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周成涼敲門前,俞印正在專門存放相機膠卷的儲存室選明天的拍攝道具。
“哇,好多相機。”從未接觸過攝影的邵溪興致勃勃走進來, “這些布箱可以打開看看嗎”
“可以的,打開摸著玩也行,小心別碰鏡頭別打碎就好。”俞印隨手拿起一個相機把玩。
“我明天要用哪個”邵溪抱起一個他認為外觀最好看的, “這個行不行”
俞印抬眸看去,挑了下眉: “課程結(jié)課作業(yè)而已,還用不上銀一蛋。”
邵溪: “銀一蛋”
“它的名字,叫順口了。”俞印說, “我的相機無人機都有屬于自己的名字。”
他很喜歡給亂七八糟的東西取沒頭沒尾的名字,以前家里家具和車都有,但周成涼那個蠢蛋記不住,他只好給那些東西注銷戶口。
就剩這些相機無人機還存活了。
“原來如此,好名字。”邵溪裝模作樣把相機端到眼前, “銀一蛋很厲害嗎”
俞印說: “身價三十多萬。”
“……”
邵溪端不住了,恭恭敬敬放回原位。
他摸著心臟去端另一個造型簡約的: “這個呢”
調(diào)參數(shù)的俞印分神瞥了一眼,隨口道: “金二蛋,五十多萬。”
邵溪: “………”
邵溪誠惶誠恐合上布箱,抓狂道: “幾十萬的東西你就這么允許我隨便摸!”
還以為臥室的衣柜已經(jīng)夠壕了。
沒想到這間房才是重量級。
俞印不甚在意: “這東西就是給人用的,碰就是了,總不能買它回來當祖宗供。”
這哥,大方過頭了。
邵溪咂舌: “所以名字是按照身價,金銀銅鐵取的”
“嗯, 50以上的金, 10以上的銀,依次往下,我自己購入的都是蛋字輩,中間那個排序是按照上戶口……就是購買時間排的。”俞印說, “本來不想取得那么庸俗,可惜周成涼那個學金融的資本主義只能記住這種取名方式。”
邵溪: “……”
那個臭脾氣面癱少爺愿意記住這些,也是真愛你了。
他憑著網(wǎng)上刷到的淺薄認知,問道: “這什么牌子那么貴佳能尼康富士索尼”
“你放下的是飛思,剛剛那個是哈蘇,后面那個柜子里都是鏡頭,上面一層是無人機。”俞印把調(diào)好參數(shù)的相機遞給他, “這個才是富士,銅一蛋,咱明天要用到的東西。”
“哦哦。”邵溪瞇眼去瞅取景框, “這是你的入門相機嗎我也打算搞一個相機玩玩。”
“這行用啥入門的都有,我第一臺相機是哈蘇,后來收集癮來了,什么牌子都要買幾個,浪費不少錢。你手里是的富士gfx100二代,我上課用的蠻多。”俞印說, “業(yè)余愛好者剛?cè)腴T不用買太貴的,你要感興趣,不介意我用過的話,我那下面盒子里的隨便挑個拿走唄。”
邵溪咽了下口水,震驚地看著他: “就,就讓我直接拿走”
“嗯。”俞印摸摸耳朵, “都不貴,我就買個好奇心,不用放這兒也浪費,但是我玩過的又不好意思送人,都積灰了,學長你要愿意拿走真是太謝謝了。”
邵溪: “……”
他真想說,您千萬別不好意思,該不好意思的是別人。
大幾千小萬把的東西隨便送人,還是送剛認識不久的人,這少爺……
待人處事未免太真誠了。
放出去不得被騙得褲衩都不剩
白送的餡餅讓邵溪很心動,但無功不受祿,他有道德良知,俞印愿意給是一回事,他能不能收又是另一回事。
對他這種一時興起的業(yè)余愛好者來說,找個靠譜的人買二手是最好選擇,所以他挑了個原價五千多的,堅持要按照二手市場價給俞印轉(zhuǎn)錢。
俞印見他堅持,沒多勸,報了個市場價折半的數(shù)額。
反正相機二手市場水深,外行人沒渠道了解真正市場價。
“這錢花了,學長總安心了吧。”俞印收下他的轉(zhuǎn)賬, “我們——”
隔壁隱隱傳來一陣“啊啊啊”的嘶吼。
俞印和邵溪對視,邵溪疑惑: “你不是說鄰居沒人住”
“判斷失誤。”俞印扶額, “看來我這鄰居……有把好嗓子。”
“可不是嘛,玩搖滾的吧。”邵溪趴陽臺往外看, “你看,這燈光一會兒黑一會兒亮,還手動蹦迪呢。”
“你想加入”俞印把衣服扔給他, “好了學長,來干點正事,這些衣服你換一遍,我看看。”
“來了。”邵溪抓著衣服下擺走回來,剛要掀起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趕忙松手抱著衣服往臥室跑。
房門關(guān)上,還響起“咔噠”一聲。
俞印: “”
都是男的,換個衣服還要進屋鎖門學長那么靦腆嗎
他不理解但尊重,摸了摸肚子,去玄關(guān)柜找蚊蟲止癢軟膏。
有些人生下來就是招蚊子的體質(zhì),從小到大,只要俞印在的地方,其他人基本不會被蚊子咬。
十月末這種冷天氣,竟然還有蚊子鉆他衣擺咬肚子。
俞印一手棉簽一手藥膏,咬著衣擺,準備給掐了十字架的蚊子包一點藥理震撼。
藥膏冰冰涼涼,涂上去很舒服,就是味道太大,他咬著衣服半晌沒敢放下去。
然而下一秒。
“俞印!俞印開門!俞印俞印俞印——”
高頻鼓動的敲門聲差點把俞印耳膜震碎,因為呼喚聲熟悉,他幾乎是下意識伸手開門。
大門打開的時候,俞印嘴里還咬著衣服,愣了好久沒想起來放下,上腹那枚蚊子包紅得格外顯眼。
門外不請自來的某人就盯著那個蚊子包看。
與此同時,臥室門開了。
邵溪從門縫里露出秀氣的腦袋和光滑赤果的肩膀: “學弟,這個衣服怎么穿”
周成涼: “”
周成涼大腦一個卡機,撞上門框。
門: “咚!”
周成涼: “嘶!”
俞印: “哎!”
邵溪: “啊!”
姍姍來遲的商北吉: “”
商北吉: “玩交響樂呢”
他清清嗓子,用自以為傲的美聲加入戰(zhàn)場: “啊啊啊啊”
眾人: “……”
十分鐘后。
客廳沙發(fā)上,俞印左邊坐著周成涼,右邊坐著商北吉,邵溪被他強行關(guān)回臥室自己琢磨衣服。
周成涼先開啟話題,指著桌子上的富士問: “明天要用銅一蛋”
“是啊,用著順手,搞作業(yè)足夠了。”他不太喜歡把幾個心頭好帶去學校,總有沒分寸的同學會亂碰亂摸。
上學期他帶了部徠卡去學校,上個廁所回來,機身就被人亂碰磕出個小凹痕,鏡頭滿是指印,萬幸功能沒損傷。
俞印/心臟在滴血,但看對方臉色嚇得煞白,也沒狠下心讓人賠。
打那之后,俞印再也不帶金銀層的孩子去學校了。
周成涼知道這些,沒多問。
商北吉卻關(guān)注起另一個重點: “銅一蛋是什么”
“顯而易見,”俞印說, “它的名字啊。”
商北吉: “”
商北吉怒瞪周成涼: “銅一蛋這個名字你都好意思說出來,我們money哪里丟人了!”
周成涼漫不經(jīng)心: “人在中國,不說洋文。”
商北吉兩眼一翻,掐著人中半天沒緩過來。
媽的。
最討厭雙標狗了!
“行了行了,別貧。說說吧,你們倆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俞印把冰袋用毛巾包好遞給傷員, “那門敲的,不知道以為有人追殺你呢。”
“可不是嘛。”商北吉陰陽怪氣, “我大姨的表妹去賓館捉小三都沒那么大陣仗。”
周成涼抿著唇,把換下來的冰袋砸商北吉懷里,凍得商北吉跳起來吱哇亂叫。
俞印嘴角一抽,用力按了下他傷口: “哥們,還皮呢”
“輕點輕點。”周成涼連忙抓住他手腕, “好痛的,痛死了。”
俞印沒好氣道: “知道了。你還沒說呢,怎么忽然過來了”
周成涼心想:我也不知道,聽商北吉說你屋里有陌生男人,我就被鬼附身沖過來了。
但這話不能說出來,不然親兄弟也會覺得他神經(jīng)病。
尤其得知他屋里“陌生男人”真實身份時,他瞬間就冷靜了。
他認識邵溪,俞印以前也經(jīng)常往家里帶模特挑衣服,這人出現(xiàn)在這里,不用想都知道是為啥。
醒悟后,他更覺得自己像個神經(jīng)病。
開門拍門被門砸……
人生沒有很多觀眾,但他C位出演的獨角戲,驚世駭俗。
周成涼悔的腸子都青了,面上還要不動聲色: “我就來看看你。”
“哈!”商北吉哼哧哼哧地用鼻子出氣。
信這種扯淡理由的人,不是傻逼就是真愛。
俞印: “哦,那你下次來提前說一聲,我去接你。”
商北吉: “。”
所以說神經(jīng)病就這點好,隨便扯個借口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哥你……”他忍不住了, “不是,俞印,你是真看不出來嗎”
俞印沉思: “看不出來什么”
“是啊,”周成涼輕飄飄遞過去一個眼神, “看不出來什么”
哥倆一個超絕鈍感力,一個超多心眼子,商北吉憋屈得快要爆炸,叉著腰在屋里走來走去,最后怒而離場: “什么鍋配什么蓋!老子走了!”
