭:
“怎么可能。所有的細節我都確認過,無論是貝索德的集會還是柏圖斯的身份,怎么可能會是假的!”
“別的不說,至于集會,”神明無奈地道:“貝索德是我的人。”
“!”
烏丸蓮耶一口氣差點兒沒提上來,他漲紅了臉嚅嚅幾聲,最后憋出一句:
“那柏圖斯呢?!和你面容相同的那個男人,他可是保持不變了那么多年!”
“他一定是永生者,再不濟也是與你有關系的長生種對不對!”
就算是貝索德在騙他,但奧莫隆的人在十多年前見過柏圖斯的事實也不會錯!
知道自己無法用言語澆滅這位犟種先生的野心,白色的人只得嘆氣,看向對方的眼底甚至帶著一絲憐憫:
“但很可惜,我沒有那種力量。起死回生,長生不老……那是身為人類無法得到的東西,這世界也根本沒有神明。”
“不過有一點你想的倒是沒錯。”
祂緩緩站起身,搭在肩上的白發順從地滑落在背脊。純白之人在繃帶下的臉看不清表情,烏丸蓮耶卻能清楚地知道對方在笑。
“柏圖斯……黎明之后,他會永遠活下去,帶著那七百二十次重置中的祝愿,作為世界的紐帶一直存在下去。而你——”
“就是阻礙這完美結局實現的最后一份惡意了。”
在老人驚恐的眼神之下,神明伸出手,朝著他的臉觸碰去:
“貫穿這個世界的惡意,最初的形成來自于人類對生存的原始渴望,你是經由此才被創造出來的人。”
“現在,烏丸蓮耶,你的時間到了。”
開門聲響起,下一秒,慘叫響徹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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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圖斯不曾想過會見到這種畫面。
床上大概是BOSS的老人剛喊出自己的名字就奮力一撲,從床跌到了地上。與無情的電子音相差甚遠,老人的聲音像被豁破的風箱,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往前挪動,企圖逃到自己這邊。
“救我——!”
赤眸青年沒忍住往后退了一步,便聽白色的人影輕聲道:
“這可不行。”
在柏圖斯的視線里,那兩根被繃帶纏繞的手指動了一下。下一秒,白色人影憑空凝聚出一柄白色的長槍,直接抬手,沒有任何猶豫地貫穿了趴在地上茍延殘喘的人!
老者的雙眼瞬間失了光,表情凝固在痛苦與恐慌上。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一股股黑色的液體從傷口處涌出,迅速蔓延開來,將周圍的地面染成觸目驚心的黑。
可是很快,那些黑色就被長槍吸收,順著槍體一路延伸至純白之人持|槍的手上。直到匍匐在地的身體逐漸萎縮,終于化為一灘不起眼的黑水。
最后一點存在也被蠶食殆盡。
整個過程快得令人咂舌,待到紅酒妖精反應過來時,那道人影已經將長槍拔起,一步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將匕首橫在胸前,柏圖斯抿唇道:“那是什么?”
黑色的,有實體且能夠明顯感到不妥的東西,跟老師和文也他們去處理的黑色泡沫又有所不同……
“是惡意。”
對方有問必答,輕柔且熟悉的嗓音里甚至透著幾分溫和:
“烏丸蓮耶,也即是你所在組織的BOSS,他是這世界最關鍵的一份惡意。吸收了他的話,最后一塊拼圖就已經拼好了。”
話音剛落,腳下的地面再次開始搖晃。柏圖斯早有準備地將暗紅色的重力裹覆全身,下一刻卻有寒風襲來,兩個人頃刻便從不明房間移到了云海之上。
待到站穩腳跟,柏圖斯用余光掃向四周,這才發現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是方才自己沒能突破的兩座高塔的頂端。
而正對著自己的那片純白則彎了彎眉眼,在距離自己幾米遠的位置停下腳步笑著道:
“原本我還打算給你講講我的計劃,譬如怎么引誘組織的人對付你,又或是如何給你的那些家人使絆子……啊,別這么看我,我只是想知道你能成長到什么地步。”
“但可惜,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讓其他人上來了就會變得很麻煩,所以我們速戰速決吧。”
“柏圖斯。”
將名字輕輕吐出,白色的人便提起長槍做出了進攻的姿態。而在聽到對方堪稱幕后黑手的發言后,臉色越來越差的紅酒妖精已經因為陡然飆升的怒火放棄了追究心中的違和。
“如果你最后要說的只有這些,那么——”
閉目將太宰治交代的話在心頭滾過一遍,再睜開眼,赤眸青年已不再有一絲遲疑:
“正合我意!”
“鏘”得一聲,金屬交鳴劃破夜空,長槍與匕首于四濺的火星中糾纏。
閃出的火花則跨越距離,映在了一對鳶色的眸子里。
年輕的首領沒有回頭,只是低聲道:
“中也,來談談吧。”
第108章 第 108 章
在大部隊走后, 太宰治便回到了尚由幻術撐起一片天的港口黑手黨。
首領辦公室里,黑發青年站在落地窗邊。防彈板早已被撤去,只剩下巨大的玻璃,映出橘發干部清晰的身影。
“中也, 我們來談談好了。”
沒有回頭, 鳶眸仍舊盯著視野盡頭的白色之塔,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沉默中再度開口:
“從來到這個世界后就滿腹疑問,以中也的性格, 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吧。”
“嘖。”被點明的干部咂了下舌,上前一步道:“這可是你主動想交代的——”
“你們口中的神明到底是誰?”
他停頓片刻,抿了抿唇,“最開始你說對方不會對世界不利,但給柏圖斯和安室君的說辭卻將其形容為全世界的惡意……啊, 但這種矛盾怎樣都無所謂。”
“只是不要再試圖隱瞞我了, 太宰。”
中原中也看著對方幾乎要淹沒在夜空下的背影,一字一句道:
“關于這件事,我應該也有知情的權力,這一點沒錯吧。”
自打得知世界融合以來,中原中也就知道面前的家伙絕對又在醞釀什么計謀。他信任對方的頭腦,也信任對方的指揮,可這并不代表中原中也自己沒有思想, 不會思考。
無論是偶爾前來與太宰治進行秘密會談的彭格列, 還是欲言又止的坂口安吾, 中原中也都看在眼里。他又不瞎,這群人一副‘真好啊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是在同情自己嗎!
