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不知道是出于想要蘇原開心, 還是想要對現在的生活做出一點改變的心理,陸斯里答應了。
在與舊時好友切斷聯系的這些年里,陸斯里也不是沒有想念過他們。但是分化后他總有一種從好友們的世界漂浮而過的感覺, 那時候周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像隔著一層薄霧,他無法完全穿過這層霧去觸碰到真實的世界。后來在心理治療中逐漸淡忘,美好的少年時光只在意識表層留下淺淺的痕跡。對那時候的陸斯里來說,想不起來就可以不用做對比,才能更專注眼前的生活。
直到他真正的開始接觸電影行業。
所以當李崖問出“從沒聽你講過你是怎么在F&A做到高層的”的時候, 陸斯里仔細回憶了一下。
對他來說,那才是他omega的人生的開始, 因為那時候才開始接受這樣的人生。
陸斯里把筷子放下,喝了一口甜甜的起泡酒之后看向蘇原。
“我也想聽。”蘇原笑道。
李崖很憤怒:“什么意思,蘇原不想聽就不講了是吧!”
“著什么急。”陸斯里大笑, 隨后一邊回憶一邊開始說:“其實我一開始跟F&A的人聯系上是找我當演員。”
陸斯里說完看蘇原和李崖的反應, 以為他們會很驚訝,沒想到兩人都一臉平常的樣子。
“不驚訝嗎?”
“不驚訝啊。”李崖說。
蘇原:“嗯,不驚訝,你長得這么好看被看上當演員很合理。”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蘇原一臉愛到發昏的表情和陸斯里臉泛紅暈的模樣實在另單身狗憤怒。
李崖:“接著說!”
陸斯里干咳一聲:“當時那個電影是需要一個亞洲面孔的演員, 我當時還修了一個藝術史的課程,有個在F&A旗下制作公司工作的同學在劇組里當B組導演,就把我推薦過去。”
“學生就能當導演了嗎?”李崖問。
陸斯里解釋:“哦這個, 他其實已經快四十歲了,算是在職研修,他本科是在州CSUN念的, 畢業就直接在F&A工作了,我一直很佩服他這種不斷進修的毅力。”
蘇原期待著下文:“電影上映了嗎?”
陸斯里搖搖頭:“上映了, 但不是我演的,因為我演技太差最后沒定我,但那時候剛好沒什么課,我經常自己待在家里情緒不太好,就去給這個同學當助理,結果助理當得還不錯,營銷策劃都會一點,他就給我推薦到Parker那里,Parker很好,給了我很多機會讓我可以升職加薪,前年中國區需要個發行總監,就是Parker強烈推薦把當時職級還差兩級的我直接推上了總監位。”
那時候的陸斯里27歲,才畢業五年。
“其實在LA的時候我的工作沒有這么忙,手里每年固定的接幾個項目,欸你們知道五年前大火的動畫大片《無形宇宙》嗎?”陸斯里問。
蘇原和李崖都點頭。
陸斯里微微抬起下巴,語氣里帶著自豪:“那個電影是我第一次帶著我的小組發行的片子,全流程哦,當年的全球票房前五。”
李崖發出一聲臥槽。
但蘇原卻只是溫柔的笑,他手里拿著香檳杯輕輕晃動,回想自己那幾年看電影的時候,只要是F&A發行的電影,片尾字幕他都會看完,就是為了看看片尾處有沒有“elio lu”的身影。
那時候的蘇原早已丟失陸斯里的消息,大學的時候蘇原攢了很久的錢去LA,但也只能在街頭走走,看看陸斯里生活的城市。還是偶然一次因為關注的電影發了幕后花絮,蘇原竟然在合照里看到了陸斯里的臉。
雖然后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但蘇原至少確認了,陸斯里在F&A工作。
蘇原的眼神在陸斯里身上流轉,陸斯里講在LA工作的回憶時情緒放松、眉飛色舞的樣子特別迷人。
剝去被十八歲夏天的灰色濾鏡,暴露本色,陸斯里原本就是這么可愛迷人的。
餐桌上的三個人在高中以后過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情緒到位的時候可以聊的內容很多。
陸斯里久違的感受到傾訴欲的旺盛,在聽完李崖的富二代繼承家業的煩惱之后,他看向蘇原。
很長一段時間內陸斯里都認為蘇原過往的人生是“無聊”的,但實際上是沒有人的人生是無聊的。
蘇原少年時期失去雙親的陣痛獨自撫平,他平凡外殼下,靈魂如珍珠一般散發著溫潤光澤。他從不顯擺含金量很高的工作和學歷,就像他心里的愛意堆積了很多年,卻從不用來當□□情的籌碼。
“蘇原,那你為什么想要成為醫生的?還攻讀博士。”陸斯里問。
蘇原有些意外陸斯里會問他,頓了頓之后解釋說:“我沒有特別的目標要成為什么職業,只是當時高考的成績不算好,哪里都不突出,有機會轉到一個就業率更高的專業就抓住,有實習機會就抓住,有考研的機會讀博的機會,都努力抓住。”
陸斯里看著蘇原,喃喃重復蘇原的話:“有機會就抓住……”
蘇原點點頭:“對很多普通人來說,不是選擇,而是抓住。”
在場的另外兩個總是在選擇中迷茫抱怨的人愣住,一時間沒人說話,陸斯里和李崖都欲言又止。
“干嘛這個表情。”蘇原笑著,喝一口酒。
李崖:“聽完感覺我們這幫富二代挺不知好歹的。”
三人一齊大笑,這個話題就過去了。
送走了李崖,兩人一起收拾餐桌,洗碗機開始工作的時候兩人坐到沙發上,電視劇里是隨便點開的在榜單前排的電影。
陸斯里身體依舊虛弱,興致高昂的晚餐過后,是更加令人彷徨的安靜。
貓咪在沙發尾蜷縮著睡覺。
兩人肩膀互相靠著,各有心事。
“在LA生活的日子,還算開心嗎?”蘇原忽然問。
陸斯里沉思了片刻,點頭:“算吧,但現在也開心。事業和愛情,那時候算是擁有一個。”
蘇原笑,“現在呢?”
“事業好像已經成為我的負擔。”陸斯里也很坦然,他歪頭靠在蘇原肩膀上,深深嘆氣:“好累啊。可是成功的事業一直是我追求的,不是嗎?”
蘇原微微皺眉,輕聲問:“你為什么會把追求事業成功當做生活的目的呢?”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從小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會在事業上有斐然的成就,我會成就偉大的人生。在分化成omega之后,我的父母也各自奔向自己的事業,然后變得更好。”
陸斯里轉頭看蘇原:“沒有人會說他們不好,不是嗎?因為他們有這么高的事業成就,沒有人會議論他們人生別的部分。你看,因為我媽媽手握重權,她一個電話就可以解決困擾了我很久的煩心事。我有時候很想知道,如果我足夠優秀足夠有用,我是omega還是Alpha是不是就不重要了。”
陸斯里感受到蘇原肌肉的緊繃,睜著大眼睛疑惑:“怎么了?”
這是蘇原從未涉足的屬于陸斯里的世界。
他輕輕搖頭,但是在陸斯里迷茫的眼神中看到不安的時候,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安慰,同樣的茫然眼神轉移到自己的眼中。
陸斯里忽然湊過來吻蘇原,這次蘇原卻沒有主動迎上去。
“里里。”
“嗯?”
“不管是你Alpha還是omega,愛你的人依舊愛你,不會因此而改變的。”
陸斯里第一次沒有逃避話題,迎著話題問:“那我父母為什么會立刻分開,各自奔向自己的事業呢?”
蘇原:“也許是當時選擇就擺在那里,沒有為家庭妥協,沒有選擇家庭的他們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嗎?”
陸斯里皺眉,音量不自覺加大:“那為什么你可以!!”
“里里……”
陸斯里后撤離開蘇原的懷抱,隱忍情緒:“連你都可以,為什么他們不可以!”
但是話一說出口,陸斯里立刻就后悔了,也許在感情上陸斯里有遲鈍的時候,但是這句話一定是傷害了蘇原。
陸斯里輕聲道:“對不起,我……”
一直能欣然接受兩人感情不對等的蘇原,此刻心中也有難言的苦澀,他盡量像以往一樣表現得沉穩體貼,但安撫陸斯里的話就在嘴邊,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蘇原。”陸斯里貼近,輕輕抓著蘇原的手臂。
因為一點點“錯誤”就小心翼翼討好自己的陸斯里,讓蘇原心臟微微抽痛,再也顧不上自己心里的一點苦澀,把自己的手搭在陸斯里的手上。
像是某種默契,蘇原抓著陸斯里的手放到自己唇邊,在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
別傷心好不好,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永遠崇拜你、珍視你、愛你。
陸斯里笑,低頭后又抬頭,抬手輕輕撫摸蘇原的臉龐。
他看著蘇原,感受他眼中如微風輕撫湖面的溫柔。
陸斯里睡了個好覺,第二天和蘇原一起去看了外婆,外婆看得出陸斯里氣色不大好。
蘇原為他開脫是昨天吃錯了東西拉肚子了,外婆將信將疑。
短暫的兩天假期過去,陸斯里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忙碌才是陸斯里的常態。
回到崗位的第一天,陸斯里就接到Parker的電話,他期待了很久的升職被壓了下來,同時亞洲分部成立之后分部總經理會直接向Bob匯報,這對Parker來說,這接近一年的努力變成一場被剝權的計劃。
陸斯里站在20層的辦公室落地窗前想了很久。
同樣把工作看得很重要的Parker此時在想什么呢?資本的世界絕對不是烏托邦,對Parker如此,對自己難道會有什么不同嗎?
在自己的大津五和之間衡量的Bob在想什么呢?
手機有消息發來,陸斯里拿起來看,是蘇原發來的自拍,他剛剛下手術,被帽子和口罩勒得臉上有一道一道的紅痕。
蘇原:[晚上有想吃的嗎?我準備下班了。]
陸斯里垂眸,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一句話躊躇了很久才發出去。
F&A elio:[今晚有應酬,不能回家吃飯了。]
蘇原:[好,注意不要喝酒,結束的時候我去接你好不好?]
陸斯里知道蘇原的工作也不輕松,就說自己和魏源一起的,帶上了司機會安全回家的。
這樣忙碌但安穩的生活像溫水一樣,讓站在選擇邊緣的陸斯里麻木懈怠。
直到周三下午鄒叔的電話打過來,讓陸斯里被這殘酷的現實叫醒。
原來是上周末外婆看陸斯里臉色不好,特地買了一些補品,知道陸斯里和蘇原都要上班很忙,就和鄒叔一起送到陸斯里家里。
沒想到在家里看到了陸斯里的腺體切除手術診斷報告,在憤怒的時候又找到了陸斯里和蘇原協議結婚的時候簽過的協議書。被蒙蔽這么久的外婆一時間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陸斯里瘋了一樣往市立醫院趕,著急得電梯都沒坐,快步上到六樓的病房,來不及緩和呼吸的陸斯里走到床邊,對著已經醒過來的外婆輕聲呼喊:“外婆……”
站在旁邊的蘇原和Fiona面色擔憂,從進來到現在外婆沒有跟他們說過一句話。
陸斯里緩緩半跪下來,沒來得及再次開口,外婆氣得抬手在陸斯里臉上打了一下。
蘇原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外婆。”
“外婆……”陸斯里伸手握住外婆的手。
外婆聲音虛弱:“你們兩個假結婚,把我們都騙得團團轉,你還要切除腺體,你要我老婆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陸斯里:“不是的外婆,我……”
辯解是如此的無力,因為外婆說的都是事實。
“我和蘇原現在是真的相愛的。”陸斯里唯一能說的只有這一句。
外婆眼睛發紅,她這輩子都維持著自己的體面,此時卻憔悴狼狽:“你是不是要他給你簽字?你不愿意做omega,隨便找個男人結婚,叫他給你簽字做手術。”
“外婆,我和里里……”蘇原出聲解釋,卻被外婆打斷。
外婆看都不看蘇原,只是壓低著聲音說:“你想說愛他?我看得出來你對他很好,但你以為你的縱容是愛嗎?你是個幫兇蘇原!!”
