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沒……我睡迷糊了。”蘇原神色大變, 甚至想繼續翻身回去。
原來不是夢。
不是夢,陸斯里真的出現在他眼前了,在這個小小的宿舍里, 坐在床邊,還握著自己的手。
比夢還幸福。
但是想到剛剛說了昨晚的事情,他知道陸斯里很要強也很討厭被信息素控制,更不愿意看到自己被信息素控制狼狽的自己。
所以蘇原計劃是什么都不說,就當沒有發生過就好。
見蘇原表情奇怪, 陸斯里輕輕松開手,主動開口說:“路過市立醫院想著你還沒下班, 就來看看你。”
陸斯里有點擔心蘇原提昨晚的事情。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該面對還是要面對,蘇原不是別人,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但自尊心讓他退縮, 又逼著他面對。
他抬眼看向蘇原。
蘇原起身坐起來:“抱歉,做完手術,發現中間有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就睡一下。”
陸斯里:“我知道,你同事說你今天做了好多手術, 累壞了吧。”
陸斯里輕快自然的語氣終于讓蘇原放松了一點,他笑笑,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頭發。
“你呢?我一直很擔心你今天身體不舒服。”
“我好得很。”陸斯里干脆起身, 在這個狹窄的小宿舍里轉了一圈,自嘲道:“你看,Omega就是這樣。”
這句話可以品味出一點其他的意思, 他們兩個都品味到了,卻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蘇原只能笑笑說:“那就好。”
陸斯里坐下來說:“我給你帶了吃的, 吃一點嗎?”
這是陸斯里第一次看到蘇原剛起床的樣子,在一起住的這段時間,蘇原從來不睡懶覺,不管是工作日還是休息日,陸斯里起床的時候蘇原就已經在做早餐或者去上班了。
他頭發有點亂,身上的T恤也皺巴巴。坐到床邊的小桌子邊準備吃點東西。
屋子里有暖氣,蘇原沒有另外添衣服,剛坐到椅子上,兩條胳膊上鮮紅的抓痕展露。
兩人坐得很近,陸斯里默默移開眼神,想到昨晚是怎么把他弄成這樣的就臊得慌。
陸斯里輕咽口水,干咳一聲,“冷不冷?”
“不冷啊。”
“還是有點冷的吧。”
陸斯里的眼鏡看向蘇原的胳膊。
“啊?”蘇原順著陸斯里的眼神,低頭看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去床頭鐵架上拿襯衫,“是有點,我先穿個衣服。”
“是吧,注意身體,別感冒了。”
“嗯嗯。”
“對了。”蘇原吃得差不多,喝了一口果汁之后問:“昨天晚上我去接你的時候,那個女孩跟我說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忙著帶你離開,沒來得及處理。”
“嗯,我來處理就好。”陸斯里輕聲回應。
他不打算把蘇原扯到這件事情里。
蘇原抬頭看他:“要報警嗎?”
“報警了這件事必定被媒體大肆宣揚,到時候添油加醋的,不知道會說成什么樣子,這是下下策,不到必要的時候就不報警了。”陸斯里說。
“可這不是你的錯。”蘇原微微皺著眉頭。
陸斯里輕輕笑了一下。
這時候蘇原沒有戴眼鏡,眼睛睡得有點腫,比起戴著眼鏡的時候,陸斯里覺得蘇原這樣子也挺可愛。
不得不承認的是陸斯里確實會擔心,怕報警之后影響擴大,會給蘇原造成困擾。
八卦媒體為了博眼球無所不用其極,就算不是真的,到時候流言蜚語搞不好會影響到蘇原的工作。
當上市立醫院的醫生應該很不容易。
他也知道,不是自己的錯。
現在陸斯里明白了蘇原的立場,陸斯里覺得,至少應該跟蘇原解釋清楚自己的想法和目前的局勢。
他單手撐到小桌子上,拖著下巴說:“司徒鶴的父親算是荔城有影響力的富商,爺爺曾經從政,說實話背景還是挺硬的。我雖然不怕他,但報警的話如雀和你都算人證,司徒鶴的家人為了保他出手的話,我擔心會影響到你們。”
蘇原依舊愁眉不展。
“也許你想說你不在乎,但我還是會擔心。所以呢,我的打算是先讓司徒鶴給我道歉,他用這樣的方式羞辱我,我也會還回去。我是F&A的高層,在娛樂圈里也算有點影響力,不會吃虧的。”
陸斯里說完笑了笑,“具體我怎么操作你就不用擔心了,總之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如果不順利呢?”蘇原問。
陸斯里:“車到山前必有路。”
從十六歲夏天開始厭倦自己平凡的蘇原,在短暫又盛大的喜悅之后,再次陷入了這樣的困境。
是不是做到了能做的最好,也只是能剛好站在他身后而已。
當他遇到危險遇到困難,還是一樣的無力,和高三畢業時那個暑假一樣。
陸斯里看蘇原表情委屈又生氣,伸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干嘛這個表情。”
“要不要,告訴你爸爸媽媽,讓他們幫幫出面一下。”蘇原試探著問。
陸斯里嘴角的笑有些苦澀,抿了下嘴唇,“他們應該很忙吧,算了。”
倒不是陸斯里覺得讓家里人出來撐腰不光明磊落什么的,只是和父母關系冷淡,不想跟他們開口。
尤其是這種事情。
從結婚到現在,陸斯里都沒有和父母聯系過,和過去的每一年一樣,他們在為更偉大的事業忙碌奔波。
一個分化成Omega的兒子,又沒辦法走上和他們一樣的路。
“人活在世上,也總有吃虧的時候。”陸斯里笑道。
陸斯里臉上的坦然讓蘇原吃驚,而后無盡的心酸涌上來。
曾經那樣驕傲自信,陽光開朗不服輸的陸斯里不知道在哪個瞬間被藏起來了。
在他沒辦法看到他的日子里,他獨自面對了很多苦痛。
陸斯里在蘇原眼中看到一些憂傷的東西,但是下一秒陸斯里便轉過頭去,他無法面對,因為他開始明白,不管是出于何種感情,蘇原是真的在乎自己。
小小的窗口外面是大廈霓虹,有廣闊的世界。
年少的時候誰都驕傲,但總有被消磨的時候。
陸斯里也想了想自己是什么時候接受這些的呢?
是分化成Omega的一個月后,父母就選擇離婚?還是原本擬錄取的院校打電話來,告訴他Omega無法選擇這個專業?又或是出國很久緩解后,忙了半個學期的項目卻以撞上發情期為由失去機會?
太多了,若一件件的數過來,天都要亮了。
“我會支持你。”蘇原忽然說。
陸斯里轉過頭來,淡淡笑了一下,沒有回應蘇原的話。
蘇原戴上眼鏡:“我不想讓你吃虧,要不我找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給司徒鶴套上麻袋打一頓。”
“真的?”陸斯里大笑。
蘇原:“當然,我去找如雀拜師學點功夫。”
說到這個,陸斯里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如雀的身手,“如雀看起來是很斯文的Beta,沒想到她那么厲害,司徒鶴怎么說也有一米九呢。”
蘇原笑,“小瞧我們Beta了吧,如雀好像是正經打過拳擊比賽的。”
“是啦。”陸斯里隨他笑著打趣:“這世界沒有你們Beta根本轉不動啦!”
兩人哈哈大笑。
氣氛正好,忽然有人敲門。
是個男護士,跟蘇原很熟,他剛從手術室過來不知道陸斯里來了,便直接推門開了個縫探頭進來說:“蘇醫生,差不多該上去啦。”
沒想到開門看到了兩個人,嚇得趕緊關上門。
“沒事!”陸斯里忙喊他,“請進來吧。”
護士在門口說:“不用了不用了,不好意思啊打擾到你們了。”
生怕被人誤會他們在小房間里干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的陸斯里急得直跺腳,忍不住拍一下蘇原的小臂,壓著聲音說:“你快說話呀!”
蘇原哭笑不得,對著門口說:“沒事小楊,你進來,來吃點東西。”
門口安靜了幾秒,被叫做小楊的護士才推門進來,進來之后輕輕掩上門,拘謹的笑。
“這是我丈夫,陸斯里。”蘇原介紹。
小楊是個靦腆的Beta,戴著一個透明框眼鏡,腳上的洞洞鞋是動漫人物印花款,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宅味,憨憨笑著說:“丈夫好,嘿嘿……”
陸斯里:“……”
“啊不是,姐夫好……啊也不是,那個……”小楊整個人都要碎了。
陸斯里被他逗笑,“我應該比你大,你叫我陸哥就可以。”
小楊放松一點:“陸哥好。”
陸斯里給蘇原帶的那一份比給別人的多,蘇原剛剛也就吃了一半,有個披薩和芋圓牛奶都還沒有動,蘇原就讓小楊吃了再下班。
手術不能耽誤,陸斯里便主動說要回家了。
蘇原忙穿了衣服和他一起出去。
和蘇原重逢以來,陸斯里只有第一次在醫院見面的時候看到蘇原穿了白大褂,那時候陌生又梳理,還有點抗拒,沒覺得有什么,如今境況不同,才發現蘇原也挺有韻味的。
銀絲框眼鏡襯得他膚色健康白皙,眼睛深邃鼻梁高挺,頭發也是健康的黑色短發,肩寬腿長,白大褂里的襯衣扣子系到最上面,口袋是哪個夾著一只黑銀配色的鋼筆。
端正儒雅,看似溫和,但回想昨晚的某些片段,又讓陸斯里覺得鏡片下的眼神似乎也不那么單純。
和在家系著圍裙做飯時的人夫感完全不同。
多面人夫。
“怎么了?”蘇原被看得不好意思,低頭看自己的白大褂是不是臟了。
陸斯里只是笑笑,沒回答。
手術室在另一層,會路過辦公室,到門口的時候蘇原進去放東西,沒想到里面有六個人。
見蘇原進來,紛紛探頭看他后面,本不想進來的陸斯里只好走進來打招呼。
不難看出他們都是來吃宵夜的。
“我說得沒錯吧,長得特別帥。”先前的女醫生說。
“是叫小陸吧,之前看照片就知道你帥,沒想到本人更帥。”一個中年男醫生說著,還吐槽蘇原,“你還說他不愛笑,我看挺愛笑的啊!瞎說呢你。”
陸斯里都有點后悔今天穿著個運動服大棉襖就來了。
陸斯里客氣的笑變得真誠,眼睛彎彎的,臉有些紅,雖然他知道自己長得不錯,這樣爽朗大方的夸獎也不常聽到。
“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們。”
“沒有沒有,怎么會。”大家異口同聲,又夸陸斯里帶來的東西都很好吃,邀請他下次一起聚餐。
從同事們的態度就能看出來,蘇原平時在工作上人緣也很好。
看大家都在夸陸斯里,蘇原腰都忍不住挺直一些,比自己被夸獎還要開心。
因為結婚突然,又沒有婚禮,大家對他的婚姻和伴侶一直都很好奇,陸斯里家境和身份都不俗,甚至有些特別,他很少在同事面前說陸斯里的私人情況,只是把“回家做飯了”、“周末要一起去看外婆”、“我老婆也說這個好吃”之類的掛在嘴邊。
這時候有個年輕的姑娘說:“聽說你是影視公司的呀?那是不是經常能見到明星?好玩嗎?”
話說出來的時候蘇原心里一慌,轉頭去看陸斯里。
他知道陸斯里對自己家那些八卦親戚很煩,偶爾親戚有這種要求,他都不理會。自己也只在同事追問的時候說過他是做影視行業的,比較忙。
蘇原怕陸斯里不開心,忙開口截話:“這個……”
“是啊。”陸斯里沒有不悅,輕輕靠坐在蘇原的辦公桌上,對女孩說:“我在F&A任職,平時要是有我們公司的活動或者首映會什么的,大家感興趣可以過去玩,我來安排。”
“哇——”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大公司,大家都很捧場的星星眼。
陸斯里微微低頭,偷偷看向蘇原,嘴角上揚表示:沒給你丟臉吧。
在辦公室里呆了幾分鐘,蘇原要去換衣服,陸斯里也就一起走了,等電梯的時候蘇原笑容都停不下來。
“累了一天還這么開心呢?”陸斯里也笑。
明明是最討厭的醫院,怎么今天氛圍這么好。
蘇原點點頭:“嗯。”
陸斯里:“今晚還回來嗎?”
陸斯里的意思是想問手術是不是很晚,工作太忙在公司湊合一晚也是正常情況。
但蘇原反應有點大,忙轉頭說:“回!怎么不回,我每天都會回家的。”
“好。”陸斯里笑,揶揄他:“沒有要查你的崗的意思。”
蘇原耳尖紅紅:“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電梯到了,是下行電梯,時間比較晚,里面沒有別的人。
蘇原很自然地伸手擋住電梯門,讓陸斯里進去,“回家洗個澡早點睡,我估計要凌晨才能回家,要是餓的話冰箱里有吃的,微波爐熱一下就可以,記得吃藥。”
差不多的話,早上他剛說了一次。
陸斯里點頭,看向蘇原的時候有不一樣的感覺。
陸斯里無法辨別這是什么,只是覺得這樣和蘇原相處很輕松,昨晚的親昵也好,早上的尷尬糾結也好,這一天一夜的糟心事都在今晚消散大半。
原來蘇原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好,他怕自己尷尬沒有提昨晚的事情,他說會支持自己,他還說每天都會回家。
如果早點遇見他會不會更好?
陸斯里想著,被自己嚇到,那時候糟糕的自己,也只會消磨身邊的人罷了。
現在就很好。
“我先走了。”
“好。”
電梯門緩緩關上,陸斯里深呼吸了一口氣,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忽然上前用力按了兩下開門鍵。
“蘇原。”
“嗯?”
“謝謝你。”
不用說明是為什么,蘇原溫柔地回答:“好。”
第 22 章
回家的路上路況還是不太好, 空氣依舊干燥,不知道今晚還會不會再下。
陸斯里心態比早上出門的時候好了很多,回到家里吃了藥之后還不想睡覺, 找了個電影看。
很久沒有這樣悠閑的窩在沙發里看電影了。
開始的時候陸斯里竟然有些不習慣,一會兒盤腿一會側躺,一會兒看手機一會兒看門口,像個注意力很不集中的中學生。
明明要寫作業,但除了寫作業什么都干了。
看的電影是個法國劇情片, 講的是一對恩愛的老夫妻,在八十多歲的時候妻子忽然中風偏癱, 在這個年紀的愛情迎來了考驗。
兩位演員的表演動人,電影極簡克制,內功深厚, 諸多意象娓娓道來, 絕望壓抑,又有難以復述的細膩感動。
好電影有讓人沉迷的能力,這也是陸斯里開始接觸電影的原因。
十八歲的夏天,分化成Omega的陸斯里整日整日呆在家里不愿意出門,失眠了很久, 狀態很差。
還記得那天下了暴雨。爸媽離婚的第三個晚上,媽媽已經出發去基地,爸爸的下屬來搬走了他本就不多的行李, 外婆因為他分化和父母離婚的事整日都在流眼淚。
陸斯里窩在二樓的臥室里,睡了醒醒了睡,被雷聲驚醒。
他索性打開電腦, 隨便在論壇逛逛,那個人又來私信他, 一個陌生的賬號,頭像是一只白玉杯,這個人已經私信自己好多次,每次自己一上線他就來,問心情怎么樣,問吃飯了沒,還給他發音樂的鏈接等等,無聊又執著。
白玉杯問陸斯里怎么沒睡覺。
外面電閃雷鳴,這么大的房子二樓只有他一個人住,難免有些害怕,陸斯里無聊,便回復了他。
星辰大陸:打雷了。
白玉杯秒回:會不會害怕。
星辰大陸:你是誰?
白玉杯:網友。
星辰大陸:干嘛總是找我?
白玉杯:沒什么?你要看電影嗎?看入神了就不害怕了。
星辰大陸:不看。
但是對方直接把鏈接發了過來。
陸斯里最后還是點進了鏈接,是那種聊天房的播放框。他還記得,電影是《觸不可及》。
是很有名的片子,但在那之前陸斯里對電影不感興趣,只看過一些好萊塢大片和港片。
陸斯里和這個陌生網友度過了112分鐘。
后面好多個夜晚,陸斯里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上線,白玉杯總是在線,兩人一起看了很多個電影。
直到被要求改專業的陸斯里決定出國留學。
他上線找白玉杯。
星辰大陸:我要出國了。
白玉杯:恭喜你。
星辰大陸:我想離開現在的環境,離開熟悉的朋友同學和家人,重新去適應一個陌生的環境和新的人生。
白玉杯:你一定可以,我支持你。
他連安慰和鼓勵都這么無聊。
星辰大陸:可以跟你加別的聯系方式嗎?忙起來我就不逛論壇了。
白玉杯沒有回復。
星辰大陸:不方便嗎?
白玉杯:嗯。
白玉杯:祝你留學愉快!
后來,陸斯里出國,生活比想象中的更忙碌,陸斯里修了管理學和藝術史兩個學位,盡管辛苦,但陸斯里漸漸走了出來,開始接受和擁抱自己的Omega人生。
至于那個論壇里的白玉杯,不知不覺就忘掉了。
時隔多年,今晚看完電影之后他又想了起來,也許是覺得自己能走上這個職業,是從那個暴雨夜的《觸不可及》開始的。
電影看完已經過了十二點,已經到了蘇原說要回家的凌晨,但他還沒回來。
陸斯里窩在沙發里,電視里隨機播放了一個法語文藝片,全片都是密集的對話,陸斯里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聽到有鎖車的聲音,陸斯里睜開眼睛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凌晨三點鐘。
陸斯里連忙起身到窗邊看了一下,是蘇原回來了。
怎么跟他解釋自己半夜睡在客廳里這件事,他該不會誤會自己在等他吧?