鳶眸青年依舊沒有回頭, 只是將手搭在玻璃上,看著半空中時不時閃過的火花, 許久才嘆了口氣:
“你知道為什么我要說,柏圖斯是絕對無法復制的奇跡么,中也?”
沒等中原中也回答,他繼續道:
“因為從很久很久以前起,我就嘗試制造這個奇跡,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這兩個世界已經經歷了七百二十次重置。”
將爆炸性的消息像談論天氣那樣說出,太宰治這才轉過身,直視橘發重力使陡然圓睜的藍眸。
“可直到最后,我才發現了無數巧合下拼湊的必然。”
“良性巧合與惡性巧合,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是由這兩種巧合構成的。可只要有一個故事里摻雜進惡性巧合,那么故事的結局就不會圓滿……這兩個世界就是如此。”
在嘗試七百二十次后,太宰治終于明白了——
他沒辦法構筑一個完美的世界,唯一的選擇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兩個世界融合。以此保證世界能夠像代碼錯誤但還能轉的程序那樣,一直走下去。
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很知足了,因為他想要救下的人都還活著。
“為此我需要一道鏈接兩方世界的橋梁,再由一人去往影子面,暗中守護對方完成這個救世主一樣的任務。”
“所以在祂提出要分離過去和未來時,我答應了。”
“首領,將未來從我身上分離出去吧。”
彼時,剛目睹第七百二十個世界宣告毀滅,陪伴自己度過漫長時光的青年便俯下身,說出了他根本沒辦法拒絕的提議:
“將希望都寄托在【未來】身上,如此一來,織田先生和中也先生他們也能繼續這樣的生活,零和其他家人的人生也不會卷進太多的黑暗。”
看著眼前半跪在地上的人,當時的太宰治并未從中察覺到任何的不妥。
“這樣一來你只會成為一道影子,不知多少年后才能夠回到世界內側,這么做你真的……”甘心么?
“我知道。”青年笑了笑。
“您可以為了織田先生他們做這么多,我也一樣啊。”
“首領,是您創造了我,我們是一種人。”
……是的,他們是一種人。
所以他才會和對方一起,引導中原中也去書寫了兩個世界最后的鏈接,期望用最無意間的愛創造出最堅固的橋。
背對著高塔和閃爍的火花,年輕的首領垂下眸:
“然而我沒有預料到的是,祂自始至終想要的都是一個絕對美好的未來。”
“所以那確實是全世界的惡意沒錯。祂用自己作為容納惡意的容器,殺死祂以后,過去的所有惡性巧合都將不復存在。而倘若祂沒有在被侵蝕前殺死,世界融合就會失敗。”
“這是個定局,中也。”
而對方斷不可能給安室透和柏圖斯反應的機會。因為一旦讓柏圖斯意識到與自己戰斗的是他的過去,在乎家人的妖精就一定會想辦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安室透就更不用說了。金發臥底的心思可比柏圖斯細膩得多,被抓住蛛絲馬跡的話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得清。
但祂已經沒有時間了。
聽完這些,橘發干部喉結滾動,眼看著自己的首領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輕聲道:
“因此那個人沒有姓名,只是世界陰影下的一副空殼,是吸收了所有惡劣if的結合。若是想要世界線被覆蓋刷新,祂就必須徹底消失。”
“中也。”
“那是七百二十次,由我書寫的遺憾集合體。”
“是世界融合失敗積累的全部因果。”
將呼吸壓在胸膛,中原中也捏緊拳頭,指甲嵌進肉里幾乎要勒出血來。
“……那個是柏圖斯”
“唔,也不盡然。”太宰治搖了搖頭。
“那只是柏圖斯的過去。”
而沒能解決一個炸彈犯,沒能阻止一場車禍,沒能在天臺接住瀕臨絕境的飛鳥,沒能握緊冰天雪地里幼小的手,沒能于槍林彈雨中救下所愛之人,沒能將世界成功融合——
“太多太多,由這些或微小或龐大的絕望所組成的巧合。”
“便是祂的全部了。”
>>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一瞬間,中原中也回憶里的不和諧之處都有了答案。
但——
柏圖斯,那是柏圖斯。
怎么可能會是柏圖斯呢?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即便身為重力使,攻擊方式更傾向于把敵人碾碎,可中原中也對槍||械運用的還不錯,手掌和虎口處也有一層薄薄的槍繭。
柏圖斯曾一度對自己完全沒有射擊天賦這件事怨念頗深,當初中原中也還教過對方好多次。當然,最后以失敗告終。
突然間,橘發干部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首領,聲音驟然拔高:
“你讓安室去殺他?!”
“因為安室君的異能確實是解決這件事最好的手段。”太宰治的語氣平靜到似乎毫無波瀾,“而且,那是祂的請求。”
“世界融合之后,異能者和火焰使用者大概率不會被世界的自我修復干擾,但是殺死祂的人不同。”
“有關祂的記憶會模糊,這是祂所期望的。”
掃視四周,在看到橘發干部身后的大門時,太宰治沉默一瞬接著道:
“而安室透也會作為保險存在,直到百年后,這份保險將由柏圖斯自己保管。到那時世界已經平衡下來,完全能夠自行運轉下去了。”
當不確定的風險變成世界的保護傘,扎根于星球的紐帶自然也不再需要錨點。
聽明白對方的話,中原中也面色難看:“百年后……原來魏爾倫曾經說的永恒是這個意思……”
他以為是外國人對妖精的誤解,鬧了半天這群家伙一直都把自己蒙在鼓里!
說到底這什么完美的未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把自己算進去么!!