蘇原的話被打回,他無措的看向陸斯里。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外婆淚水滑下,她是那個總是暴雨的夏天陪在陸斯里身邊的人,她比誰都知道陸斯里的痛苦,當知道陸斯里找到喜歡的人結婚,且對方是一個如此可靠穩重的人,懸在心中大石頭才落下。
陸斯里祈求安撫都無用,最后被醫生以溝通病情的名義叫出去。
“高血壓和冠心病都是要保持情緒良好的病,不要刺激她。”說完病情,醫生叮囑。
外婆情況不算好,老年人本來就很多慢性病,牽一發而動全身。
Fiona去繳費,陸斯里坐在走廊的排椅上,蘇原站在旁邊輕聲說:“都怪我沒有把這些文件藏好。”
陸斯里:“外婆很久沒來了,我也沒想到她會過來。”
比任何時候都要無措,陸斯里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陸斯里沒有辦法用“我不會割除腺體了”這個謊言再去掩蓋之前的謊言。
陸斯里雙手撐著膝蓋低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但蘇原慢慢在他面前半跪下來,讓自己進入陸斯里的視線里。
“會有辦法的。”蘇原安撫。
陸斯里心里知道,沒有辦法解決,所以這么久以來他都逃避跟家人溝通自己要割除腺體的事情。
陸斯里微微抿唇,抓住自己面前唯一的可以抓住的蘇原的手。
外婆不愿見陸斯里,只讓鄒叔在里面照顧,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忽然胸痛轉入CCU,陸斯里和蘇原守到半夜。
深夜的醫院走廊,陸斯里手機響起來,拿起來一看是很久沒有來過的電話。
“是阿姨。”蘇原說。
因為沒有什么接觸,蘇原至今都沒機會改口叫媽媽。
陸斯里想抑制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微微哽咽:“媽媽。”
電話那頭的夏利知聽出陸斯里的聲音不對,原本穩定的情緒也有些波動,她沉聲道:“我明天中午就到荔城。”
陸斯里嗯了一聲。
這對看似疏離但實則感情復雜的母子在電話中沉默,陸斯里抬眼看蘇原,尋求更近的安慰。
蘇原立刻上前輕撫陸斯里的背部。
與此同時,對話那頭傳來夏利知沉穩的聲音:“里里,別害怕。”
第 42 章
夏利知要回來的消息外婆也知道了, 人還沒有回來,消息到這里就已經有了安撫作用。
外婆睡著之后陸斯里和蘇原終于能進病房,到她隔壁病床休息。
陸斯里最近本來就很累, 今天情緒起伏又這么大,很快就靠在棉被上睡著。
蘇原看著熟睡的祖孫倆,想到平時外婆總是抱怨自己女兒只顧事業不著家,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陸斯里則是閉口不談, 和母親有很大的隔閡。
但真的出了事就能看得出來,他們都很依賴她。
鄒叔回家拿要用的東西, Fiona也回家了,蘇原守著這個病房。
他只和夏利知見過一面,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只能從陸斯里和外婆的描述中了解夏利知。
一個女性Alpha, 在事業上頗有成就的海軍上將,對家庭的關注很少。
蘇原回想起當初在金樓見到夏利知和陸斯里的父親,陸斯里的父親展露出的大男子主義也許是他們離婚的原因。
那當初是因為什么決定結婚的呢?是家長的要求嗎?但是少年的陸斯里明明是在美好家庭環境中長大的小孩,說明父母是有感情的。
蘇原在醫院工作,見過很多病房的景象, 但卻是第一次以病人家屬的身份呆在這里。
對于即將回家的夏利知的態度,蘇原感到忐忑。
他們欺騙雙方家長這是事實。
蘇原沒有要改變的想法,他會一直支持陸斯里的決定。
但被剝除“陸斯里丈夫”身份的蘇原, 又有什么說話的立場呢。
整夜的思緒讓蘇原保持清醒,半夜外婆醒來的時候他和外婆說話,但外婆并不搭理。
第二天一早, 蘇原要回工作崗位去,陸斯里留下來照顧外婆, 雖然外婆依舊生氣著不愿意見他們,但不守著陸斯里不安心,公司的事情只能讓魏源和Fiona盯著。
陸斯里以為自己在門口守了一上午外婆就會心軟,但直到媽媽抵達醫院,外婆都拒絕見到陸斯里。
看到穿著黑色襯衫的媽媽從走廊那頭走過來,陸斯里起身,注意到她一邊走一邊放下了自己原本挽起的衣袖。
“外婆呢?”夏利知輕聲問。
夏利知身高有一米八,穿著軍靴和陸斯里差不多高,但是常年訓練的身體更加挺拔,即使輕聲說話,也能感受到她的威嚴。
陸斯里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此刻卻是期待被打破,他回答:“剛剛吃過飯,睡著了。”
夏利知視線往病房內看,透過小小的玻璃窗口看到自己年邁的母親,又轉頭看看自己憔悴的兒子,忍不住抿嘴緩和一下情緒。
“好,我等等。”
陸斯里往旁邊退一點,示意夏利知也坐到椅子上來。
母子兩人坐在醫院走廊的排椅上,明明靠得很近,但卻沒有什么話說。
陸斯里垂眸掩飾自己不安的眼神。
他不知道身旁的母親此刻在想什么,她知道了自己假結婚和要割除腺體,會怎么說。
低頭的時候看到夏利知鞋子上的臟污,想到她可能是知道消息之后匆忙安排好工作就連夜趕回來,可能沒時間吃飯。
想要轉頭問的時候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夏利知的左邊胳膊,發現觸感不一樣便低頭看。
夏利知解釋:“一點傷,包起來了,別跟外婆說。”
陸斯里哦了一聲,很想看看媽媽受了什么傷,但鄒叔開門出來了。
“利知。”鄒叔叫她。
夏利知起身:“醒了嗎?”
鄒叔說是的。
陸斯里跟著鄒叔和媽媽要進去,他以為媽媽回來了外婆會沒那么生氣,沒想到剛跟進去就被外婆罵了出去。
退出病房站在門口嘆氣,滿腔悶氣不知道往哪里撒,對著空氣揮了下拳頭。
“練拳呢。”
陸斯里被嚇到,轉頭一看是蘇原過來了。
他剛結束手術,從外科大樓過來,還穿著白大褂,做手術的時候戴帽子把頭發壓得扁扁的,不負之前的清爽瀟灑。
陸斯里忍不住笑一下。
媽媽回來安撫外婆,老公也在身邊,陸斯里的心情終于輕松一些。
“吃飯了嗎?”陸斯里問。
蘇原點頭,“嗯,科室都是一起點飯的,吃了才過來。”
他還不知道夏利知已經回來,湊到門上看的時候剛好看到夏利知像站軍姿一樣站在床尾聽外婆說話,忙叫陸斯里一起看。
“媽媽挨罵了。”陸斯里說。
蘇原:“我看出來了,只是沒想到阿姨也會挨罵。”
陸斯里忍不住笑:“她經常挨罵。”
“啊?”蘇原有些意外。
陸斯里眨眨眼睛,“在外面是上將,在家是不著家的女兒不管孩子的媽,怎么可能不被罵。”
兩人湊在小小的玻璃窗口上看里面的景象,但醫院的門意外的很隔音,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只看到外婆說了又說,夏利知臉色都沒怎么變過,最后以外婆抓起手邊的香蕉砸過去結束。
陸斯里緊張得想沖進去,但夏利知只是撿起香蕉放回去,外婆又氣又無奈,把她也轟出來病房。
陸斯里和蘇原后退兩步,夏利知很快推門而出。
“媽,沒事吧。”陸斯里問。
夏利知看到蘇原也來了,對他點點頭示意,然后說:“沒事,你們都去處理各自的事情吧,我在這里。”
昨天事發突然,陸斯里確實有很多工作沒能交接,蘇原的手術也早就安排好了。
“去吧,回家休息一下也好。”夏利知說。
兩人有些不確定,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這里,下樓的時候蘇原拉著陸斯里的手,“外婆身體沒事的。”
陸斯里點頭,“但她一直不理我。”
蘇原:“也不理我。”
夫夫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各自處理好自己的工作,陸斯里知道這時候自己要拿出態度來,在Fiona和魏源的勸說下,把工作交接給他們兩個,先回家處理好家里的事情。
外婆態度強硬,要陸斯里承諾不去割除腺體,陸斯里沒辦法答應,兩邊都不愿意退一步,到外婆回家了外婆都不跟他們說話。
兩人搬回外婆家里住,陸斯里每天只上半天班,在家里陪著外婆。
只有發情期的那三天會回家,放松過后再回外婆家挨罵。
蘇原成了這個家唯一一個上班的人,關于假結婚的事情夏利知一直沒提,蘇原忐忑的等待了好久,直到確定外婆身體沒事,夏利知要回基地的前兩晚。
這是陸斯里跟蘇原結婚之后,家里吃得罪沉重的飯。
“媽,我后天就要回去了。”夏利知開口。
外婆放下筷子:“你不管了?那你回來干什么?你要等你兒子死在手術臺上再回來參加葬禮嗎!”
陸斯里和蘇原菜都不敢夾,就干吃飯。
夏利知解釋:“項目還沒有完成,結束之后我會回家。”
外婆:“那陸斯里答應了嗎?我讓你去勸陸斯里你勸得怎么樣了?!”
“媽,我不想干涉他的決定。”夏利知道。
這是陸斯里和蘇原第一次知道夏利知的態度,兩人看向夏利知,她也輕輕放下自己的筷子。
從小不像個女孩的夏利知有著比別人更好的體能,在Alpha中也是突出的,但在家庭生活中卻缺乏天賦,也曾經向往過愛情,但早已擺脫那種想法。
尤其是在離婚后,她逐漸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而這個方向與母親的期待是背道而馳的。
但她并不打算按照誰的期待活著。
“陸斯里已經三十歲,有自己的人生,我相信他是深思熟慮之后做的決定,你和我都不能替他選擇。”
夏利知說著,深呼一口氣,“他的苦痛我們也沒體驗過。”
外婆不敢相信身為母親的夏利知會說出這種話,“你知道這個手術有多危險嗎!他要是因為這個出事怎么辦你想過沒有?”
夏利知:“為選擇承擔代價是應該的。”
“夏利知!!”外婆氣得扔了筷子:“你心里還有這個兒子嗎?你們兩個還像母子嗎?”