周成涼恨不得起來給他關(guān)門: “不送。”
商北吉退場,偌大的平層安靜不少。
對周成涼來說,最有可能爆雷的人走了,終于可以松口氣。
他沒骨頭似的去抱俞印腰: “魚仔。”
“起開。”俞印卻一反常態(tài)推開他,甚至不給他扶冰袋了,坐回沙發(fā)繼續(xù)搗鼓相機。
前后待遇差別太大,周成涼心臟空了兩拍,故作冷靜地低聲詢問: “怎么了。”
“涼哥,”俞印稍有些無奈, “我要是你,這會兒就該安靜些。”
周成涼脫口而出: “幸好你不是我。”
俞印: “。”
俞印: “周成涼,安靜些。”
周成涼盤腿縮進單人沙發(fā),偏頭捂冰塊: “不要兇我,我知道了。”
俞印/心底冷哼了無數(shù)次。
可憐巴巴的,跟誰欺負他似的。
“學長,”他沖臥室喊, “你換個衣服要換到地老天荒嗎”
臥室門悄悄打開,穿著衣服的學長重新露出頭: “我可以出來了”
俞印比了個“請”的手勢: “站窗邊兒,我看看衣服配的上不上鏡。”
明天走暖色調(diào)頹廢風,邵溪衣品比他好,自己搭得效果還不錯。
但俞印看了三四套,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因為不擅長裝扮人類,他拍人一直不如拍景,人像拍攝的技巧打光都有,就是少了點人物本身的美感。
為此他請教過他舅舅工作室那群大佬,大佬教過他后,嘆著氣安慰: “沒事,上帝是公平的,給你打開十道門,總要關(guān)上一扇窗,別學了,以后還是找個靠譜默契的服化道老師合作吧。”
但靠譜默契的服化道老師可遇不可求。
藝術(shù)這東西很抽象,藝術(shù)家的想法很難被人精準get,描述也描述不出來,所以很多攝影師拍人拍景都要親力親為。
俞印見過很多專業(yè)化妝師和服裝設(shè)計師,尚且沒找到頻率對上的。
除了……
“褲子怎么能這么搭什么風格”看了半天的周成涼眉頭鎖得死緊, “配這個背心,不像喪系敗犬,像流浪酒鬼。”
說完,他驚覺自己又吭聲彰顯存在感了,立即咬住牙關(guān),小心瞥了眼俞印。
俞印沒阻止他評價: “繼續(xù)啊。”
周成涼得了首肯,繼續(xù)發(fā)揮: “喪是一種感覺,不是破破爛爛,這種過猶不及了,換個到膝蓋的寬松中褲試試,不要太花里胡哨,簡約一點,掛紅色牌子的8號衣架可以試試。”
這下,邵溪反應(yīng)過來那滿柜子衣服出自誰手了。
他雙唇緊閉,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哼著小曲去屋里換褲子。
周成涼蹙眉: “他在笑什么”
俞印敷衍胡謅: “笑你罵我的搭配。”
“那不可能是你搭的。”周成涼言之鑿鑿, “你的眼光比他穿的更個性。”
俞印“啪”地一打響指,笑道: “個性這個詞,我喜歡。”
然而笑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還在高冷地生氣,立馬抹平笑容,冷漠道: “哦。”
這回換周成涼笑了。
俞印: “你笑什么”
“沒什么。”周成涼抱著枕頭,眉眼彎彎,薄情的長相愣是顯出幾分溫柔, “只是……”
他垂下眸子,手腕上運動手表赫然顯示著101的心率。
對他來說,過于高了。
第三次。
自從答應(yīng)俞印回去好好想答案,這是第三次明顯感覺到心跳加速了。
周成涼捏了捏指節(jié),輕點兩下,將顯示心率的屏幕熄滅。
接下來一個小時,兩人玩真人版奇跡暖暖玩得不亦樂乎。
邵溪本人清瘦,沒贅肉沒肌肉,一米八的長度不高不矮,膚色偏暖白,比例四六分,整體還算不錯。
俞印記錄著他的臉型,等會兒要發(fā)給明天幫忙化妝的同學定妝造。
【標準瓜子臉,眉毛細長顏色淺,雙眼皮,杏眼,鼻梁不算很高,微笑唇,耳朵……】
耳朵很像周成涼。
俞印打字的手指一頓,審美臨時上了線: “你有耳洞嗎”
“嗯沒有,學弟你,你想干嘛”邵溪驚恐捂住耳朵, “給多少錢我都不會去打耳洞的!”
俞印安慰道: “別怕,不給你打。我明天給你買對耳夾,辛苦你帶著了。”
這種薄削骨感的耳朵,帶小巧的耳釘肯定很好看。
他倆聊得熱火朝天,完全沒發(fā)現(xiàn),旁邊周成涼臉色黑了又黑。
直到把人送走,俞印才關(guān)注起冒黑煙的某人: “涼哥,你最近好像個河豚。”
以前情緒多穩(wěn)定的一個人啊,最近怎么癲成這樣
周成涼窩在沙發(fā)里,劉海被冰袋打濕,盡數(shù)撩上去,露出額角消了腫淡紅撞傷,狹長的眸子懨懨耷拉著,頹感十足。
俞印安靜欣賞,手搭在玄關(guān)柜上,悄然捏緊柜檐。
班長說的沒錯,周成涼這張臉屬于老天爺追著賞飯吃,這才是所有攝影師最想拍的臉。
遺憾的是,當事人不愛吃這碗飯。
可能只有俞印才知道,這張臉上鏡效果有多驚艷。
如果班長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會崩潰怒吼: “老哥!你以為你自己那張臉比周成涼差嗎!”
周成涼的臉有俞印拍,俞印自己的臉就沒人拍了。
俞印那張捏臉帥得過于標準,是捏臉游戲都捏不出來的精致英氣。
不過俞印對此認知不清晰,只知道自己很帥,具體有多帥,概念非常模糊。
“周成涼,”他問, “你在氣什么”
“俞印,”周成涼反問, “你知道男人給男人買禮物耳飾著什么嗎”
“這個梗我刷到過,”俞印一副“你難不住我”的表情, “意味著有個男人會收到一對耳飾。”
周成涼吸氣,閉眼,捏住鼻梁。
他想說:你送他禮物,明明就有些曖昧!
“曖昧”倆字在心里一現(xiàn),周成涼自己先愣了。
送禮物,俞印還是和他彼此相互送的最多,這要是曖昧,誰能曖昧得過他倆
……也不對啊。
兄弟之前怎么能曖昧呢
周成涼茫然了。
我不是直的嗎
“好了周成涼,你問完了,該我了。”俞印點著他額頭,悠悠道, “你怎么進的小區(qū)”
周成涼還在走神,想都不想直接答道: “刷卡進的。”
俞印勾唇笑了: “我手里就一張卡,在我這兒,你哪里來的卡”
周成涼: “。”
完蛋。
“你聽我解釋。”他語速從未如此之快,把租房選址前因和來龍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后才說到后果和去脈, “所以,租了你旁邊……”
俞印忽然打斷: “我知道。”
周成涼差點咬到舌頭: “嗯”
“你剛來的時候,我就猜到你住隔壁了。”俞印不笨,某人今天不請自來得借口太拙劣,結(jié)合上次裝柱子的反應(yīng)一想,答案呼之欲出。
不過最直觀明顯的證據(jù)是: “商北吉那段美聲跟不久前隔壁發(fā)出的尖叫一模一樣。”
“……”周成涼忍不住磨牙。
就知道商北吉早晚得爆個雷!
他蔫了: “對不起,你要是介意,隔壁房子留給你當工作室。”
俞印樂了半天,改了俯視姿勢,盤腿坐在地毯上,雙手捧臉仰頭看他: “涼哥,我剛剛想了,你之前沒告訴我,是不是在等我問”
他太了解周成涼什么德行了。
騙人裝蒜嫌累的家伙,指定一早就想跟他坦白,結(jié)果沒找到合適的時機,不巧,他也沒問,八成等著等著自己先氣上了。
心思被看穿,周成涼啞口無言。
俞印把他那點龜毛脾性點出來,摸摸鼻子,也不忘自己檢討: “對不起啊,我最近真的是忙忘了,想著你肯定要來給我說呢,下次不會了,下次一定不忽視我們家周成涼。”
“我承認我是有點后悔拒絕你同居提議的,”他換了個姿勢,放下托臉的手,趴在周成涼膝蓋上,慶幸地笑起來, “還好,你沒有走很遠。”
俞印家居服是短袖短褲,窗戶開著,風吹得他臉涼涼的,貼在周成涼膝蓋上,暖紅了一片皮膚。
周成涼這回反應(yīng)比前幾次警覺多了,在手表心率過快提示亮起前,迅速拆下扔到旁邊。
俞印看到他手腕上被表帶硌出的印子,伸手碰了碰,卻被反抓住。
周成涼問他: “真不生氣”
俞印沒撒謊: “你走到我家門口了還裝,是有點生氣的。”
周成涼“嗯”了下,拇指有一搭沒一搭在他腕心摩挲: “那剛剛怎么不說”
“我爸說,家事要等關(guān)了門才能處理。”俞印一本正經(jīng)道, “剛剛有外人在啊。”
這個回答似乎很得周成涼歡心,盛著笑意的眼底溢滿洶涌星海,可是窗外明明連月亮都沒經(jīng)過。
他的目光似乎想繞過俞印,看看地面最后一縷夕陽。
但不知怎么,繞了半天,還是沒繞過去,好像不管往哪兒看,余光里總有那么一抹熟悉的歡愉。
而俞印接連兩次都沒捉到他眼底的自己,沒由來的,產(chǎn)生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
周成涼不敢看我。
他喚了聲: “周成涼。”
“在呢。”周成涼終歸還是順了心底所想,毫不留戀地棄夕陽于不顧,將自己困在眼前方寸之地。
“魚仔,”他捏了捏俞印左耳垂, “有沒有想過,我要是有天變成你討厭的樣子,你該怎么辦”
俞印眉峰微抬,不太理解他為什么會問出這種問題,輕聲道: “不會的,你是周成涼啊。”
因為是周成涼,怎么都不會討厭的。
周成涼唇角小幅度牽起: “是深思熟慮后的回答嗎”
俞印蹙眉: “什么意思”
“嗯……不是也沒關(guān)系。”周成涼說, “反正,我信了。”
“你今天奇奇怪怪的。”俞印有點微妙的不自在,揮開他的手,起身走到陽臺, “天黑了今天日落好早。”
周成涼跟過去,難得沒有cos樹袋熊掛人身上,胳膊撐在旁邊扶手上。
他們相距很近,于是無可避免的,兩人小手指緊緊相貼。
周成涼說: “暮秋了。”
俞印不滿地“嘖”了聲。
“好吧,”周成涼笑著改口, “冬天快到了。”
結(jié)束和告別總是不如新的開始更討俞印歡心。