見自家干部已經處于隱隱爆發的邊緣,太宰治想了想,還是揉揉額角解釋道:“如果最初就告訴中也的話,你是很難保守秘密的啊……”
“雖然不會用同情的眼神看過去,但還是會干預吧。畢竟那是名副其實的永生之酒,即將度過的歲月是我們完全無法想象的。”
“這樣的情況下你只會盡可能讓對方減少與他人的深交,避免在一次次的離別中失去自我。”
“可是太宰,他明明什么都——!”
“中也。”太宰治嘆了口氣。
隔著辦公桌的距離,鳶眸的首領看著部下,末了掛上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無論是哪一位,在知曉一切后,他們都會這么做的。”
“為了大局,家人,愛人。為了你我,也為那些本該圓滿的人生,柏圖斯會這么做的。”
沉默在空氣中發酵。
幾秒鐘后,橘發干部松開了拳頭,手掌里都是血跡。
“我要去那座塔一趟……我會找人保護你的。”
他說著便要轉身往外走去,不料大門卻先一步被推開,緊接著一道看上去相當保暖的身影邁了進來。
來人身穿相當厚實的大衣,戴著一條紫灰色的圍巾,海藻般彎曲的黑色長發披在肩頭,五官輪廓可以輕易看出對方的外籍身份。
他一面說著‘始料未及的嚴冬,這里可真冷啊’,一面看向室內。中原中也在見到對方時便稍稍睜大了眼睛,驚訝道:“蘭波?”
阿蒂爾·蘭波,保羅·魏爾倫的親友,同樣也是超越者,他不該和魏爾倫在一起嗎?
但現在不是為此閑聊的時候,于是中原中也一揮手,人就朝著門口大步流星地走去:
“拜托了蘭波,幫我保護一下首領,我去去就回!”
蘭波頷首應下,而直到橘發干部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他才轉過頭看向太宰治:
“讓他這么去真的好么?”
“沒關系,小矮子又不是不顧大局的人,他只是去見證而已。”
太宰治聳了聳肩,抬腳幾步走回首領的座位,將椅子調轉方向坐了下去。
這一刻,他和走到落地窗前的阿蒂爾·蘭波皆面朝著夜空。
“況且等到那時,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
柏圖斯終于知道首領說自己無法殺死對方的原因了。
與自己交戰的‘人’看似羸弱,但即使用上異能,兵刃相交時下壓的力道仍舊極重。
白色長槍劃破空氣,帶著呼嘯聲直取咽喉。他只能在對方發難時閃避鋒芒,瞅準時機奪回主動權。
而且——
盡管重力搭配上匕首可以給對方造成傷害,但被劃開的傷口里卻空無一物。
沒有血,甚至完全沒有割開皮肉的觸感。不論多深的傷口,幾十秒后就會自動愈合,不留一絲痕跡。
這就是世界的惡意嗎?就連BOSS也是,掌控了偌大的組織幾十年,最終卻輕易成為了對方的補給。
但……
槍影與刀光交織,赤眸青年瞇起眼仔細警惕對方的一舉一動。突然與那對透明的眸子猛地拉近距離,對上視線。
但,祂好像很痛苦。
為什么
為什么口口聲聲說想要毀滅世界的人會感到痛苦?
自從見面開始困擾著紅酒妖精的問題再度襲來。伴隨著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柏圖斯手中的匕首在挑過長槍后就要刺入對方的肩膀,卻被他臨時改變軌跡,僅僅劃破了對方肩上的繃帶。
下一秒,更加急迫的攻勢便移至眼前。赤眸青年用匕首架住那道閃電般劈下的白光,冷漠至極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你的動作慢了。”
又是一擊,柏圖斯往后撤了一步,純白之人直接欺身向前。
“為什么不進攻?”
“因為知道沒辦法殺死我就要放棄了嗎?”
“不。我只是在想,”赤眸青年借勢一推,將白槍劃過的詭異弧線錯開,拉遠距離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世界?”
幾米外的白影頓時笑出了聲:“你竟然會問這種問題……現在兩個世界的惡性巧合都在這里,我就是惡意本身,你說我想要什么樣的世界”
斬斷從刁鉆角度飛來的刀片,他一一列舉,語氣輕柔卻透著惡劣:
“現在東京和橫濱的犯罪率就不錯,殺掉你之后我會嘗試讓自殺率也提高的。家破人亡的話應該就可以吧,畢竟人類總是會因為這些無所謂的事放棄自己的——”
鏘的一聲,純白之人格擋住朝著自己胸口剜過來的匕首,就聽赤眸青年打斷道:
“你在等誰?”
透明的眸子猛地睜大。
“你在拖時間對不對,所以才要和我講這些。”
柏圖斯的手背被劃出一道傷,可他像感覺不到一般,用重力堵住血液,望向對方的雙眼:
“如果想要一個被惡意填滿的世界,你完全可以用全部的力量對付我,或是干脆躲在這座塔里直到時間結束。可事實上你卻看起來很痛苦,所以——”
“你在等誰?或是等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咚!”
回答柏圖斯的是短暫的沉默和突然兇狠的攻擊。
沒敢再看柏圖斯的眼睛,純白之人實際上確實慌了一瞬,因為祂沒想到柏圖斯這個腦子在戰斗時還能思考出問題!
不行,不能讓柏圖斯察覺到不對。不然他一定會讓后來的安室透停手,找其他的辦法促成世界融合。
可沙漏馬上就要流盡,祂只要稍微精神松懈就能聽到在耳邊響起的惡意。
祂需要一擊斃命。
仿佛意識到了白影的想法,被困在體內的惡意翻涌,最后凝聚成老人陰鷙的聲音:
[殺掉他,在其他人趕來前殺掉他!]
[你不想親眼看看這新世界的樣子嗎?]
[你不想和愛人一起擁有完整的一生嗎?]
[你不想把本該屬于你的東西奪回來嗎!]
銀光乍現,傷口卻在幾秒鐘內抹平。祂匆忙避開赤眸青年的一擊,對方的臉在面前放大,腦海中的聲音惡狠狠道:
[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睛……他的力量!他的羈絆!他的一切本該是屬于你的!這樣的柏圖斯,誕生自你的柏圖斯——!]
[你難道就不想弄壞他嗎?!]