上樓的距離就這么點,他很快就回開門進來,陸斯里想了想,立刻關了電視抱起小毯子沖回自己房間。
陸斯里站在門后,聽到蘇原進門的聲音,他輕手輕腳地倒了一杯水喝、打開了冰箱、關上冰箱,最后是他關臥室門的聲音。
“……”
陸斯里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但是蘇原已經安全回家,困意襲來,很快又繼續睡著了。
蘇原的忙碌持續了三天,兩人沒什么時間一起吃飯。
之前蘇原定的私廚每天都在給陸斯里送飯,飲食還算正常。陸斯里耐著性子跟司徒鶴那邊的人溝通了幾次,但司徒鶴始終拒絕正面溝通,陸斯里只好下了最后通牒,說要報警。
還有一天就放假,F&A還在堅守崗位的幾乎只有陸斯里和保安保潔了,影視行業很多崗位時間都靈活,做完了事提前走是可以的。
下午五點左右,陸斯里在辦公室里編輯春節要發送給全公司的祝福郵件,這事兒往年是Fiona來干,今年她出門旅行了,陸斯里寫了又寫,不是很順。
正煩惱的時候,蘇原的電話打了過來。
“喂?”不知為何,陸斯里還挺開心的。
蘇原:“我這邊忙完了,科室幾個前輩們排班提前給我放假,剛去超市買了菜,發現回家會路過你們公司,你忙完了嗎?”
陸斯里:“嗯……還有一點小工作。”
蘇原:“那你先忙,我先回家做飯。”
“算了。”陸斯里忙說,而后為自己這種‘生怕他掛電話’的著急行為感到不好意思,干咳一聲說:“我回家弄吧,現在沒靈感。”
蘇原:“靈感?”
陸斯里:“嗯,給員工們還有總部的上級們寫拜年信,總部還是挺重視春節的。”
蘇原在電話那頭笑:“我知道了,那我來接你一起。”
陸斯里:“好啊。”
十幾分鐘后,兩人在停車場面面相覷。
“……”
蘇原:“搞忘了,咱們倆都是開車上下班的。”
陸斯里撓頭:“是哦。”
陸斯里轉頭看蘇原,兩人一對視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最后只能各自開一輛車,一前一后地開車回家。
回到家陸斯里接了個Parker的電話,結束的時候蘇原飯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天氣冷,這兩天也很累,只快速煲了個雞湯炒了兩個簡單的菜。
陸斯里想起昨天把行政發的年貨拿回來了,里面有飲料,看了一下是氣泡水,就拿出來準備倒兩杯。
餐桌邊多了一個放杯子的柜子很方便,杯子大概有三十個,看著不算很多,但之前蘇原住的地方比較小,能買這么多應該是很喜歡這些東西。
陸斯里對這些材質和設計沒有研究,就隨手拿了兩個簡單的玻璃杯。
“氣泡水嗎?”蘇原把菜端過來,看到陸斯里在忙。
陸斯里嗯了一聲,“是公司發的年貨,還有水果和糖果什么的。”
蘇原在對面坐下,身上還是穿著陸斯里送的moonlight圍裙,經常干家務的人好像都懶得脫,外婆家里的鄒叔也是。
“還有四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明天我也該去采購一下年貨。”
“年貨?”陸斯里坐下,把氣泡水推到蘇原面前,“買誰的年貨?”
蘇原:“小姨一家要回老家過年,買一點給他們帶回去,也要給外婆買,我們自己也要買一點的,過年嘛,至少要裝飾一下。”
陸斯里沒干過這些,但還是默默點頭:“好,對了,外婆在催我們回家吃飯。”
蘇原想了想,“那就明天吧,買了年貨剛好送過去。”
飯菜簡單,但兩人胃口都不錯,吃飯的時候說到陸斯里的祝福信,蘇原說不介意的話他可以幫忙看看。
“你?你難道比我懂這些人際往來和遣詞造句嗎?”陸斯里質疑。
蘇原喝一口湯,想了一下說:“這種祝福,真誠熱烈就好吧,感謝員工這一年的辛苦付出,展望一下明年,祝福他們新年快樂,不就好了。我當員工我想收到的就是這種。”
陸斯里想了想,好想也是哦,本就復雜的世界和工作,祝福真誠簡單一點就好,誰大過年想看領導長篇大論呢。
陸斯里得到靈感,笑著謝蘇原。
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司徒鶴,陸斯里接通。
“陸斯里。”司徒鶴那邊情緒似乎不是很熱烈,陸斯里嗯了一聲,想看看他要說什么。
蘇原默默喝著湯,能聽到一點話筒里司徒鶴的聲音。
大概是被這幾天圈內到處傳的小道消息影響了,司徒鶴語氣不悅:“打電話來是想跟你說聲抱歉,那幾天太忙了忘了打抑制劑,封閉貼又沒貼緊,所以……”
“我說了要你當面給我跪著道歉。”陸斯里淡淡道。
“有必要這樣嗎?”司徒鶴是個優越感很強的人,他絕不可能對一個Omega下跪,“這件事說出去對我們誰都沒有好處,你也難保被八卦纏身。我明年有作品要沖獎項,高抬貴手,陸斯里。”
他話里話外都沒有尊重,陸斯里便笑了笑:“春節結束之前,你不道歉我就報警。”
司徒鶴:“你報警有什么用啊?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人是干什么的,你不過是在娛樂圈里有點話語權,別把火玩大了。”
陸斯里猜測他家里人也給了他壓力,有些著急了。
如果真的報警或者曝光給媒體,他家人會給他擦屁股,但誰也不喜歡干這種活兒。陸斯里聽李崖說過,他爺爺和父母為人都還算正派,就是對這個獨子很是溺愛。
陸斯里說:“所以說你知道自己在玩火的。”
“又沒有把你怎么樣!”司徒鶴在那頭大吼,“你他媽真的報警了也會被封鎖!你老公還有那兩個Beta導演也不會好過!”
陸斯里:“你也不會。”
對面掛了電話。
陸斯里放下手機,抬頭一看蘇原神色緊張。
“怎么了?”
蘇原看了眼手機,“他怎么了?”
陸斯里:“破防了。”
說完陸斯里也有點擔心,之前以為在這種事情上,司徒鶴能意識到厲害,現在倒是覺得他起就是空無一物的高傲Alpha而已,為了自己那點不足言道的優越感,真的會發瘋。
雖然陸斯里說得輕飄飄,但蘇原其實聽到了大部分內容。蘇原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陸斯里在影視圈里工作,是沒有說過自己的家庭背景的。
他現在擁有的工作和人脈,都是他自己努力得到的。
蘇原笑笑,垂眸喝了口湯。
為他驕傲,又心疼。
次日一早起床,陸斯里要去公司站最后一天的崗,制片和和展映的老大都提前放假了,陸斯里想著得有個高層在,順便把郵件發掉。
本以為忙了幾天好不容易休息的蘇原會睡個懶覺,沒想到還是一早就起來做了早餐。
兩人面對面坐著吃早餐,陸斯里把筆電放在中間,讓蘇原幫忙看一下昨晚他寫的怎么樣。
“這里就不用列舉去年做完的項目了吧。”蘇原說。
陸斯里:“為什么?”
蘇原:“祝福郵件,祝福就好了,列出這些像表彰報告,而且有員工沒有參與這些項目的話,可能會有心理壓力。”
有道理,刪了。
刪刪改改,字數減少很多,但言簡意賅,祝福到位,陸斯里挺滿意的。
陸斯里拎上公文包:“我去上班了。”
蘇原正穿著圍裙在收拾餐桌:“好,晚上見。”
————
春節假前的最后一個工作日,本以為四五點鐘就可以走了,沒想到突然來了事情,忙到快八點鐘才下班,陸斯里開車飛奔過去。
“以為會被外婆一頓罵,沒想到進門就看到蘇原和外婆在看她收藏的瓷器,蘇原懂一點,又會跟老人家溝通,精準夸張,外婆笑聲不斷,鄒叔跟她說里里回來了都沒聽到。
陸斯里無奈,笑著跟鄒叔說讓他去忙。
別墅很大,家里也常有外婆的老友學生來訪,外婆為了炫耀她的東西,在客廳書架的旁邊墻壁上定做了超大柜子,上面擺了近百件瓷器。
不都是名貴的,有些好看的平價品也會擺。
陸斯里走過去,“外婆,這么開心呢!”
見陸斯里來了,蘇原很自然的往旁邊讓一點,好讓陸斯里和外婆站得近。
“你小子終于下班啦。”外婆上下打量陸斯里兩遍:“是看著精神好多,小蘇沒騙我。”
陸斯里和蘇原對視一眼,知道是蘇原提前來給他說好話了。
陸斯里順著外婆說:“當然了,答應你的事怎么會不做的,我吃飯吃藥都按著醫生說的來,睡覺都穩得多了。”
“好好好,這樣多好呀,就跟你說要結婚。”外婆高興得不得了,話剛說完,鄒叔喊外婆,叫她去看看她的湯。
外婆走了,剩陸斯里和蘇原。
“好久沒見外婆這么高興了。”陸斯里跟蘇原說。
蘇原微微頷首,靦腆笑一下抬眼看向陸斯里說:“外婆本來就很好,只是之前就是太擔憂你,關心則亂。”
蘇原的眼神太黏膩,陸斯里移開眼神,隨手摸一下旁邊的一個碗,“你還懂瓷器呢。”
蘇原:“懂一點皮毛,因為我喜歡餐具嘛。”
“這里有你喜歡的嗎?”
“這個。”蘇原往右一點,給陸斯里指一只青白瓷芒口杯說:“這個好漂亮。”
陸斯里走過來看,看不出個好賴,只覺得素凈的蠻好看,他說:“叫外婆送給你。”
蘇原忙擺手:“不行,這是外婆珍藏的。”
陸斯里:“她那么喜歡你,你開口她肯定會送啦。”
來回說了好幾次,蘇原堅持不能奪外婆所愛,陸斯里無奈,只好暫時作罷。
飯菜好了之后四個人一起吃,鄒叔是多年的老管家,都是和大家一起吃飯,只是不大愛說話。
外婆還不知道陸斯里抑制劑失效的事情,只當是小兩口結婚了,互相調理,身體好了精氣神也好。
說到過年會有學生來看望他,好多都是荔城現在有頭有臉的人,想讓蘇原也見見。
蘇原自然是應下。
“對了,你小姨一家,我們也該去上門拜年的。”外婆說。
陸斯里在旁邊啃豬蹄,偶爾也插一句:“蘇原小姨一家要回老家過年。”
“是的。”蘇原解釋:“大概年初八左右回來。”
外婆:“好,那我們到時候再去,那小姨不在,你們倆過年就多在家里住兩天,反正你媽也不能回來。”
陸斯里才知道媽媽今年也不能回家過年,微不可見的失落神色很快過去,他笑著說:“好啊。”
陸斯里完全沒有想到一對夫夫過年一起在家住兩天意味著什么,直到外婆說:“我明天就把你房間收拾一下,好久沒住人了,給你們倆換個好的四件套。”
陸斯里:“啊?”
外婆:“怎么了,還是你要睡你以前的那個破爛。”
陸斯里:“沒,都好。”
“什么破爛?”蘇原問。
外婆哈哈大笑,跟蘇原解釋是陸斯里很喜歡的一套床品,睡得快破洞也不舍得扔。
氛圍好,見外婆自釀的桃花酒,陸斯里也饞了,說想喝一杯。
外婆擔心他身體,想拒絕,蘇原在旁邊開口:“喝一點沒事的。”
他是醫生,平時又是可靠穩重的樣子,外婆聽他都這么說了,便給陸斯里倒了一杯。
“謝謝外婆。”陸斯里偶爾也撒嬌。
外婆笑:“謝謝你老公吧。”
陸斯里轉頭看蘇原,說不出來,算了。
吃飯吃到快十點鐘,陸斯里后面又討了一杯酒,總共喝了兩杯,自釀酒度數不低,陸斯里微醺了。
蘇原沒喝酒,幫著鄒叔外婆收拾一下廚房,便開車載陸斯里回家。
這一天也算挺忙碌,又喝了酒,陸斯里一上車就安心在副駕駛打瞌睡,他穿著厚厚的長款羽絨服,整個人都陷在羽絨里,白皙的臉蛋上有淺淺的紅暈,呼吸均勻,偶爾過減速帶的時候就哼唧一聲動一動。
蘇原心情大好,盡量的讓車子平穩。
要過年了,路邊許多辦公大樓的霓虹比往日淡了一些,街邊樹上掛了些小彩燈和燈籠之類的做裝飾,紅彤彤的很喜慶。
陸斯里就在旁邊安心的休息。
這樣的夜晚,居然真的實現了。
一個小時后到家,陸斯里酒量也不算差,現在緩過來一些,只是還有點懵懵的,下了車兩人一起上樓。
一進家門陸斯里就看到客廳茶幾旁邊放了兩大袋東西。
“這是什么?”陸斯里問。
蘇原:“春節的裝飾品,對聯福字什么的。”
陸斯里笑,站著踩鞋后跟脫鞋,說:“挺好的,我留學的時候,有一年過年特別想家,就想去買點東西裝飾一下,結果去的路上錢包被搶了,走了兩個小時回家。”
“很難過吧。”
“還好,走累了回家大睡。”
蘇原笑笑,“快去洗漱休息吧。”
“嗯。”陸斯里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忽然想起什么,“對了,這個。”
他從衣服內側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杯子。
蘇原一看,這不是剛剛外婆的那只青白瓷芒口杯嗎?
“你……”
陸斯里裝作滿不在意,把杯子塞給蘇原,“咳,偷的,你別管,拿去用吧。”
第 23 章
小小的芒口杯躺在蘇原的手里, 還帶著陸斯里的體溫,暖暖的。
“謝謝。”
明明是送的人,陸斯里卻比蘇原更不好意思, 嗯了一聲就說自己去洗漱了。
蘇原叮囑:“注意安全,別滑倒了。”
陸斯里:“好。”
看著陸斯里回了自己的房間,蘇原捧著精致的杯子,穿上拖鞋走到餐桌旁邊坐下。
他仔細的打量著這只杯子,在外婆家的時候外婆說過, 這一只不是北宋年間景德鎮燒制的珍品,是明代民窯的作品, 收藏價值不高,但是這一只芒口杯色質如玉,保存完好, 十分漂亮, 就收回來了。
想到陸斯里在自己家里偷東西,蘇原忍不住笑,手指在光滑的杯壁上輕輕摩挲。
他是什么時候偷的?
展示架就在客廳,明明記得他后面沒再去過那里。
蘇原把置物架最中間的位置騰出來,原本放的是陸斯里送的北海道同款, 現在挪了挪,把這只青白瓷芒口杯放了上去。
他坐在餐桌邊看了好一會兒,心中的喜悅和暗爽實在是難以隱藏, 回房間洗澡的時候都是笑著的。
因為蘇原結婚沒有請婚假,科室的前輩們特地在春節給他排了個連起來的假期,讓他回家陪陪老婆。
在家里休息了兩天, 轉眼大年三十就到了。
開始調理身體之后,陸斯里每天都要吃一把藥, 不知道是抑制劑減量還是哪顆藥的作用,每天都能睡得很香。
不刻意調鬧鐘的話,總是能睡到九點鐘。
陸斯里起床之后看到有李崖的消息,說是昨晚在家吃飯的時候,爸媽提到了司徒鶴的父親。
陸斯里給他回了電話過去。
“說什么了?”
李崖那邊宿醉被吵醒,聲音模糊地說:“我媽說司徒鶴老爸知道我跟你認識,打聽你家的背景。”
陸斯里:“你爸媽怎么說的?”
李崖:“因為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就說不了解。”
“好。”陸斯里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啊,打擾到叔叔阿姨了。”
李崖:“這有什么,不過看樣子這事兒傳開了。”
陸斯里:“沒事,有點常識的都知道這是司徒鶴的錯吧,AO保護法沒聽說么?”
電話那頭的李崖猶豫了片刻,開口說:“也有不少人說你故意鬧的,因為看上了司徒鶴的家世想攀高枝。”
陸斯里笑,“隨便。”
李崖嘆氣,“你呀。對了,今年過年你爸媽回來嗎?”