第 22 章
自從攤了牌,周成涼徹底不要臉了。
“反正離得這么近,你讓我在這兒睡不好嗎不是兩間臥室嗎,不睡人多浪費。”
俞印數(shù)學不比他差: “你那房租劃算一下,浪費一天的錢都夠住酒店了。”
周成涼胡攪蠻纏起來很難對付,今天還挺好運,他反駁完,對方也沒堅持,老老實實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們這棟樓一梯兩戶,以電梯為中心線,兩戶房型相對鏡像,陽臺和客餐廳挨在一起,臥室就離得遠了,哪怕對面在臥室蹦迪也吵不到對方。
俞印凌晨一點剪完視頻,臨睡前想給手機充電,忽然發(fā)現(xiàn)充電器沒了。
他想起離開宿舍的時候給蘇南新了,嘆口氣,在1%的電池清零關(guān)機前,給周成涼發(fā)了個消息。
【yy:充電器給我從陽臺扔過來。】
三分鐘后,兩方于陽臺隔著鐵欄桿會晤。
周成涼咬著牙刷,晃著充電線,欠兒吧唧道: “之前不是想把陽臺封死”
俞印雙手合十求饒: “哥,錯了,我改天就把這柱子撤了,你快點給我。”
周成涼信手拈來,漫不經(jīng)心地一拋——
“啪嗒。”
充電線撞在鐵桿上,掉了下去。
周成涼: “……”
俞印: “……”
俞印: “你手伸長點遞過來會怎樣”
大晚上的也沒別人看,咱就非要裝這個B嗎
“別怕,”周成涼冷靜得嚇人, “我現(xiàn)在外賣閃送一根線。”
他拿出手機。
黑屏。
周成涼: “……”
周成涼: “我也沒電了。”
ipad沒有外賣軟件,新設(shè)備下載登錄要手機號驗證碼,此時,只剩下了一個辦法。
俞印閉了下眼,指指大門,轉(zhuǎn)身離開。
凌晨一點半,兩位新戶主和他們的新鄰居結(jié)伴下樓,尋找臟兮兮的充電線。
回去沒了睡意,又隔著一堵墻連麥打游戲,通了半宿宵。
次日,俞印沒起來晨跑,一覺睡到約定好的拍攝時間點,趕緊趕忙往學校跑。
“學弟,這里。”邵溪招呼他過來,伸出手, “給我吧。”
俞印睡得有點反應(yīng)遲鈍: “什么”
“耳夾啊。”邵溪手伸得更長了, “快讓我看看,我還沒戴過。”
俞印暗道糟糕: “我……起晚了,沒買,等等,我看看影棚的箱子里有沒有。”
攝影棚除了拍攝區(qū)域干凈,其他地方都是亂的,到處分布著鏈接電線和機器,短短十米距離,比實地掃雷走得還慢。
若非如此,萬一不小心勾到線,指不定會砸了哪位同學的半數(shù)身家。
“就這個吧,戴右耳,你右邊臉更好看。”俞印拉他到休息區(qū)坐下,等待前面的同學先拍。
邵溪費力拽耳朵: “兩邊臉還不一樣好看嗎還我以為我長得挺對稱。哎,學弟,以你的審美看,周成涼哪邊臉好看”
俞印不假思索: “兩邊臉好看得不相上下。”
邵溪小聲“嘿”了下: “你有濾鏡,偏心眼。”
俞印一本正經(jīng)地搖搖手指。
他可不是偏心眼,他說的是實話。
周成涼對自己得天獨厚的外形甚為在意,聽說老用一邊吃飯會大小臉,這人就一天左一天右,睡覺基本平躺。
不過他覺得,愛美這事兒,不能怪周成涼。
老周家祖?zhèn)飨聛淼幕蚓陀悬c變態(tài)。
周成涼一周歲時,五官初具雛形,周鶴晴女士直接約了韓國一位知名美容整形醫(yī)生,對周成涼的外貌進行評估。
醫(yī)生得出的結(jié)論很好,表示孩子很完美,造物主的寵兒,完全不需要矯正!
但周鶴晴不放心,等周成涼長大一點,每天晚上都給他嘴巴戴東西睡覺,保證牙齒整齊和睡眠過程不張嘴,以免影響下頜發(fā)育。
有些小孩子很抵觸這種不舒服的矯正維持器,但周成涼從小就配合。
有次周鶴晴生氣,騙他說你再調(diào)皮長大后就要變成丑八怪,年僅五歲的周成涼愣是被嚇哭了,難過得一整天沒吃沒喝,周鶴晴無語得想扔孩子。
而對比精致長大的周成涼,俞印的外貌成長過程顯然野性很多。
他左邊門牙啃桃子掉的,右邊門牙啃玉米掉的,下面兩顆牙溜冰摔掉的,里面有四顆大牙蛀蟲拔的,兩側(cè)小虎牙是因為舊牙沒掉新牙已長,長突了。
他的乳牙一生坎坷,爸媽竟也不管,隨他自由生長。
俞印運氣好,除了兩顆小虎牙,其他牙都很齊,后來便沒刻意去整。
但他自己不怎么在意精致護膚,卻很喜歡給周成涼買東西,無條件支持周成涼的日常自我保養(yǎng)。
對方護膚品和面膜很多都是他買的,好不好不知道,反正哪個貴買哪個,網(wǎng)上推薦的全買,隨便周成涼慢慢試用,仔細挑挑。
畢竟周成涼長得跟超大型bjd手辦一樣,養(yǎng)起來特別有成就感。
俞印捏捏耳朵,心道回頭可以給周成涼挑點耳夾。
萬一周成涼喜歡呢那他不就有眼福了
“學弟,”邵溪的聲音把他從幻想拉回現(xiàn)實, “雖然知道現(xiàn)在很不合時宜,但我還是要打斷你的美好回憶。”
俞印悚然: “你怎么知道我在回憶美好”
邵溪語重心長道: “我們母單的死宅,理論知識比較豐富。”
俞印更悚然了: “同為母單,憑什么你更厲害”
邵溪沒答,轉(zhuǎn)而道: “最近輔導(dǎo)員有找你事兒嗎”
聽到真的是正事,俞印正經(jīng)了神態(tài): “沒有,怎么了”
“不知道哪個傻逼,把你跟朱正偉打架的事兒告輔導(dǎo)員那了。”邵溪說, “就那天在我們辦公室樓下,我下樓拿東西的時候看到你們了。”
“倒是還沒找我,也沒發(fā)消息。”俞印支著下巴, “不過我會注意的,謝謝學長。”
“客氣了,我這邊會讓人幫你留意的。”邵溪在校六年沒白混,左右看看,低頭小聲道, “你小心點,我那個傻逼導(dǎo)師因為朱正偉的事兒看你不爽很久了,這事兒……嗐,我就私下給你說說,我個人覺得,八成是他。”
邵溪說,他導(dǎo)師王副教授今年四十多,上面親爹親爺爺都是教授,現(xiàn)在有個女兒在美國學醫(yī)。
“美國學醫(yī)”俞印來了興致, “哪個學校”
“不記得了,反正不是藤校。”邵溪問, “怎么有熟人”
“嗯,我姐姐在賓大讀醫(yī)學博士,快畢業(yè)了。”俞印回憶起兩年未見的天才姐姐,深沉道, “是時候聯(lián)絡(luò)一下我們稀碎的姐弟情了。”
……
美國,費城。
剛罵哭一個摸魚本科生的俞晝意外打開微信,點進親弟弟的聊天框。
俞晝比俞印大六歲,姐弟倆小時候關(guān)系很不錯。
但她十四歲那年申請到了國外高校,常年跟姥姥姥爺住在國外,奔赴于各個國家的學術(shù)交流之間,很少回國,久而久之,姐弟倆聯(lián)系就少了,不像以前那么親。
俞晝其實很喜歡這個弟弟。
沒人不愛熱情開朗活潑嘴甜的小帥哥,尤其見識了隔壁周家那小子的混球,她更覺得自家弟弟世間罕見,難得可貴。
他們姐弟倆性格一脈相承地獨立,能自己處理的事絕不麻煩家里。
這些年俞印聯(lián)系她,都是問些家常,關(guān)心她身體,鮮少像現(xiàn)在這樣,二話不說發(fā)來一堆語音。
她遣走了實驗室待罵的鵪鶉們,打開藍牙耳機,細細聽來。
五分鐘后。
“Arlen,”她黑著張臉沖出實驗室,英語語速比他們老美本地人還快, “下個月我有事嗎能不能幫忙排開一周,我想回國一趟。”
Arlen立即翻行程表: “那么突然好像……排不開,我們不是明年二月的項目交接嗎”
俞晝太久沒回國,也很想家,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一個回國合作研究項目標機會。
“再不回去我弟弟就要被欺負成狗了。”俞晝蹙眉, “算了,排不開就不排了,我年底提前回去,期間有事在線聯(lián)系。”
Arlen: “好的師姐,不過您要是走了,外面的學弟學妹們怎么辦”
“怎么辦吃飯睡覺如廁學習做實驗,活著做人還要我教嗎”俞晝匪夷所思道, “別給我說實驗和學習,他們沒有自己的導(dǎo)師和學習方法嗎什么都要問我,我是ChatGPT嗎不然你給你老板和校長商量一下,我?guī)赀@屆讓我直接當教授行不行”
Arlen被罵得頭快低到地底了,硬著頭皮道: “師姐,您溫柔點嘛。”
“我已經(jīng)很溫柔了。”站在研究所食物鏈頂端的俞晝?nèi)缡钦f道, “讓今天那幾個在實驗室里吃零食摸魚談戀愛親嘴的兩人滾蛋,想做/愛去賓館開房,別拿救人命的地方當情/趣場所。我明天不想看到他們臉。”
“好的,師姐。” Arlen恭恭敬敬目送她離開,大門關(guān)上的瞬間,立即癱軟在地。
跟了俞晝一年,他依舊不能適應(yīng)這位神的脾氣和節(jié)奏。
門口等了許久的本科師妹進來,低聲道: “沒事吧師兄俞晝前輩她……果然跟外面?zhèn)鞯囊粯涌膳隆!?br />
賓大誰不知道俞晝
醫(yī)學院的天才,二十六歲,即將博士畢業(yè),年紀輕輕就有可怕的專業(yè)能力,驚人的論文發(fā)布數(shù)量和質(zhì)量,恐怖的研究成果報道,以及……
另人聞風喪膽的脾氣。
跟著俞晝搞研究,無疑能為履歷增添一筆濃重色彩,前提是得接受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脾氣。
俞晝不缺追求者和愛慕者,也不缺對她恨得要死要活的“黑粉”。
現(xiàn)下這位師妹明顯是黑粉。
“脾氣這樣,誰受得了啊。”她嘟囔道, “聽說她有個弟弟,這從小不得被她欺負死。”
Arlen剛要呵斥人不許亂說,大門一轉(zhuǎn),又進來一個黑粉。
“她弟弟還好,念在血脈相連的份上,不至于把人殺了。”那人吐槽道, “她未來弟妹才是真慘。”
“說得對,有這么個姐姐,弟弟找對象估計難了。”
“也說不準,萬一來個作天作地的大小姐呢對付俞晝這種本身雙商高愛講道理有原則的,就得來個會胡攪蠻纏撒潑打滾的,嘖嘖,那場面,一定很精彩。”