不。
向惡意丟了個拒絕,純白之人腳步一頓,隨即嘴角勾起一彎弧度,在心里道:
“你知道,在看著他們越走越近,越來越默契時我在想什么嗎?”
蒼老的聲音停滯,不妙的預感攀上惡意的意識。
“我想——真好啊。”
“真好啊,那個即將由我促成的新世界。”
白色的人微微瞇起眸子,目光仿佛洞穿時空,在回憶里凝視著那個穿著警校制服的金色身影。手上動作卻不停,猛地抬高了槍身。
“所以你打錯算盤了,我不會嫉妒,不會怨恨。因為那就是我,那個我自己……會帶著我的一切走向未來。”
“現在,到時間了。”
……
在白槍舉起之前,柏圖斯的鼻尖動了動,終于在塔頂的寒風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帶著蜂蜜和漿果香氣,甜蜜得只要聞到就心情舒暢。
是透!
但是……十一道傷口。
再度拉遠距離,柏圖斯一邊警惕一邊默默評估著。
自己在對方身上劃了十一道傷口,除去前兩次沒有用重力異能加持造成的劃痕,剩下最深的傷看情況……如果刺穿的部位變成心臟,成功殺死對方的概率就近乎100%。
可是以安室透配槍子彈的穿透力,根本沒辦法做到這一步。
所以……赤眸青年看著白影舉起長槍,神色一凜。
那么就用最大的重力輸出,再賭一份默契!
即便沒有經過任何商量,甚至從到達日本后就沒再見過面,但他和透絕對可以辦到!
因為他們從來便是如此。
思索間,長槍翻轉,白色之人透明的眼眸冷若寒夜,眼看就要抬手朝著赤眸青年狠狠摜去——!
可純白的世界里卻突然闖入一抹金色。
終于趕到的安室透厲喝一聲抬手,附著了異能的子彈疾射而出!
“柏圖斯,向右!”
子彈的破空聲由遠及近,不存在任何猶豫,柏圖斯腳步猛地向右一撤。
緊接著他手中匕首一閃,直接用刀柄撞破了手腕,頃刻間玻璃碎片飛濺,手上頓時鮮血淋漓!
那些血液四散在空中,在重力的操縱下沾上子彈。
染血的子彈閃爍起暗紅的暈,下一瞬立刻化作一道赤色的光射向純白之人的心臟!
成敗在此一舉。
柏圖斯和安室透的視線全部集中在那顆子彈上,錯過了純白之人繃帶下不易察覺的、欣慰的笑意。
來吧。
zero。
保護我。然后——
殺死我。
讓兩個世界從我(失敗)的陰影下走出,讓所有遺憾都在此刻結束。
這就是身為過去的我,所能給你的全部了。
……
“砰——!”
第109章 第 109 章
手||槍子彈的速度在300到500米每秒之間。
而金發青年在進入塔頂的那一刻, 與那道白影的距離不足十米。
在這零點零幾秒鐘的時間里,由于某些二次元之神的改變,人類可以思考很多東西。
例如鈍痛,例如人生, 例如過去。
乍起的疼痛幾乎撕裂肺腑。安室透抬手按住心臟處, 胸腔里四散開的酸澀讓他眼前恍惚, 目光卻緊鎖在被子彈洞穿的白影上,紫灰色的瞳孔微微顫動。
不知為何, 他覺得那人很熟悉。
好像自己這一生里偶爾也會與那道白色相遇。無論是在審訊室對抗吐真劑的藥效時,亦或是再早前的溫泉幻境里,甚至是十九年前。
稚時的他曾在世界的倒影中,清晰捕捉到了對方的身影。
可這些記憶就像被漂白的底片,只要放下手, 轉瞬便會忘記。
正如少有人記得年幼時通過雙眼看到的、飛蟲和蝴蝶身上瑰麗的花紋。一切夢幻的色彩在度過蒙昧時期后皆消失不見, 安室透也是如此。
即使努力從腦海中搜刮有關那段記憶的存放點,也依舊一無所獲。
直至他想起那位神明一般的金發男人,在送自己上來時于半空說過的話。
“——我曾經對我的親友開槍。”
半空中的寒風凜冽,魏爾倫的聲音也很輕,但安室透還是聽到了完整的一句話。
他想起對方的親友就是愛人,不禁內心復雜。然而金發的超越者依舊用聽不出情緒的嗓音訴說著當時的心境,似乎想對安室透傳達什么:
“殺死一個人要做的準備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但用槍對準他的后背, 這僅需一秒的情節卻在我的腦海里重復了上千次。”
“可在開槍后, 悔意依舊包圍了我。即使那道裂痕已經光潔如初,夢魘卻仍然時不時造訪, 提醒我如此安寧的人生全部都是由錯失的八年換來的。”
將人送至唯一的入口,保羅·魏爾倫的藍眸在夜色下猶如圈入淵壑的浪潮。
他注視著安室透的雙眼, 似乎在透過那罕見的瞳色回想什么,片刻后俊美的面容微微動搖:
“因此,不論從哪種角度看,我都不希望有人會重蹈覆轍。”
金發青年張了張嘴,半晌后堅定道:
“我不會對柏圖斯開槍的。”
雖然柏圖斯內心歸屬的港口黑手黨不是什么正經企業,不如說完全就是黑色性質,但最起碼和組織相比干凈太多了,還有合法開業許可證。
身為警察,自己根本沒有與其對峙的必要。
況且他們現在已經站在了同一立場,未來也會在一起。安室透甚至在某些夜晚想過去澀谷領一下伴侶證明,后來用眼神仔細描摹了一遍枕邊人的睡顏,還是決定等到世界融合后再另做打算。
[但此刻在我面前的,是誰?]