陸斯里:“目前知道我媽不回。”
“過年聚聚唄,老徐他們知道你跟蘇原結婚了,都想見見你們。”李崖說。
老徐是高中同學,之前跟他們關系都不錯,學生時代都是結伴玩耍,陸斯里和李崖他們這幫一起玩的都是家里比較有錢的。按理說在荔城的圈子里抬頭不見低頭見,但陸斯里有刻意避開,回國兩年多了,至今沒有和大家見過面。
朋友們也能理解,但總是想念朋友,得知他結婚應該心情不錯,又想約他。
可惜是協議結婚。
陸斯里想了想,“再說吧,蘇原也不一定原意去。”
他們這一幫玩伴,大多都是Alpha,少量Omega,一個Beta都沒有。學生時代就沒有存在感的蘇原,到這種性征、財富都差別很大的場合可能會不舒服。
李崖應了一聲,“行,反正到時候約好了時間我跟你說,不來也沒關系。”
陸斯里:“謝了。”
李崖:“但我得單獨上你們家做客去,你老公上次說給我做鴨。”
陸斯里:“……”
李崖:“我的意思是做鴨子給我吃。”
你來我往聊了幾句,掛斷電話出臥室。
客廳的冰箱上有紅色福娃的冰箱貼、餐桌上的隔熱墊也變成了紅色的編織中國結、茶幾上的花變成了紅色的銀柳。
連玄關處的換鞋墊也變成了紅色的。
陸斯里莫名笑了起來,感覺自己家里跟超市大賣場的春節專區一樣,就差放一首《恭喜發財》了。
“蘇原?”陸斯里喊了一聲,但是沒有人回應,應該是出門了。
陸斯里有點餓,去廚房找吃的,發現灶臺上蒸鍋里有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和玉米,旁邊電陶爐上有倒好的牛奶。
便利貼男人上線:中火4分鐘,熱好記得關電(我去給小姨送年貨了)。
陸斯里驚覺,蘇原為自己安排了給外婆和他們自己家里的年貨,自己卻沒有想著給他小姨一家準備點東西。
現在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陸斯里心里有些抱歉,只能到蘇原小姨他們從老家回來之后去拜訪,再送點新年禮物。
這么想著了一會兒,牛奶已經熱好,陸斯里按照便利貼的囑咐把電陶爐關掉。
陸斯里一邊吃早餐,一邊在手機購物軟件上挑選合適的新年禮物。
他送禮物的經驗不多,在輸入“高中生禮物”、“長輩禮物”、“40+女性禮物”等等關鍵詞都沒有看到滿意的禮物之后,終于放棄了用這種大海撈針的辦法。
蘇原送了什么?
給外婆的是一套很好用的花藝工具,之前的那些都用了很多年很舊了,外婆也念叨過說不鋒利。
給媽媽的是一件黑色的羊絨羊絨毛衣,很簡約的圓領款式,回想一下確實是媽媽會喜歡的款式。
連鄒叔他都送了一雙防滑性能很好的鞋子。
這三樣東西現在就擺在茶幾上。
陸斯里分析了一下,其實和工作一樣,就是從收禮人的需求出發。
不是看有什么,而是看對方需要什么喜歡什么。
陸斯里想了一下蘇原的家庭構造,之前聊過一點,小姨和姨夫開了一家小超市,妹妹在上高一。
開超市的話每天都要搬貨還有坐著守店,身體會酸累。想到公司的休息區有按摩椅,陸斯里也用過兩次,感覺還不錯。
高中生的話,送電子產品準沒錯,挑了個最新款的頂配平板。
“也不難嘛。”陸斯里不自覺翹起二郎腿,對自己購物車里的東西都很滿意。
因為不知道蘇原小姨一家的地址,暫時沒辦法下單。
陸斯里放下手機,把杯子里剩的牛奶喝完。
起身的時候看到旁邊的置物柜上多了一只杯子,是昨晚自己有點微醺了,趁他們都去廚房偷的。
現在清醒過來的陸斯里看著這一只叫不出名字的杯子,被自己笑到。
多大了,還偷長輩的東西。
就因為蘇原說喜歡。
陸斯里后知后覺,自己做的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包括送新年禮物這種事,其實都是跟蘇原學的。
感受到被認真對待的人,怎么會一直冷冰冰呢。
對于這樣的改變,陸斯里說不清是什么感覺,一面覺得以后的生活會多很多“麻煩事”,一面又很期待,期待感受到更多的“愛”和“去愛”。
清理了剛剛用過的餐具,陸斯里給Fiona打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到,要不要自己去機場接她。
沒想到Fiona說:“剛下飛機,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陸斯里:“玩得開心嗎?”
Fiona笑:“比上班強。”
兩人認識很多年,Fiona是外婆帶的最后一屆學生,當初因為家境問題要退學,外婆勸說許久,又資助她學費,一來二去,成了忘年交。
Fiona比陸斯里大三歲,是姐姐,她畢業之后在國內一家影視公司里做企宣,陸斯里回國之后,就到F&A來給陸斯里當助理,是發行部的二把手。
當初分化成omega之后出國留學的建議,就是Fiona給的。
中午一點多,蘇原回來了。
說好了要在外婆家住兩天陪她過年,兩人收拾了點換洗的衣服,又拿上準備好的禮物開車前往。
這兩天沒有再下雪,但是氣溫一直很低,很多地方都還有積雪,外婆家別墅后是山體公園,積雪很多,還能欣賞雪景。
陸斯里開著車輕聲感慨:“這里真的很漂亮。”
蘇原轉頭看向窗外,“是啊,春夏秋冬,都各有各的韻味。”
“嗯?你經常來這邊嗎?”陸斯里問。
蘇原微微愣了一下,點頭說:“嗯,旁邊的山體公園很適合跑步,我經常從醫院跑過來再跑回家。”
“你好能跑。”陸斯里笑。
蘇原:“你以前不是說你騎車上下學,覺得騎不過癮,都要在公園騎一大圈湊到五十公里再回家么。”
陸斯里微微皺眉,“是嘛,好奇怪,怎么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從林蔭路拐兩個彎,就到了外婆家所在的別墅區,陸斯里和蘇原到的時候,外婆正在和Fiona在院子里看后山的風景。
“回來了?”外婆笑得很開心,每逢傳統節日,兩個孩子都會回來,老宅子就能熱鬧些。
今年還多了個蘇原,自然是更加開心。
兩人大包小包地把買的禮物和水果酒水都拎回屋子里。
年夜飯吃得早,五點鐘天還是亮的,一家人就已經圍著大圓桌準備吃飯了。
城市不能燃放煙花爆竹,好在電視里放得不少,也算有點氛圍。
外婆開了她珍藏的紅酒。
“今晚大家都住在家里,除了里里,大家想喝多少喝多少。”外婆開心,說上頭了補一句:“想喝哪瓶都可以。”
被限量的陸斯里俏皮問:“那開你的茅粉金也可以嗎?”
外婆震怒,差點摔筷子:“你個搗蛋鬼!”
大家被外婆逗得哈哈笑。
外婆愛喝酒,也愛收藏酒,珍愛的那幾瓶從來是不松口的。
陸斯里和Fiona打趣外婆是酒鬼,蘇原笑著替外婆說話,說適量飲酒沒問題,心情好對身體是最好的。
陸斯里笑罵蘇原馬屁精,蘇原說你不懂。
餐桌上一派其樂融融,吃飽喝足之后收到了陸斯里媽媽夏利知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正在執行項目,按理說這種時候特別難往外打電話。除非是有人發了緊急的聯絡信件,她再申報之后才能對外電話,并且會全程錄音監聽。
外婆同她問候了幾句,要她注意身體別太拼命。
“里里你接,媽媽想你的。”外婆把電話給陸斯里。
她知道女兒和孫子之間有隔閡,老一輩做不了什么,只能盡量在中間說點好話。
“喂,媽媽。”陸斯里接通電話。
夏利知那邊很安靜,她聲音有些疲憊,一如既往的冷靜,輕聲說:“新年快樂,里里。”
陸斯里:“新年快樂媽媽。”
“工作順利嗎?”
“還不錯,你呢?”
“我也是。”夏利知慣例再關心一下身體,“最近身體好一些了嗎?”
陸斯里:“好多了。”
夏利知:“那就好。”
話題結束。
總是如此,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們之間的溝通就只剩下這些。
“要再跟外婆說說話嗎?”陸斯里很懂事地轉移話題。
“不。”夏利知快速回答,而后沉默了幾秒鐘,“讓我跟蘇原說說話吧。”
陸斯里有些意外,媽媽是比自己還厭倦這些關系的人,上次也感覺他對蘇原蠻冷淡。
但還是把電話遞給了蘇原,“我媽想跟你說說話。”
“好。”蘇原接過電話,隔著電話也恭敬地端坐著。
“嗯,新年快樂媽媽,您也是,好的。”蘇原應答著。
接著好幾秒鐘都沒有說話,然后說:“是,是,好的我知道了。”
好像不只是問候。
講完之后蘇原把電話給外婆,互相道別之后掛了電話。
陸斯里只被準許喝半杯紅酒,現在已經喝完了,拿著紅酒杯聞聞:“你們說什么了?”
蘇原微笑:“說新年快樂,讓我跟小姨一家也道個新年快樂。”
陸斯里:“好吧。”
接完了媽媽的電話,一家人窩在沙發看春晚,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氛圍還算不錯。
外婆年紀大了,不好熬夜,最后就只剩下陸斯里和蘇原,還有Fiona。
三人要守歲,無聊到玩牌。
Fiona熟練洗牌,“真心話大冒險?”
她實在是很想八卦一下兩人目前的狀況。
“不玩!”陸斯里和蘇原異口同聲道。
兩個人把“真心話不說大冒險不敢”寫在臉上,只能作罷。
平時看著精英白領模樣的Fiona實則是桌游高手,酒桌上無往不勝,一個小時后,陸斯里喝水得得狂上廁所,蘇原眼神早已迷離,還要裝作我沒醉。
好不容易守過了時間,在院子里遠遠看了一會兒遠處廣場上的新年煙花,這一年又過去了。
煙花很漂亮,陸斯里看得很癡迷,他更喜歡這樣遠距離的看煙花,沒有轟鳴的爆炸聲,也沒有人群吵鬧的歡呼。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
蘇原也是。
“不過看的不是同一個東西。”Fiona微微笑一下,她站得稍稍靠后一些,能看清面前的兩個人。
陸斯里也許當局者迷,但Fiona可沒那么木頭。
三個年過三旬的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屋睡覺。
陸斯里和蘇原來的時候裝了一點衣服,進門之后鄒叔幫著拿回房間了,兩人都沒回過房間。
Fiona的房間就在一樓,陸斯里和媽媽的房間在二樓。
“上去吧。”陸斯里站在臺階上看蘇原,自己沒喝酒,但看出蘇原有些醉了,醉了還裝沒醉的那種。
蘇原的一只手手搭在樓梯的扶手上,微微抬頭看陸斯里。
真是好棒的視角,仰望陸斯里的時候會覺得幸福,會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
陸斯里見蘇原不說話,走下來輕輕拽著蘇原的手腕:“不舒服嗎?”
蘇原輕輕搖頭:“沒有。”
兩人上了二樓,進了陸斯里的房間。
這是一個面朝著樓下小花園的房間,有個小小的陽臺,木質地板雖然有年頭了但是打理得很好,書桌很大,書柜上各種各樣的書塞滿了柜子,還有好幾個不同的飛機和戰艦模型。
陸斯里也好久沒有回來睡了,左右看看有沒有不得體的地方,對蘇原說:“簡單洗漱一下就好。”
蘇原:“好。”
臥室沒有獨立的衛生間,陸斯里讓蘇原先去,蘇原很快就回來了,身上穿著從家里帶過來的睡衣。
蘇原進門的時候陸斯里剛好坐在床邊看床頭柜里的小玩意兒,他就坐到了書柜邊的小沙發上。
在此之前氣氛融洽自然,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就旖旎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要睡在一起”這件事近在眼前了。
“要不我去隔壁客房睡好了。”蘇原說。
蘇原頭發沒吹太干,濕濕亂亂的耷拉在額前,眼神還莫名有些委屈,不知道還以為陸斯里欺負他了。
陸斯里笑:“床都沒鋪。沒事,就睡兩個晚上,分開睡外婆和鄒叔一定會發現的。”
“那好。”蘇原笑,“那你去洗漱吧。”
陸斯里洗漱慢一些,回臥室的時候發現蘇原還沒有上床,從書柜上拿了一本書在看。
“不睡么?”
蘇原抬眼,沒戴眼鏡的臉看起來很無害。
“嗯,你先睡,我看會兒書。”
陸斯里偷偷笑了一下,掀開被子上床睡覺,拿著手機回復一下工作伙伴上的新年問候。
一邊回消息一邊偷偷看蘇原。
——他明明都困得打瞌睡了,還在堅持看書。
看了十幾分鐘,陸斯里放下手機側躺下去,在被子里都忍不住笑,為了讓蘇原能安心上床睡覺,從不打呼的陸斯里不得不在躺下后的五分鐘發出拙劣的輕微鼾聲。
“哈呼——”
察覺到陸斯里睡著,蘇原才關掉臺燈,他輕輕掀開被子鉆了進來,這張床不大,就算盡量往兩邊睡都能感受到另一個人身上的溫度。
連呼吸都輕輕的,怕吵到陸斯里。
很久沒有干過這種無聊事情的陸斯里突然起了壞心眼。
陸斯里:“晚安。”
蘇原:“……”
第 24 章
蘇原被嚇得身體僵硬, 呼吸都停了兩秒,因為喝醉而混沌的腦袋根本想不出來該怎么面對被陸斯里拆穿自己裝看書不上床這件事。
整個房子都很安靜,直到蘇原聽到陸斯里偷偷笑的聲音。
他笑得肩膀抖動, 被子稍微滑下來一些,他偷笑的側臉無所遁形。
干燥的雪后夜晚,月亮掛在天邊,銀白色的月光灑進來一些,蘇原忽然就不覺得尷尬了。
他伸手給陸斯里把被子蓋好。
蘇原柔聲道:“晚安。”
因為知道是假的, 因為知道蘇原不會對自己做越界的事情,所以可以很安心地睡在他旁邊。
陸斯里隱約記得, 抑制劑失效的那個晚上,他用復雜眼神看著自己,告訴自己他是蘇原的樣子。
這一覺睡到快中午, 陸斯里看到手機上的時間也有些驚訝。
上一次睡到這個時間, 好像已經是學生時代的事了。
蘇原已經不在臥室里,陸斯里起來換衣服,在帶來的衣服里找卻發現自己帶來的羊絨毛衣不知道什么時候腋下脫線破了個洞。
想著只待兩天,沒有帶更多的衣服,陸斯里只好打開衣柜, 試圖在里面找到能穿的衣服。
可是高中畢業就出國,中間只回來了三四次,回國工作之后就搬出去住, 家里實在是沒有幾件成年后的衣服。
找來找去,挑了一件連帽衛衣。
灰白色的,很寬松, 上面有藍綠的英文字母印花,這是學生時代很愛穿的風格。
因為分化成了omega, 陸斯里的身高沒有再長高很多,那時候穿著寬松的,現在穿起來倒很合身。
反正在家里,隨便穿就可以。
剛打開臥室門就聽到樓下有聲音,陸斯里想起來大年初一是要包餃子,趕緊從旋轉樓梯跑下樓去。
這個別墅是外公外婆在結婚的時候買的,那時候外公家境還算殷實,這套房子就是兩邊長輩湊給他們的新婚禮物。
那時候外婆還是個憧憬著美好婚姻的女孩,想要住有旋轉樓梯的城堡,外公找人在這個面積并不算太大的別墅里修了個旋轉樓梯。
外婆很愛惜這個房子,維護得很好,甚至很多木質家具沉淀多年后更加有質感。
包括這個被陸斯里從小盤到大的樓梯扶手。
“外婆!”陸斯里在樓上喊了一聲。
蘇原聽到聲音抬頭看,只見陸斯里輕撫著扶手輕快地從樓上跑下來。他一眼就認出陸斯里穿的事高中的衣服,他記得自己在看到陸斯里穿了之后也去看了這件衣服,接近一千塊錢,是那時候的蘇原無法負擔的價格。
那時候就覺得這件衛衣陸斯里穿起來很好看,少年興致昂揚,尚在成長的漂亮身體撐起了這件寬大的衣服,休閑又可愛。
蘇原有片刻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六歲的陸斯里。
而這次,站在他面前的自己終于沒有那么黯淡了。
“愣什么?”
蘇原回過神來,“沒有,餡放多了。”
陸斯里在蘇原旁邊坐下來,想幫忙一起包,卻被外婆拍開,“先去洗手,廚房里溫著燕窩,吃一點再來。”
“好。”陸斯里說完起身。
他轉身往廚房走的時候,聽到外婆念叨了一句“里里這樣穿像二十歲呢顯嫩”,大家便哈哈大笑。
陸斯里轉身,看到幾個人其樂融融的一邊包餃子一邊笑,好像爸媽沒有離婚的時候一大家子幸福的樣子。
想到如今連打個電話都很難,陸斯里鼻頭有些發酸。
他打開水龍頭洗手。
不知道媽媽現在在做什么呢?大年初一基地上有餃子吃嗎?
吃過了午飯,外面有陽光,祖孫幾個出門散步,在公園里轉的時候看到有小孩子在吃糖葫蘆。
外婆感慨,“好多年沒有吃這個東西了,原來草莓也能做呀。”
“我給你們做冰糖葫蘆吃吧,正好下午沒事。”蘇原說,說完看向陸斯里。
陸斯里穿了大羽絨服出來,沒想到太陽曬著這么熱,熱得腦袋發昏。
他呆呆道:“我不會做啊。”
蘇原笑得很溫柔:“我來做,去買點山楂就可以,草莓藍莓之類的家里都有。”
陸斯里:“好,那我跟你一起吧,你都不知道這附近哪里有超市。”
Fiona和外婆回家,陸斯里和蘇原下山去找超市買東西。
車鑰匙沒有帶出來,想著就一小段路,走下去就可以,正好天氣不錯,走走也算運動。
“是不是熱?”蘇原問。
陸斯里嗯了一聲,“但是又不敢脫,我里面只有一件T恤和衛衣。”
蘇原聽完,把自己身上的飛行夾克脫下來,“你穿我的,我幫你拿著。”
陸斯里:“那你怎么辦?”