“Arlen。”早已離開的俞晝忽然出現(xiàn)在三人身后, “忘記說了,我發(fā)了個人名麻煩你幫我找找,今年應(yīng)該讀大一,醫(yī)學生,不是藤校,砸錢能進,你篩選一下,辛苦了。”
“好的師姐。” Arlen渾身冷汗,連忙離開這個修羅場。
再看另外三人,已經(jīng)面如死灰了。
“前,前輩……”小師妹差點哭出來, “我,不是,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八卦,人之常情。”小姑娘手很穩(wěn),記憶力好,俞晝對她有點印象, “你今天那個數(shù)據(jù)有兩處錯誤,我沒來及點出來,你自己回去檢查一下,最近干得不錯,回去多睡覺,精神氣血跟上。”
她叮囑完,踹了后來進屋那個男的,瀟灑離開。
傻逼。
早上盯著女生猥瑣發(fā)呆導(dǎo)致燒杯破碎的就是這個逼。
回到車上,俞晝有點納悶。
她看起來像是欺負弟妹的人嗎
俞印以后談戀愛,對方是人是鬼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只要不是周成涼類型,她絕對不會過多干涉。
至于為什么不能是周成涼那種
開玩笑,她弟弟也是從小被寵到大的小少爺,周成涼一個習慣被人伺候的活祖宗,除了臭美啥也不會,怎么能讓弟弟幸福
俞晝搖搖頭,唉聲嘆氣開車回家。
……
國內(nèi)的俞印還不知道自己家親姐在國外上演了一出大戲。
他剛結(jié)束今天的拍攝,準備回舅舅的工作室看看。
結(jié)果前腳踏出門,后腳就收到了周成涼的來信。
【ZCL: /地址定位/】
【ZCL:來。】
俞印點進去一看,心跳一空,焦急回復(fù)。
【yy:醫(yī)院怎么回事你生病了摔傷了】
【ZCL:沒有,別緊張。】
【ZCL:來陪我打個耳洞。】
俞印: “”
啊
這么突然
……
另一邊,商北吉和周成涼站在醫(yī)院門口來回徘徊。
商北吉: “不進去。”
“急什么俞印還沒來。”周成涼今天著裝依舊帥得一塌糊涂, “我再做做心理準備。”
都是自家兄弟,沒必要裝。
他攤牌了,他就是怕疼。
商北吉無語: “我就納悶了,你到底被什么刺激了抽的什么風明明怕疼,為什么忽然來打耳洞”
周成涼說: “因為俞印喜歡。”
商北吉眼睛緩緩瞪大,嘴巴顫抖開合: “涼哥你再這樣,我真懷疑你是深柜。”
周成涼閉著眼,理都沒理一句。
商北吉懂他,大概是覺得自己這句話價值等同于放屁,不屑搭理,于是識趣地岔開話題: “涼哥,你這個基因,隨便長長就能進娛樂圈當頂流,根本不需要維護顏值,何必天天費勁兒呢”
周成涼還是那句話: “因為俞印喜歡。”
這回商北吉不懂了: “又跟俞印有關(guān)系”
當然有關(guān)系。
雖然,可能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了。
幼兒園大班時期,小周成涼曾經(jīng)問過小俞印,為什么一個班那么多同學,你非要來找我玩。
小俞印當時回答是: “要跟漂亮哥哥玩。”
周成涼記了很久,多年后才知道那句話完整版: “媽媽要我跟全班最漂亮的哥哥玩。”
原來是趙教授對閨蜜兒子的照顧。
但周成涼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俞印的話。
如果不是長得最漂亮,怎么能被關(guān)注到如果長得不好看,禮貌且容易害羞俞印愿意跟他睡一起,愿意和他貼貼
人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他看得出來,俞印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顏狗。
周成涼當然要保護好自己的臉,至少不能讓俞印看膩。
后來如他所愿,俞印對他外觀有著極大興趣,似乎把他當成了等身可活動bjd娃,東西買個不停。
周成涼隨他折騰,來者不拒,還能悄悄迎合他的心情搭配每天穿衣風格,硬養(yǎng)出了堪比國際設(shè)計師的審美。
耳釘……
他不認為,俞印認識的人中,有打耳洞比自己好看的。
俞印想看
打幾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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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涼,一款會自己打扮自己的魚仔獨家定制等身手辦√
第 23 章
俞印接到消息后,用飛一樣的速度趕到醫(yī)院門口。
彼時,被迫陪周成涼做一小時心理準備的商北吉正打算撤退。
“你終于來了,”商北吉看到俞印,像看到了救星, “這里交給你了!”
俞印不明所以: “什么情況”
“你會知道的。”商北吉同情地跟他握了握手,逃也似的鉆進車,一腳油門下去,保時捷瞬間沒了蹤影。
“你又對人家做了什么”俞印最近經(jīng)常看到商北吉被周成涼氣跑。
周成涼輕哼: “只是讓他幫我抉擇一下耳洞打在哪里。”
耳垂不夠帥,耳骨太疼,美麗果然有代價。
俞印問: “抉擇好了嗎”
周成涼點頭: “耳垂。”
他站在這里就已經(jīng)非常勇敢了,還打耳骨……那不要他命嗎
“怎么忽然想起來打耳洞了”俞印走過去捏他耳垂。
周成涼瞥他一眼,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獻寶般打開,呈現(xiàn)在俞印面前。
是一對寶格麗的黑色陶瓷圓餅耳釘。
俞印張了張口: “你這個行動力……厲害。”
“當然。”周成涼平靜道, “又沒人送我耳釘,我自己給自己買,哪有那么多時間挑選”
他昨晚臨睡前想到俞印要送邵溪耳夾,越想越氣,氣到早上六七點才睡,醒來直接去專柜沖動消費,全款拿下這兩枚耳釘。
可憐上周剛到賬的外快小費,還沒焐熱就清零了。
俞印隱約覺得他話里有話,想了會兒沒想明白,干脆不想了: “真想好了不怕疼”
“有什么好怕的”周成涼繼續(xù)哼道, “區(qū)區(qū)耳洞。”
俞印笑而不語。
半小時后。
預(yù)約的診室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來回徘徊的帥氣身影。
就知道會這樣。
俞印掛斷同學的電話,過來勸道: “不行咱就走吧。”
“沒有不行,”周成涼本來是因為俞印的一句話冒出打耳洞想法,結(jié)果被他和商北吉接二連三的勸,打耳洞幾乎要變成執(zhí)念了。
正所謂,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我很行,我只是需要做一些心理建設(shè)。”周成涼繼續(xù)抱著胳膊來回走。
俞印拿他沒轍,又去接了個電話。
“喂老舅。”
“大外甥,”趙恒嵐說, “房子在住了吧你最近好好休息,下下周跟一下宋老師的項目近景補拍,要去郊區(qū)住那邊住幾晚,你穿多點,帶上雨衣,那段時間有雨。”
俞印: “成。”
趙恒嵐的工作室說是工作室,其實規(guī)模相當客觀,目前最早的一批合伙人已經(jīng)在籌備成立公司的計劃了。
他口中的宋錚就是早起合伙人之一,一位很牛的大佬,早年拍文藝片,運鏡和大場面拍攝算業(yè)內(nèi)的金字塔,現(xiàn)在身體不好淡圈了,偶爾接接綜藝節(jié)目的宣傳片先導(dǎo)片,也能賺不少錢。
宋錚這些年沒出去單干,屬實是他本身完全沒野心,加上跟趙恒嵐關(guān)系特別鐵,干脆一屁股坐下,也不用管別的什么,安安心心拍電影。
而他舅早就放棄了攝影,這些年生活重心都在工作上,還去國外讀了一年MBA,看樣子是真打算進軍商圈,闖個像模象樣的公司出來,給當年一起奮斗的兄弟們一個家。
其實,說來可惜。
趙恒嵐等人師出一門,其中,趙恒嵐是導(dǎo)師親評最有靈氣,最有天賦的,如果能堅持下去,如今國外那些獎項上,多少也能有他的幾部作品。
之前俞印還在老師的課件上,看到了他舅的畢設(shè)。
能被Q大老師當做典范放課件,足以證明趙恒嵐的實力。
但天賦也抵不過造化弄人啊。
俞印掛斷電話,斂了心神,回頭處理當下正事兒。
“……”
嗯
走廊上游蕩的周成涼呢
樓層盡頭的窗戶沒有關(guān),扇動了診室晃晃悠悠打開的門。
俞印/心底一驚。
不,不會這么迅速的沖進去打完了吧!
他快步趕去,周成涼果然在門里。
但沒坐著等針,而是站在屋子的角落里,無聲注視拿針的醫(yī)生,偶爾圍著暖氣排走兩趟。
他臉上明明沒有表情,卻能讓人真真切切感受到痛苦和掙扎。
錄下來能放俞非的學校當教材用了。
俞印一陣哭笑不得。
看得出來,這家醫(yī)院的美容科室今兒生意真不咋好。
這還不把周成涼趕出去,不是白衣天使菩薩心腸,就是醫(yī)生小姐想看樂子。
害怕成這樣,還打什么
要不算了
俞印想:可錢都付了,耳釘都買了,總不能白搭。
于是在周成涼踱第三圈步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一聲:
“這幾天注意別碰水,耳朵發(fā)炎了要及時涂藥,耳釘不戴的時候也要塞東西,不然會堵死,前幾天棒子時不時轉(zhuǎn)動,別跟肉黏在一起了……來,另一邊。”
“”
周成涼驀然回首,正巧看到俞印轉(zhuǎn)身換方向,紅彤彤的左耳垂上赫然掛著一枚耀眼的黑色耳釘。
他大驚失色: “你怎么替我受苦!”