白色的身影在記憶中逐漸模糊,只有對話殘留:
“安心吧透,咖啡廳的工作晚一些也沒什么,就當是陪陪我。”
“波本,如果你和蘇格蘭一樣是臥底……那么離開吧,我今天什么都沒看到。”
“零,今天的筆記借我一下!罷工一天再不寫明天就要被教官殺掉了啊——”
“zero。”
握在手中僅存的一張相片,上面的黑發青年系著圍裙在做早餐。隨后不經意間的轉頭不知被誰記錄拍下,即使只能看到圖像,但對方輕柔的嗓音卻依舊回蕩在耳邊。
他說——
“早安,zero。”
不會錯的……
絕對不會錯的。
即使沒有印象,即使知情者都緘默不語。但那些毫無疑問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是他親自參與過的、交疊的人生!
太宰治的說辭,魏爾倫的提示,與柏圖斯受傷時相同的共鳴……
答案呼之欲出,那個人是——!
視線從子彈移向裹在繃帶里的臉,安室透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終于注意到了那道純白之下綻放的笑靨。
霎時間無數鏡頭閃回,心臟嗡鳴不止,可就在記憶即將沖破封鎖的前一秒——
“他是個很容易多想的人。”
“所以讓他來殺死我的話,即使身為異能者也不會有記憶。”
“我不會,把任何能夠讓他悲傷的可能留存下來。”
嘩啦——
伴隨著幾近無聲的輕語,沙漏轟然破碎,隔閡瓦崩土解,最后一塊碎片也被從腦海中抹去。
紫灰色的眸重新變得空茫,金發青年透過巨大的窗看向高塔的另一方,神色怔忪。
那里是天際盡頭,一道耀眼的裂痕悄然浮現,眨眼間擴散開來。
裂痕所到之處,兩方世界間散開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將整個天空映得有如白晝。
隨后空間凝固,時間靜止,天地都沉默——
>>
在周遭時間停住的那一刻,柏圖斯就察覺到了。
可他只是率先關心地望向身后的安室透,在發現金發青年無事發生后,便將注意重新放回到純白之人的身上。
不同于先前可以自行恢復的狀態,對方的胸前正有殘片不斷崩裂。傷口隨著動作逐漸加大,似乎稍不注意就會完全碎掉。
與自己受傷時的情況很像。
可盡管如此,白影仍舊拖著殘破的身軀朝這邊走來。
一步,兩步……猶豫了片刻,紅酒妖精看著越來越近的人,還是做出防備的姿態。
卻聽對方開口,語氣無奈:
“這里是融合成功后短暫的平衡時間,所有的攻擊都會自動抵消,你不必如此防備。
何況我的力量早就消失了,就算不在這種類似中立地帶的地方,也沒辦法再對你做什么。”
那道白影站住腳步,大約是歇了口氣,朝著自己露出一個完全無法看懂的笑容。
“一切都結束了,在這樣的終末,容許我說些心里話吧。”
“你要帶他去看所有你喜愛的事物,無論城市還是鄉下,無論枯樹亦或野花。”
在空蕩塔頂響起的回音里,赤眸青年一愣,持匕首的手稍稍放下些。他看著那對透明的眼珠,聲音忽地一顫:
“你怎么會知道”
純白之人沒有回答,只是在柏圖斯一點點放下匕首時再度拉進彼此的距離,踉蹌著將聲音送進耳里:
“你們的旅程不會被劃分的冬夏阻攔,不會被雨水打落沖散。”
“……天使為爾等加衣戴冠,用荊棘,藤蔓和寶鉆。”
“而后,面見神。”
“為不存在的神明獻上肉|身,愛|欲與靈魂。”
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身量相近,輪廓相同的二人目光相對。隨后白色的人抬起手撫上赤眸青年的手臂,本就松松垮垮握在掌心的匕首立刻掉落下去。
“這樣光明正大地看著你還是第一次呢。”
擁有絕對美好未來的……我。
是從身上剝離的個體,同樣也是自己。
將形象也很狼狽的青年打量一遍,祂用纏滿繃帶的指尖推開對方虛握的手掌。帶著涼意的手指蹭進指縫間,左手與右手就此交疊。
“時間不多了啊……”
看著十指相扣的手一陣感慨,純白之人忽然挪開視線,對著赤眸青年嚴肅道:
“記住了,柏圖斯,一定要記住。你要用他余生的長度去感知他,用你余生的長度去思念他。”
“……感知對透嗎。”思索過后,似乎懂了的酒重復道。
透明的眼里,情緒柔和下來:“是,這不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字眼嗎。”
不只是愛,而是依靠感知,在茫茫人海里感知到了對方的存在。
“以及‘秘密’……那份貫穿過去與未來的‘秘密’交予你。拿到它之后,你會知道該怎么做的。”
“替我道聲歉吧,是我欺騙了首領。”
祂根本沒有將本體交給零。
早已要用全部力量去壓制那份惡意,白色的人完全沒有多余的能力回到過去。
于是祂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面前的自己。
這是,未來的自己。
從四年前再見安室透時祂就已經知道,祂知道了解一切以后,自己還是會將本體,將那能夠左右生死的力量給予愛人。
因為那并非隨波逐流的偶遇,而是在過盡千帆后依舊將唯一決定生死、決定命運的權力交給對方的堅定。
同樣陰霾潮濕的一生。
同樣光輝燦爛的一生。
越過十幾億人,一個眼神為始,一顆子彈終結。
但即便如此,無論是他還是祂,都不會有任何遲疑。
因為那是他/祂的鎖。
是他/祂靈魂里生長的一部分。
窸窸窣窣化作沙礫的手攀上臉頰,最終他們額頭相抵,純白的發絲與黑發交織在一起。柏圖斯聽著對方悶在胸腔里的笑意,一瞬間眼眶發澀。
跨越重重阻隔、黑洞與烈火。
十九年前分離的兩顆星,還是再度以極近的距離相遇了。
“最后,我要感謝你。”
“感謝你讓躲在影子里不能見光的過去,有了安眠之地。感謝你讓七百多次的遺憾,終于有了結果。”
“我衷心——”
“祝你們旅途愉快。”
以及……
祂偏過頭看向后方,那里是被短暫停留在時間之外的人。金發青年的表情里還有尚未褪去的慌亂,眼底情緒卻因突兀抽離的片段變得茫然。
這樣就好。
那么早安,zero。
愿你度過美好的——
聽不清聲音,看不清面容,捉摸不透、如同泡沫般的純白逐漸消散了。
先是手掌,再是身體,而后是那張始終被繃帶包裹的臉。
以及露在外面,近乎透明的眼睛。
正如來時,柏圖斯靜默地注視著那道身影所在的位置被一點點照亮。
而在消散前,最初的一道光終于落到了祂僅存的呼吸之上。
隨后伴著轟隆的巨響,暫停的時間解除,無法被破壞的高塔終于蔓出裂痕。
各自獨立的城市開始相融,曾割舍的記憶剎時相通,而在這座白色盡頭之塔|崩潰之際——
柏圖斯猛地轉過身,向著愛人奔去。
“透!抓住我——!”