蘇原輕輕掀起自己的毛衣一角,向陸斯里展示自己里面的超薄羽絨背心:“我有這個。”
“……”陸斯里抿著嘴,憋不住笑。
會穿這種衣服來保證造型和暖和的小巧思,是很居家。
蘇原:“很暖和的。”
陸斯里:“我知道。”
生鮮超市里東西齊全,買到了需要的東西,一人拎著一袋走出來。
剛走出超市,陸斯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司徒鶴。
陸斯里給蘇原看了一下手機頁面,接起電話:“喂。”
上次的溝通不是很順利,又得知司徒鶴父親已經開始插手,陸斯里對這個電話的預期不高,他已經把消息給媒體,打算讓媒體介入造勢施壓了。
沒想到司徒開口,是恭敬謙虛的口吻:“對不起陸斯里,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陸斯里覺得不太對勁,微微皺眉說:“不夠。”
司徒鶴:“你在哪里,我來找你。”
陸斯里轉頭看向蘇原,想看一下他的意見。蘇原做事情向來穩當,本以為他會說司徒鶴態度轉變突然有貓膩,沒想到他很果斷的點頭了。
“可以,我跟你一起。”蘇原小聲說。
陸斯里心里還是不安,不能讓司徒鶴到外婆家去,左右看了下,右邊有個正在維修的停車場,過年停工了沒人,但是監控很密集。
“我把地址發給你。”陸斯里對司徒鶴說完,掛了電話。
“有個事情,我想跟你坦白。”蘇原忽然說。
兩人慢慢往停車場那邊走著,陸斯里心里還是在想事出反常必有妖,轉頭問:“什么?”
“首先要跟你說對不起。”蘇原說。
陸斯里停下來,“什么啊?你奇奇怪怪的。”
蘇原微微抿唇,而后抬眼看著陸斯里,跟他說:“其實這件事你媽媽插手了。”
“什么?”陸斯里有些不解,“誰告訴她的?你嗎?你怎么能聯系到她?”
蘇原看陸斯里有些激動,情不自禁抬手輕撫他的肩膀。
“是我告訴了Fiona,我真的很擔心這件事情,但是想了又想,自己真的沒有比你更好的辦法去解決,于是Fiona就去聯系了你媽媽。前兩天都沒有回應,直到昨天她才有回復。”
“我知道了。”陸斯里淡淡地說。
蘇原本以為陸斯里會生氣,一直緊張地等待他的回應,沒想到只有“我知道了”四個字。
從一開始他和Fiona就知道,陸斯里不喜歡別人這么做事,但誰也不想看陸斯里受委屈。也許他有自己的處理辦法,但這個過程對陸斯里的傷害也很多。
“抱歉。”蘇原沉聲道。
“不用抱歉。”陸斯里笑了一下,“挺好的,我媽怎么說的?昨晚她是不是跟你說什么了?”
蘇原看他好像真的沒有生氣,心里輕松了一些,“阿姨跟我說,她打了電話周旋關系,讓我多陪陪你不讓你生氣,還有新年快樂。”
陸斯里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蘇原:“打了個電話司徒鶴就馬上來認錯,阿姨是不是軍銜很高?”
陸斯里抬眼看他,抿著唇笑,眼睛彎彎的,“非常。”
此刻他眼里的驕傲和自豪明晃晃,蘇原確認,表面上和媽媽有很大隔閡的陸斯里,是愛媽媽的。
司徒鶴到的速度比陸斯里想象的要快,跟他一起來的還有汪申。
司徒鶴一家被敲打,他全副武裝的來給陸斯里道歉,沒想到對方把他約在了一個廢棄停車場旁邊的小路上。
自己帶了公司的老板來,他和自己老公穿得亂七八糟剛逛完超市。
心里還是有些不爽,但心里也明白他搭上全家也惹不起陸斯里。
認識陸斯里兩年了,都不知道原來他父母是可以一個電話叫來司令敲打司徒家。
“陸斯里。”
陸斯里和蘇原怕水果放地上臟,只能一直拎著,聽到司徒鶴開口,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毫不猶豫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那天是我心思不純,我的確是忘了打抑制劑,也的確是看到你也來了才故意跟著你去衛生間摘掉封閉貼的。”
司徒鶴說得很順暢,應該是默默整理過措辭,他抬頭看向陸斯里:“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愿意承受懲罰。”
陸斯里微微后退往蘇原身邊靠,仿佛是嫌臟。
“那你去自首,說你在公共場合惡意釋放高攻擊性的Alpha信息素。”
“陸斯里。”司徒鶴眼神里多了一絲祈求,“我真的錯了,求你饒了我,明年我有兩個電影要沖獎項你知道的。”
蘇原輕輕笑了一下。
陸斯里微不可見的愣了一下,然后接著跟司徒鶴說:“你決定在衛生間里撕下你的封閉貼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的后果。”
在這個吵嚷著abo平權,但實際上abo之間的權利平衡越發敏感,一個當紅明星在公共場合故意釋放高攻擊性的信息素這種事情,能在熱搜上吵上三天三夜。
而司徒鶴的家庭背景幾乎是透明的,這樣的丑聞,除了他自己,他家的產業也會受到影響。
“對不起!”司徒鶴忽然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陸斯里和蘇原有些被嚇到,司徒鶴看他們慌神,立刻抬手狂扇自己巴掌。
陸斯里皺眉:“夠了!”
司徒鶴:“別報警……”
看著司徒鶴這樣子,陸斯里心里惡心得不行,沒有回答司徒鶴,只是轉身和蘇原說了聲“走吧”。
司徒鶴像個瘋子一樣跪在身后,陸斯里和蘇原拎著超市袋子并肩走,一邊聊天一邊慢慢走回家。
“就這樣了嗎?”
“沒啊,我已經把消息給媒體了。”
“也好,這樣司徒鶴受到輿論壓制,也不敢把你說出來。”
“嗯。”陸斯里點點,忽然想到什么,轉頭問蘇原:“你剛剛笑什么?”
蘇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下。
“司徒鶴說得好像你不報復他,他就真的能拿獎一樣。”
陸斯里笑。
“笑什么……”
“就是覺得,你有時候也挺毒舌的。”
第 25 章
蘇原很想否認一下, 但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從小在“老實人Beta”濾鏡下長大的蘇原,撤掉濾鏡是什么樣子的呢?
也許根本沒有人在乎,因為一個善良老實的Beta就是最好的。
而今天揭開濾鏡的人竟然是陸斯里, 細細品味之后,蘇原覺得并不是壞事。
他相信陸斯里不是一個淺薄直白的人,他一定會懂得品味擁有不同面的自己,因為只懂得品味正面的人,實在是太沒有魅力了。
兩人慢慢走回別墅區, 到家的時候鄒叔已經把白砂糖麥芽糖準備好,廚房寬敞干凈, 蘇原擼起衣袖,先把山楂處理了。
陸斯里很多年沒有吃過冰糖葫蘆了,印象中上一次吃至少是三年以前。
他在旁邊圍觀。
這時候外婆拿了一條干凈的圍裙進來。
“小蘇, 這是我之前用的圍裙, 洗干凈的,你快穿上免得把衣服弄臟。”
“好。”蘇原回頭,但是剛剛在處理山楂核,兩只手都是臟的,他想去洗手, 卻被外婆打斷。
外婆把圍裙扔給在一旁干站著的陸斯里,“里里給小蘇穿上。”
“啊?”
“穿上呀,難不成要我幫你老公穿?”
陸斯里哦了一聲, 接下圍裙,但外婆還不走,在一旁交待著做幾串沒有芝麻的, 鄒叔不吃芝麻。
逃不掉了。
陸斯里轉頭看蘇原,他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 抬起手肘用手腕輕輕推了一下眼鏡。
“要不我還是自己來吧。”
“我來。”陸斯里說,他知道要是不幫他穿,外婆不知道還要念叨多久。
還好這是比較簡單的款式,套到脖子上之后再在后腰綁好就可以。
蘇原身高比陸斯里高個三四厘米,微微彎腰讓陸斯里操作,彎腰的時候沒有控制好距離,一下子靠得很近,四目相對的火花讓陸斯里不得不閃避。
“轉身。”陸斯里伸手,想要把蘇原轉過身去,這一著急直接把手放在了蘇原的腰上。
握住蘇原的腰的瞬間,陸斯里耳尖開始發燙。這難道就是骨科醫生的腰嗎?怎么會這么硬?
盡管穿著毛衣,還是能感受到他腹部的肌肉線條。
陸斯里感受到蘇原也輕輕顫抖了一下,很僵硬,他趕緊松開手。
在蘇原轉身的三秒鐘里,陸斯里在腦海中回憶了抑制劑失效的那個晚上,蘇原不穿衣服的樣子。
“好了么?”蘇原問。
陸斯里手指纏著兩根帶子,在聽到蘇原的話之后快速打了個蝴蝶結,“好了。”
蘇原說:“謝謝。”
陸斯里:“不客氣。”
外婆:“甜蜜的呢。”
陸斯里、蘇原:“……”
因為這是外婆想吃的東西,陸斯里為表孝心在廚房留下來打下手,雖然蘇原看起來并不需要,但陸斯里獲得了心理安慰。
以及——
深刻思考自己最近總是對蘇原的□□產生臆想是不是抑制劑減量的原因。
陸斯里很想直接把所有變化賴到抑制劑減量這件事情上,但Beta沒有信息素,此刻的蘇原根本不能用信息素來吸引自己。
“可能是今天天氣太好,像是春天到了。”陸斯里這樣想。
冰糖葫蘆做法不難,蘇原做得很好,除了山楂還做了冰糖草莓和藍莓之類的,大家分著吃了一點,外婆要把裝好的一盒帶去隔壁串門。
Fiona自然是陪著外婆去,鄒叔去院子里收拾花花草草,家里就只剩下了陸斯里和蘇原。
兩人過完嘴癮,窩在沙發里看電視閑聊。
“外婆家里有好多外語書。”蘇原指著書柜說:“早上我看了看,英語和德語最多,外婆是教德語的嗎?”
陸斯里搖頭,手里還端著一杯紅茶,他說:“外婆一開始在高中教語文,后來去大學是教文學史的。”
“那這些書是?”
“媽媽看的,也有一些是爸爸買的。”陸斯里說著,也看向書柜說:“我媽從小就對航海有興趣,想要當海軍,就很喜歡看這些很造船啊機械類有關的書。爸爸也是,你仔細看就能發現,一大半都是和航海航天有關的書籍。”
蘇原嗯了一聲,看著這滿墻的暑假情不自禁感慨:“阿姨和叔叔真的很厲害。”
“是啊。”陸斯里輕聲附和,但眼神從書架那邊收回來,喝了一小口紅茶。
蘇原偷偷看一眼陸斯里,想說點什么,但是看他情緒不高就沒有說出口。
“你是不是想問他們為什么會離婚?”陸斯里忽然看向蘇原。
沙發很大,他們盤著腿,中間隔了一米左右的距離,蘇原微微頷首。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而且這件事在家里不愉快,自己這樣很不禮貌。
蘇原:“抱歉,我不該……”
陸斯里卻沒有聽完蘇原的話,直接開口說:“他們在學生時代就成績斐然,是各自專業的名人,他們聽說過彼此但是不認識。后來畢業工作,經人介紹認識,戀愛三年之后就結婚了。”
蘇原安靜聽著。
“聽說很幸福吧。”陸斯里故作輕松,看蘇原一眼之后繼續說:“我小時候也覺得我們一家很幸福,那時候爸媽的工作都還在國內,工作也沒有那么高的機密性,他們都很喜歡我對于寄予厚望。后來我慢慢長大,遲遲沒有分化,他們也越來越忙,也許是工作和家庭難以兼顧,加上那時候我分化成了Omega,他們很快就離婚,然后走向了更宏偉的世界。”
“不是你的原因。”蘇原著急解釋。
陸斯里輕輕笑,“你怎么知道?”
在這個視角上,蘇原是徹底的外人,他自然是沒有什么立場來判斷的,但他不想陸斯里那樣說自己。
他自己表情都有些牽強,輕聲道:“這只是他們的選擇,除了孩子他們也有自己的人生,也許……只是因為他們感情破裂之類的關系。”
“也許吧。”陸斯里并不否認。
安靜了片刻,陸斯里雖然眼睛看著電視,但是能感覺得到蘇原一直在看自己。
他輕輕嘆口氣,說:“也許我是在為自己難過吧。還辜負了他們這么多年的期待,有時候會覺得那十八年像夢一樣,我竟然曾經那樣活過嗎?”
明明是陽光明媚大年初一下午,客廳里甚至還有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灑在地毯上,溫暖又柔軟。
蘇原看了陸斯里好一會。
“你很好,以前很好,現在很好,當Omega也很好。”蘇原說。
陸斯里轉頭看蘇原,笑了笑。
蘇原皺眉,終于問出這句話:“你……真的那么厭惡分化成Omega的自己嗎?”
陸斯里沒有說話。
沉默片刻,在蘇原問出為什么之前,陸斯里淡淡道:“如果你從小就是看著各種各樣優秀的Alpha長大的呢?”
說完他笑了一下,告訴蘇原:“但你別誤會,我不討厭自己。”
蘇原嘴唇微張,胸口有些堵。
陸斯里只說了一句話,但蘇原好像聽到了更多。
“別這樣啦。”陸斯里笑,“我已經長大了,我知道自己會有自己的人生,也知道不能一直美化沒走過的那條路。你呢?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你父母?他們是怎樣的人?”
蘇原垂眸,喝了一口水之后說:“那時候還太小,不記得了。”
春節的幾天假期很快就過去,蘇原在初五的時候就回醫院上班,放假期間堆積了幾臺手術,幾乎每天都要加班。
在網絡流量最大的春節,司徒鶴在公共場合惡意釋放高攻擊性信息素的事情被八卦報道報道了出去,司徒鶴粉絲量大,不少粉絲是Omega,這樣敏感的新聞很快擴大,無論怎么公關都沒有用,在輿論風波中代言掉了大半。據說還因為影響惡劣被AO行為協會立案調查,連司徒家的企業官方都出來道歉,股票大跌。
陸斯里在家里休息了幾天,安全度過了第二個抑制劑減量的發|情期,中間還見了江闕一面,確認她們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之后才放心。
江闕都覺得奇怪,這件事怎么做到完全把陸斯里和如雀全都隱去,順利地把司徒鶴一人放在輿論風暴中。
很快到了復工的時間,陸斯里和Fiona忙碌的生活又開始了。
復工有很多繁瑣的工作,合作的多家影院要進入新一輪的審核,陸斯里也要跟幾家大影院的老板面談。
今天見了兩家,送走客人之后陸斯里口干舌燥,拿著水狂喝還是覺得不解渴,如果有杯冰美式就好了。
不過陸斯里已經答應蘇原和醫生,調理身體期間戒掉咖啡因,真的很累的時候就打個盹。
Fiona敲門進來,和他對一下下周的安排。陸斯里剛趴在桌子上睡了十幾分鐘,揉著眼睛看需要簽字的文件。
“嘉慶的夏總提前約過周日大高爾夫,時間在……”
“周天不行。”陸斯里從文件里抬頭,“周天我有事情。”
Fiona:“好,我去溝通。”
簽完文件,對完會議和飯局,Fiona收拾文件準備走,要出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你周天要干嘛?”
以前可很少見陸斯里爽約的,這次還是嘉慶的夏總。
陸斯里:“沒干嘛。”
Fiona:“你買按摩椅干嘛?
陸斯里:“你怎么知道?”
Fiona:“行政跟我說你問她要購買方式。”
“好吧。”陸斯里靠向椅背:“今天要去蘇原小姨家里做客,買的新年禮物。”
Fiona笑,還用手里的文件擋著臉,一副很少女的樣子扭著腰就走了。
陸斯里抱胸:“笑什么……”
今天是在外婆的建議下去蘇原家里給小姨一家拜年。
結婚之后陸斯里和蘇原每周基本都去一次外婆家里,但是蘇原小姨家一次都沒有去過,陸斯里心里其實是有些愧疚的。
畢竟當初都是為了應付家里人結婚,如今只有蘇原在幫自己應付。
除了之前想好的按摩椅和平板電腦,陸斯里后面又陸陸續續買了不少東西,什么補品啊水果衣服之類的,還有三個超大紅包,想著好好補償一下蘇原。
東西太多,叫了貨車來拉過去,陸斯里開車去接蘇原。
在樓下開著車窗等的時候居然碰到了蔣醫生,對方看到陸斯里主動打招呼。
“來等小蘇嗎?”過了個年,蔣醫生好像又胖了點。
陸斯里點頭笑著回答:“是的,蔣醫生還沒下班嗎?”
蔣醫生:“我今天值班,你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最近怎么樣?”