身為這場討論中心的陸斯里早已放下筷子不吃飯,蘇原的手悄悄搭在他的膝蓋上給他安慰。
他沒有說話,但外婆和媽媽的話無一不在剖他的舊傷。
夏利知只有片刻動容,然后說:“我選擇了事業,就做好了承擔和兒子關系不親密的后果。媽,里里撒謊是他不對,但我們不能強迫里里做選擇。”
外婆:“你真的是瘋了,你以為陸斯里為什么非要撲在工作上?因為你和陸艇都是Alpha,就他是Omega,你們都撲在工作上,因為你們他不想責怪你們,只能去理解你們,就有樣學樣的當工作狂。”
說完外婆起身離席,在鄒叔的陪伴下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門重重摔上,氣氛凝重。
餐廳的空氣中都還殘留著外婆的怒火,陸斯里垂著眼眸不說話,蘇原給夏利知倒了一杯水。
“謝謝。”夏利知接過水杯,抬頭看蘇原:“謝謝你,我看的出來你對陸斯里很好。”
蘇原有些慚愧,“抱歉阿姨,欺騙了你。”
夏利知罕見地笑一下示意自己不在意,隨后看向陸斯里:“里里。”
陸斯里沒有抬頭,只是又伸出手來拿著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擺弄米飯。
“如果你決定好要做這個手術,并且為此做好準備,媽媽支持你。”夏利知想要上前去更靠近陸斯里一點,但兒子身上的抗拒很明顯,她便沒有動,接著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對是錯,但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我當初抓住難得的工作機會走上戰艦,于事業是對于家庭是錯,事物都有兩面性,我也不為自己在你成長中的失職辯解。”
陸斯里快速地眨眼,想要緩解鼻酸的沖動。
夏利知:“那時候我和你父親的婚姻已經搖搖欲墜,在面臨同樣很重要的工作機會的時候,他希望我放棄工作,但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無法達成共識便離婚了。”
也許是很久沒有提過這些事了,夏利知說得磕磕絆絆,想著年輕時的自己,最后淡淡說了一句:“愛情本就如露水般短暫。”
夏利知也不總是胸有成竹的,她想了想,忐忑著挪動椅子靠近陸斯里一點。
“媽媽從失敗的婚姻里走出來,走向了更廣闊的人生,很抱歉,把你困在了那里。”
上一次在媽媽面前哭是什么時候陸斯里已經不記得了,只覺得很丟臉,想要藏起來,正好蘇原就站在自己身邊,他就抱了上去。
其實陸斯里明白,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了那里。
在關系冷淡的丈母娘面前和他兒子親密,蘇原一動不敢動,恨不得把手舉起來。但對夏利知來說,倒是覺得很可愛。
她看得出來兒子很喜歡、很信任這個男人。
“哭鼻子呢。”夏利知笑著,小聲說。
陸斯里的臉埋在蘇原腰間,聲音悶悶的喊:“我沒有!”
夏利知:“那不哭了。”
陸斯里的臉悶在蘇原的腰上,鼻涕都快哭出來了,想著自己一定很丑,很下不來臺。
“你跟我道歉。”
夏利知臉上的笑變得有些苦澀,她柔聲道:“對不起。”
片刻的安靜過后,陸斯里悶悶地嗯了一聲,偷偷把眼淚都蹭到蘇原的衣服上,想著待會兒該用什么表情面對媽媽。
“蘇原。”夏利知忽然抬頭看蘇原。
“嗯?”蘇原馬上應答,想要自己禮貌體面一點,又不舍得推開陸斯里,進退兩難。
夏利知:“你是醫生,能幫我換下藥嗎?”
陸斯里這才抬頭:“什么傷啊?你胳膊怎么受傷的?”
他哭得鼻子紅紅眼睛紅紅,眼淚掛了滿臉,就連鼻子上都有亮晶晶的東西,又慘又可愛。
夏利知和蘇原都忍不住笑。
手臂上有傷是真的,回來的幾天都是夏利知自己換。
夏利知把襯衫脫掉,方便蘇原換藥。
換藥對蘇原來說很簡單,但是在看到夏利知裸露出來的兩條手臂上的傷疤之后愣了愣。
就連陸斯里都不知道,印象中媽媽手臂上沒有傷,那就是近十年受的傷。
兩條手臂上就有三處很明顯的長條傷疤。
“被彈片劃傷的,但別擔心,只是演練的意外。”夏利知解釋完,看向陸斯里,面對兒子關切的眼神她只會逃避。
陸斯里嘟囔,“好吧。”
夏利知轉移話題,“你們真的是假結婚?”
陸斯里:“……嗯。”
夏利知抬頭看了眼蘇原和陸斯里,給自己換藥都挨在一起,他們兩個之間的愛意不像假的,有些疑惑:“那你們現在算什么?”
“算……”陸斯里不知道該怎么概括一下這幾個月的事情。
蘇原貼好最后一塊膠帶,一邊摘手套一邊說:“算先婚后愛。”
第 43 章
字面上來看, 先婚后愛不難理解。
夏利知將信將疑,轉眼盯著陸斯里看了好幾秒,陸斯里想起當初跟家里人說的是“和老同學重逢后一見鐘情”, 現在想來是有點假,蘇原并不是容易讓人一見鐘情的類型。
夏利知想說陸斯里看起來不像是會搞什么先婚后愛的人,但轉念一想,自己早就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樣子的了。
她對兩人笑笑:“愛就好。”
當初要離婚要去更遠更大的軍區基地駐扎的時候,媽媽不同意、丈夫也不同意, 但夏利知沒有留下來。
時至今日,她也不知道沒有選擇的路是什么樣子。
但她絕對不會去美化它。
除了媽媽, 她還有別的身份,有別的追求。
她也希望陸斯里能明白,除了別人的兒子別人的孫子, 他還有更廣闊的人生。
換好藥, 蘇原去處理換下來的紗布和手套。
客廳里只剩下陸斯里和夏利知,方才和夏利知的一番交心之言讓陸斯里放下了防備。
他坐到夏利知旁邊,伸手輕輕的在夏利知手臂上凸起的舊傷疤上碰了一下。
“這是最嚴重的一次,在公海上。”夏利知解釋,但是具體的細節不方便說, 只是笑笑:“已經全都好了。”
陸斯里收回手,乖巧放在膝蓋上。
夏利知:“里里,這些年辛苦了。”
陸斯里情緒已經緩和, 搖了搖頭,用輕松的語氣說:“大家都辛苦,至少我不用在公海上被子彈射穿手臂。”
“媽媽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夏利知微微歪頭看著陸斯里:“如果媽媽也不支持你做腺體割除手術, 你會怎么樣?”
陸斯里抿嘴笑,“還是會做, 就像當初都不同意我去留學一樣。”
夏利知也笑:“這就對了,你想做就做,不管是外婆還是我,或者是你爸甚至是蘇原,我們的想法都只是參考。”
“嗯。”陸斯里點點頭,“我都沒有打算跟爸爸說。”
夏利知:“嗯?”
雖然她和前夫之間并不愉快,但從未在孩子面前詆毀過對方。
幼時的陸斯里還是挺喜歡這個爸爸的。
陸斯里:“一年聯系不超過兩次,一說話就像訓下屬一樣,爸真的是越來越離譜,打錢倒是很準時。”
夏利知:“應該是助理在打錢。”
陸斯里:“說到這個,他以前還想讓我嫁給他的這個Alpha助理。”
“什么?”夏利知臉上閃過一絲譏諷,想他大概是跟自己在一起的那幾年憋壞了吧,想要安排一切才是他喜歡的。
“疼不疼?”陸斯里問。
夏利知回過神來,“還好。”
當初認識陸艇的時候夏利知就是把重心放在工作上的人,她的優秀在軍區內人盡皆知,陸艇慕名而來,展露自己的仰慕,他說真正的男人不會害怕女人比自己厲害,也不介意結婚后跟著妻子住在丈母娘家里。
然而結婚后又收不住自己大男子主義,把家庭和孩子都當做女人該做的事情,兩人苦苦平衡多年還是離了婚。
兒女情長的往事早已如煙散去,夏利知也鼓起勇氣和兒子說了很多心里話。
她也看到兒子現在伴侶是個很好的人。
什么Alpha、Beta的,在戰場上槍子可不分abo。
蘇原處理完醫療垃圾,回來一起坐下,還切了一點水果過來,“給外婆也送了,外婆還是不愿意跟我說話。”
“怎么辦啊,媽媽。”陸斯里喪氣道。
夏利知吃一口草莓,“外婆是刀子嘴豆腐心,慢慢來就好了,當初我離婚她也半年沒理我,你去留學也沒理你,慢慢哄哄。”
夏利知說完,察覺心中對母親的虧欠永遠的無法抹去,但自己永遠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位,只能說:“我一有空也會給她打電話的。”
陸斯里和蘇原對視一眼,還是很擔心。
兩天后夏利知啟程回基地,下一次見面可能在四個月之后,陸斯里和蘇原一起開車送她去坐飛機。
兩人的車子停在荔城軍區附近,直到都看到軍用飛機飛過頭頂才啟程回家。
最近工作上的事擱置了不少,這天早上收到消息說原本定檔暑期的兩部進口大片都要延期,要重新選兩部來頂上,在家里想的時候陸斯里都頭疼,挑來選去,腦海中只剩下兩部還算可以頂上的。
暑期檔向來是進口大片的必爭之時,是僅次于春節檔的檔期,要是頂上來的電影沒有選好,對全年的業績影響還是很大的。
等私人醫生給外婆檢查完,陸斯里趕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發現Fiona不在辦公室,在前臺問了一下,說是在會議室開會。
陸斯里走過去,看到會議室里有七八個人,是魏源帶和Fiona著發行部的人在開會。
顯示器上有幾部F&A幾部待上映的電影,有幾部已經被被紅線劃掉,剩下三部電影。
三部電影的其中兩部就是陸斯里選的。
會議室里還在爭論要選那兩部頂上,陸斯里在拐角處靜靜聽著。
魏源的工作作風不似陸斯里嚴肅,為人和氣但也很有想法,做出決定之后說一不二,會議的氛圍很好,同事們的發言也更積極,說到點的時候會議室里時不時爆發出認可的歡呼和笑聲。
就連Fiona都跟著一起笑,還會用八卦的語氣來說出總部那邊的取向,大家一起說著行內的黑話哈哈笑。
在拐角偷聽的陸斯里都沒忍住偷偷跟著笑。
笑完之后一種淡淡釋然彌漫在心頭,后面陸斯里沒有進去,也沒有聽完會議,只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像以往一樣按流程處理一下過到他那里的流程和回復郵件。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會議結束之后Fiona知道陸斯里來公司了,帶著剛剛開會的結果來找他。
“陸總。”Fiona抱著自己的筆電和一疊文件,“你什么時候到的。”
陸斯里抬起手腕看一下手表,“大概一小時了。”
Fiona把整理過的文件放在陸斯里桌子上,讓他過目之后簽字,“剛剛在和魏總他們開會。”
“開得怎么樣?”陸斯里問。
Fiona:“就是早上撤檔的事情,陸總你打算選什么來頂上?”
陸斯里沒有直接說,而是問她:“你們選的是哪兩部?”
在工作上,大家都陸斯里的決策幾乎是百分百認可且認真執行,是他到來之后把中國區的票房提高到頂峰,大家都信任他,也知道他的決定很難改變。
Fiona想了想,把電腦打開給陸斯里看:“這兩部。”
陸斯里看到Fiona眼中的忐忑,這段時間她代陸斯里處理了很多工作,但決策和執行是兩個概念,她很不自信。
“我想的也是這兩部。”陸斯里說。
“真的?”