>>
五點二十九分二十七秒。
異能特務科檢測到了遠超異能臨界值的大爆炸。
可這份波動卻異常平和,幾乎是極為溫柔地撫平著世界。
五點二十九分四十一秒。
地牢里的男人手捧化作白沙的碎片,輕聲笑著。最后他站起身,在不見天日的牢中仰望天空。
“祝福您……祝福您的心愿得以實現,而我也該兌現我的諾言了。”
“盡管是在僅剩不到十分之一的朝圣路上與您相遇,但我仍敬愛您,一如第六百五十次您救下我的那次初見。”
“因此我會跟隨您,直至終焉。”
五點二十九分五十七秒。
真實的天空由碎裂的縫隙里顯現,稀碎的摩擦聲在世界交融的巨大嘈雜中微不足道,銀發殺手卻若有所感。
他抬首駐足片刻,末了在新同事的呼喊中壓低了帽檐,向前大步走去。
而被漸漸染成橙黃色的高塔下,代表夜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卻,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留給城市的是激戰過后的烽煙與殘垣。
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背靠背恢復體力,抬眼便看到橘發干部穩穩落地,與金發的男人和橘紅發色的少年一起,目光復雜地望向上方。
五點三十分零一秒。
無數人的視線里,在俯瞰地平線的光輝正式登場之時,高空中的兩道人影拉住了彼此。
他們攜手落入到晨輝中。
明日到來了。
……
阿蒂爾·蘭波抬起頭,和坐在椅子上的黑發男人一同看向天空。
那如細沙一般、緩緩倒灌進光流中的天空。
最終在五點三十分,迎來了兩個世界第一縷共同的朝霞。
“太宰君。”
他透過玻璃看向年輕首領的身影,鳶眸青年表情無悲無喜,卻在他開口的那刻將目光移過來,展露出傾聽的樣子。
于是蘭波垂下眼眸,金綠色的眸子里沉淀出一絲懷念。
“確實如你之前所說,他們是起始與終結,是絕對美好的未來和注定死去的舊日。”
稍作停頓,而后他在青年微微睜大的瞳孔中,微笑著道:
“但他們都是因愛而生啊,太宰君。”
“并且無論身處怎樣的黑暗,都會千百次愛上這個世界。”
第110章 紅酒妖精,恍然大悟!
在拉住金發青年的手后, 重力異能便發揮作用,阻止了兩人的極速降落。
于是柏圖斯就順勢抱住對方的腰,用一種下方針織帽男人驚呼‘ho~完美的公主抱’的姿勢,帶著安室透緩緩墜下。
白色的高塔早已瓦解, 只余亮晶晶的光點灑在被黎明包裹的都市上空。赤眸青年低下頭, 正好對上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
兩秒鐘后, 二人完美落地。
“有傷到哪里嗎?”
才把人放下就抑制不住心中擔憂,紅酒妖精將金發青年轉著圈看了一遍。
原本還有些悵然, 但被左摸摸右碰碰的臥底先生看著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的法國酒,頓時什么傷感都沒有了,哭笑不得:
“我沒事,不如說柏圖斯你才是有事的那個吧。”
說到這里,再看赤眸青年渾身上下的戰損風大衣, 尤其是腰間和胸口的部分, 破的洞都能鉆個人了。
安室透一眼就知道對方在之前都經歷了怎樣的戰斗,尤其想到柏圖斯不怕死的近戰風格——
怎么回事,心底突然涌起一種夾雜著酸意的不爽!
情緒霎時涌現,余光瞥到從遠處跑來的一群此起彼伏的人影,安室透知道那群人里肯定有諸伏景光和可惡的FBI。
接下來就要公布身份了吧,畢竟決戰已經結束,他們該回去處理后續了。
既然如此……
金發青年突然抬高雙手, 攬過柏圖斯的脖頸, 在妖精的疑惑里唇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隨后轉為認真道:
“降谷零。”
狀況外的法國酒丟出一個問號:“嗯?”
什么意思?這是人名吧?透為什么突然說出一個陌生的名字?
難不成是要新做一個身份,再跟自己一起回港口mafia?
思索僅一剎那, 還沒搞明白所以然的柏圖斯便聽對方再度開口:
“別問那么多了。”
黑發被壓下,金色的腦袋湊上來。還想再說些什么的妖精感受到唇間的柔軟, 最后的疑問也化作嗚|咽被堵在嘴里。
>>
待到離得最近的諸伏景光他們趕到時,近乎重疊的身影已經分開,只留下赤眸青年耳尖的紅昭示著這里曾發生了什么。
將無奈斂在心里,諸伏景光上前一步,與幼馴染交換了一個眼神。
“zero。”
他頓了頓,在柏圖斯看過來的眼神中繼續道:“組織的異能者已經清剿完畢,異能特務科現在派人把他們都帶走了。至于警方這邊……”
說著,諸伏景光側過身讓出位子,白馬警視總監與黑發上線姍姍來遲。
同樣已經與自家臥底商議好了的上線環顧周遭情況,最后看向安室透,欣慰笑道:
“辛苦了,不過后續還是有很多困難需要克服。上面已經批準迅速成立特殊能力聯合管理部門,極大可能會邀請你和其他擁有異能的人在考核后參與其中,所以——”
“降谷君,接下來還請多指教了。”
金發青年鄭重點頭:“您言重了。”
而看著和警察一起其樂融融交談的兩位家人,以及對自己聳了聳肩,作出一副‘別看我我也沒辦法解釋’的表情的長發男人,柏圖斯陷入了巨大的茫然。
他剛開始還覺得和警察搞好關系的透真厲害,但聽他們說話的內容……
是不是哪里不對?