陸斯里:“一切都好。”
“好,那我先上去了。”蔣醫生說完要走,轉身之后又轉回來:“對了,怕你們忘記提醒一下,人造信息素的保質期是一個月,距離上次時間差不多了,不管用沒用完都記得叫醫院那邊重新配。”
陸斯里臉蛋紅紅:“好的,謝謝蔣醫生。”
又等了一會兒蘇原才下來,他小跑過來,冷風吹得鼻子都紅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有,不著急。”陸斯里給他開門,然后伸手把車內的空調調高了一些。
蘇原:“小姨剛剛打電話來,說飯菜做得差不多了。”
陸斯里:“好,走吧,別讓小姨等急了。”
小姨一家原本是在市區里工作,后來攢到了錢,到偏郊區一點的地方開了一家超市,去年還剛剛買了個二手房。
到的時候已經快七點鐘。
這是個老小區,房子有些破舊,但小區綠化很好。
蘇原:“走吧。”
陸斯里拿著手機在看物流,“等一下。”
“怎么了?”蘇原問。
話音剛落,陸斯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貨車司機的電話。
陸斯里不太清楚周邊地形,描述了兩句自己和司機都是蒙圈的。
蘇原從對話片段聽出來是怎么回事,心情已經蕩漾,輕聲說:“我來。”
陸斯里把電話給他。
他一邊跟司機描述著位置一邊看著陸斯里,幸福得赤|裸的眼神看得陸斯里都不好意思了,又沒有手機,只能揪一片樹葉撕一撕。
蘇原問清楚貨車大小之后告訴他從哪個門進來,很快貨車停在了單元樓門口。
蘇原:“……”
這也太多了!陸斯里這是送年貨還是嫁妝?
“快來一起幫忙呀。”陸斯里喊他。
貨車停車卸貨的聲音引得鄰居們都在陽臺圍觀,小姨一家也發現是蘇原和陸斯里回來了,忙下樓幫忙。
“怎么買這么多東西!”小姨驚呼。
“小姨好,新年快樂,只是一些小東西。”陸斯里自己謙虛一下。
小姨看向蘇原,心想買這么多東西太破費了,但蘇原只是笑著點頭,示意沒關系接受就好。
東西搬得差不多,妹妹從樓上下來了,因為她上學的原因陸斯里至今沒有見過面。
但她一眼就認出了陸斯里,跑過來特別親昵的輕輕摟一下陸斯里的胳膊,“哥哥你來啦!謝謝你的禮物~”
陸斯里啊了一聲,自己明明還沒有把她的禮物拿出來。
鄰居也來幫忙,東西很快就搬了上去,房子挺大,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家里站了好多來看熱鬧的鄰居。
都聽說蘇原結婚了,這是第一次來都好奇過來看。
陸斯里覺得自己像結婚當天上門的媳婦,雙手握在一起,臉上掛著笑容時不時點頭回答問題。
“哎喲,送這么多東西家里都快填滿了。”鄰居打趣陸斯里。
陸斯里不太會應付這種場合,正局促的時候蘇原默默站到了他身后,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蘇原:“還好,嬸嬸別這么說。”
“蘇原你真有福氣。”
“是啊,長得也這么好看,跟電視上的明星一樣。”
“還在那么大的公司里上班,真有本事。”
陸斯里聽得臉紅,臉都笑酸了,忍不住轉頭去看蘇原,沒想到蘇原笑得比自己還燦爛。
“啊啊啊——”妹妹驚呼,眾人看過去,原來是妹妹發現拆開的東西里有平板電腦,上面還貼著紙條“給妹妹”。
妹妹沖過來一把抱住陸斯里和蘇原,三個人緊緊勒在一起,蘇原本來就把手搭在陸斯里肩膀上,現在陸斯里整個人都在蘇原懷里,兩顆心怦怦跳。
“……怎么了?”陸斯里問。
妹妹蹦蹦跳跳,笑容洋溢著大聲說:“我一直想要一個平板電腦!小陸哥哥你給我買的禮物我都好喜歡!手鏈喜歡自行車喜歡今天的平板更喜歡!哥哥你太好了好喜歡你。”
“是啊。”小姨也笑著說:“你過年才給我們買了年貨、買了金項鏈和大電視這些,今天又送這么多東西,太破費了小陸。”
“啊?”陸斯里轉頭看蘇原。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送了這么多東西?
第 26 章
在小姨家坐了半個小時后, 陸斯里才知道,自己是一個懂禮大方,逢年過節會送禮物, 但是身體不太好需要調養、工作又很忙的人。
今天的貨車送禮物事件更是把陸斯里的人設坐實,不光小姨一家,現在整個小區都知道,19棟301家的侄子和一個有錢帥哥結婚了。
對方不但有錢還很帥,見誰都是笑瞇瞇的非常有禮貌, 兩小口感情很好,說話都摟著肩膀。
小姨一家在附近開超市, 人緣很好,大家對陸斯里自然是一通夸獎。
來家里看熱鬧的鄰居們陸續散去,內向的姨夫終于從廚房里出來了, 他端了一個大砂鍋出來, 陸斯里一看,竟然是佛跳墻。
“這都能自己做?”陸斯里輕聲說。
蘇原在旁邊:“嗯,姨夫以前是廚師。”
陸斯里:“現在不做了嗎?”
“爸爸的手受傷不太靈活了。”妹妹在旁邊說。
妹妹叫詹鎧君,短短的妹妹頭,眼型狹長臉很小, 才高中就已經長到170cm,手長腿長的很有模特范,但性格是個機靈小可愛, 還有點中二。
她一邊擺弄自己的新平板電腦一邊解釋:“那時候爸爸工作的飯店的設備不合規,操作攪拌機的時候零件脫落飛出來,扎到爸爸的右手掌, 傷到了神經不能高強度工作了。不過做飯還是很好吃,你看, 把我和哥哥吃得這么健康。”
看得出來詹鎧君是在長輩的關愛和陪伴下長大的,開朗又嘴甜,陸斯里想起蘇原說過,雖然父母早逝,但他過得很好,現在陸斯里完全相信了這句話。
“看著幾個菜就知道很厲害。”陸斯里說。
很快菜就都上桌了,小姨家的餐桌是長方形的,現在一共有五個人吃飯,菜都集中在一邊。
“吃飯了,孩子們。”小姨叫大家吃飯。
已經三十歲的陸斯里和蘇原依然被劃分為“孩子”這個分類,兩人相視一笑。
陸斯里跟著蘇原過去一起盛飯,小姨把切好的水果端上來,見陸斯里要坐在側面的位置,忙拉著他坐到主位上。
“你坐這里,這里好夾菜。”
“不不不。”陸斯里連連拒絕,“我是晚輩,怎么能坐主位呢?”
雖然從小在家里長輩也疼愛,但家里長幼尊卑還是很嚴格。
小姨笑:“這有什么,我們家里喜歡誰就讓誰坐,聽小姨的。”
“沒事。”蘇原也輕輕拉他的手腕,讓他坐下安心吃飯。
陸斯里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大家好像真的不介意,妹妹甚至還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
滿滿的一桌子菜,看起來不比飯店的差,蘇原給陸斯里夾了一塊鮑魚,“你嘗嘗。”
陸斯里吃一口,抬眼的時候發現小姨一家都看著他,在等他的反饋。
“好吃。”陸斯里笑,“怪不得蘇原這么會做飯,原來是跟姨夫學的。”
說完陸斯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嘴甜的夸獎誰了。
但小姨一家都很給面子的哈哈大笑,內斂的姨夫也笑:“喜歡就好。”
小姨也附和:“你這一說啊,以后這倆男人就長在廚房里了。”
陸斯里笑,乘勝追擊道:“廚房里的男人不比T臺上的差啦。”
小姨笑得前仰后合,說:“有道理啊,說實話有時候覺得穿圍裙也蠻帥的。”
“那是自然。”陸斯里豎大拇指稱贊。
小姨揶揄陸斯里,“看來我們小陸的品味跟我差不多喲。”
兩人你來我往,哈哈大笑。
“快吃快吃。”小姨給陸斯里夾白切雞。
陸斯里說好,停下來吃菜,這一安靜陸斯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不是有點太over了,怎么跟長輩在這里亂意|淫男人。
他偷偷抬眼看蘇原。
——他怎么比我還不好意思?臉紅成那樣?
陸斯里暗笑,也徹底放松下來。
餐桌上的話題很多,說說家長里短,妹妹吐槽學校里的事情,聽得有意思的時候陸斯里也講一點娛樂圈的八卦。
晚飯吃完,蘇原和妹妹收拾餐桌,陸斯里也想上去幫忙,卻被小姨拉住。
“小陸你來。”
陸斯里跟小姨坐到沙發上,小姨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一個紙箱子打開,里面是紅棗和一些堅果。
“這是我們老家的一些土特產,你別嫌棄。”
陸斯里忙說:“怎么會,謝謝小姨。”
小姨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包:“小姨是長輩,送你一個紅包,祝你新年快樂,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她知道陸斯里家有錢,他自己的薪水也很高,要比禮物的貴重他們比不過,但心意總歸要到,該有的都要有。
陸斯里垂眸,看著這個的紅包,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因為覺得自己不缺錢。
但小姨的話他聽進去了,陸斯里笑笑:“謝謝,小姨也是。”
他大大方方地接下了這個紅包。
這時候蘇原從廚房里出來,見小姨給了陸斯里紅包打趣道:“我都沒有。”
小姨震怒:“過年前給你的不是紅包是什么!”
蘇原笑:“小姨,那我們就準備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小姨說了好,要起身送他們了才想起什么,轉頭找自己老公,“老公!你不是說給小陸做了禮物嗎?”
“啊?”就連蘇原都有些驚訝。
姨夫從陽臺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圓球形狀的玻璃缸,姨夫性格內向不怎么愛說話,超典型的Beta男。
他把玻璃缸遞給陸斯里,“我平時玩點魚缸和微景觀什么的,聽蘇原說你喜歡苔蘚類的信息素,我就弄了些苔蘚小草做了這個,你隨便擺哪里看著玩。”
微景觀陸斯里知道,制作一個生態好的微景觀是很費心費力的事情,里面的每一樣植物都要精心挑選、養護。
陸斯里捧著玻璃缸舉起來仔細看,養護得很好,濕潤的苔蘚散發著淡淡的泥土和甘苔香氣。
陸斯里有些鼻酸。
他微微把景觀缸抬高一點,讓景觀缸擋住自己的眼睛,偷偷深呼吸平復情緒。
蘇原的家人都知道自己在調養身體,知道自己喜歡吃什么,知道自己喜歡的信息素,并且投其所好的為自己準備了這些。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間和地點,蘇原跟他的家人們說了很多自己的事情。
他口中的自己,得有多好才能收獲到這么多的愛。
或者是,他們得有多愛蘇原才能這樣愛屋及烏的對自己好。
平凡普通的Beta家庭,很溫暖。
“謝謝姨夫。”陸斯里說。
蘇原似乎是察覺出陸斯里的情緒變化,在一旁拿起小姨準備的特產說:“好了,時間不早該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陸斯里抱著那個小玻璃缸看了很久,蘇原開著車問他喜不喜歡。
陸斯里輕輕嗅了一下,“喜歡。”
蘇原:“下次讓姨夫給你做個更大的,放在電視機旁邊的柜子上。”
陸斯里卻輕輕搖頭:“我怕我養死了。”
蘇原:“有我在呢。”
“可是……”陸斯里忽然頓住,沒有繼續說。
蘇原沒猜出陸斯里想說什么,便淡淡笑道:“你放心,我從小看姨夫弄這些,怎么養護我都懂的。”
陸斯里轉頭看蘇原,他今天心情很好,總是笑著。
看他這樣的好心情,陸斯里說:“好。”
那句“可是兩年后我們就會分開”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回到家,陸斯里把那個小小的微景觀缸放在了餐桌旁的置物架上,吃飯喝水隨時都能看到。
這個置物架一開始只有杯子,現在慢慢添加了很多小擺件,還有蘇原收集的紀念品之類的,擺在家里好看又溫馨。
陸斯里想到要是離婚分開,這些他是不是都會帶走。
有點舍不得。
回到家,陸斯里吃了今天的藥窩在沙發里處理工作,蘇原在廚房烤面包,上次陸斯里說牛角包好吃,現在他隔三差五就要做一次。
回了兩個郵件,陸斯里抬頭轉動僵硬的脖子,撇到蘇原正半蹲著拿手機拍烤箱。
陸斯里喃喃:“記錄美好生活么。”
陸斯里想起之前看過蘇原的朋友圈,挺有意思的,便拿出手機點進了蘇原的朋友圈。
下拉到上次看過的那里開始看。
[下班兼職舞伴。]
——他陪自己參加年終盛典的那天,拍了香檳杯,但背景是自己的背影。
[新家小區里貓咪,可愛。]
——好像是在樓下草地上,一只三花貓,在舔蘇原的手背。小區里居然有貓我怎么沒看到過?他喜歡貓嗎?
[空閑去聽了蔣主任的第二性征專題報告,受益頗多。]
——骨科醫生聽這個干嘛?不會是為了我吧?
[廚藝見長。]
——李崖來的那天做的飯菜,怎么還有跟李崖的合照?我都沒有!!
[新年快樂!]
——在外婆家吃的年夜飯,和第二天買的冰糖葫蘆原料,放大一看旁邊有一只腳,好像是自己的。
“怎么跟我有關的都是暗戳戳的?”陸斯里想。
最近的一條是醫院的相關公告,看起來是那種醫院要求發的公眾號文章。
陸斯里點進去看了一下,是市立醫院的進修項目,上面列舉了很多符合進修條件的醫生。
沒有任何思考,陸斯里很自然就在里面找蘇原的名字。
果然有。
看到蘇原的介紹陸斯里才知道,原來蘇原現在還在攻讀博士學位。
公眾號里描述了這個項目是跟哪些國家哪個醫院合作的,有哪些業內泰斗會參加,進修的時間是多久,以及名單上的醫生該在什么時候提報進修申請等等。
“他會去參加嗎?”
剛剛還在興奮翻閱蘇原朋友圈的陸斯里忽然冷靜下來。
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陸斯里在里面看到了就算不是學醫的人也知道的大學和醫院,能夠出國去學習國際前沿的技術應該是每個有抱負的醫生的追求。
再此之前,陸斯里滿腦子都只是自己的理想,從未想過,蘇原也會有自己的理想。
而市立醫院的骨科醫生,也不會是他職業生涯的終點。
“明天吃牛角包哦。”蘇原在廚房說。
陸斯里回過神來,“好。”
接著聽到他關冰箱門的聲音,蘇原從廚房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個盒子走到沙發旁邊:“我跟luke那邊溝通好訂了下個月的人造信息素,這個要回收銷毀了。”
“好。”陸斯里說。
蘇原身上散發著烘焙的香氣,香香暖暖的,聞起來很有食欲,他在陸斯里旁邊坐下休息,把盒子放到茶幾上,自言自語說:“好浪費啊。”
陸斯里:“……”
蘇原說完察覺不對,轉頭解釋:“我的意思是,這個挺貴的。”
四目相對,怎么用掉那只人造信息素的回憶再此涌上腦海。
兩張臉靠得很近,蘇原身上的烘焙香氣和家里甘苔調的香氛融合在一起,溫熱的氣息噴灑,氣氛旖旎。
陸斯里想要逃避蘇原的眼神,垂眸的時候卻看到他滑動的喉結。
再抬眼的時候發現蘇原好像靠得更近。
在感情上遲鈍如陸斯里也感受到了這是一個近在咫尺的吻。
“你這樣……會不會太虧了。”陸斯里輕聲說。
“什么?”
“你總是做得更多。”
“不會。”
陸斯里看著蘇原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輕咽口水,混沌的大腦浮現許多畫面。
他微微偏頭。
而進修名單忽然出現。
陸斯里忽然后撤從沙發上起身。
“謝謝你。”陸斯里說。
蘇原抬頭看陸斯里,他微微急促地喘氣,破碎的眼神中有不解。
陸斯里欲言又止,手指的指甲頂著手掌感受這微弱的痛感。
他說:“我會永遠記得這些的。”
第 27 章
陸斯里進了臥室。
這是個無眠的夜晚, 陸斯里在床上換了好幾個姿勢都沒能順利入睡,想吃安眠藥又想起蘇原和醫生的囑咐。
陸斯里腦海里回蕩著李崖說“蘇原是不是一直暗戀你”、回蕩著蘇原對自己說“要不要考慮跟我結婚”、回蕩著他剛剛貼近時近在咫尺的臉。
還有他想要的吻。
陸斯里問自己:我想要嗎?偏頭的那一刻是心動嗎?
和蘇原重逢后到現在發生的種種,是既定的療程還是感情的變化?
和蘇原在一起的時候安定輕松的感覺是愛嗎?
總是想要對他更好一點, 真的只是愧疚嗎?
如果真的是愛,我們會有未來嗎?