“當然是真的。”
Fiona終于輕松許多,見陸斯里在看PPT上的標記,就跟他說了開會時的一些爭執。
“我發現魏總其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守舊和散漫。”
陸斯里笑:“當然,魏哥比我們想象的要優秀很多,不然制片部怎么被管得那么好。”
中庸之道,無往不利。
簽完文件,陸斯里給Parker打了個電話,發現Parker的狀態已經轉換過來,他表示自己能做好目前的工作已經很厲害,太過功利的心態反而讓自己痛苦,打算放過自己了。
“你呢?”Parker問。
陸斯里:“這個晚些再說,Parker,你覺得魏源怎么樣?”
Parker感到奇怪,“為什么這么問?”
陸斯里:“想聽聽你的看法,你覺得魏源的工作能力和處事怎么樣?”
Parker思索之后說:“像一杯熱茶。”
像一杯熱茶,提神效果沒有那么好,看似溫潤無攻擊力,但不小心喝多了會讓你知道失眠的威力。
“哈哈哈哈哈。”陸斯里忍不住大笑,莫名想到自己的老公蘇原。
陸斯里試探結束,說自己最近會把更多的時間給家庭,想要分一些工作到魏源那里。
“oh no……”Parker哀嚎:“寶貝,你不會要生小孩吧!你的胸部會變大的!!”
陸斯里再次爆笑,笑得岔氣咳嗽,他思索過后,還是坦誠的跟Parker說自己身體的問題。
他試探著問Parker:“你覺得如果推舉魏源來當亞洲區負責人,Bob會改變他現在的決定嗎?”
“中國版大津五和?”Parker恍然大悟。
陸斯里:“對,加強版大津五和。”
之前就在大津五和和陸斯里之間猶豫的Bob要是知道了這里有個plus版本大津五和,大概會很高興。
Parker:“那你呢?elio。”
陸斯里猶豫了一下:“我需要再想想。”
Parker看他這么說,緊張起來:“你不會要離開F&A吧?”
陸斯里只是笑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掛了電話,正好是下班的時間。
陸斯里站在20層的落地窗旁邊看了外面很久,又轉身回來看這個坐了快三年的辦公室,深呼吸松口氣。
陸斯里打開微信,給蘇原發消息:[晚上吃什么?]
蘇原在處理文檔工作,馬上回復:[鄒叔說外婆這兩天消化不太好,有些積食,打算煮個蓮子小米粥,再煮個蘋果牛肉炒些素菜吧。]
蘇原:[你想吃什么?我一起把菜買了。]
蘇原:[怎么今天主動給我發消息問晚飯。]
陸斯里嘴角上揚,回復他:[我想吃泡椒雞雜。]
那邊的蘇原剛好完成工作,關掉電腦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給陸斯里打電話。
“喂?”陸斯里音調輕快,“你也下班了嗎?我跟你一起去買菜吧。”
蘇原:“好啊,怎么今天這么主動?”
陸斯里理直氣壯道:“和丈夫一起分擔家庭勞動,這不是應該的嗎?”
蘇原笑。
“下班了小蘇。”主任剛好回辦公室,看蘇原笑得露出八顆牙齒,忍不住調戲他:“下個班給你開心成這樣。”
蘇原小聲說:“里里在等我一起去買菜。”
主任了然于心:“去吧去吧。”
市立醫院離外婆家更近一些,陸斯里順路開車來接蘇原,然后去附近的生鮮超市買菜。
蘇原一上車就感覺到陸斯里的狀態不一樣,很放松,還笑瞇瞇的,像可愛版的貓咪小早。
“看什么?”陸斯里嘟囔,然后從后座拿出一個包裝袋,“給你。”
蘇原打開,是奶茶。
蘇原:“你今天心情很好。”
陸斯里:“還好吧。”
“那能親一下嗎?”蘇原笑。
因為外婆的事情,陸斯里每日憂愁,蘇原都沒敢跟他親熱,睡覺都是趟得直直的。
陸斯里轉動方向盤開上大路,“不能。”
蘇原:“……”
陸斯里笑:“我開車呢。”
蘇原委屈。
“晚上早點洗澡。”
“!”
第 44 章
陸斯里發現蘇原買菜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現在正拿著一顆西藍花看,已經看了一分鐘了。
“蘇原?”陸斯里推著購物車,終于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
以為他有什么事沒說, 有些擔心。
“啊?”蘇原回過神來,轉頭看陸斯里一眼,然后直接把西藍花放進了購物車里。
陸斯里:“拿個袋子裝一下吧,要稱重。”
“哦,是。”蘇原把西藍花拿出來, 莫名笑了一下。
陸斯里實在是奇怪,歪頭認真問:“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蘇原看這陸斯里近在咫尺的紅潤嘴唇, 喉結上下滑動,說:“在外婆家那個,不太好吧。”
陸斯里:“……”
蘇原:“萬一動靜太大……”
陸斯里:“……那不做了。”
說完陸斯里佯裝推著車就走, 蘇原忙跟上來, 壓著聲音喊:“我不是那個意思!”
聽到蘇原說出這些話之后,陸斯里覺得兩人走在超市里和沒穿衣服一樣,總覺得大家都聽到了剛剛的對話。
心里有鬼的兩人到走出超市才能松口氣。
回家之后,看到外婆在院子里打理她的花花草草們,陸斯里喊她, 她瞥了一眼,沒搭理,繼續給盆栽施肥。
“飯我已經煮上了。”鄒叔說。
陸斯里說了聲好, 然后從蘇原手里搶過在超市買的山楂繼續討好外婆,他夾著嗓子說:“外婆,待會兒給你做糖葫蘆吃哦。”
外婆看都沒看:“好好說話, 當我三歲小孩呢。”
陸斯里吃癟,咬著牙硬撐, 轉頭一看蘇原和鄒叔還在偷笑,立馬把怒氣撒到蘇原身上,在他結實的肱二頭肌上來了一拳。
到了吃飯的點,Fiona也回來了,平時兩人在家見面也要說工作的事情,今天陸斯里沒提,Fiona倒是坐不住了。
“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這么早下班?”Fiona說。
兩人站在外婆的展示柜旁邊,上面又擺了幾個新的器物,陸斯里湊近了打量一個顏色跟上次偷的杯子很像的碗。
“我是那種員工下班早就要盤問的人嗎?”
Fiona笑,不正面回答,轉移話題說:“老師一直不消氣怎么辦?”
陸斯里:“那也沒辦法,我還是要做手術。”
以往總是逃避這個話題的陸斯里第一次正面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覺得這個碗好看嗎?”
“好看。”
“我也覺得。”
飯菜很快做好。
外婆家里以前是有阿姨專門做飯的,后來這個阿姨告老回家,外婆年紀也大了不想家里再進新的人,女兒孫子全部都不在家,就鄒叔和她自己,就自己做飯吃。
最近陸斯里和蘇原住進來,蘇原包攬了早晚餐,他手藝不比鄒叔和外婆差,菜式也更多樣。
“糖葫蘆也做好了,先晾著。”蘇原摘下圍裙從廚房里走出來。
陸斯里和Fiona站在餐桌旁邊盛飯,外婆和鄒叔也落座。
換平時這個畫面是很溫馨的,但外婆現在怎么看都不得勁,看Fiona還和陸斯里說說笑笑的,氣不打一出來。
“一個個的,這個不生那個不談,薛明萱你打算這輩子就不談戀愛了是吧。”外婆說。
Fiona愣住,炮火怎么會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她解釋:“我想談的老師,就是暫時沒有合適的。”
陸斯里輕輕把飯碗放到外婆面前,再默默坐下,恨不得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轉頭看一眼蘇原,蘇原比自己更畏縮。
外婆:“上次給你介紹的男老師難道不好嗎?“
Fiona為難:“太呆了,好無聊……每天早安晚安跟打卡一樣,我每天在公司打卡都夠了。”
“這有什么不好?人家就是老實人,工作穩定又體貼,你看蘇原這不是挺好的。”外婆說著,夾了菜吃。
陸斯里:“蘇原可不無聊。”
蘇原愣住,僵硬笑一下。
外婆抬眼看陸斯里,懶得搭理他,轉頭繼續給Fiona介紹對象。
戰火蔓延到Fiona身上,陸斯里和蘇原隔岸觀火不敢說話,事后陸斯答應私人給她報銷一次旅行費用作為今晚的精神損失費。
飯后Fiona回家,外婆要去散步,陸斯里和蘇原跟著一起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陸斯里心一橫,主動上前挽著外婆的手臂,“外婆。”
外婆不說話,但是也沒有甩開他。
“不生氣了好不好,我最近已經開始陸續把工作交接一些出去,然后好好調養身體,健健康康的。”陸斯里拿出百分百的溫柔和耐心。
外婆轉頭看他一眼,大概是想不做手術的事情,但和陸斯里對視上的瞬間到了嘴邊的話又沒說出來。
陸斯里挽著外婆的手臂說:“你不是想要我健康幸福嗎?我都在努力呀,又不是只有生小孩才會幸福,我跟蘇原是真的相愛,外婆。”
雖然看過了協議結婚的文件,但外婆還是看得出來陸斯里和蘇原之間是相愛的。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城市邊界的夕陽,輕輕嘆了口氣。
別墅區外面就是一條環山跑道,陸斯里從前經常在這里騎車,現在他不騎了,有別的少男少女相約著到這里來騎車。
外婆輕輕撇下陸斯里的手,轉頭看一眼蘇原,“到前面休息一下。”
“好,外婆。”蘇原也上前來,和陸斯里一左一右的陪在外婆身邊。
路邊有個小平臺,可以看城市的晚霞和夜景,外婆常常散步到這里來。
三人到的時候這里已經有人了,五六個學生,單車放在一邊,校服外套搭在欄桿上,正一起吃著漢堡炸雞看夕陽。
陸斯里和蘇原的視線被吸引,外婆也看過去。
“小孩子都愛吃這些,里里小時候也愛吃。”外婆說著,看向蘇原。
蘇原笑:“是嗎。”
陸斯里喃喃:“還好吧……”
外婆在長椅上坐下,想起了什么,輕輕笑一下說:“我記得以前有一次,高中的時候吧,有天下午我正在學校里參加活動,里里忽然給我打電話,要我給他打三千塊錢說要買東西吃,我嚇了一跳以為他被人勒索了,他說要請全班同學吃麥當勞,我將信將疑,給他打了錢。晚上回家他才跟我說,是大家一起去課外活動回來,想吃點東西,有人提議吃麥當勞,他發現有個同學好像是沒錢很尷尬,他想請人家吃但是怕人家不舒服,也怕別的同學知道了他會自卑,就說請全班同學一起吃,這樣那位同學就不會感到難堪了。”
說到這里,外婆哈哈大笑,抬頭看蘇原:“你說這小子,其實有時候心挺細的。”
蘇原微微垂眸,而后抬眼看向陸斯里:“是啊。”
陸斯里卻微微皺眉,“有這事兒嗎?”