“你不是怕疼嗎。”俞印神情自若道, “我打唄,等你真的下定決心再說。”
周成涼大部分時間做出來的決定都是一時興起,若是旅游逃學,俞印就隨他去了,但打耳洞這種會痛的身體傷,他還是希望周成涼好好考慮。
不然事后后悔,白遭一通罪。
而且……
那耳釘大幾千,掛號操作的費用小幾百,還能丟了不成
眼見他另一邊耳朵也要遭殃,周成涼心里一橫,咬牙把他拎起來,自己坐過去: “一人一個吧,有難同當。”
俞印雖然不覺得打耳洞是大事,但被他的態(tài)度感動到了: “好兄弟!”
周成涼一臉赴死般的從容淡然: “開玩笑,我們什么交情。”
一旁看戲的白衣天使看不下去了: “……沒到喊隔壁急救科加班的程度,二位戲收一收,演過了,國產(chǎn)狗血愛情片都不這么拍了。”
不多久,倆大帥哥一人紅著一只耳朵,結(jié)伴離開了醫(yī)院。
從背影看,稍微高點的那個碎在另一人身上了。
“很痛嗎”俞印打了輛車,湊過去看他耳朵, “我覺得還好啊。”
“非常,特別,超級,無敵,痛。”周成涼繃著脖子,面無表情地回答他。
這耳洞好像打他腦神經(jīng)上了,整個腦袋都別別扭扭的,感覺不是自己,杵著愣是沒動,生怕衣領(lǐng)不小心擦到耳垂。
有過同樣經(jīng)歷的俞印無法感同身受。
看來周成涼是小部分痛覺神經(jīng)極度敏/感的人類。
“那怎么辦”他有點擔憂這人的脆弱嬌貴, “有啥能止痛來著我去醫(yī)院開盒布洛芬”
“夸張了。”勇敢堅強的周成涼低下頭, “給我吹吹就好。”
俞印: “”
你是小孩子嗎
兩人身形高挑,五官俊朗,一起靠在大G旁邊,惹來不少人看。
周成涼這一低頭,往他們身上瞥的目光更多了。
而且……
這些目光有種說不上來的微妙,他竟然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有點怪,但不多。
又不是大庭廣眾下打啵,有什么見不得人
“好了,”俞印敷衍地吹了一口,催促道, “快上車吧,回家給你涂藥。”
周成涼笑了下,應(yīng)該是滿意了,滾上車前,還幫他拉開駕駛座門,伸手擋著門框,以防他碰到。
俞印無奈道: “哪有乘客給司機開門的”
“說得也是。”周成涼沒動, “但是蹭車的要給好心人開門,獻獻殷勤,以防半路惹怒車主被丟下去。”
“你不惹車主就沒事。”俞印沒再推脫,矮身上車。
他今天穿的衛(wèi)衣很寬松,垂感好,彎腰的時候,衣服輕輕下墜,勾勒出隱隱約約的腰線。
可惜時尚殺手完全沒意識到這種設(shè)計款型的妙處,瀟灑拍拍方向盤,沖周成涼抬下巴: “看什么呢上來啊。”
“嗯。”周成涼合了下眼睫,輕輕關(guān)上門。
大G悠哉悠哉開上路,沒多久,導(dǎo)航的手機彈出兩條消息。
【蘇南新:哥空嗎】
【蘇南新:我和章呈和好了,想請您吃頓飯,順便把充電器還您!】
【蘇南新:您把涼哥帶著也成!】
喲,都用上“您”了。
沒看出來,他俞印還有月老潛質(zhì)。
“涼哥,”俞印趁著紅燈,點開微信, “要不要去跟我和室友們吃頓飯”
周成涼剛準備拒絕,忽然想到點什么,問: “那對情侶”
俞印點頭,把自己如何撮合兩人和好的事說了: “慶祝下愛情。”
周成涼彎起眼睛: “行。今晚”
“現(xiàn)在。”俞印看時間剛好,直接切換導(dǎo)航目的地, “你耳朵還好嗎不然把耳釘摘下來,給你換上這個醫(yī)用藥棒”
周成涼目光移向他耳朵,拒絕了: “不礙事。”
白衣天使手藝好,他們一個左耳一個右耳,位置非常對稱,掛著同款耳釘走路上,回頭率頗為可觀。
“今天為什么有那么多人看我們”俞印摸著下巴沉思。
周成涼不要臉,漫不經(jīng)心道: “養(yǎng)眼。”
“養(yǎng)眼”俞印似有所覺,和周成涼對視片刻,忽然踮起腳尖,讓耳釘對齊在同一水平線上, “嗯,完美的軸對稱,就知道咱們中國人喜歡對稱美。”
周成涼: “……”
周成涼: “你數(shù)學真好。”
兩人跟隨服務(wù)員指引來到包廂,里面的蘇南新和章呈早已到位。
“一哥,涼哥!”蘇南新熱情招手, “你們——操,你們耳朵!”
他面露驚悚,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你你你你你們……”
“好看吧。”俞印樂呵呵坐下, “周成涼要打,哥們舍命陪君子,仗不仗義”
自家少爺嬌氣怕疼這種事兒不宜外傳,他才不會當著別人的面拆周成涼臺。
“……仗義”蘇南新語調(diào)一字十轉(zhuǎn)音, “這詞還能用在這種地方呢”
俞印熱愛中華: “漢語言,博大精深。”
蘇南新啞然,和章呈面面相覷半天,終歸沒再多言。
火鍋店很熱,飯吃到一半,蘇南新滿頭大汗地站起來脫外套。
俞印看到他,猝不及防被酸梅汁嗆了一口。
“咳,咳咳……”他狼狽抬眸, “你,你怎么又是……”
露臍裝!
這種露肚皮的衣服怎么還有衛(wèi)衣真的好看嗎肚子不會著涼嗎!
“因為我腰細馬甲線好看啊。”蘇南新解釋, “穿衣服嘛,就要揚長避短,好看的地方使勁兒秀!”
“啊……”俞印怔愣詢問周成涼, “你穿衣服也按這個道理來嗎”
周成涼表示認同: “嗯。”
俞印: “可我沒見你平時穿衣服有固定款型啊。”
周成涼: “因為……”
“因為涼哥的身材臉蛋沒有缺陷。”蘇南新酸溜溜道, “不穿都好看。”
周成涼輕哂: “謝謝。”
“對了,一哥。”飯局快到尾聲,章呈打斷了他們的插科打諢,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事兒了我昨晚去找我們導(dǎo)員開假條,聽到你輔導(dǎo)員在打電話,提到了你的名字。”
蘇南新跟上后面的話: “她說你最近課程多,找你你也沒時間,等下次有機會在幫忙聯(lián)系……沒頭沒尾的,不知道咋回事。”
俞印悟了: “估計是朱正偉那個導(dǎo)師。”
“操。”章呈火氣涌上來, “他怎么那么護著朱正偉這兩人不會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吧學術(shù)妲己”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章呈: “……”
章呈: “你們怎么不說話了我挺尷尬。”
“我在想……”蘇南新咽口水,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
“不至于吧。”俞印抓著筷子, “他還有女兒。”
“也不好說。”蘇南新?lián)项^, “北京這地兒那么大,啥人沒有”
俞印下意識拍拍周成涼。
先聽聽兄弟的意見。
“我讓人去查。”周成涼說的話好像有魔力,無端壓住了俞印/心底的煩躁, “別著急,導(dǎo)員不能把你怎么樣。”
Q大校長認識俞印母親趙教授,也認識周成涼媽媽周鶴晴。
雖說沒特意打招呼,但之前開學典禮上,校長跟兩人問好的一幕被他們導(dǎo)員看見了,不涉及底線,導(dǎo)員自然不會為難他們。
“嗯。”俞印點頭, “我不是很擔心導(dǎo)員那邊……唉,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吃飯吧。”
他壓下心頭毫無證據(jù)的不妙預(yù)感,低頭繼續(xù)吃周成涼剝的蝦。
飯后,蘇南新和章呈送他們到停車場。
俞印喝了兩口小酒,沒法開車,視線暈暈的,眼前全是蘇南新晃來晃去的露臍裝。
周成涼接走車鑰匙,把人搬上車,跟另外兩人道別。
“涼哥。”跟周成涼待在一個空間里,俞印總是有說不完的胡話, “穿露臍裝的一定是gay嗎”
“不知道。”周成涼還是不怎么關(guān)系別人, “你想穿我可以給你買。”
“滾蛋。”
你才想穿露臍裝!
俞印支著頭,閉目養(yǎng)神: “蘇南新說我分不出gay和直男,我就好奇問問。”
周成涼看他困了,刻意放緩車速: “真的那么討厭同性戀”
“說不上討厭吧。”俞印敲敲腦袋, “只是最近發(fā)生事情太多了……有點膈應(yīng)。”
“正常的。”周成涼說, “正常人經(jīng)歷這些,估計對整個男性群體都有心理陰影了,你現(xiàn)在不就討厭和男的接觸”
“你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是這樣沒錯。唉,愁死我了。”俞印自責道, “我會不會變成心里不健康,三觀不正的人類啊”
周成涼沒忍住,偏頭笑了: “想改啊”
俞印點頭: “嗯嗯嗯!”