問題太多卻都沒有答案,想了很久都睡不著,陸斯里索性起身,他披了一件厚針織開衫推開陽臺的玻璃門到陽臺透氣。
從過年開始天氣都不錯, 氣溫沒有那么低,天空總是萬里無云, 抬眼看去明月將圓,掛在天邊,整個城市都籠罩著淡淡的朦朧月色。
在陽臺站了一會兒, 陸斯里忽然聽到有小貓的叫聲, 往樓下看了看,沒有找到小貓在哪里。
原來小區里真的有流浪貓,在這里住了快三年的陸斯里竟然都不知道。
“蘇原很喜歡小貓吧。”陸斯里忽然想。
在陽臺呆了一會兒,陸斯里覺得心情沒有那么沉重了便進屋子去睡覺。
陸斯里這邊關門,房子的另一面蘇原打開了自己的門。
蘇原出門之后第一眼就往陸斯里那邊的陽臺看, 沒有人,自己便靠著欄桿看看月亮。
他很少失眠,今晚卻怎么都睡不著。
腦袋里像走馬燈一樣想著從前, 想著最近的生活。
蘇原一只認為自己是個很容易知足的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會得到什么,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但在靠近陸斯里之后就變了,他越發貪心, 竟然想跟陸斯里要一個吻,甚至想要一個未來。
——因為他得到了陸斯里的回應, 他以為那是回應。
也許,貪心不足才是人的天性,蘇原也不能例外。
蘇原緩緩轉頭看向陸斯里的陽臺,想到剛剛他后退避開的樣子,忍不住泄氣低頭。
這次是自己讓他難過了嗎?自己讓他陷入了難以抉擇的境地。
可是,明明在某些時刻感受到了他也很幸福。
還是說對于現在的陸斯里而言,接受幸福也是不容易的事。
童年的夢易碎,幸福也是。
室外溫度有些低,蘇原輕攏自己身上的針織開衫,正準備回屋的時候聽到樓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蘇原往樓下看,原來是平時投喂的小三花在樹下玩落葉堆。
蘇原在樓上看了一會兒,小三花從樓下消失了蘇原才回屋去。
沒過兩天荔城迎來一波降溫,兩人工作都忙,除了早餐都不能一起吃飯,家里廚房都冷清了。
從北海道之行后,Parker那邊和亞洲三個分部聯系都很少,陸斯里覺得跟Parker職位調動有關。
從過年等到現在,終于等來了消息。
亞洲分部成立的消息確定,將在年底或者明年初成立,但在中日韓哪個國家設立亞洲總部還沒有消息。
“你跟Alfonso最近有聯系嗎?”陸斯里一邊看著郵件一邊問Fiona。
Fiona回想了一下,“有,但是很少,而且基本都是私事。”
陸斯里抬眼,“哦?”
“因為他過兩個月要來中國旅行,我們兩個真沒那個意思,你再說我生氣了。”Fiona說完,想到這里是公司,就補充了一句:“陸總。”
陸斯里笑:“好的,Fiona總助。”
Fiona坐在沙發扶手上,在等陸斯里把文件簽好,他看著陸斯里終于有點肉感的側臉偷偷笑。
以前陸斯里才不跟她開這些玩笑。
分化后總是很敏感的他總是板著臉,不管什么時候都要讓自己看起來很強、很有氣勢。但除了下屬這個身份,自己還是他的家人,擔心他的身體卻不敢說,就像面對斷了腿的人不敢提一起去打球一樣。
現在的陸斯里柔和了很多,Fiona無從判斷他的變化從何而來,是因為藥物還是因為人呢?
亞洲分部要成立的消息大家很快都知道了,下午三個總監一起開會討論一下這個事情。
雖然制片、發行、展映的三個總監職級是平級,但實際上陸斯里一直是中國分部的主心骨,平時和總部溝通最多的也是他,算是有實無名的總經理。
“新電影人”的計劃在開年的時候就討論過一次,大家都覺得可行。
魏源在圈內的資本資源不多,但是在導演圈子里混得很開,他本人就是導演出身,藝術涵養比陸斯里高很多。
LA總部的領導曾說魏源平庸,但陸斯里認為是他們不懂中國人的“中庸之道”。
這次會上魏源列了兩份名單。
“這是我最近兩年覺得還不錯的新人,很新,最新的還在讀大學,但作品立意思想都不俗。”魏源把名單放大,“技術F&A可以給到很大的支持,但靈氣是培養不來的。這一份是目前我知道的一些在電影節上展露頭角,但版權還沒有賣的作品,陸總可以讓手底下的人看看。”
陸斯里認真看了一遍,“和江闕那邊的計劃有重合嗎?”
魏源,“沒有,要是不管江闕那邊的我肯定得把如雀寫上去啊。”
陸斯里笑,想到之前如雀幫過自己大忙,心里很感謝,本人還是個非常有才華的新人導演,對她好感更多。
“那我這邊來做個提案,下周給Parker,同時我再去跟江闕接洽。”
“江闕也是夠犟的,錢都送上門了還不要。”魏源吐槽。
陸斯里:“是我的行事作風太商業化了,她會有顧慮也很正常。”
魏源:“什么年代了,想搞文藝也要先吃飽飯吧,你看她手底下那幫人窮的。”
會議室里的人被逗笑,會議結束都各自忙去了,陸斯里和魏源還在說江闕那邊的事情晚了一點,起身的時候會議室里只剩他們倆了。
“行,那我回去忙了。”魏源說。
“好。”陸斯里也收拾一下自己的電腦,“對了魏哥。”
“什么?”
“你……你老婆出國留學的時候你什么感覺?”
“什么感覺?”魏源摸不著頭腦。
陸斯里隨便敲敲鍵盤,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問:“就是兩個人都不在一個地方,不會影響感情什么的嗎?你也不擔心她在那邊的生活嗎?”
“這個嘛,我沒有誒。”魏源說著坐下來,翹著二郎腿說:“首先我相信我老婆是個完全能生活自理的人,她有獨立的人格和生活。其次感情本身就不可琢磨,我明白她想要追求的東西,她也會明白我的愛,這就夠了。”
陸斯里品味了一下魏源的話,沒太聽懂。
“好吧。”
魏源看陸斯里那個表情,笑了一下:“你以后會懂的。”
回辦公室忙了一會兒,luke過來了。
這是陸斯里減量抑制劑的第一個月,luke過來隨診看他的情況,順便把新的人造信息素帶過來。
照例做了些簡單的檢查,看陸斯里身體好轉明顯luke也很高興,畢竟沒有任何一個醫生想要看到自己的病人身體越來越差。
“照這樣下去,不用兩年,一年左右你就能做手術了。”luke說著,想到現在陸斯里已經結婚,也許不再想要做腺體摘除手術,便轉移一下話題說:“不管怎么樣,身體才是本錢,工作和生活……”
陸斯里:“你是什么學歷?”
luke:“研究生,怎么了?”
這些信息其實都是公開的,但是陸斯里沒在意過所以不太清楚,他抬頭看luke:“你想念博士嗎?”
luke不太懂陸斯里什么意思,說:“博士也不是我想讀就能讀的吧?”
“也是。”陸斯里點點頭,“那如果有好的機會,你想去進修嗎?”
luke覺得陸斯里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有合適的機會的話,當然是想的。”
陸斯里:“Stanford怎么樣?”
luke眼神發亮:“陸總要送我去Stanford進修嗎?”
“那倒沒有。”陸斯里表情訕訕,“隨便討論一下。”
隨診結束,luke臨走之前說再過兩個月,如果抑制劑減量良好的話就可以把針劑換成口服藥,對身體的副作用更小。
送走了luke,陸斯里在著手開始寫給Parker的“新電影人”提案,這一寫就到了下班的時間。
下班之前陸斯里給江闕打電話,想約她見面。
江闕其實也一直在糾結陸斯里的提議,就跟陸斯里說請他到自己家做客。
“如雀最近有時間嗎?上次的事情還沒來得及當面感謝一下她。”陸斯里說。
江闕:“那天她也會來,對了,你老公來嗎?”
陸斯里:“我問問他。”
掛了電話,陸斯里沉默,自己和蘇原已經兩天沒怎么說話了。
那天晚上之后蘇原好像有些冷淡,但是說故意冷淡也沒有,他還是照常的準備早餐,提醒自己吃藥。
但總覺得他不開心。
正想著要不要問問蘇原下班沒有,請他吃飯的時候,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喂?”
“我今天不加班了,晚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我去買菜做飯。”
“我都可以,或者我請你出去吃飯吧。”
電話那頭的蘇原頓了一下,然后說了“好”。
陸斯里在經常和李崖去的會所定了晚餐,收拾東西開車過去。
這家會所的原材料一直都很好,環境也很好,讓忙了兩天的蘇原放松一下應該很不錯。
陸斯里到的時候服務員說蘇原已經到了。
“您先生已經在里面等待,需要盡快上菜嗎?”服務員認識陸斯里,也知道他已經結婚。
陸斯里:“好,麻煩了。”
因為只有兩個人,沒要包廂,只在靠著后院的桌子吃,陸斯里走過去的時候看到蘇原正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大衣搭在旁邊的椅子上,面前的紅茶冒著熱氣,明明只是看不到表情的側臉,陸斯里卻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憂愁。
“你到得好早。”陸斯里在對面坐下,“看什么呢?”
蘇原回過神來,笑了一下,給陸斯里倒茶:“沒,就放空一下。”
“謝謝。”陸斯里雙手捧著茶杯取暖。
蘇原臉色有些疲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工作太忙,陸斯里想要關心一下他,卻被他搶了先。
“今天隨診的結果怎么樣?”蘇原問。
陸斯里:“挺好的,luke說沒意外的話兩個月后就可以換成口服抑制藥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蘇原臉上的笑終于真了些。
蘇原:“那這兩個月要更小心,注意身邊的Alpha。”
陸斯里點點頭,“嗯,對了,江闕約我下周去他家做客,問我你會不會去。”
“我會去嗎?”蘇原笑著反問。
明明你開口,我都不會拒絕。
陸斯里被蘇原的笑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低頭之后抬頭看蘇原:“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嗎?他們都很喜歡你。”
蘇原:“好,我會提前安排好時間。”
飯菜很快就上來,陸斯里食欲不錯,但蘇原沒有吃多少,說是午飯吃得很晚,還不是很餓。
會所裝修偏中式,但又放了很多油畫作品,搭配綠植和青花瓷很有韻味,蘇原打量著餐廳,忽然一只白貓從庭院優雅走過。
蘇原探頭看它走。
“你喜歡貓嗎?”陸斯里忽然問。
蘇原:“嗯?還好。”
陸斯里:“要不要養一只貓?或者收養小區里的那只三花。”
陸斯里的話讓蘇原有些驚訝,因為他從未表達過自己喜歡小動物,甚至說說過養小寵物要付很多責任很麻煩之類的話。
“為什么?”蘇原看著陸斯里。
陸斯里被看得心虛,但這次他坦誠地回答了蘇原這個問題。
“我想讓你開心一點,如果你想要小貓的話。”
那天晚上疾疾無終的吻他們都沒有再和對方提起,但其實都很在意。
如果我想要的是一個吻呢?
蘇原:“你怎么知道我不開心?”
陸斯里垂眸沒有說話。
“你開心嗎?”蘇原問,依然沒有收到陸斯里的回答,然后輕聲說:“我也希望你能開心。”
陸斯里抬眼看他:“抱歉。”
也許是餐廳的氛圍很好,也許是蘇原看到了陸斯里的一些坦誠,也許只是單純的因為愛。
“不用道歉。”蘇原微微靠前,雙手放在桌面上,語氣像以往一樣溫柔地說:“不用對我道歉,你要如何,我們就如何。”
第 28 章
“我要如何……”陸斯里低頭, 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了。”
一開始是想要可以應付家人的婚姻,想要可以做腺體摘除手術的健康身體。
現在……他的心亂了。
陸斯里抬眼看向蘇原, 兩人都沒有說話。
那你想要什么呢?陸斯里很想問他,但很怕自己給不了。
兩人各懷心事,各自開車回家,回各自的房間休息,第二天又去上班。
陸斯里很想主動打破這種情況, 特地買了禮物送他,但無濟于事。
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蘇原的陸斯里干脆不每天那么早回去了, 正好“新電影人”的提案要盡早做出來找Parker商量,說起來簡單,但是要讓總部的人能明白在中國市場下這個計劃的重大意義還是要下很多功夫。歐美的電影節模式已經很成熟, 但中國還有很大發揮的空間。
陸斯里每天和魏源泡在會議室里, 幾天下來提案做得差不多,陸斯里和Parker約了個正式的線上會議。
午飯的時間剛好到了,魏源吃辦公樓的公共食堂,助理幫他打了一份上來,陸斯里則是私廚定制的營養餐。
“看著還不錯。”魏源說著, 湊過來看:“你老公做的?”
陸斯里:“不是,是在私廚定的,他工作也很忙。”
魏源吃一口自己的菜:“聽說你老公做飯很好吃, 你最近晚上怎么都不回家吃晚飯了?”
說到這個,陸斯里眼神飄忽,“忙啊。”
“也沒多忙吧。”魏源對公司的節奏還是挺清楚的。
陸斯里:“你不忙我忙。”
魏源只能說好吧。
“對了, 你之前說要去江闕家里做客,是今天吧?”
陸斯里點頭:“嗯。”
原本也要叫魏源一起的, 但他提前就約了下個電影的主創吃飯,不能爽約。
魏源:“那你記得叫上你老公,我記得你發|情期就這幾天吧。”
陸斯里無語,“你一個已婚Alpha對我的發|情期了解那么多干嘛?”
“哈哈哈。”魏源笑,“這不是擔心你身體嘛,不過看你最近好多了。”
關于陸斯里的發情期,公司里很多同事都知道,也不算個壞事。
兩人閑聊著吃完午飯,下午魏源要去片場,陸斯里和Fiona要去一個經濟開發的會議,是政府出函邀請的,再忙也得去出席打個招呼。這種會議的發言時間格外的長,大下午的沒有咖啡喝,聽得陸斯里犯困。
內容沒有什么新奇的,陸斯里像讀書的時候一樣偷偷在桌底下看手機。
手機頁面是微信,陸斯里點開和蘇原的對話,最新的一條是蘇原發來提醒他中午吃飯吃藥的。
陸斯里給他拍了一張自己的午飯照片,就結束了。
以前他都會發自己吃了什么的,最近都不發了,只是像個機器人一樣提醒自己吃飯,問晚上吃什么。
他還是不開心,陸斯里知道。
但是哄人不是陸斯里的強項,上周一起在外面吃完飯回家,陸斯里就在網上買了一套愛馬仕的杯子送他,他說了謝謝也擺到架子上去了,但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
陸斯里只能安慰自己他可能不喜歡這種沒靈魂的奢牌。
看他的公文包有些舊了,特地抽時間去商場里買了個新的給他,他也收下來,但沒有用。
鬧脾氣的蘇原好難哄。
會議上的領導們還在激情解說荔城的經濟產業,陸斯里偶爾抬頭看一眼,再轉頭看Fiona有沒有睡著,接著繼續看著手機頁面犯難。
“今天晚上的飯局他還跟我去嗎?”陸斯里想。
要是發消息問他,他說忘記了或者不去了怎么辦?
一直習慣蘇原主動的陸斯里,好怕再也得不到他的回應。
[今天幾點下班?還記得今晚要去江闕導演家做客嗎?]
這句話打了刪,刪了打,一直沒有發出去。
另一邊已經做完手術的蘇原正在辦公室看過兩天手術的患者的片子,手機亮著放在桌面上,頁面是和陸斯里的通話頁面。
二十分鐘前他剛坐到辦公室里,想給陸斯里發消息問他幾點出發,卻意外發現頁面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蘇原饒有興致的等了又等,等到片子都看完了,陸斯里的消息還是沒有發過來。
蘇原忍不住笑,干脆就一直把頁面亮著看他什么時候能寫完。
“陸總。”Fiona輕輕碰一下陸斯里的胳膊,“走吧,去那邊打個招呼。”
陸斯里回過神來,噠噠噠刪掉了對話框里的字起身和Fiona去和幾個政府的領導聊兩句刷一下存在感。
F&A是外企影視制作公司,平時跟政府打交道不多,公司規模也不算太大,但是每年的納稅額卻很高,且每年都在大幅增長,見了面打過招呼,說說最近的情況就差不多撤了。
“我送你過去還是你自己開車?”Fiona問。
陸斯里嗯了一聲。
Fiona:“嗯是送你過去還是你自己開車。”
陸斯里拿出手機來糾結,驚喜發現蘇原已經給自己發了消息。
蘇原:[今晚幾點出發?在哪里見面?我下班了。]
“陸總!”Fiona加重聲音。
陸斯里轉頭看Fiona:“你回去吧,我自己過去。”
從下午開始就看到陸斯里就捧著手機糾結,Fiona一副不想搭理陸斯里的無奈,碎碎念吐槽他:“想發就發嘛嘰嘰歪歪這么久。”
Fiona說完又忍不住笑,“我走了。”
陸斯里給蘇原回消息:[現在就出發,你能來接我嗎?我沒車。]
“拜拜!”Fiona開著車唰地離開。
在大會堂等了二十多分鐘蘇原就到了,市立醫院的位置很好,在市區里去哪里都很方便。
“餓不餓?”蘇原反身從后座拿了個包裝袋,遞給陸斯里。
陸斯里抬眼打量蘇原的表情。
——沒什么表情,但還是給自己準備了墊肚子的食物。
陸斯里扣好安全帶接下:“是什么?”
蘇原:“泡芙。”
“正好有點餓了。”陸斯里笑,“謝謝。”
蘇原:“沒事,先墊墊肚子。”
陸斯里拿出一個泡芙,外殼還是溫熱的,大概是他來的路上特地買的,陸斯里想馬上咬了一口,他知道泡芙外殼酥脆容易掉,奶油也很容易溢出來,便右手拿著泡芙,左手放在嘴邊接泡芙的碎渣。
陸斯里小心翼翼地吃了好大一口,香甜的奶油和酥脆外殼的搭配很棒,他忍不住嘟囔:“好好吃。”
“好吃就好。”蘇原說。
陸斯里吃掉了兩個,車里都是泡芙的香氣,正要吃第三個的時候才想起來蘇原應該也餓了。
“你要不要吃?”陸斯里問。
蘇原:“我開車。”
“哦。”陸斯里也不吃了,把剩下的兩個大泡芙輕輕蓋好,裝進紙袋子里放到后座。
蘇原還在生氣。
一路上陸斯里偷偷看了蘇原很多次,他都是面無表情的認真開車,后面陸斯里看得很明目張膽,明顯到蘇原一定知道陸斯里在看著自己,但還是沒搭理陸斯里。
很快就到了江闕居住的小區,蘇兩人一起下車。
陸斯里這才發現今天他們兩個都穿了黑色的大衣,陸斯里里面是襯衫,蘇原里面的黑色的高領毛衣。
開春的荔城氣溫還是很低,按往年的經驗來看可能還會有雪,但遲遲沒有下。
陸斯里輕攏大衣,抬頭看哪一棟是江闕的房子,忽然想一件事,“完了!”