“有啊。”蘇原搶先回答,他眼中似有往事浮動。
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兜里只有十一塊錢的四眼仔Beta偷偷的對照菜單看自己能點什么的時候,和班上最受歡迎的學生陸斯里對視了一眼,隨后對方就大聲說自己期中考第二名爸媽給了獎金,說他請大家吃麥當勞。
也許對于很多同學來說,一頓麥當勞算不了什么,也不會覺得承了多大的情。但對于蘇原來說那是少年的自尊,他也無法在這種時候給在辛苦勞作的小姨打電話要錢。
陸斯里照顧了那個如塵埃般渺小的少年的自尊心。
盡管,那時候陸斯里可能都記不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陸斯里站在欄桿旁邊,雙手揣在褲兜里,想了又想,只有些許片段,他笑笑說:“好像是有哦,那這樣的話你那天是不是也在場?”
蘇原點頭,臉上的笑很溫柔,眼神里帶著感謝。
陸斯里看著蘇原,對他的眼神表示疑惑,隨后嘴唇微張恍然大悟。
雖然想不起當時是哪個同學,但當時班上家庭條件不好的同學很少,不起眼、經濟條件又不好,很容易對上。
蘇原輕輕點點頭,然后把食指輕輕放在嘴邊,示意不用再外婆面前說出來。
傍晚的霞光打在蘇原的側臉,陸斯里微微歪頭打量他,一半明亮一半陰影,柔情難掩。陸斯里忽然就想起了學生時代的傍晚,記憶中總是佝僂著背的瘦弱少年在走廊盡頭默默值日,背光的他只剩一個黑影,陸斯里加快腳步跑過去,抬起頭來的是三十歲的蘇原。
接著在很多個記憶的片段中,蘇原的身影顯露。
只點了一個板燒雞腿堡套餐的男孩路過自己身邊時,輕聲的說了謝謝。
陸斯里笑笑,伸手去拉蘇原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言語,只是感受著遠方的夕陽。
說起陸斯里小時候,外婆就有很多話,很懷念曾經小太陽一樣的陸斯里,偶爾說到小時候的他是多么健康強壯、想做的職業之類的話,會小心翼翼看陸斯里的臉色。
但陸斯里只是笑著,偶爾還附和兩句。
親愛的外婆,抱歉不能按你的期待去生活,但我已經有勇氣繼續往前走了。
散步回來,外婆心情好了不少,打開電視劇說要重看她喜歡的電視劇《大宅門》。
“我先回房間了,外婆,你也早點睡。”蘇原忽然起身說。
陸斯里警覺地抬頭看一眼鐘,九點鐘,這也太早了吧。
外婆也有些意外,“小蘇怎么了?不舒服嗎?”
蘇原解釋:“沒有,就是有點困了。”
外婆面露心疼,說:“好,這幾天肯定是累壞了,去休息吧。”
轉身之前的對視被外婆看到,陸斯里馬上心虛轉頭繼續看電視。
外婆皺眉:“怎么了這是?”
陸斯里忙擺手,“沒有啊。”
“你困了就也去睡。”外婆說著,上下打量陸斯里一下,不確定地問:“你倆真沒事嗎?”
陸斯里肯定道:“沒事。”
外婆:“那就再陪我看兩集。”
陸斯里心里眼睛看著“大宅門”,心里想著“紅高粱”,煎熬地看完兩集半之后外婆終于困了。
陸斯里把外婆送回房間休息,趕緊上樓去。
最近都睡在陸斯里的房間里,二樓總算有了點人氣,陸斯里輕輕推開門,發現房間里只有一盞小臺燈亮著,蘇原的書和眼鏡都放在床頭柜上,他已經睡著。
已經十一點多,陸斯里輕輕嘆氣,輕手輕腳地去沖澡洗漱。
昏暗的燈光下蘇原的臉龐很立體,陸斯里穿著睡衣,輕輕掀起被子鉆進去之后,撐著手臂俯身想在蘇原的臉頰輕輕吻一下。
許久沒有親昵,陸斯里閉上眼睛,卻在觸碰到蘇原臉頰的下一秒被一雙大手抓住腰肢。
“啊!”陸斯里輕呼,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跨坐在蘇原身上。
“你不是睡著了嗎?”
蘇原笑得有點壞,輕輕聳腰讓陸斯里感受一下自己。
“怎么睡得著?”
陸斯里雙手撐在蘇原的胸肌上,撇開臉,“你故意嚇我,害我大叫,被外婆聽到了怎么辦?”
“那今晚不能叫嗎?”
“當然。”
陸斯里俯身看著蘇原,情不自禁用食指描繪他鼻梁的曲線,“一點聲音都不能有。”
路過唇邊的手指被輕咬,陸斯里又輕輕啊了一聲。
蘇原:“你這么愛叫,這怎么辦?”
陸斯里:“我……”
“我有一個辦法。”蘇原輕聲說,他溫柔體貼的樣子好像真的在給陸斯里提供合理的解決辦法。
但雙手卻不斷在陸斯里的臀部揉捏,幾次避讓無果,陸斯里也不甘示弱的往后伸手。
陸斯里眼神玩味:“什么?”
蘇原:“把嘴堵住不就可以了。”
“好啊。”陸斯里收回手,俯身要吻。
蘇原卻推開,然后湊在陸斯里耳邊輕聲說:“不是這樣……”
第 45 章
“嗯?”陸斯里直起腰, 微微皺眉后唇角上揚:“蘇原,你不覺得你的話也很多嗎?”
蘇原一點都不惱,反而像得逞一樣滿意地笑, “那怎么辦?”
他知道陸斯里已經上道,自己只要乖乖聽話就好。
但陸斯里不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看著蘇原。
以往總是由蘇原主導的事情這次推不動了,他只能等待著神的審判,但神已經明白怎樣才會真正的折磨到他。
陸斯里緩緩抬手脫掉了自己的睡衣, 輕輕扔到蘇原的臉上。
蘇原用氣音呢喃:“好香。”
“你!”陸斯里氣急敗壞,抓起衣服扔到一邊, 想罵蘇原變態,但立刻意識到罵他只會讓他更興奮。
你來我往,幾個字就扭轉。
陸斯里輕輕笑, 佯裝要親蘇原, 覆蓋著薄薄肌肉的白皙胸膛,腰肢纖細柔軟,蘇原想要去迎這個吻,沒想到陸斯里夾著他前后晃了一下,毫無防備的蘇原連魂都被晃出來。
“你想讓我咬住領帶, 那你呢?”陸斯里聲音輕得幾乎只有氣息。
蘇原已然失魂,想伸手去握陸斯里的腰卻被陸斯里阻攔。
陸斯里從枕頭下拿出那條被蘇原熨得平整的領帶,利落地把蘇原雙手綁在一起。
“話太多。”陸斯里冷漠道。
蘇原:“別這么對我……”
陸斯里:“那你說, 要怎么樣?”
蘇原急切,“坐我臉上。”
步入初夏的荔城早晚都不算太熱,老人家慣是不愛用空調的, 家里空調都壞了好幾個沒人注意。
只有夏夜的涼風穿過半掩的窗縫,給糾纏在一起的火熱身體降溫。
越是禁忌的環境越讓人興奮, 陸斯里的神經沒有一刻松懈。
陸斯里被弄痛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出聲,然后輕輕咬自己的嘴唇,雙手撐在蘇原的腹部保持平衡,仰頭的時候發梢的汗水掉在蘇原脖頸之間,Beta聞不到信息素,這就是屬于Beta的興奮劑。
……
——
這是回國之后陸斯里度過的最輕松的一個夏天,陸斯里在跟魏源商量之后,向總裁Bob提出自己不適合就任亞洲區負責人這件事,同時舉薦了魏源。
Bob雖有些遺憾和不悅,但幸運的是,早些年魏源監制的電影中有兩部是Bob非常喜歡的作品,在印象上拉了分,在Parker的力薦下Bob對魏源展開了三場網絡面試,并和陸斯里一起去LA總部出差。
魏源果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人,除了英語蹩腳一點,看得出來他和Bob很談得來。
這事兒就算是定下來了,只是之前陸斯里的任命通知已經在內部發了,短時間內重新任命對員工影響不好,便決定在兩個月后亞洲分部正式成立的時候再發正式的任命通知。
在大事面前魏源能展示他專業的一面,陸斯里慶幸的同時也有些羨慕,自己總是著急忙慌的推著生活和工作走。
現在雖然把工作交接出去一些輕松了,但未來自己該怎么繼續往前走呢?陸斯里想了很久,他是喜歡這一行的,把每一部電影的潛質挖掘出來和讓電影人拿到匹配的回報一直讓他感到自豪。
但現在的自己對電影的理解停在表面,如果失去了F&A的這一層金色外衣,這一切還會這么順利嗎?
“那這樣的話財務公關這些部門就不用你管了是嗎?”蘇原一邊鏟貓屎一邊問。
陸斯里點點頭,正在網上選購瑜伽墊,luke建議他可以先從瑜伽開始做一些運動。
反正騎單車打籃球什么的不大行。
陸斯里補充說:“并且像展映部、藝人經紀部的匯報也會轉移到魏源那里去,我也不用再跨國跟總部溝通工作。”
蘇原轉頭,很是開心:“那正好我們好好調養身體。”
陸斯里嗯了一聲,問蘇原:“你健身的健身房在哪?”
“就在醫院旁邊,不過也快到期了,你要去哪家?我跟你一起。”蘇原說。
陸斯里說好,但是轉念一想,說:“但是你九月份就要去美國了,不能用豈不是好浪費。”
前天蘇原的簽證面試已經過了,醫院那邊手續也辦得差不多,雖然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但總感覺離別就在眼前。
“不浪費。”蘇原打包好要扔的貓砂,坐到陸斯里身邊:“三個月很長的。”
陸斯里轉頭看蘇原一眼,回頭就在購物車的數量里點了+1。
“那你陪我去上瑜伽課吧。”
每天在在手術臺上輪完錘子就去健身房舉鐵的蘇醫生抿嘴,“好的。”
工作的事情確定下之后,陸斯里發現發行部的工作來來回回好像就那么點,以往為了能準時完成工作把工作效率拉得很高,Fiona基本能挑起發行部70%的工作,導致現在經常一早上就完成了工作。
空閑的時候就跟著魏源去片場轉轉,或者去看看江闕和如雀。
如雀的片子已經快要殺青,過幾天要去外地拍最后一段外景,江闕給陸斯里打了個電話,說如雀的錢不大夠用。
F&A可以加錢,但是審批要半個月的時間,陸斯里也不能亂了公司的規矩,便想了個辦法,給她拉個贊助。
陸斯里在列表里找合作過的品牌方,挑了幾個車企,挨個打電話聊,有個可以快速給錢的品牌方。
江闕就請陸斯里和蘇原吃飯。
吃飯的地點在荔城南郊的一個農家樂,正是好季節,到處都綠油油的,推開車門的瞬間陸斯里覺得這一天的疲憊都消失了。
“小心。”蘇原伸手給陸斯里按住帽子。
這里農家樂在半山腰的小村子里,風大,陸斯里今天戴了個草編帽,帽檐兩側微微翹起,是偏西部牛仔的款式,搭配他今天穿的白色麻質襯衫和做舊牛仔褲很有氛圍。
他抬頭對蘇原笑,唇紅齒白,像在拍畫報。
蘇原嘴角的笑壓不住,畢竟誰看到自己的伴侶好看成這樣都很難抑制喜歡的心情。
“陸總!”
兩人抬眼看過去,是出來接人的是閆文偉,他穿著個大T恤站在農家樂門口招手。
陸斯里忙招手:“閆導!”