那位站在旁邊對自己頷首的是警視總監吧?和透說話的又是誰?這么自然地稱呼降谷這個姓氏,難不成透早就打入了警方內部,只不過現在他才知道?
一系列的問題砸在紅酒妖精的腦子里,讓本就無力的智商雪上加霜,看得那邊一直在暗中觀察柏圖斯的諸伏景光都不好意思了。
因此這位在組織里當了一年笑面虎狙擊手的青年走了過來,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柏圖斯,其實……”
對這個其實后面的話有種不妙的預感,但柏圖斯的好奇到底還是壓過了腦內預警:“其實什么?”
“其實加入組織是我們身不由己……不,也不能這么說。總之……抱歉,柏圖斯,這么晚才告訴你這件事。”
柏圖斯:“?”
“其實我們都是臥底。”
與那雙暗紅對視,諸伏景光嘆了口氣,實話道:
“我是警視廳公安部的諸伏景光。”
柏圖斯“……?”
早就察覺到這位日本公安要攤牌的赤井秀一湊了過來,鋒利的眉眼帶著笑意:
“FBI,赤井秀一。”
柏圖斯:“…………?”
赤眸青年臉色逐漸陰沉,眼底仿佛積蓄著風暴。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看似低氣壓的酒早就大腦宕機。
而當腦子快要冒煙兒的紅酒妖精將求助的視線轉到自家愛人身上時,后者從剛結束的談話中脫身。
在身后一眾金發橘發橘紅發重力使的復雜凝視下,臥底先生來到柏圖斯的身前,輕笑著說出了甜蜜而殘酷的事實:
“警察廳警備企劃課,降谷零。”
柏圖斯:“…………………………”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啊……嗯……
沉默半晌,突然靈光一閃的紅酒妖精恍然大悟:
“原來綠川不是零,透才是!”
他就說怎么當初分配假名時,綠川、不對,是諸伏和零的表情都那么奇怪!
鬧了半天是名字錯位了!
三個臥底:“。”
不,真要按照你那種排序方法,琴酒才是零啊!
還有你的重點是這個嗎!!
>>
“重點竟然是臥底嗎?還有竟然要去工作匯報……可我們才剛見面啊!”
現在就又要走了嗎!
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被敲了一下的額頭,柏圖斯懷著沉痛的心情,消化著必須與小蛋糕和其他兩位家人再度分開的事實。
“聽話,你和中原先生他們先回港口,那邊應該也有事要處理吧。”
“我中午會回去吃飯的,不用擔心。”
說著這樣的話,算是正式告別臥底生涯的降谷零好笑地給了法國酒不輕不重的一彈,隨后便與港口mafia的一行人點頭告別。
“柏圖斯就交給你們了。”
“啊。”中原中也抱著臂應了一聲,后知后覺感到對方的說法有些奇怪。
不過管他呢,最重要是——
柏圖斯回來了。
橘發干部抬手拍了拍自家酒的后背,慶幸終于有人分擔那該死的大樓重建任務了:
“走吧,總部那邊的樓還沒建完,正好你和魏爾倫還有文也都來幫忙。”
正要回去大罷三天三夜的紅酒妖精身子一僵,表情凍結:“誒?”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
“誒什么?怎么,你那個故鄉情結到了另一個世界還沒改掉?”
雖然柏圖斯在上面打了一架絕對很辛苦,但被隱瞞的這些事……中原中也可不會善罷甘休。
總之都給他來干活!
……
結果柏圖斯并沒有活可以干。
在發現只要太宰治不從大樓里撤出來,自己就沒辦法重建總部后,中原中也只能十分不爽地‘嘖’了一聲,囑托柏圖斯保護好他們的脆皮首領。
當然,這也有太宰治自己的意思。
“并不是酒精過敏。”
得到了柏圖斯關于臥底和組織成員,是否只有后者才會引起他的過敏反應的論證后,太宰治不禁閉上眼,用力捏了把鼻梁,這才放下手開口道。
“但我喝其他酒都會過敏啊。而且聽說里世界經常稱呼組織為酒廠,難不成——”
柏圖斯欲言又止。
將對方的想法看在眼里,太宰治抽了抽嘴角:“也不是酒廠過敏……一定要說就是一種危機敏感吧。”
他們此刻就在熟悉的一戶建內。由于世界融合會將普通人的世界觀合理化,因此現在的街道反而沒有翻轉世界時那樣混亂。
社會照常運轉,而會引起動亂的大部分異能者在融合前就被逮了起來,如今應該都在局子里等中午飯。
不過說到午飯,柏圖斯的手藝還真是見長。
眼見著法國酒給趕回來的降谷零等人十分鐘內做出了四菜一湯,偉大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在蹭過飯后毫不吝嗇對柏圖斯的夸贊。
而送走了再度出門工作的愛人,聽到首領的回答,柏圖斯稍作思索便明白了:
“是因為那些人會對零他們造成威脅?”
鳶眸青年點了點腦袋:“不僅如此,也包括會對修復世界造成威脅的存在。危害越大,你的過敏反應就會越嚴重。”
這也是身為世界紐帶的壞處了。
赤眸青年抿了下唇,旋即笑開:“那我該慶幸一下。”
太宰治不明所以:“嗯?”