周成涼說: “脫敏吧。”
俞印虛心求教: “怎么脫”
周成涼沒回答,掌著方向盤停穩(wěn)車。
俞印側(cè)身解安全帶,再一回頭,一只手忽然朝自己側(cè)臉探過來。
他下意識后撤,避開了。
“你看,”周成涼挑眉, “太敏/感了,魚仔。”
俞印: “……”
脫敏治療這么恐怖嗎
他猶豫片刻,微微低頭,把側(cè)臉貼在周成涼掌心: “這樣”
第 24 章
俞印不知道周成涼為什么跑那么快。
從車上下來,周成涼就怪怪的,一副神魂蕩漾的游走狀態(tài),甚至沒聽到他的晚飯邀約,出了電梯立即躥回自己家。
俞印莫名其妙地站了會兒,在電梯門關(guān)上之前離開。
直至晚上,周成涼都沒有任何動靜,沒有聲響,甚至發(fā)消息也不回。
俞印怕他因為耳洞出事,準備跟舅舅視頻結(jié)束就去看看。
趙恒嵐: “宋老師的那個項目目前進度你了解完了吧缺的很多特寫都非常重要,你這次去好好學。”
俞印: “嗯嗯好的舅舅您放心。”
趙恒嵐: “不過宋老師去年腿受傷動過手術(shù),動作不太方便,你們?nèi)サ牡胤铰凡缓米撸懵闊┒嗾湛袋c。”
俞印: “嗯嗯好的舅舅您放心。”
趙恒嵐: “你自己也當心些,省得摔胳膊摔腿了,你媽還得來找我算賬。”
俞印: “嗯嗯好的舅舅您放心。”
趙恒嵐: “……”
趙恒嵐: “俞印”
俞印: “嗯嗯好的舅舅您——您喊我干什么”
趙恒嵐: “。”
手機屏幕中的男人抬起頭,摘掉象征“工作中”的眼鏡,納悶道: “大外甥,這么敷衍等會兒有事啊”
“什么敷衍怎么可能,我沒有啊。”俞印矢口否認, “我絕對不存在敷衍您的情況。”
頓了頓,又說: “但等會兒有事是真的。”
趙恒嵐敏銳道: “什么事兒急成這樣約會”
“怎么可能。”俞印狂擺手, “是要去找周成涼。”
“哦,那小子啊。”趙恒嵐放心了, “你倆天天鬼混在一起,連體嬰兒”
“感情好,沒辦法。”俞印笑笑, “老舅我先掛了,回頭再聯(lián)系。”
“好好好,有了兄弟忘了舅。”趙恒嵐沒好氣地切斷視頻連接。
手機退回聊天列表界面,俞印發(fā)現(xiàn)他姐的對話框里有個未接電話。
他趕忙撥回去,對面秒接。
俞印很乖地喊了一聲: “姐姐。”
“嗯。”俞晝不說廢話,直入正題, “你發(fā)我的那個丫頭我查到了,讓人接觸了一下,成績不好,人還行,跟她爹關(guān)系不好,因為她爹在她小時候出軌家里保姆和她班主任老師,被她撞見了。”
“……”
出軌對象都是女性,大概率能排除gay的可能,王教授跟朱正偉應(yīng)該沒身體上的關(guān)系。
俞印頭疼地捏了捏鼻梁,道: “好,我知道了,謝謝姐姐。”
“嗯。”俞晝聲音聽起來有點心不在焉,語速很快地說, “她那個爹我也查了,有點復(fù)雜,這事兒你最好給咱媽說一聲,別多摻和。”
俞印對她的話并不意外,直言道: “是和……非法黃色交易有關(guān)嗎”
“嫖”字在嘴里繞了半天沒說出來,他只好換上慣用的委婉表述。
“你知道啊。”俞晝聽見“黃色非法交易”,愣是笑了半天, “所以我說你別摻和,容易招人記恨,搞這些東西的爛命一條,啥事兒都能干出來。”
“那就這么不管了嗎”俞印郁悶道, “我氣不過。”
俞晝寬慰他說: “我找人疏通一下關(guān)系,他不敢惹你的,你要真想搞,讓那個朱什么退學不成問題。”
“不是惹不惹我的事。”俞印叉腰走來走去,頗有周成涼在醫(yī)院的風范, “就是……哎,姐,你懂我的。”
“我真不想懂你。”俞晝無言, “這樣吧,我給你出個好主意。”
俞印: “什么”
“你找周成涼。”俞晝興致沖沖,不懷好意道, “得罪人的事兒讓他干。”
俞印: “。”
就多余問這一嘴。
“行了,我不跟你聊了。”俞晝說, “打游戲呢,你自己看著辦吧,小心人身安全就好,有需要隨時聯(lián)系我。哦對,我年底回國,你記得來給我接機。”
距離年底還有一個多月,俞印設(shè)了個日歷提醒,抓住重點質(zhì)問: “打游戲你這幾天不是在洛杉磯嗎那兒現(xiàn)在不該早上六點你不會又通宵了吧!”
俞晝學業(yè)重工作忙,但她愿意犧牲休息時間打游戲。
去年為了沖賽季排名連熬兩天,次日早上一頭栽實驗室地上,惹得眾多新老醫(yī)學生沖進來就地搶救,手上有什么儀器用什么儀器,差點把她救死。
國內(nèi)三人急得差點直飛美國,因為這事兒嘮了她好久。
俞晝“嘖”道: “越來越啰嗦了弟弟,我就是學醫(yī)的我對自己身體情況有數(shù),掛了掛了。”
“醫(yī)者不自醫(yī),姐你別不當回事,我給你說……喂姐姐”
“嘟——”
俞印滿臉黑線。
啊,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他一邊嘆氣一邊編輯文字,叮囑了五百字小作文給他姐發(fā)過去,并在心中向上帝祈禱希望俞晝好好活著。
中國領(lǐng)土不歸上帝管,也不知道隔那么遠,大洋對岸的上帝能不能聽到。
俞晝一個生活技能為負數(shù)的人,也不知道咋在國外一個人生活那么久的。
想到生活技能負數(shù),他下一秒就想到了周成涼。
宵夜點到了,周成涼在吃什么
俞印摸摸肚子,毫無心理負擔地出門穿過電梯,去隔壁蹭飯。
“周成涼。”他對著門哐哐兩聲敲, “你家有飯沒”
過了片刻,周成涼身穿清爽的家居服,脖子上搭著毛巾,頭發(fā)濕漉漉地往下滴水,一副剛洗好澡的穿搭,邊打電話邊給他開門。
俞印先是檢查了他打過耳洞的那只耳朵沒碰水沒發(fā)炎,然后才吐槽: “這么早洗什么澡發(fā)消息不理是因為在洗澡嗎”
周成涼看他一眼,沒應(yīng),繼續(xù)講電話: “嗯,知道,證據(jù)整理好聯(lián)系警察吧。”
警察
俞印連忙雙手捂住嘴,生怕打擾他們談?wù)隆?br />
周成涼唇角翹了翹,捏著他脖子進門。
“行,先這樣,回頭再說。”周成涼掛掉電話,問, “朱正偉和他導(dǎo)師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嗯嗯……嗯”俞印一波三驚,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
周成涼: “你姐跟我助理打聽到一個人身上了。”
“世界真小,”俞印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那……”
周成涼面無表情: “你姐讓那人想盡辦法主動聯(lián)系告訴我,說‘處理爛攤子的危險勾當還是周成涼干最好’。”
俞印: “……”
竟然毫不意外。
親姐學了個妙手回春的天使專業(yè),卻長了副心狠手辣的閻王性格。
他弱弱舉起雙手: “跟我沒關(guān)系,我也是才知道,我一沒隱瞞包庇,二沒攛掇拱火,我最無辜。”
俞晝和周成涼吵架,俞印從來不敢吭聲。
因為這倆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追究到根本,其實跟他有關(guān)。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俞印發(fā)高燒,忙得腳不沾地的姐姐,和閑得無事可干的周成涼,分別在中午十二點和下午兩點,送來了愛心關(guān)懷餐。
每一份分量都很多,夠一年級的孩子吃一整天。
俞印從小被教導(dǎo)不能浪費糧食,而且在他心里,姐姐和周成涼都很重要,不能厚此薄彼,誰的都不能浪費。
于是乎,他靠著愛的力量,逼自己吃完兩整份關(guān)懷餐。
豈料撐得太狠,大晚上跑衛(wèi)生間上吐下瀉,家里人嚇壞了,半夜三更全家出動送他去醫(yī)院。
診斷結(jié)果比想象中好,不過是吃的東西太多太雜,里面有彼此相克的食物,輕微中毒。
醫(yī)生大手一揮,讓俞印住了三天院。
得知此事的俞晝和周成涼自此互相記恨,把俞印進醫(yī)院遭罪的禍端歸咎到對方身上。
周成涼顯然不信俞印沒包庇,瞇眼看他: “當真”
俞印信誓旦旦,討好地用肩膀蹭過去: “鐵真。”
豈料周成涼不給面子地推開他: “那我和你姐掉水里你先救誰”
俞印: “”
我還不到二十歲,為什么要面對這種愛情親情選哪個的殘酷問題
呸,什么愛情親情,是友情親情。
俞印給了心底小人一嘴巴子。
清醒點啊!