說完抓住蘇原的手就往閆文偉那里快步走。
閆文偉總是笑瞇瞇的,看到兩人牽著手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打趣:“陸總這是拍畫報來了吧,要是愿意演戲我都想找陸總去撐撐顏值了。”
陸斯里大笑,和蘇原對視一眼,謙虛道:“閆導打趣我就沒意思了。”
“不過陸總是不能去拍戲,你走了誰給我們拉贊助。”閆文偉收回打趣的話題。
說完跟蘇原打招呼。
蘇原跟閆文偉之前見過幾次,喝酒聊天都合得來,見著了就問蘇原要不要電影節的票。
陸斯里走在蘇原身邊,這么一看,好想蘇原跟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工作上的伙伴都相處得很好。
像一塊多變的史萊姆,還很解壓。
這家農家樂本來就不大,被江闕包場了,來的人有十幾個,其中還有如雀電影的幾個主要演員。
這種聚會陸斯里和蘇原已經參加過幾次,并不拘束,去拿了點水果和飲料到露臺吃。
旁邊院子里正在做烤全羊,香味慢慢散過來,陸斯里饞的不停咽口水。
蘇原笑得不行,給陸斯里拿些糕點讓他填肚子。
陸斯里卻說:“不吃,留著肚子吃烤全羊。”
陸斯里和蘇原都不是對食物的欲望很強的人,蘇原很少見陸斯里這樣。
“很喜歡吃烤全羊么?”蘇原問。
陸斯里卻搖搖頭,兩人站在露臺的木質欄桿邊,手肘撐在欄桿上。陸斯里的視線從烤全羊身上離開,看著遠方綿延的山谷。
“還好,但是這種環境這種氣氛,就會自然而然的變得很有胃口。”
蘇原笑:“那以后我們經常出去吃飯。”
陸斯里眼睛亮起來:“好啊!去野餐怎么樣?像以前讀書的時候一樣,帶著吃的去公園。”
映南三中的課外活動非常豐富,但課外活動都需要花錢,蘇原和小姨一家經濟條件都不算好,他不怎么去。
“好。”蘇原說。
正閑聊的時候如雀也過來了,身邊跟著一個素凈的女孩,兩人拉著手,陸斯里和蘇原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雀表達了感謝,叫他們去那邊唱歌。
“我五音不全,不去了。”陸斯里笑著說。
陸斯里不去,蘇原自然也不去,如雀走后兩人的目光都跟隨著如雀和女友的背影,很久之后才對視一眼。
“我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如雀剛失戀很難過。”蘇原說。
陸斯里嗯了一聲,也許之前的自己也會覺得奇怪,但現在他只是溫柔笑一下,隨后輕聲說:“不管發生過多糟糕的事情,有過多糟糕的體驗,就算培養了很多年的感情結束了,都可以從頭再來,感受愛情本來就是一瞬間的事。”
就算分化出意想不到的第二性別,也可以從頭開始,感受不一樣的人生。
知曉如雀感情經歷的大家也都一切如常。
人多的時候吃東西就香,陸斯里吃得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打嗝,一邊打嗝一邊開車。
陸斯里調養身體不喝酒,蘇原架不住大家邀請喝了一些,酒量一般的他喝了兩碗農家自釀的糯米酒,現在窩在副駕駛傻笑。
“明明是甜的呢。”蘇原說。
陸斯里笑,沒說話,糯米酒聞著都不沖,換自己喝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老婆。”蘇原又喊他。
換平時陸斯里一定會讓他不要這么喊,今天卻是笑著嗯了一聲。
蘇原又不說話,就是看著陸斯里傻笑,微風吹亂他的頭發,喝了酒的臉有點紅。
“我好愛你,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愛你。”他說。
這是陸斯里從未幻想過的美好生活。
外婆的身體好轉之后,陸斯里和蘇原就工作日住在自己家里,周末去外婆家里住。
周五蘇原的手術多,晚上九點才結束,陸斯里要等他結束一起去外婆家,就在辦公室一邊處理工作一邊和李崖聊天,李崖問陸斯里下周老徐結婚要送什么禮物,陸斯里哪里懂這些。
陸斯里:[我問問蘇原。]
李崖:[幫我也問問。]
陸斯里:[問你自己對象。]
李崖:[我沒有大象,別這么吝嗇嘛。]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像學生時代在課堂上傳紙條的無聊學生。
正聊得開心的時候,列表彈出新消息,備注是“留學顧問”,陸斯里原本想直接刪除的,因為這個賬號總是發一些宣傳廣告過來。
但看到略縮框里好像不是常見的廣告開頭。
陸斯里點開看了一眼。
留學顧問Amy:[先生您好,很抱歉由于個人原因要辭職了,如果您后續還有留學的需求,我可以把您推給我其它同事。]
陸斯里:[沒事,你把我刪了就好。]
對面的Amy沒想到陸斯里居然回了,她之前觀察過陸斯里的朋友圈,知道他在F&A工作,這可是大公司。
正好是無聊的晚上,她在加班。
留學顧問Amy:[我看了朋友圈,您是在影視公司工作是嗎?我記得一開始你就問了藝術類院校。]
李崖沒回消息。
陸斯里:[是的,但只是隨便問問,抱歉耽誤你的時間。]
留學顧問Amy:[哈哈沒事的,我每天回答很多這種問題,其實我辭職就是要去悉尼留學。]
陸斯里笑笑:[那恭喜你。]
也許是夜晚太無聊,也許是想要分享,對方繼續給陸斯里發了消息。
留學顧問Amy:[你那天問我,是想要進修嗎?還是想要出國?]
陸斯里:[我也不清楚。]
留學顧問Amy:[其實我剛離婚一年,以前一直很想去國外學習和生活看看,但是很早就結婚了,離婚之后想開始全新的生活,就下定決心攢錢加學習,終于申請到想去的學校了,好開心!]
對方發來可愛的表情包。
陸斯里很認真地讀完她發來的消息,看著電腦屏幕沉默了好一會。
留學顧問Amy:[不怕你笑話,我今年都34歲了,為了去完成這個夢想放棄了好多。]
陸斯里笑,真誠的給她回:[你特別棒,特別有勇氣。]
對面隔了好一會才發來消息。
她說:[謝謝你,希望你也有勇氣。]
聊天結束,陸斯里才發現李崖和蘇原都發了消息過來,蘇原那邊手術剛結束。
陸斯里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去接蘇原一起回家。
電腦上是搜索框頁面,陸斯里看搜索框,頓了頓,鬼使神差地飛速在搜索框內輸入:南加州大學電影學院。
第 46 章
網頁上的信息雜亂, 大半都是留學中介的廣告,一時間也看不到什么重點,陸斯里回過神來, 看著電腦好久才關掉電腦。
去接蘇原的路上陸斯里不斷在想那幾所大學。
斯坦福醫學中心、南加州大學、加州大學。
陸斯里的本科是在加州大學上的,距離斯坦福很近,但如果真的要去進修影視藝術,南加州大學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
一時間申請學校的各種準備工作都冒了出來,時間考試工作等等, 越想越復雜。
當然,已經是F&A高層的陸斯里如果要去, 難度不會太高。
F&A作為全球頂尖的影視制作公司,有很多員工都來自南加州大學電影藝術學院。
這是很多電影人的培養地。
陸斯里也和LA的同事去過兩次。
但南加州大學在LA,和斯坦福距離不算近。
此時先前和蘇原爭執過的“戀愛至上主義”又冒了出來, 陸斯里開著車情不自禁地笑一下。
自己是戀愛至上主義嗎?在考慮工作學習的時候把愛人也計劃進來, 應該不算吧。
也許,只是學會怎么愛了。
開到醫院,蘇原已經在醫院門口等著了。
隔著一個路口陸斯里就看到了蘇原,他穿了一件短袖疊加襯衫,下手術臺洗了澡, 頭發還沒有全干。
他總是隨身背著包,每次陸斯里手里有什么東西都能塞到他的包里去,或者餓的時候蘇原都能從包里掏出好吃的東西。
陸斯里發現蘇原很喜歡穿棉麻面料的襯衫, 這種襯衫明明沒有版型還容易皺,看起來也總是舊舊的樣子,但卻非常適合人夫感很足的蘇原。
他總是細心地挽起袖口, 領口處留著兩三顆扣子不系,下擺也塞進褲子里, 干凈利落,天然無公害。
“笑什么呢。”蘇原上車,原本疲憊的心情被陸斯里的笑容驅散。
陸斯里:“在想你的衣服。”
蘇原不解,低頭看自己衣服,有些不自信道:“衣服怎么了?臟了嗎?”
陸斯里笑:“沒有,是覺得衣服好看。”
“切……”蘇原有些不好意思,撇開臉。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帥哥,但也想用最好的狀態和自己喜歡的人站在一起,努力健身保持身材、穿搭上簡單干凈也會有小巧思、不斷進階廚藝等等。
愛一個人不是要求對方接受不好的地方,而是不斷的變好。
一想到這些陸斯里都看到了,蘇原就很爽,很有動力。
回到家里,兩人都覺得餓,蘇原做點宵夜兩個人吃,陸斯里現在不帶工作回家,就抱著小早在廚房門口圍觀。
小早的吃食用具都是買最好的,現在體型越發健壯,還很喜歡爬到陸斯里肩膀坐著。
陸斯里伸手摸摸它,給它喂蘇原切好的黃瓜,但是小早不敢興趣,一爪子拍開了。
“這么不給daddy面子啊。”蘇原把黃瓜條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里。
有段時間幫小早說話的時候叫蘇原大爸爸,叫陸斯里小爸爸,陸斯里嫌小爸爸太難聽了,改成了daddy,至少聽起來又甜又有錢。
陸斯里卻很寵溺,“不喜歡就不吃,沒關系。”
蘇原在腌制牛肉和五花肉,準備送進烤箱里烤一下,用生菜包著吃。雖然大晚上吃這個不太健康,但對心情很好,問過luke,他說偶爾來一次沒有關系。
luke因為擔心陸斯里喝酒,不知道去哪里買了好幾種無酒精的酒,讓陸斯里非要喝的時候就喝這個。
陸斯里靠著廚房的門框,看蘇原切肉,他穿的還是自己送的那條圍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圍裙是moonlight買的了?”陸斯里忽然問。
蘇原只是笑,不回答。
陸斯里:“你這樣顯得我很傻。”
蘇原:“這是我的處世之道,這樣才不會打擊你送禮物的自信心,我只要表現出自己很喜歡,這樣你有成就感了以后就會送我更多的禮物。”
“你真的是……”陸斯里說不出那兩個字。
其實結婚的協議、同居之類種種,背后都不是陸斯里一開始認為的那樣,但他們誰也沒有再細說。
陸斯里偶爾也會突然想起來,在高中時代蘇原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次數不算少。
但不必去計較誰付出比較多,此刻的愛是最重要的。
脆甜的生菜包裹著香噴噴的五花肉送進嘴里,是結束一周工作的最完美句點。
陸斯里嘴巴里塞得滿滿的,仔細咀嚼之后吃下去。
“你還沒跟我說過,這次進修的具體安排呢?你們這個是去修學位嗎?”