“怎么了?”蘇原把圍巾整理好,關上車門探頭看陸斯里。
陸斯里被這一瞬間的蘇原晃了一下。
戴著無框眼鏡,穿著黑色大衣和深灰色的圍巾的蘇原還打理過他的頭發,骨相好的男性只要稍稍用發蠟把頭發往后梳都會變得很有男人味,而蘇原顯然很明白自己什么樣子好看,他沒有全部往后梳,而是三七分留了很多碎發在額前,和無框眼鏡很搭。
蘇原感受到陸斯里炙熱的目光,微微撇開眼神,“怎么了?”
陸斯里回過神來,“忘了買禮物。”
“我買好了。”蘇原說。
蘇原轉身繞到后備箱,陸斯里也跟過去,后備箱有一箱進口水果,還有一瓶紅酒。
是很得體的禮物。
“謝謝你。”陸斯里投去感謝的眼神,和蘇原視線相撞的瞬間卻被蘇原躲開。
陸斯里抿嘴,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見蘇原拎禮物,陸斯里也伸手想要一起拿。
“不用,我來就好。”蘇原一手一個,然后抬高手肘關上了后備箱的門,“走吧。”
陸斯里:“……”
生氣,還是在生氣。
陸斯里只能跟上,看著江闕發來的地址在前面帶路。很快就到了江闕的樓下,給江闕打電話開門。
單元門打開,坐電梯上二十層。
電梯里只有陸斯里和蘇原兩個人,墻壁上有兩人的模糊倒影。
陸斯里有些難受,再次轉頭去看蘇原:“累不累?我來拿紅酒吧。”
蘇原:“沒事,不累。”
電梯很快就到,江闕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見他們倆到了就上前來,“來啦,飯菜都差不多了,怎么還帶這么多東西?!”
本來關系就不錯,上次陸斯里抑制劑失效的事情過后兩人關系又更親密了一些,江闕愛屋及烏,對蘇原也很有好感。
“hi,陸總。”如雀正好從廚房端了一盤菜出來。
陸斯里微微點頭:“你好,好久沒見。”
如雀淡淡笑一下,“是,很快就吃飯了,陸總稍坐一下。”
今天來的人有閆文偉和他的妻子、如雀、還有幾個年輕導演和一個跟魏源關系不錯的編劇。
除了閆文偉的妻子,其他人都算是陸斯里的熟面孔。
“這是我丈夫,蘇原。”陸斯里在坐下之前先給大家介紹。
站在陸斯里身后的蘇原微笑,和每個人握手,然后在沙發上坐下。因為人比較多,兩個人緊緊的挨在一起。
圈內人想聊天總有很多能聊的,蘇原是陪同來的,一開始并沒有什么人找他搭話,他也沒有主動加入話題。
話題說到了如雀的新劇本,閆文偉主動cue陸斯里。
“陸總看過了嗎?”
陸斯里笑,“還沒有,聽了這么多次我已經好奇得快要抓狂。”
閆文偉:“那陸總可要抓緊哈哈哈。”
“是,如雀之前的作品我都看過,每次進步都很大,上次蘇……我丈夫還說呢,如雀的劇本很扎實。”陸斯里附和著說。
這是個好消息,閆文偉說這一句就是暗示他們想要F&A入局年輕電影人的培養計劃了。
陸斯里心里開心,轉頭和蘇原分享。
情緒上頭的時候是很難控制表情,甚至沒注意到肢體動作,輕輕地把手放在了蘇原的膝蓋上。
“……”陸斯里反應過來,想到蘇原還在生悶氣,就想把手抽回來。沒想到下一秒蘇原就把自己的手覆上來。
他的手掌干燥溫暖,卻讓陸斯里緊繃。
陸斯里轉頭和蘇原對視,這一次蘇原沒有躲開。
“吃飯咯!”江闕在餐廳喊。
大家一起移步到餐桌,菜色很豐富,江闕說一半是家里的阿姨做的,一半是自己和如雀弄的。
幾個年輕人幫著盛飯,看得出來他們常到江闕家里來。
閆文偉伸手想去拿桌上的一瓶白酒,看向陸斯里:“陸總,喝點兒?”
說到底影視投資也是生意場,人情世故這方面的講究不比別的行業差,剛剛才有好消息,現在拒絕閆文偉有些不近人情。
“他最近在吃藥,有忌口不能喝酒。”蘇原主動解釋,說著他起身主動拿起白酒打開,“我陪大家喝。”
本就是私人局,閆文偉只是自己愛喝,沒有邀酒的意思,但是看蘇原主動最先跟他碰了一杯。
陸斯里想到盛典那天,知道蘇原酒量一般,偷偷在桌子底下碰他的膝蓋,示意他少喝一些。
“沒事。”蘇原輕聲說。
說是私人局,就真的是聊一些很私人的事情,愿意喝酒的喝,不愿意的就吃飯喝果汁,氣氛比陸斯里和蘇原想象的要輕松很多。
酒過半場,蘇原已經微醺。
陸斯里不放心他,時不時就湊近了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蘇原只是笑。
忽然有人說到要帶如雀去散心。
“下下周老閆去法國參加活動,我也去,跟我們一起去玩玩嗎?”閆文偉妻子對如雀說。
陸斯里露出好奇表情。
江闕解釋:“剛被分手了這孩子。”
聽到是人家的私事,陸斯里便笑著點點頭,沒有追問也沒說什么。倒是如雀自己喝得有點醉,也許是傾訴也許是覺得跟陸斯里說也沒什么,又喝了一口酒,解釋道:“我女朋友是omega,我倆在一起四年,她要跟Alpha結婚了。”
沒想到是這么傷心的事,陸斯里有些尷尬,轉頭看蘇原。
蘇原給如雀添酒,喝了酒的聲音很有磁性,他想了想說:“既然已經發生,慢慢接受就好了,她不是合適的人。”
陸斯里忍不住想:“哪有這么安慰失戀的人的。”
如雀也沒在意,單手撐著下巴,喃喃:“四年啊……她還是選擇了Alpha。”
“四年還是十年都沒關系。”蘇原抬眼看向如雀,“因為重新感受愛情,只是一瞬間的事,你說對不對?。”
他說完偷偷看一眼陸斯里,補充說:“真的喜歡,什么Alpha、omega的,什么十年都不是問題。”
如雀笑:“蘇醫生是在說你和陸總吧。”
眾人起哄笑笑,這個話題算是輕松的結束了。
除了陸斯里大家多少都喝了酒,天南海北的一通瞎聊,蘇原是在場唯一一個非圈內人,還是個閱片量很大的電影迷,說點什么電影話題都要來cue一下蘇原的觀眾視角。
不知不覺喝了很多。
散場的時候蘇原已經走不穩了。
閆文偉幫著把蘇原放到副駕駛,陸斯里調整好座椅高度給他系好安全帶。
“我們先回去了。”陸斯里說。
閆文偉同他握手:“謝謝陸總。”
陸斯里笑,和來送的江闕道別。
蘇原喝醉了好安靜,比上次還安靜,陸斯里看了好幾次,發現蘇原沒有睡著,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蘇原都只是說沒事,然后看著窗外。
“下雨了。”蘇原忽然說。
陸斯里這才注意到,玻璃窗上開始有點點水漬,他加快速度開車回家。
到了樓下陸斯里想幫蘇原摘掉安全帶,卻被蘇原輕輕擋開。他自己解掉了安全帶推門下車。
陸斯里撓頭,剛剛在江闕家里不是好好的么?
雨開始下大了,陸斯里也趕緊下車。
陸斯里想扶一下蘇原,他也說不用,只是踉蹌著往前走,一樓的車庫有樓梯直接上樓,陸斯里只能嘆氣跟在他身后。
忽然聽到了“喵”的一聲,聲音很大,兩人都聽見了。
蘇原往門口走,陸斯里也跟了過去,原來是那只小三花在屋檐下躲雨。
陸斯里微微皺眉,“我開門讓它進來。”
說完輕輕拍了一下蘇原的胳膊,示意他等等自己。他過去把車庫的玻璃門打開,沒想到小貓聽到開門的聲音受驚,慘叫一聲就往外跑。
陸斯里下意識追出去,剛走出屋檐下就被人拉了回來。
“我去把它……蘇原!”陸斯里話沒說完就被蘇原整個從背后摟到了懷里。
陸斯里身體緊繃,“蘇原,小貓跑了。”
蘇原聲音整張臉都埋在陸斯里肩膀,“你也要跑嗎?”
“我只是想把小貓抓回來。”陸斯里解釋。
蘇原雙臂收緊,緊緊抱住陸斯里,“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
陸斯里沉默。
蘇原聲音顫抖:“你為什么那么對我……”
“你別哭。”陸斯里聽到蘇原的聲音,想要轉身看看情況,但蘇原絲毫不松手,就那么抱著自己。
抽泣聲愈發明顯。
陸斯里輕輕握住了蘇原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腕,“蘇原,你想要什么呢?”
蘇原只是不斷抽泣,陸斯里感受到脖頸處慢慢被濡濕。
“你知道我的計劃的,我可能給不了你。”陸斯里輕輕摩挲蘇原的冰涼的手背。
陸斯里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怎么能讓蘇原來承擔。
一年或者兩年后的腺體割除手術,成功率只有60%-80%。
陸斯里眼角濕潤,他輕聲問:“你要的是愛嗎?”
說完陸斯里溫熱的眼淚滑落。
誰不想要愛呢?
蘇原的抽泣聲停止,沉默片刻之后終于點頭。
陸斯里伸手,手掌輕輕貼在蘇原的臉上,臉頰被眼淚濡濕,陸斯里偏頭,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蘇原愣住,緩緩松開了緊抱陸斯里的手。
陸斯里轉身,他微微抬頭,雙手捧著蘇原的臉,用拇指輕輕擦拭蘇原眼角的淚水。
“我的心也混亂了,蘇原。”
蘇原呆呆地看著陸斯里。
陸斯里:“別哭了好不好?這一次我聽你的。”
第 29 章
雨慢慢的下大了, 雨點砸在地上的聲音很吵,蘇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
直到感覺到陸斯里再次伸手為自己擦拭眼淚。
“我喜歡你。”蘇原再次確認。
陸斯里輕輕笑了一下,微微頷首后抬頭看著蘇原, 外面的雨有一些飄進來,打濕了陸斯里的發梢。
他眼睛彎彎的看著蘇原,覺得蘇原現在挺可愛,但是被表白的害羞又藏不住,只能別扭道:“嗯, 我知道。”
蘇原眼里還是有些迷茫。
他真的答應了?
“你想要什么呢蘇原。”陸斯里微微偏頭觀察蘇原的表情。
蘇原不敢相信,猶豫過后開口:“你抱我一下。”
陸斯里笑, 上前抱住蘇原。
兩人身上都很冷,屋檐外冰冷的水汽侵蝕,空氣都是濕潤的。
“親一下。”
陸斯里踮起腳尖靠近, 嘴唇快要碰到一起的時候陸斯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停頓了一下做心理準備,沒想到蘇原像是怕陸斯里后悔一樣,猛地吻了上來。
“唔!”猝不及防的吻讓陸斯里腿軟,慌亂的抬手攀住蘇原的脖子。
蘇原有力的大手拖住陸斯里纖細的后腰,讓他退無可退只能承受自己的吻。
像是期待了很久, 又帶著一點委屈,渴望又慌亂,全憑本能的索取。
雨還在下, 陸斯里感覺自己快要被蘇原攔腰抱起來,想要反抗卻沒有力氣。
他的吻好粗魯,陸斯里偶爾忍不住伸手在蘇原的胸膛輕推, 換來的卻是更洶涌的吻。
“唔……”陸斯里有些承受不住,“……蘇原, 輕點!”
陸斯里掙扎了一下,原本就喝醉的蘇原腳下不穩,踉蹌一下往后靠在了墻壁。
明明是他不要命一樣的吻,怎么現在喘得更厲害的是他。
陸斯里被蘇原抱在懷里,外面是越來越大的雨,他們的頭發都被水汽濡濕了,因為太過用力的吻嘴唇也有些發紅。
陸斯里看著蘇原紅紅的眼睛、紅紅的鼻子、紅紅的嘴唇,忍不住笑。
“還有什么想要的嗎?”陸斯里問。
蘇原靠著墻壁,輕輕喘氣,赤|裸的眼神不難看出他想要更多,但他卻遲遲沒有說出口。
一直被陸斯里看著,蘇原承受不住,開始躲避陸斯里的眼神。
陸斯里笑笑,摟著蘇原腰的手也輕輕抽了出來,“先回家吧,雨越來越大了,車庫的門開著,如果小貓回來可以進來避雨。”
“好。”蘇原終于松開了手,一步三頭地往二樓走。
“走啊。”
“這是真的嗎?”蘇原再次回頭。
陸斯里笑,沒回答。
一前一后進進了家門,陸斯里剛把鞋子換上,外套都沒來得及脫又被蘇原抱住,力度大到覺得自己可能會被他揉碎。
濕潤的吻不斷,家里安靜溫暖,墻角的智能局部燈感應到主人回家,亮了起來。接吻的間隙陸斯里偷偷睜了一下眼睛,看到蘇原微微蹙著眉頭。
想到這幾天兩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和委屈,陸斯里胸口微微抽痛,抬手勾住蘇原的脖子,更投入的交換滿溢的愛與心酸。
“嗯……”蘇原感受到陸斯里強烈的回應,瞬間被點燃,彎腰抱起陸斯里走去沙發。
蘇原坐在沙發上,抬頭和坐在他大腿上的陸斯里纏綿。
他喜歡這樣,喜歡仰望。
陸斯里柔軟的嘴唇和身上淡淡的甘苔調香氣讓他沉迷,隱藏了這么多年的情緒侵襲大腦,吻到鼻酸。
“嗯……!”蘇原猛地松開。
陸斯里嚇了一跳,放在蘇原下面的手都沒來得及挪開。
蘇原的整顆腦袋肉眼可見的變紅,“我……”
陸斯里摸摸收回自己的手,有些懵:“這個不要嗎?”
還是我活兒太差了?可是明明硬了啊!陸斯里感覺到自己的臉一陣發燙。
“今晚不要。”蘇原輕聲說,他伸手握住陸斯里尷尬的右手,用大拇指在陸斯里的掌心溫柔摩挲。
“我想在清醒的時候跟你做。”
陸斯里臉紅得不行,好不容易主動一次還被攔住,正有些尷尬的時候蘇原握住了自己的手,像握著世界上最珍惜的珍寶,接著蘇原輕輕在自己手背上吻了一下。
俯視蘇原輕吻手背的時候陸斯里心跳加速,這樣的視角可以看到戴著無框眼鏡、發梢濡濕的蘇原脆弱無害的眼神,像一條大狗。
好喜歡。
“……”
陸斯里也沒有想到,前面吻了那么久都還好,此刻一個吻手自己就……
“那,那就洗漱睡覺吧。”陸斯里想從蘇原身上起來。
蘇原卻伸手摟住陸斯里的腰,“今晚可以在你床上睡嗎?”
陸斯里根本敢低頭看,“好,去洗澡吧。”
洗漱的時候陸斯里還擔心待會兒一起睡覺會尷尬,沒想到真的躺到床上了一切都很自然。
枕著蘇原的手臂很舒服。
“困了嗎?”陸斯里問。
“沒有。”蘇原搖頭。
洗漱完蘇原清醒了很多,這是他第二次進陸斯里的房間。
蘇原轉頭看陸斯里:“你房間真好。”
陸斯里:“我們兩個的房間明明是一樣的。”
蘇原笑,“我的意思是……唉算了。”
“什么就算了?”陸斯里不解,便轉移話題說:“你這幾天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蘇原點頭,可想了想又說:“是又不是,可能是在氣自己。”
陸斯里:“氣自己?”
“嗯。”蘇原應答,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我氣自己沒能讓你開心,讓你糾結為難了。”
“我……”陸斯里話到嘴邊,說不出口。
但隱隱約約覺得蘇原這話有點綠茶,但不敢確定。
蘇原輕輕捏一下陸斯里的肩膀,沒有追問他,嘴角上揚的弧度也很快隱藏起來。
窗外的雨還在下,兩人看著天花板不說話,蘇原碰到了陸斯里的腳,發現他的腳很涼,就用自己的腿夾住陸斯里的腳。
陸斯里笑笑,往蘇原的懷里蹭一點。
“現在是夢嗎?”蘇原忽然說。
陸斯里:“你夢里是這樣的嗎?”
蘇原不說話,只是嘴角上揚輕輕笑。
“蘇原。”陸斯里轉身,面對著蘇原,蘇原聽到也轉身,兩人側躺在床上看著對方。
陸斯里說:“抱歉,之前沒能回應你,因為我不知道自己以后會怎么樣。”
蘇原眼睛泛紅:“我知道。”
陸斯里:“我不能騙你,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我的計劃不會改變,等身體好一些能做手術的時候,我還是會把腺體切除,也不會生小孩。手術可能會失敗,預后也可能很不好。”
說到這里,陸斯里看到蘇原眼角濕潤,忙伸手給他擦擦,笑著說:“但這不是我厭惡自己的身體,相反我很愛它,Alpha也好Omega也好,我不想為了這副身體改變我想過的人生。”
“我一直知道的。”蘇原輕聲說。
陸斯里:“你能接受嗎?跟我在一起你不會有小孩,還可能真的變成鰥夫。”
蘇原搖頭:“我只喜歡你。”
“以后還會面臨家人的催促、有別人的議論。”陸斯里補充。
蘇原:“我不在乎。”
陸斯里沉默片刻,“還有,我也不希望你為我放棄你想要的。”
“什么?”