他動了動嘴唇,準備copy一下網(wǎng)上看過的標準答案: “我……”
“逗你玩呢。”周成涼笑了聲,抬起手,可能想摸他頭,最后不知怎的變換道路,只是很輕地捏了捏他鼻子,往廚房走, “我不會沒用到讓你面對這種選擇的。”
鼻子癢癢的。
俞印伸手去碰,碰到了殘留下的指尖溫度。
他忍不住在心底抱怨道:今年供暖好晚。
還有。
為什么不摸我頭
俞印/心不在焉撥弄兩下頭發(fā)。
“朱正偉在幫導(dǎo)師拉皮條打掩護,看他被揍那么慘也不敢報警,估計涉黃金額不小,牽扯的也絕對不止他導(dǎo)師一人,不然沒有父母接濟,也沒有獎學金,他在北京讀不起書的。”周成涼從柜子里翻出兩包方便面, “加腸嗎”
“加,還要倆荷包蛋。”俞印在他家里游蕩,像極了前段時間第一次光臨的商北吉, “你家怎么能亂成這樣”
不是常規(guī)的雜亂,而是一種很新穎的亂。
很干凈,沒垃圾,空氣清新,但地上時不時就會踩到螺帽釘扣,無數(shù)個角落里,還有被分尸的木板陶瓷板。
“本來打算手工組裝,試了一天,放棄了。”周成涼不太熟練地拆開方便面佐料袋,醬汁和調(diào)味料灑出小半,沾了滿手。
他輕蹙眉心,吸取教訓又開了另一包整的,給完美的那份做上記號,等會兒留給俞印。
“這幾天你注意安全,人狗急跳墻什么都能干出來,萬一懷疑到你身上就危險了。你晚上八點前最好回家,不回家喊我去接你,別一個人單獨走夜路,嗯”
“明白。”俞印翻出了他的工具箱, “你這是儲物柜我給你裝一下吧。”
兩人很習慣這種雙話題并行的聊天節(jié)奏,很多時候他倆說話,根本沒有能插上嘴的第三人。
“那就謝謝俞少了。”周成涼把開水燒開,自己站得老遠,隔空把面餅往里面一拋——
“啊。”他抱著手原地轉(zhuǎn)了三圈,臉色煞白,抿著唇跑過來, “俞印俞印,我燙傷了。”
“哪兒呢”俞印當即扔下錘子,捧過他的手,焦急道, “燙哪兒了疼不疼沖涼水了嗎要不要抹……”
“這兒。”周成涼指了指虎口處米粒大小的紅點點,嘶嘶抽氣, “好疼。”
俞印: “…………”
可笑。
剛剛急得跟傻逼一樣的自己真可笑。
依稀記得,學生時代的周成涼第一次下廚,刀刃不小心碰到手指,舉著手四處昭告天下,給全家無語得想抽這人大嘴巴子。
“少爺,您腿腳挺利索啊再晚點跑來,這點兒紅印子都該消了。”他抓著這人的手往水龍頭下沖, “站那么遠干什么過來點。”
周成涼磨磨蹭蹭換了個位置站,沒跟他貼在一起。
俞印奇怪極了: “我身上有刺”
周成涼道: “怕擠著你。”
“哎。”俞印關(guān)掉水,抽了張棉柔巾給他擦手, “那么客氣禮貌啊以前怎么不見你這么有分寸”
“以前……”周成涼沒接著說,靠在洗手池上,安安靜靜垂眸看著他們繞在一起的手。
鬼使神差的,他伸開五指,卡近俞印指縫,以十指相扣的姿勢輕輕夾了一下對方指關(guān)節(jié),迅速撤離。
俞印眼疾手快沒讓他逃,不甘示弱反夾回去: “比誰力氣大”
“……”周成涼無奈笑道, “你力氣大。”
大獲全勝的俞印滿足地松開,擦拭干凈后轉(zhuǎn)身離開。
但沒走兩步,忽然又原道折返,迅速靠近周成涼。
周成涼下意識后退,腰臀撞上臺面,骨節(jié)分明的手用力卡在桌子邊緣。
他喉結(jié)有些顫抖: “做什么”
“驗證一下猜測。”俞印表情認真,傾身向前,雙手撐在他身子兩側(cè),將對方困在方寸之間。
周成涼躲不掉,認命收回飄忽的視線,落回實地: “什么猜測”
“從晚飯結(jié)束回家直到現(xiàn)在,四個小時。”俞印定定看著他,一字一頓道, “你在躲我。”
————————
大家別忘了這是倆笨蛋OvO大小姐現(xiàn)在還比較純情,空有一身詭計不好意思使出來(嘆氣)嗯,有待進化。
第 25 章
天氣原因,宋老師的拍攝比預(yù)計提前了一天開始準備,頭天晚上臨時在群里下發(fā)通知。
【宋錚:后面幾天都是陰天下雨,唯一的晴天也變了,只剩明天一天出太陽的,辛苦大家隨我提前出發(fā)了, /抱拳/】
【宋錚: /紅包/x13】
一人一個大紅包,宋老師對手下員工確實是不錯。
俞印領(lǐng)了自己的那份,扣“1”確認。
緊接著,宋錚的私信發(fā)了過來。
【宋老師:小俞,我們要在外面住兩天,包了個別墅,你需要單獨一間屋嗎】
如果大家都單獨一間屋,宋錚肯定不會特意問。
大概是看在趙恒嵐的關(guān)系上給他的特權(quán)。
【俞印:老師看方便怎么安排都行,大家怎么住我就怎么住/玫瑰/】
【宋老師: /偷笑/】
【宋老師:其實是你舅舅囑咐我的,說你到時候可能會帶個尾巴一起去,可以的話讓我給你們單獨安排一間屋。】
尾巴
除了周成涼,應(yīng)該沒人能在他舅口中得到這個稱呼了吧。
俞印不開心地丟掉手機。
好氣。
一想到周成涼就生氣。
那天的質(zhì)問沒有得到周成涼肯定回答,對方信誓旦旦地表示絕無此事,可他分明就是覺得不舒服,怎么可能感覺錯
雖然表面上,周成涼對他沒什么變化,但,細節(jié)才能體現(xiàn)真感情!
之前還要死要活跟他一起住,那天可好了,一份泡面要分成兩碗吃,一根火腿要用刀切成兩半分,喂他一口煎蛋都要猶豫猶豫再猶豫才動手。
果然是距離產(chǎn)生美,看看,現(xiàn)在離得太近,感情淡了吧。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還說幫他脫敏,脫個毛的敏,碰一下都勉勉強強了,怎么脫
臨睡前,俞印跟邵溪打語音溝通上次拍的照片,邵溪聽出他語氣不對,關(guān)心問了情況。
他也沒瞞著,把周成涼最近犯的毛病如實道來。
邵溪聽后,不知道為什么從胸腔里發(fā)出“嗬嗬”兩聲,非常篤定地說: “你多慮了,這些都是你的感覺,他都沒直接拒絕過你什么,怎么可能感情淡了”
“這么明顯了你還要證據(jù)”俞印輕嗤, “來,我證明給你看。”
說著,他給周成涼發(fā)了個消息。
【yy:過來一起睡覺。】
周成涼回復(fù)消息還是一如既往的快。
【ZCL:不了吧,不太方便。】
【ZCL: /大熊貓下跪。jpg/】
意料之中。
俞印今晚第無數(shù)次冷笑,搜索定位兩個月前一模一樣的對話,截圖,一并發(fā)給邵溪。
邵溪點開看了眼今天的,心說真是有分寸邊界感的男人。
他沒覺出大問題,又點開了倆月前的——
【yy:來我屋一起睡嗎】
【ZCL:開門。】
【ZCL:來得太急,沒拿被子,一起蓋/太陽/】
邵溪: “……”
啊。
該怎么解釋呢
這但凡解釋了,就幫人家出柜啊。
他隱晦地引用了倆月前的截圖,回復(fù)道:
【果然坦坦蕩蕩是直男/腳/ /門/】
邵溪覺得自己是有點小智慧在身上的。
踹開柜門,這暗示夠明顯了吧
【yy:你的意思是我應(yīng)該直白點嗎踹開他家門當面質(zhì)問】
【yy:好,我試試。】
邵溪: “”
等,等等!
五分鐘后。
【yy:沒用。】
【yy:狗東西不開門/微笑/】
邵溪: “……”
邵溪懷著沉痛而悲壯的心情,給周成涼發(fā)了個消息。
【邵溪:哥們,不然算了】
【邵溪:有些人,他天生就沒有當男同的命。】
【ZCL:我今晚要睡不著就去敲你宿舍門。】
“操!”宿舍里,邵溪花容失色地點開淘寶,怒花兩次九塊九,定制了涼哥旋轉(zhuǎn)的彩色gg語,原圖發(fā)給周成涼。
【沒有掰不彎的直男。】
【只有不努力的男同。】
周成涼: “……”
神金。
【ZCL:我沒說我是男同/微笑/】
發(fā)完這句,他就不理邵溪了。
夜不能寢的周成涼困擾于自己的性取向,披著衣服,手握紙筆,來到陽臺吹風散心。
之前的邏輯被推翻了。
高考數(shù)學一百四十七分的Q大高材生現(xiàn)在遇到了一道超綱題。
周成涼需要動手演算一下。
【Question 1】
[已知,對男人產(chǎn)生親密行為沖動的男人是男同,而周成涼對俞印產(chǎn)生了類似想法,且周成涼是男人,俞印是男人。
所以,周成涼是男同。]
周成涼盯著最后六個字看了好久,用筆劃掉句號,改了個問號。
這結(jié)論太荒謬,超乎常理,對錯待定。
【Question 2】
[已知,俞印是直男,不喜歡男同(有應(yīng)激創(chuàng)傷),暫時比較排斥和男性的過度親密接觸,但俞印不討厭周成涼,不排斥周成涼。
所以,周成涼不是男同。]
“……”
周成涼看著紙上并列的兩個問題答案,沉默了。
同系列題目,怎么能得出相悖答案呢
太久沒做高中數(shù)學大題,生疏了,不會解。
不然問問當代高三牲吧。
他翻出了列表里許久不聯(lián)系的堂弟。
【ZCL: /轉(zhuǎn)賬250/】
【周舟: /已接收轉(zhuǎn)賬/】
【周舟:我?guī)洑鈧ゴ竺匀寺敾鄣母绺纾泻畏愿?愛心/】
周成涼模糊了具體問題,直接語音簡述情況。
【周舟: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題目難住您!】
【周舟:我哥是不可能錯的!一定是題目出錯了!】
題目出錯
周成涼若有所思重新審查題目。
一般系列問題,第一問是簡單且不會出錯的。
那么第二問……
只要俞印不滿足“直男”這個條件,邏輯就通了。
強者從不抱怨環(huán)境,強者應(yīng)該改變環(huán)境。
沒有條件,就創(chuàng)造條件。
【ZCL:欠你兩千五,下個月轉(zhuǎn)你。】
【周舟:怎么不是直接轉(zhuǎn)賬】
【周舟撤回了一條消息。】
【周舟:哎喲,哥哥,您哪里的話!這點小忙根本不需要收錢!幫上您就是我的榮幸了/愛心/】
大徹大悟的周成涼懶得理他,收起草稿紙,對隔壁陽臺無聲道了句晚安,神清氣爽地回屋睡覺。
他都已經(jīng)想好明天該以怎樣的精神面貌出現(xiàn)在陽臺上,裝作巧遇跟俞印說“早上好”了。
然而,次日早七點。
周成涼站在陽臺上,臉上一整晚沒消散的笑容,終于在看到對面“頂天立地伸縮桿”的時候破碎了。
不是拆了嗎
什么時候裝回去的
動手能力,非要那么強嗎
……
“小俞來了啊。”宋錚工工作,向來是第一個到達場地的, “哎喲!這手怎么回事怎么還纏上紗布了”
“小傷。”俞印頂著倆大黑眼圈,不甚在意地擺擺手, “不足掛齒。”
不過是凌晨時分越想越氣不過,把陽臺那桿兒裝回去的時候刮傷虎口罷了。
“沒事就好,要有事你可一定要請假啊。”
俞印從小被趙恒嵐抱著在工作室轉(zhuǎn),大家都很喜歡他,宋錚也不例外,甚至在小俞印長開后,還勸趙恒嵐讓他進影視圈闖闖。
這么完美的臉,絕對適合去內(nèi)娛拉高男星質(zhì)量!