“慶幸在我到達塔頂時,BOSS就立刻被那個我吸收了。不然以BOSS對世界的威脅,恐怕只要共處一室不到半分鐘,我就會暈倒吧。”
紅酒妖精語氣感慨。聞言,太宰治沉默片刻后開口:
“你都知道了。”
“是。”柏圖斯頷首。
而后他半跪下來,手腕翻轉,曾被烏丸蓮耶嚴密看守的‘秘密’便出現在掌中。
“那個我讓我轉達——很抱歉曾經欺騙了您。他并沒有將本體交給零,所以這件事需要由我來做。”
暗紅色的液體于不知材質的器皿中緩緩流動,太宰治神色復雜。
他望著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青年,仿佛透過那片紅看到了也曾以同樣姿態面對自己的純白。
幾息過后,鳶眸青年聽到自己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地對妖精道:
“我早就原諒他了。”
“去吧,柏圖斯。去做你該做的事。”
得到答復,赤眸青年站起身,破天荒用那張臉做出了一個軟綿綿的笑容:
“那么待會兒見,首領。”
白光閃過,客廳獨留黑發的首領一人。
而看著柏圖斯消失前站的位置,太宰治閉上眼,正想讓一直繃緊的神經放松一番,下一秒卻驀地睜開了鳶色的眸。
剛剛那個是……?
>>
清晨,降谷零的公寓門被敲響了三下。
不急不躁的間隔,聽著就會給人一種很禮貌的感覺。于是大學放假也依舊作息規律的金發青年抓著頭發開了門,抬眼便愣了神。
隨處可見、奔波于街頭巷尾的外送員制服,可鴨舌帽底下卻是分外綺麗的一張臉。
像是突然闖入夢里的妖精,來人五官深邃,一眼就能看出外籍的身份。
比夜色更濃郁的黑發彎曲著搭在鎖骨上,順著那份弧度看去,降谷零才發現對方的額側還有一縷辮子藏在發絲間。
……為什么這么好看的人會來當外送員啊!
第一反應是這句話的金發大學生肉眼可見地呆住,而外送員卻看著他笑出了聲。
降谷零一時恍惚不已。
糟了,他覺得對方笑得也挺好聽。
“給,這是您的派送件。”
眼看著金發青年快要因為自己的笑面紅耳赤,外送員這才抿著嘴收斂了笑聲,將手中的包裹塞給了對方:
“是一位先生的賠禮,對方說:‘請您務必收下!’這樣。以及——”
他往前邁了一步,低下頭,兩個人的呼吸都交織在一起。
“記得一個人全部喝掉哦,zero。”
此后的記憶有些模糊,降谷零只記得那天晨光柔和,自己渾渾噩噩將幾十萬元的酒全喝了。末了還和找來的幼馴染一起出了門,把公寓附近的街巷都走了個遍。
只為了找到那對還留在回憶里,漂亮的、充滿輝光的赤色眸子。
>>
“啪。”
放下最后一份文件,25歲的降谷零長舒一口氣,心中卻忽然泛起了一絲漣漪。
就好像一直以來,有什么缺失的東西終于被填補,圓滿到他想要落淚。莫名涌上的情緒讓金發青年狠狠眨了兩下眼,才將眼眶暈染開的紅壓了回去。
“zero,整理得怎么樣了?”
身后傳來幼馴染的聲音,降谷零回過身,將理好的資料抱到桌子上:
“都完成了,只等下午新部門來人把東西取走。”
諸伏景光抬了抬發酸的肩膀:“太好了,這樣一來今天終于解脫了。”
降谷零對此感同身受地摸向僵硬的脖頸。
他和諸伏景光作為日本公安里唯二獲得了異能的人,一上午又要去注冊,又要為火速開通新部門助力,還有收攏組織資料和勢力的任務在手,別提有多勞心費神。
而且最重要的是工作環境里還混入了不明人士,就比如——
“你這家伙怎么在這里啊!”
看著另一邊同樣將一打資料拿在手里就要離開的長發男人,金發青年有一種想給對方驅逐出境的強烈欲|望。
“我可是通過允許了,降谷君。”赤井秀一勾起唇角,笑得有幾分調侃,“合作愉快。”
赤井秀一在去高塔之前就曾借著FBI的身份申請過,希望能調閱一部分資料。反正那些資料是在最普通的檔案室,現在又有著合作關系,警視廳這邊也就賣了個人情。
對這兩個人素來劍拔弩張的氣氛感到無語,諸伏景光還是打了圓場:
“嘛,畢竟新部門的成立也有那邊的功勞,大家一起溝通辦事效率更高。而且不是說好了等過幾天閑下來,就和柏圖斯一起去旅行嗎?”
這樣的態度還怎么旅行?以及zero,不要用一種‘可惡,被背叛了!’的眼神看著我啊!
“你們怎么總是吵架啊?”貓眼青年扶額。
降谷零磨了磨牙:“氣場不和。”
赤井秀一抬高了眉頭:“是他先挑釁的。”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總覺得自己不該再放任他們掐架,不然這個檔案室恐怕就會像家里的沙發那樣,更新到2.0版本。
然而他打算核平制止紛爭的念頭剛起,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點開屏幕,諸伏景光愣了一瞬,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沖著二人道:“稍等一下,我出去接個電話。”
說著他便往外走去,留下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對視一眼,前者沒好氣地岔開視線,后者則聳了聳肩。
……
“喂?”
“是我。”
聽到聽筒里傳來的低沉嗓音,諸伏景光不知怎的就放下了心,連稍稍緊繃的表情都放松下來。
那是他在長野縣的兄長,諸伏高明的聲音。
“我知道,哥哥。”
一個稱謂解除了危險預警。這一次,因為臥底原因已經有近兩年沒有聯系過的兄弟二人,終于能夠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個電話。
而接到消息,知曉了組織和異能者相關事件的諸伏高明,則在聊過最敏|感的工作話題后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試探著道:“風波過后,可以回長野來看看。”
感受到了對方的小心翼翼,貓眼青年溫聲應下:“我會的。”
他和這位唯一的親人已經許久沒見過面,這次臥底結束,他真的應該回去見見對方了。
嗯……要不也帶著zero和柏圖斯一起回去吧?
心中思考帶著兩位家人回老家的可行性,諸伏景光的臉上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而得到了幾乎是明示安全的答復,電話那頭的諸伏高明也終于一顆心落了地。
隨后年長者微笑著,說出了再普通不過的兩句話:
“好,那么回程前記得通知我。還有……”
“父親和母親,他們也很想你。”
欸?
諸伏景光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