蘇原搖頭,喝一口啤酒,解釋說:“不是修學位,其實算是一個交流的項目和斯坦福大學沒有關系,我們去的斯坦福醫院,只是學校和醫院的位置是在一起的。”
“這樣啊……那過去也是跟上班差不多嗎?”陸斯里問。
蘇原點頭,“是的,就像國內醫生要規培一樣,就是換個地方上班交流經驗,去年也有一批國外的醫生到我們醫院的第二性征科交流,蔣師兄帶的交流小組,師兄其實很厲害的。”
陸斯里用赤|裸的欣賞眼神看向蘇原:“你也很厲害。”
蘇原笑,有些害羞,但在陸斯里面前已經不需要偽裝了,他臭屁地說:“這倒也是,而且我英文比師兄好。”
兩人閑聊著,說到去進修的這大半年可能都無法回來。
“魏源接了亞洲區負責人之后,你還需要去LA出差嗎?”蘇原問。
陸斯里:“基本不用了,但是我可以在假期的時候去。”
但是兩個人都明白,一萬公里的距離,不是工作的話根本沒有多少假期可以去。
陸斯里一邊卷生菜,一邊垂著眼眸想今天在辦公室的時候和那個Amy的聊天。
“雖然決定了去進修,但還是好擔心你。”蘇原輕聲說。
最近的生活越是幸福愜意,越是在想到異地的生活時傷心,蘇原輕輕嘆口氣,接著說:“當然我相信你能好好的生活,還有外婆有luke和朋友們,但就是放心不下,一想到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在你身邊就難受得不知所措。”
“蘇原……”陸斯里看著他,想要伸手去拉蘇原的手,但是兩人的手上都拿著生菜包肉,只好收回。
“沒事的,luke也說再過兩個月順利的話就可以改成口服抑制劑,到時候副作用會少很多,身體會越來越健康的。”
蘇原悶著聲音,“但luke也說,能定期持續安撫是最好的,上次化驗的時候luke還說我身體很健康,代謝很快,人造信息素對我的副作用很小。”
陸斯里:“唉。”
蘇原:“而且我們感情這么好,要是沒有性|生活搞不好會影響感情。”
一看蘇原真的憂慮很重,陸斯里安撫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他也很擔心。
這些安撫的話與其說是說給蘇原聽,不如說是給自己聽的。
陸斯里微微癟嘴。
“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蘇原說完,也低下頭。
手里拿著生菜包肉都來不及送進嘴里,兩個三十歲的男人面對面坐著都很想哭。
陸斯里險些就要把“要不我也去留學”說出口,但是一想到現在時間緊張工作沒放下,種種原因可能都會導致計劃失敗或者兩人去美國的時間不一樣,到時候只會更加失望。
最后只能化悲傷為性|欲,消耗情緒和體力。
次日早上陸斯里被蘇原拉起來吃了早飯,吃完繼續回床上睡,中午醒了就出發去外婆家。
陸斯里蹲在地上,打開航空箱,對小早說:“要不要去?”
因為前段時間在外婆家里住,有時候好幾天都不回家一趟,就帶著小早過去,小早怕生,外婆討厭掉毛,誰也不理誰。
但這個世界好像是有什么神奇的規律,在陸斯里和蘇原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外婆和小早已經能一起看電視了。
小早看到航空箱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邁著輕盈的步伐鉆了進去。
關于陸斯里要做線體切除手術的事情外婆沒有再提,陸斯里和蘇原也不提,像某種默契,維持表面的和平。
也許真的到了那一天,外婆還是會流眼淚,但陸斯里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因此改變。
陸斯里和蘇原到的時候,Fiona已經在了。
周末孩子們都回來,外婆心情都會好很多,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野山參燉湯。
陸斯里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蘇原和外婆在交流盆栽養殖技術。
外婆站直了松松腰,說:“小蘇也可以在家里養養花嘛,家里有點綠植空氣好,對眼睛也好。”
“等我進修回來吧,里里不會養。“蘇原回答。
外婆轉頭看一眼在叉西瓜吃的陸斯里,“也是,他養活自己就很好了。”
蘇原忍不住輕輕嘆氣,“外婆,我走了以后你幫我多看著里里。”
這是家人之間常說的話,陸斯里在家里總有些孩子氣,和蘇原結婚之后家里的事外婆也是和蘇原說得多。
外婆自然是會多看著陸斯里,但外婆瞥一眼陸斯里,只是說:“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看著,我老太婆一個,哪看得住他。”
“我又不是狗。”陸斯里聽到了,反駁說:“非要誰管呀。”
外婆:“你真是個木頭。”
陸斯里笑,起身湊過來:“我怎么又成木頭了?”
“新婚夫夫,就這么異地一年。”外婆笑著,壓低聲音:“你不擔心?”
陸斯里:“不擔心。”
蘇原:“我擔心。”
“但是進修是難得的機會,總不能因為要分開幾個月就放棄了。”陸斯里認真地解釋。
花園里有微風吹過,傍晚的氣溫正正好,外婆摘掉手套,輕聲嘟囔說:“你們公司不也在加州嘛,怎么你們公司不知道安排你進修一下。”
陸斯里愣了愣,這兩天埋在心里的種子在晚風里冒了個芽。
“小蘇別弄了,跟我做飯去。”外婆拍拍手上的灰,叫上在墻頭站崗的小早:“孩子,回家。”
蘇原扶著外婆一起回去,轉身之前視線在陸斯里臉上流連,陸斯里認真思考的樣子讓蘇原疑惑。
轉身的瞬間蘇原才反應過來,再轉身去看陸斯里的時候兩人對視上,傍晚的霞光在陸斯里身后,他對著蘇原笑了笑。
吃飯的時候蘇原總看著陸斯里。
陸斯里沒有像以前那樣問他看什么,只是笑著不說話。
“干嘛呢,一直傻笑。”Fiona忍不住問。
不知道是不是參湯補的,陸斯里喝得身上發熱,臉也紅紅的,“沒有啊,哪有?”
外婆也說:“我也覺得奇怪得很,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和小蘇也不像眉來眼去的樣子。”
陸斯里看了一眼蘇原,蘇原也很困惑。
“嗯,你們說……我也去加利福尼亞留學怎么樣?”陸斯里說。
四連震驚,在座的人都驚喜又驚訝,除了Fiona。
“那工作要辭了嗎?我怎么辦!”Fiona哀嚎。
陸斯里搖搖頭,“我還沒有做任何計劃,就是一個突然的想法。”
這是蘇原沒有想過的路,他想過自己不去進修在國內陪著陸斯里,但沒想過陸斯里也一起出國。
他知道,陸斯里在想這些的時候,一定有自己。
飯桌上沉默了一會兒,各有心思,陸斯里主動轉移了話題。
飯后散步的時候Fiona攙著外婆走在前面,陸斯里和蘇原走在后面,夜色降臨,涼快了很多。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蘇原悄悄問。
陸斯里抬眼看他,點點頭,輕聲說:“但是……”
雖然這件事是傍晚的時候是外婆先提出來,但蘇原知道,外婆舍不得陸斯里,她年齡已經大了,女兒不在身邊,現在孫子又要出國,這換誰都舍不得。
外婆照常看了兩集電視劇之后去睡覺,但陸斯里能感受到外婆的情緒不對。
睡覺的時候和蘇原討論了很多,要是想去怎么都有辦法,陸斯里一不缺推薦信二不缺錢的。
只是說到外婆,蘇原也沒有立場說什么。
心里有事,陸斯里輾轉反側許久才睡著,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又醒來,一看時間才凌晨五點多。
橫豎睡不著,陸斯里起床下樓。
陸斯里心里很亂,晃悠著走到了外婆的展示柜旁邊,看著看著又看到了那只青白瓷碗。
他拿在手里打量,想起之前喝醉偷了一只給蘇原便忍不住笑了一下。
隨后巨大的落寞砸在心頭。
安靜平穩的生活,也要付出很多代價。
遠處城市邊界處已經翻起魚肚白,陸斯里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怎么起得這么早。”
陸斯里轉身,是外婆起床了,她也穿著睡衣,搭了一條披肩。
“外婆。”陸斯里輕聲喊。
外婆緩緩走過來,“有心事?”
陸斯里不否認,“嗯。”
“真的想去嗎?”外婆說著,也走到了展架面前,把陸斯里手里的青白瓷碗拿過來,“想去的話就去。”
陸斯里低下頭,“可是我也想陪著外婆。”
“這孩子。”外婆笑了笑:“其實想想你媽的話也覺得很對,你們有你們的人生,想去的話外婆支持你,我可以找人給你寫推薦信。”
陸斯里呼吸頓住,“外婆……”
“別擔心我。”外婆笑著,拉過陸斯里的手把青白瓷碗又塞進陸斯里的手里:“喜歡就拿去吧,正好跟芒口杯湊一套。”
“啊?”陸斯里愣住,“你怎么知道……”
“你呀。”外婆轉身要走,“小時候為了請老公吃麥當勞問我要錢,長大了還偷我杯子哄老公開心,真是一點沒變。”
第 47 章
只有在外婆心里陸斯里是一點都沒變的。
但陸斯里知道這是外婆的愛, 每個人的愛都不一樣,如果可以,在外婆這里做一輩子的小孩也很好。
那只青白瓷的碗陸斯里還是“偷”了回去。
果然和外婆說的那樣, 湊成一套擺在展示柜上確實很美麗。
坐在餐桌邊喝蘇原磨的咖啡時,陸斯里也理直氣壯地跟蘇原說:“東西雖然是偷的,但我的愛是真的。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
蘇原笑得不行,說:“好好好,快喝吧, 曲奇餅干是我昨天剛做的。”
“好。”陸斯里低頭一看,陶瓷拿鐵杯上的圖案引人遐想, “你拉的是一個……”
蘇原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拉的是一片葉子。”
但他也知道不太像一片葉子,像個蘑菇。
打奶泡是蘇原為數不多的弱項, 總是奶泡分離, 很難拉出想要的圖案。
直到陸斯里把杯子一百八十度轉過來,蘑菇變成了難以言喻的模樣。
“下次會注意的。”蘇原抿嘴。
陸斯里哈哈大笑,當著蘇原的面舉起杯子大喝一口,終于把表面的圖案破壞掉。
去加州留學的事情,陸斯里和蘇原回家之后好好的商量了兩次, 也請留學顧問Amy參考了目前的情況。
以陸斯里目前的情況來看,走正常申請入學的路線已經來不及,只能想別的辦法, 但盡管陸斯里履歷很好又不缺錢,還是很難辦。
Amy建議他考慮一下別的學校。
但南加州大學是陸斯里一直很向往的學校,尤其是在F&A工作的這些年看到了很多從這里出來的優秀同事。
而且能和蘇原在同一個州生活, 見面至少沒有那么難。
陸斯里一邊做考慮,一邊在想工作交接的問題。
最合適的人選無疑就是Fiona, 但魏源跟總部的人推薦的時候,總部表示中國區接連推舉“新人”到管理層來,擔心管理混亂影響到今年的計劃。陸斯里正式提出離職之后,總部會考慮從總部調任一位管理層到中國來。
事情的發展不總是順利,陸斯里也明白總部的顧慮。
但奇怪的是陸斯里居然沒有任何焦慮,就像一條小溪來到陡石的路段,洶涌一些也正常,偶爾也會冒出“我都要離職了也不關我什么事”的想法。
但這只是偶爾的念頭,對工作的負責不是偶然,他想了很久之后把Fiona叫到辦公室來。
很顯然,Fiona是最緊張的那個。
一開始魏源和陸斯里提出要她接任發行部總監的位置時,她是下意識拒絕的。
這幾年跟著陸斯里工作,她習慣性地把成功都歸功于陸斯里的努力和優秀。
“明萱姐。”陸斯里叫她。
Fiona愣了一下,腳步都猶豫,“干嘛這樣叫我。”
陸斯里挪動辦公椅,把自己從電腦屏幕后露出來,笑了笑說:“我以前就是這么叫你的。”
“但入職的時候你不是說不能這樣稱呼彼此嗎?我都習慣你叫我Fiona了。”Fiona在會客的沙發上坐下,把手里的文件放到茶幾上,“是不是你要離職了,所以才這么叫我。”
陸斯里:“當初是為了更好的進入工作狀態,也避免員工的閑言碎語。”
Fiona:“陸總,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啊?”