“如果你有更好的機會,我指的是工作,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不要因為想照顧我就……”
蘇原笑:“是不是聽說什么了?在醫院嗎?”
陸斯里:“不是,我看你朋友圈轉發的。”
“我以為你不會看的。”蘇原說著,想到陸斯里居然一直在偷偷看自己的朋友圈,連這種轉發公眾號的內容都點進去看了,就忍不住開心。
“我知道的,我會很認真的考慮。”
“嗯。”
“陸斯里。”
“嗯?”
“你只會讓我變得更好。”
陸斯里忽然又想到了李崖的猜測,回想種種細節。
高中畢業照片、找自己結婚、朋友圈,或者是他在某些時刻蒙著模糊過往的憂傷眼神。
很想問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喜歡了自己很多年。
希望是真的,又害怕這份愛太沉重。
“陸斯里。”蘇原輕輕喊陸斯里的名字。
陸斯里抬眼看他。
蘇原把手放在兩人中間,陸斯里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我們算在一起了嗎?”
陸斯里笑:“我們不是結婚了嗎?”
蘇原:“不一樣。”
陸斯里:“那要怎么做?”
“我們談戀愛吧。”蘇原說。
陸斯里沒想到人過三十,找了個Beta閃婚,結婚之后還能聽到對方說我們談戀愛吧。
“怎么談?”
蘇原:“你沒談過戀愛嗎?”
陸斯里:“很奇怪嗎?你談過幾個?”
蘇原:“……”
陸斯里哈哈笑:“好了不問你。”
明明是蘇原提起的話題,他自己卻先害羞了。
“你教我吧。”陸斯里握住蘇原的手:“教我怎么戀愛。”
說完陸斯里開始幻想兩個人談戀愛的樣子,喃喃道:“工作狂Omega和人夫Beta該怎么談啊?”
“人夫?”
“嗯。”陸斯里笑。
蘇原也笑,好像怎么都看不夠一樣的盯著陸斯里看,“會覺得我無聊嗎?戴著個無聊的眼鏡,每天上班工作下班做飯,太平凡了。”
“怎么會?”陸斯里忙反駁。
雖然一開始對他的印象確實是很無趣的Beta,但這種時候當然不能承認。
這點情商還是有的。
陸斯里很認真地說:“不能這么說自己,你有自己的優點,你要這么說我不是更無聊,身體不好整天吃藥,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
蘇原湊過來吻陸斯里的臉頰。
想到這段時間的相處,覺得很舒服。陸斯里一直都對那種散發著優越感的Alpha沒有興趣。
“我們是合適的,不是嗎?”
“嗯。”
稍微一哄就開心的蘇原忍不住再次把陸斯里抱進懷里。
“有些高傲的Alpha會一直想要占有你很討厭,有些傳統的Alpha會想要你生孩子很討厭,有些沒用的Alpha會因為你優秀而自卑也很討厭。”
蘇原捧著陸斯里的臉說:“我最適合你了。”
第 30 章
陸斯里沒想到蘇原還會說出這種話, 喝醉后又哭了好久的蘇原聲音沙啞,語氣像在撒嬌。
他輕聲應答:“好,你最合適了。”
白酒的酒勁不會那么快的消散, 蘇原好像沒安全感的小狗一直絮絮叨叨說著很多話。
一會兒問陸斯里餓不餓,一會兒又說應該在臥室也放一個香薰。
明明很大一只,卻要把腦袋埋在陸斯里的頸窩。
“好暖和。”陸斯里輕輕撫摸了一下蘇原的腦袋,沉沉睡去。
也許是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激情褪去之后還是能感覺得到這一覺睡得不是很好。
陸斯里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是中學時期的畫面, 好像是一個暑假,他偷偷摸摸的從家里溜出來, 因為太匆忙沒有來得及穿襪子,帆布鞋有些磨腳,但他還是在烈日下拼命奔跑。
想不起來是要去干嘛, 但一直在跑著。
很累的夢, 醒來的時候甚至感覺有些腰酸背痛。
陸斯里睜開眼睛想翻個身。
“……”
“早。”蘇原輕聲說。
他比陸斯里醒得早,醒過來之后看到陸斯里躺在自己身邊,恍惚了很久,想到昨晚很窩囊的哭了又懊惱。
借著窗簾透進來的一點點光,蘇原看著陸斯里熟睡的臉龐, 心情忽然變得很平靜。
從十六歲開始,他就在期待著這一天。
蘇原在腦海里演練了很多次和陸斯里說早安的情況。
——早安,然后抱在一起溫存一下。
——早上好, 寶貝。
——早,然后接個早安吻。
然而沒想到真的四目相對時,看到陸斯里有些驚訝的眼神, 蘇原馬上就慌了。
蘇原在腦海里確認了三次,昨晚喝醉的不是陸斯里。
陸斯里一睜眼就看到蘇原撐著一只胳膊在看自己, 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后發現蘇原好像很想親一下,但陸斯里腦袋里都是“我現在很丑吧”、“頭發像鳥窩”、“口臭啊”、“眼睛腫腫的”之類的想法。
“早啊。”陸斯里小聲說,但是默默把被子拉上來更多微微擋住半張臉。
原本自然的蘇原也變得不好意思,干咳一聲之后局促地整理自己的頭發,“那我去做早餐了。”
“嗯。”
被子蓋住了陸斯里的嘴唇,他的聲音悶悶的。
看著蘇原輕輕掀開被子下床出了臥室,陸斯里才把被子拉下來。
有點尷尬啊,這就是談戀愛嗎?
陸斯里翻了個身,床上還殘留著蘇原身上淡淡的甘苔調香氛混合了消毒水的氣味。
陸斯里大大呼吸一口,閉上眼睛。
“哎呀——怎么辦啊!”
昨晚下了雨,拉開窗簾看到外面都濕噠噠的,雖然氣溫還很低,但一場春雨沖刷掉整個冬天積攢的灰塵,整個城市都像被調高了亮度一樣,賞心悅目。
陸斯里換好衣服,洗漱完出來吃早餐。
出來的時候蘇原正在廚房榨果汁,陸斯里就現在餐桌邊坐著等他,剛坐下就注意到今天的煎蛋是心形的。
“……”陸斯里轉頭看向廚房,榨汁機的聲響不斷。
陸斯里看著這個心形的煎蛋,又無語又好笑。隱約記得中學時期李崖早戀,有女孩子給他送便當也是心形煎蛋,連胡蘿卜都是心形的,被幾個哥們笑了好久。
當然,那不是嘲笑。
根本不懂什么是愛與心意的男孩們,不知道該怎么表達羨慕,又要展示自己根本不在乎這些,就笑著打趣起哄,看哥們兒臉紅害臊到發狂就是他們最愛看的畫面。
很快蘇原就端著果汁過來了,“今天喝橙汁,我還加了一點胡蘿卜。”
“好。”陸斯里雙手放在大腿上,“辛苦了。”
蘇原看他拘謹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笑。
兩人面對面坐下。
“好喝嗎?”蘇原問。
“好喝。”
“好吃嗎?上次你說不喜歡西紅柿,這次沒放。”蘇原說。
“好吃。”
“luke和營養師溝通之后換了菜單,從今天開始午餐會增加肉類,提高蛋白質的攝入,如果口味不合適的話你及時跟我溝通,我讓私廚改。”蘇原叮囑。
“好的。”
陸斯里依舊吃著蘇原做的早餐,享受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但之前是協議,現在總感覺哪里怪怪的,不大習慣。
吃到一半,陸斯里忽然想起該給生活費了,之前說好一個月四萬的,那現在給會不會很奇怪?還是說直接把工資卡給他算了?
“在想什么?”
“啊?”陸斯里回過神來,喝了一口果汁說:“想昨晚做夢,夢到高中的時候了。”
蘇原溫柔笑道:“夢到我了嗎?”
怎么說話這么黏糊?!
陸斯里臉蛋紅紅,“沒,就亂七八糟的夢,沒在學校里。”
蘇原垂眸笑,他自己的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往后靠著椅背說:“其實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學校里。”
“是嗎?”陸斯里微微歪頭回憶,怎么都想不起來,只好坦誠解釋:“我忘掉了好多事情,尤其是高中那三年。”
蘇原面露疑問。
陸斯里只是微笑一下:“可能是因為過去太久了。”
高中的時候已經快要成年,按理說大腦發育相對成熟,不會這么容易忘掉相隔十年左右的事情。
但是看陸斯里沒什么興致說,就沒有再追問。
吃完了飯兩人一起出門上班,到一樓車庫的時候發現三花貓就在車庫角落休息。但一見人來就立馬跑了出去。
“咪咪!”陸斯里叫它,但是貓咪已經躥進草叢無影無蹤。
陸斯里手里拿著車鑰匙嘟囔:“這么怕我么?”
蘇原站在他身后,解釋說:“很多流浪小貓警惕性都很強,因為長期在外面流浪很沒有安全感,熟了就好了。”
陸斯里:“那它怎么舔你手。”
蘇原:“因為我給它喂了吃的。”
“好吧。”陸斯里微微抿嘴,準備上車。
蘇原:“要不我們一起去買點寵物用品和零食?”
陸斯里本來就想過蘇原喜歡就讓他養,很干脆的答應了,“下班了跟我說。”
蘇原笑:“好,然后我們一起去買菜。”
陸斯里笑:“可以。”
說完打開車門要上車,忽然被蘇原抓住胳膊。
“怎么了?”陸斯里轉身,看到蘇原俯身貼近,下意識地往后撤,輕輕的靠在了車門上。
砰的一聲,剛打開的車門又關上了。
沉默到感覺空氣都凝固了,淡淡的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被拒絕的蘇原笑著說抱歉,但是眼底的失落已經快要溢出來。
“那我去上班了。”蘇原故作輕松,挺直腰板剛要轉身,陸斯里忽然伸手抓住蘇原。
一時著急不小心抓到了蘇原胸口處的襯衫,顧不上別的趕緊墊腳在蘇原的臉上親了一下。
空蕩的車庫里回響著“啵”的一聲。
“咳,去吧。”陸斯里站得筆直。
“……”蘇原懵懵的,抬手摸一下臉,“哦,好。”
各自開車去上班,各自擺著一張鎮定的臉開車,終于一前一后在十字路口開往不同的方向。
車子駛入車流,陸斯里莫名其妙地開始哼歌,詞都不記得兩句,但一直在哼。
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陸斯里舔一下嘴唇,故作灑脫地靠著椅背單手握著方向盤,又覺得不安全馬上雙手握住。
等了九十多秒鐘,紅燈過去,陸斯里一腳油門率先轉彎。
終于忍不住暗罵,“操。”
到了公司陸斯里心情才平復一些,熟悉的環境得心應手的工作讓他游刃有余,比談戀愛順手多了。
上午開完大會,又忙碌了幾個小時,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陸斯里和魏源才有空,一起在陸斯里的辦公室里看如雀的劇本,其實初版魏源看過,但隔了兩年劇本大概,這次看又有不同的感覺。
故事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
十五年前一個鉆石礦場坍塌的新聞曝出,死亡人數高達72個,而當天在礦場工作的員工就是72個,無一生還。
后續調查發現,這個礦場早就檢查出安全問題,勒令停工修整,直到坍塌事故發生都沒有檢查記錄,而中間相隔時間長達半年。
中間牽扯出許多商政界的人物,這也導致當年很多受害者家屬沒能得到公平合理的賠償,也有為了給家人討公道的受害者家屬因為出頭受到迫害。
案件復雜,經過長達六年的調查才將涉案人員全部查出,而當年的受害者家屬也早已散落各地,這遲來的真相無法安撫當年受到極大打擊的家屬們。
“有紀錄片質感,主角視角多了很多,大場面有刪減。”魏源說。
陸斯里:“但我覺得更有代入感,用主角的視角去感受礦場坍塌的畫面一定會更震撼。”
魏源:“我看過都邑谷礦場坍塌的3D模擬畫面,很震撼,如螻蟻。”
陸斯里:“嗯,很好的劇本。”
“聽說兩年前就準備開機的,不知道怎么拖到現在。”魏源起身,自己在陸斯里茶幾上拿了個冬棗吃。
陸斯里:“這種題材本來就不好拍吧,又很敏感,去年年底有電視臺出了紀錄片,尺度也挺大的,所以現在應該沒問題了。”
“《鉆石礦》,好。”魏源說。
陸斯里:“現在不叫鉆石礦了。”
魏源:“叫什么?”
陸斯里把文檔拉到最上面,說:“叫《玻璃》。”
陸斯里起身:“在這個事件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們國家還產寶石。”
魏源:“我也是,都邑谷礦場甚至是世界級的。”
陸斯里:“產什么寶石來著?”
魏源想了想:“紅寶石和藍寶石最有名。”
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時間,陸斯里和魏源都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最近公司的員工都心情大好,因為兩個大老板每天都下班很早,老板一走他們也就不加班了。
當然,F&A從來都沒有加班文化,但多少也受國內的職場環境影響,總感覺老板沒走就不好走。
陸斯里準時下班是因為調理身體,要回家吃飯。
魏源準時下班時因為老婆回國了,要回家做飯。
今天還要去商場買點寵物用品。
陸斯里收好東西,在抽屜里找車鑰匙的時候才發現車被Fiona開走了,只好給蘇原打電話,說自己打車過去會晚一點到。
“不用,我來接你,反正去那個商場也會路過那一片。”蘇原說。
陸斯里下意識要拒絕,因為這附近下班高峰期很堵。
沒等開口,蘇原又補了一句:“正好聊聊天,蔣醫生送了我一盒老家帶來的點心,讓我給你嘗嘗。”
陸斯里笑:“好。”
陸斯里收拾好東西,下班時間雖然早,但是回家還是要處理工作,每天都要把筆記本電腦裝上。
為了避免進出地下車庫浪費時間,陸斯里直接在公司大樓下面等。
以往總是三更半夜才從地下車庫離開的陸斯里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時間段會碰到這么多同事。
“陸總。”
“陸總好。”
“等人嗎陸總。”
陸斯里拎著電腦包站在路邊,不斷要回應員工們打的招呼,像會場的迎賓。但他在公司行事一直冷漠雷厲風行,大家都不敢靠近,只有路過的時候才不得不打招呼。
除了陸斯里,也有不少在這個大樓里上班的人在等公交車或者網約車,其中不乏F&A的員工。
看到有臉熟的員工湊在一起站得遠遠的,陸斯里總覺得她們時不時就看向自己。
等了將近十分鐘,終于看到了熟悉的車。
陸斯里忙伸手:“這里!”
蘇原降下車窗,開到離陸斯里最近的路邊來停好:“路上有點堵,等很久了吧。”
周圍認識自己的同事都假裝沒在看的一直在看。
陸斯里快速上車:“快走!”
“怎么了?”蘇原笑。
陸斯里咬牙催促:“她們都愛八卦我!快走吧!”
八卦公司帥氣多金能力強的omega高管倒也不稀奇,但加上蘇原顏色就不一樣了。
有大型寵物用品商店的商場不多,兩人直奔離得最近的那個。
陸斯里不太懂,就跟在蘇原身后,他挑好款式和品牌之后會問陸斯里什么顏色好看。
在不知道貓咪是公是母的情況下,陸斯里全都選了粉的。
并說:“感覺是女孩。”
挑完東西買好菜,開車回家。
原本以為上了一天班又逛商場又買菜的會很累,沒想到在辦公室坐了一天,出來走走反而感覺身體更輕松。
“發|情期是不是要到了?后天?”下車的時候蘇原問。
陸斯里嗯了一聲,“我記著的。”
一人拎一點東西上樓,蘇原走在陸斯里身后說:“這次發情期過后我們再去蔣醫生那里掛個號,有兩個藥要換了。”
“好。”陸斯里說。
蘇原:“還有一個事情。”
“你說。”陸斯里開始按開鎖密碼。
蘇原:“就是,因為我們兩個現在戀愛的話,是不是要有性生活?”
陸斯里:“是……嗎?”
兩人站在門口,頂燈有些暗,蘇原說:“我已經跟醫院定了新的人造信息素,應該這兩天就到。”
說到這里,陸斯里才想起來自己也定了新的抑制劑。
“我也定了新的抑制劑,那……要不咨詢一下醫生,怎么樣更好?”陸斯里試探著說。
“我問過了。”蘇原說著,門被打開,但陸斯里還在等蘇原的答案,蘇原接著說:“說都可以,抑制劑一針,人為安撫的話就一到兩天一次。”
此刻兩人都感謝門口昏暗的燈光,否則怎么隱藏害羞的臉龐。
“是嘛。”陸斯里莫名其妙笑一下,輕松道:“那就哪個先到用哪個嘛。”
話音剛落,樓下有人喊:“有人在家嗎!!”
似乎是看到了車庫里的車回來了,一樓的門也是開著的,沒等到有人回答就噠噠噠跑了上來。
是快遞員。
他手里抱著兩個保溫的泡沫箱:“請問是陸先生和蘇先生嗎?luke先生發出的同城閃送到了,請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