陸斯里:“其實是想跟你確認一下,你是否真的愿意往上走,是否愿意當發行部的總監。”
這樣清楚直白的問出來,倒是讓Fiona意外。
她抬頭看著陸斯里,面前的男人和兩年前長得差不多,但很多地方已經不一樣了。
Fiona微微低頭:“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能否勝任。”
陸斯里微笑,明白了Fiona的意思。
他認真的給Fiona分析現在的局勢,“亞洲總部成立之后制片、發行、展映都向魏哥匯報,財務等職能部門也直接向魏哥匯報,發行部的工作你早已駕輕就熟,魏哥也會把關,所以你肯定能勝任,而且你可能比剛回國的我還熟。再者就是,發行部你管了這么多年,很多員工對你比很依賴,如果空降一個發行總監,誰能保證你對于對方來說是助力還是阻力,你想離開F&A嗎?”
Fiona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陸斯里:“那就打起精神,因為魏哥一定會給你爭取到和Bob面試的機會的。”
Fiona眼中仍有迷茫,但真心地笑了出來,她說:“好,我盡力。”
接下來的兩天,陸斯里很認真的編輯了一封郵件發送給Bob,中國區的業績有目共睹,Bob對陸斯里也是從一開始的將信將疑到信任。
陸斯里向Bob說明了這接近三年的時間里,Fiona對中國區分公司的貢獻,她聰明、理智、優雅又具有親和力,是發行部員工心中的定海神針。
郵件被接收,但遲遲沒有受到Bob的回復,魏源和Parker那邊還在爭取。
陸斯里此時的位置比較尷尬,不便再做過多的爭取。
工作的節奏慢下來,陸斯里有更多的時間去感受生活,但不是所有的體驗都愉快。
——比如瑜伽課初體驗。
luke給陸斯里推薦了一個瑜伽老師,但是對方晚上的時間已經排了班,時間合適,陸斯里就給蘇原和自己報了這個班。
原本想著人多練起來也不尷尬,沒想到第一節課陸斯里就成為了焦點。
“怎么會呢……”瑜伽老師溫柔的疑惑,再次嘗試幫助陸斯里壓腿,“不可能的呀,怎么會這么僵硬。”
雖然帶著對Omega的刻板映像,認為他們的身體柔韌性會比Beta和Alpha好,但陸斯里竟然比同行的Beta蘇原還硬,老師都不敢相信。
陸斯里忍著痛趴在地上,被老師掰著腿絕望的閉上雙眼。
——“老公救我!”
瑜伽課結束之后陸斯里腿都是酸的,蘇原給陸斯里打開車門,哭笑不得,“怎么會這樣,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僵硬啊。”
陸斯里白他一眼,哀嚎道:“大部分都是我在上位你當然不覺得啦!”
蘇原:“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請上車。”
兩人還要一起去給老徐買送老徐的結婚禮物,陸斯里對送禮不在行,只能拉上蘇原一起。
和老徐這一幫老朋友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李崖又靠不住,最后在蘇原的建議下買了一套餐具。
明明老徐是陸斯里的朋友,應該蘇原會緊張,但陸斯里比蘇原緊張很多。
出發前的下午,陸斯里站在鏡子前看了又看,碎碎念道:“我變了好多……”
“沒有。”蘇原從后面摟住陸斯里的腰,也看著鏡子里的陸斯里,“還是很帥氣。”
陸斯里笑:“你當然這么覺得了。”
說完他把手心里的一對袖口亮出來,“幫我戴。”
這是兩人結婚的時候小姨和小姨夫送的禮物,那時候陸斯里還沒有喜歡蘇原,只覺得貴重,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個寶石,是你爸媽留下來的嗎?”陸斯里說。
“嗯。”蘇原走到陸斯里面前,拿起一顆,小心的裝飾在陸斯里的襯衫袖口,“那時候礦場里的人都有機會買,當然品質上乘的沒有機會,我爸媽買了幾顆小小的,如果他們知道是送給了你一定會很開心。”
陸斯里轉動手腕,欣賞上面的藍寶石,跟蘇原說:“謝謝。”
去酒店的路上陸斯里還是很緊張,蘇原安慰幾次都沒有效果,蘇原想癥結不在自己,只能安撫說自己會一直在他身邊。
但見面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的尷尬與梳理。
李崖在門口等著,三人一起進去,兒時玩伴坐了一桌,見陸斯里來都笑著打招呼。
“陸斯里!總算來了啊你小子!”
“是不是怕我們追你才跑美國去的!”
“老天你怎么還是這么帥,好瘦啊你,顯得我跟你二舅似的。”
陸斯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感受到舊友們的善意,終于輕松很多。他伸手挽著蘇原的胳膊:“這是蘇原,我們兩個結婚了。”
“哇噢——悶聲干大事哦你們。”同學們驚呼,雖然早就在李崖那里知道了。
這時候老徐也過來了,看見陸斯里之后感慨片刻,最后上前和陸斯里擁抱,又和蘇原握手。
老徐人到三十,微微發福,上下打量一下蘇原,說:“我怎么不記得我們班有這么帥的Beta。”
大家一起笑。
飯菜還沒上,大家都很好奇,陸斯里和蘇原是怎么結婚的。
李崖在一旁賤兮兮地笑,等著他們說“重逢后一見鐘情”那一套,但沒想到陸斯里居然沒說那個版本。
“其實一開始結婚是做樣子給家里人看來著。”陸斯里說完自己都笑,轉頭和蘇原對視一眼,接著說:“后來就……”
“真香了?”一個女同學搶答。
陸斯里和蘇原只是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飯桌上少不了聊起學生時代的事情,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竟然在很多個角落拼湊出了陸斯里和蘇原的片段。
“那時候我就覺得蘇原是不是喜歡陸斯里。”
“對吧,陸斯里來打球他就在操場旁晃悠,平時可見不著。”
“就是!那時候我和陸斯里搞雙打,我說把我和陸斯里排一起值日,這樣回來晚了不讓另外兩個同學多打掃,他怎么都不排。”
這時一個同學說,“你們那算什么,蘇原跟我發過火!”
陸斯里都震驚:“啊?”
蘇原怎么會發脾氣呢?更何況是那時候的蘇原。
同學解釋說:“我不小心弄壞了蘇原的雨傘,他很生氣,我說賠他他也不要,后來老徐跟我說那把傘是下暴雨的時候陸斯里給他的。”
說到這里,以前的體育委員也想了起來,搶著說:“那我也想起個事兒,有一年運動會接力跑有個同學臨時受傷了,就找蘇原頂上,另外兩個同學覺得蘇原不行什么的,總之說了難聽的話,陸斯里當時可是特別堅定地維護蘇原喲。”
陸斯里笑得臉都酸了,“我說了什么。”
“你說。”蘇原開口接話,大家都往蘇原這里看,他笑著說:“你說‘我會跑得特別快把他的部分補上’。”
大家一臉磕到了的表情。
十年過去,陸斯里終于有了可以和好友們重聚之后說說笑笑的狀態。
陸斯里偷偷看蘇原,想到了曾經那個平凡的四眼仔Beta,又看看現在的蘇原。
還好我們沒有錯過。
很快婚禮儀式開始,這是荔城最好的酒店之一,現場布置豪華,曾經的好友出現在舞臺上。
陸斯里和蘇原跟著同學們擠到前排去,陸斯里對這種場合不怎么感興趣,只當是捧場。
但轉頭的時候卻看到蘇原滿眼都是感動,有些羨慕的樣子。
“欸。”陸斯里輕輕碰蘇原的胳膊。
蘇原湊過來,陸斯里說:“要不要給你補一個婚禮?”
蘇原忍不住笑,搖頭說不用,“我們已經有蜜月了。”
“敲打我呢?”陸斯里笑。
當初的北海道之行明明就是工作。
蘇原笑而不語,輕輕挑眉:“媽媽不是送了游艇嗎?可不可以帶我出海玩?”
“好啊,等我的事情處理好,我們一起去。”陸斯里說。
婚禮過后新郎新娘回家,一群朋友去宵夜唱歌,難得有這種不用應酬的聚會場合,陸斯里和蘇原被拉上臺合唱了《不得不愛》、《廣島之戀》、《狐貍精》等膾炙人口的情歌。
凌晨的時候氣氛正嗨,陸斯里手機里突然來了個跨國電話。
是Bob。
陸斯里給蘇原看自己的手機頁面,示意這個電話必須要接。
蘇原:“我陪你出去。”
說完跟旁邊的李崖打了個招呼,兩人走到大廳接Bob的電話。
“喂?”
“果然,這個時間也能打通你的電話。”Bob在那頭笑著說。
對Bob的來電陸斯里很意外,但還是坦誠回答:“其實是在和老朋友聚會。”
Bob:“是不是很意外我會給你打電話?”
陸斯里:“是的,說實話有些緊張,是Fiona的事情嗎?”
Bob說不是,“你的郵件我已經看過,但還需要進一步評估,今天找你是另外的事情。聽Parker說你想到USC學習但是不太順利是嗎?”
陸斯里愣了下,看向蘇原的同時說:“是的。”
Bob:“為什么不試試找一下神奇的Bob呢?”
“你的意思是?”
“F&A和USC一直是深度合作,如果需要的話,我樂意為你爭取一個合適的機會。”
“謝謝。”陸斯里深呼吸一口,“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Bob,如果有需要的話完成學業之后……”
Bob哈哈笑:“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這是表達對你的感謝,過去的幾年辛苦了,elio,沒關系的,我認為你非常勇敢。”
掛了電話,陸斯里低頭看了好久的通話列表。
“不是應該開心嗎?”蘇原抬手在陸斯里胳膊上輕捏,“我們可以一起去美國了。”
他比陸斯里還要開心,開心到有些鼻酸。
天知道,他真的不想跟陸斯里分開,這種強烈的不安感讓他無數次想要當個逃兵。
陸斯里深呼吸一口,抬頭看蘇原抿著嘴笑了笑,“呼——好輕松的感覺。”
他輕輕鉆進蘇原的懷里,把臉埋在蘇原的胸肌上,呼吸他身上淡淡的橡木苔氣息。
蘇原捧起陸斯里的臉狠狠親一下,再把他的臉放回胸上。
陸斯里笑,正打算打情罵俏一下的時候李崖突然出現。
“喂喂喂!”李崖站在不遠處,旁邊還有另外兩個同學,都在笑。
陸斯里和蘇原彈射分開,假裝無事發生。
李崖卻毫不留情:“別親了!給你們點的《纖夫的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