可惜小孩沒當明星的念頭,只想安安靜靜蹲在后臺追夢。
宋錚沒有掩飾自己對他的欣賞,調(diào)侃道: “這么久不見,打耳釘了最近打的嗎還有點紅腫。”
“本來沒這個打算,莫名其妙就打了,我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為了行動方便,俞印今天耳釘帶了個簡單的銀色三角,不礙事。
“行,敬業(yè),記得準時上藥。”宋錚拍拍他肩膀, “對了小魚,今天我一個親戚家小孩也在,你幫我照看一下,不用特意關(guān)照,別出事兒丟命就行。”
俞印點頭: “成。”
天邊的太陽光逐漸刺眼,團隊工作人員紛紛而至。
俞印拉低了沖鋒衣領(lǐng)子,活動睡僵的脖子。
頭歪到一半,他瞥見了小跑而來的女生,愣了下。
“來了。”宋錚跟女生點頭示意,對俞印說, “這是我堂弟的外甥女,許柚。”
許柚……
曲清那位喜歡穿jk的小女友。
俞印笑了下,心道:北京真小啊。
許柚見到他,明顯也是一愣,隨之緊張起來,眼神瘋狂暗示,意思約莫是希望他不要多說話。
看來兩人目前戀情處于瞞著父母的狀態(tài)。
俞印理解地眨眨眼,伸出手: “你好,俞印。”
許柚猛地松口氣: “小俞哥好。”
他倆是這次項目隊里年紀最小的,眾人見他們相處不錯,紛紛放下心,各忙各的去了。
等大巴到了目的地,兩人被安排在器材室收拾東西的時候,俞印才找到機會問: “你好像不是學攝影的,怎么來這里當苦力了”
許柚性格比較冷,文文靜靜的,瞧著情緒起伏不大。
但聽到這個問題,竟然愁眉苦臉地嘆氣: “就是來當苦力散心的,為了不回去……唉,吵架了。”
“跟曲清”俞印不可置信道, “你們也吵架了”
“也”許柚反應(yīng)了幾秒, “你和周成涼學長也吵架了”
吵架……不算吧。
俞印木著臉: “微妙的冷戰(zhàn)了。”
今年十一月真不是個好日子,友情和愛情都水逆。
上一對吵架的小情侶剛好,他跟兄弟就鬧別扭了,這別扭還沒解決,又來了對吵架的小情侶。
俞印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干巴巴問道; “你們因為什么吵架啊。”
“雞毛蒜皮的小事。”許柚郁悶極了, “住一個屋檐下太容易產(chǎn)生矛盾了。”
俞印想到某個心思難猜的鄰居,感同身受地應(yīng)道: “確實。”
“那你們呢”許柚好奇, “我以為你和周成涼學長不會吵架。”
“以前確實沒有過,誰知道這次怎么回事。”
俞印沒說是周成涼的問題。
具體原因他還不知道,萬一是自己無意識惹出來的矛盾呢
總不能對外污蔑周成涼名聲吧。
“有時候我都覺得當朋友比談戀愛好”許柚說, “我和學姐關(guān)系進了一步,想管對方的事兒越來越多,矛盾也越來越多,吵架道理都說不清。朋友呢,有分寸有距離,只要不觸及底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
她體型偏瘦,纖細的胳膊艱難抱著相機,邁著小碎步往前動,氣喘吁吁: “我——哎,謝謝小俞哥。”
“客氣。”俞印拿走她懷里抱著的相機擺好,扶著支架發(fā)了會兒呆,忽然道, “不能就這么算了啊。”
許柚咕咚咕咚喝著水,聞言嗆了一下: “什么”
“我不接受。”俞印說話時,神情少有的認真, “別人算了就算了,周成涼,不行。”
許柚捧著水杯,張了張口,沒說出話。
半晌,輕聲問道: “那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當然是正面解決。”俞印抱著手機就沖出去,一通電話直接打到坐陽臺冒怨氣的周成涼那兒, “周成涼!”
秒接電話的周成涼嚇了一跳: “在!”
“俞印!”宋錚在不遠處呼喚, “喊啥呢!快過來!準備出發(fā)了!”
“……”
俞印確實蓄勢待發(fā),可惜待錯了位置。
這時機掐的,真特么戲劇。
“我回頭再跟你說。”俞印匆匆道別, “有活兒,過兩天見。”
“嘟——”
電話另一邊的周成涼: “……”
搞什么
他滿頭問號,剛要放下手機——
“滴滴滴~”
還是俞印。
周成涼無奈接起: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忘了給你說聲再見。”俞印支支吾吾道, “還有……”
周成涼坐椅子里抱著膝蓋,極有耐心: “嗯”
“……嘖,好煩,我明明在生氣呢,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些。”俞印低聲的抱怨全被另一人盡收耳底, “還有,你那個耳朵我前天看了,有點發(fā)炎,藥在我家床頭柜,按照功能給你擺好了,不要不當回事,你自己去拿著用。照顧好自己,等我回去算賬。”
“嘟——”
這次真掛了。
周成涼卻跟沒聽見似的,手機貼在耳邊,直到息屏都沒被放下。
這么心軟,以后遇到心懷不軌壞人可怎么辦啊。
他暗搓搓想:與其把危險的可能留給別人,不如我先下手為強。
手表的心率檢測滴滴作響,他忽然意識到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些天否認質(zhì)疑了那么多可能性,唯獨沒有否定周成涼喜歡俞印。
這個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的事實,居然很容易地被他接受了。
甚至有可能,他老早以前就默認了這種東西存在,只是懶得管,不想管……不敢去管。
藏了那么久,直至今日才被自己發(fā)現(xiàn)。
周成涼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那么愛逃避的一面。
如果少年時不知所起的心動是開端,那他自欺欺人地當了許多年膽小鬼。
gay不gay的另談,對俞印是一定喜歡的。
從不敢對視的那一刻起,他就徹底不是坦坦蕩蕩的直男了。
惦記了兄弟那么久,自己竟然沒意識到。
可笑過頭了。
俞印不知道心動算不算喜歡,他也不知道。
但周成涼喜歡俞印的時候,心跳速率沒正常過。
嗯……
好想告訴俞印。
周成涼低下頭,發(fā)了個消息。
【ZCL:你說不管怎樣都不會討厭我的。】
【ZCL:我要做點很大膽的事了。】
俞印忙到晚上才回消息。
【yy:比如】
【ZCL:比如,你下次就算不邀請我,我也要翻陽臺爬你床上一起睡覺。】
【yy:我有不許你來嗎】
【yy:這兩天怎么回事】
【ZCL:試著做人。】
【ZCL:失敗了。】
這幾天他潛意識拉開距離,避免不單純的歪心思冒犯到當事人。
誰知道當事人不吃這套,不僅沒落下什么穩(wěn)重的印象,還把對方惹生氣了。
那還做什么人
周成涼決定釋放本性。
【yy:】
【yy:理由太抽象了,不接受,換一個。】
【ZCL:好。】
【ZCL:我喜歡你。】
第 26 章
宋錚拍攝工作結(jié)束那天,北京下了場大雨。
不似夏天來去匆匆的潮悶雷雨,晚秋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降水,徹底帶走了陸地余溫。
搞藝術(shù)的沒幾個身體好的,團隊里半數(shù)以上算老弱病殘,場地中沒來及清理的東西自然而然落到了俞印等人身上。
“你還好嗎”俞印蹙眉看著臉色煞白的許柚, “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
郊區(qū)雨大風也大,雨衣不擋風,凍得人瑟瑟發(fā)抖。
俞印身體素質(zhì)還好,許柚跟要倒下一樣。
他們本來沒讓女孩子出來,但許柚不想真來這兒當擺設(shè),在有人膝蓋摔傷退場后,主動替了對方的位置。
能搬走的器械都被俞印他們搬完了,剩下不方便動的只能穩(wěn)固棚子,這活兒簡單,大家也就由著他去了。
誰能想到,許柚沒出來多久,雨比剛才更大了。
“沒事兒。”她搖搖頭,嘴唇撒白,手上動作倒是不含糊, “快得很,小俞哥你弄完就先回去吧。”
那邊早就弄完了。
俞印笑道: “沒事兒,我?guī)湍阏浦鵁簟!?br />
其實他最熟悉這些活,弄起來簡單又快,但他沒這么說,只是幫忙扶著支架,站在風口,幫許柚擋住不要命往下砸的雨點。
許柚低頭認認真真干活,沒發(fā)現(xiàn),結(jié)束時已經(jīng)過去了四十多分鐘。
俞印在她起身的時候離開原地,上前扶了一把,調(diào)侃道: “腿麻了吧我第一次搞這個棚子搞了半天,辛苦啊,回去我左證,你跟宋老師多討點工資。”
許柚樂了會兒,轉(zhuǎn)過頭的時候,驚呼一聲: “你怎么淋成這樣”
她身上除了劉海和臉,其他地方都挺干,俞印不然,俞印那雨衣穿了跟沒穿沒有任何區(qū)別,全身幾乎被浸透了。
俞印把濕冷的衣袖卷上去,露出溫熱半干的手臂讓她扶著: “啊,我們一米八多的都這樣,長得高,招風。”
“哎!”許柚笑得腿軟,差點栽地上,幸虧她扶著的人靠譜,動都沒動一下。
回到屋里,宋錚抱著倆大毛巾沖過來,一手蓋一個,催促道: “凍壞了吧辛苦了辛苦了!快去洗澡,等你們洗完澡我們走。”
俞印“哎”了聲,接過旁人遞來的手機,邊往樓上走邊擦手,先給親朋好友報平安。
別人回消息自上往下順序回復(fù),他今天點進微信直接滑到底,自下往上慢吞吞點,似乎最頂上有什么不想面對的東西。
但再多的未讀信息也有處理完的一天。
親媽,親爹,親舅,親室友,親……
親兄弟。
俞印手指頓在有五條未讀消息的置頂聯(lián)系人上,遲遲未落下去。
他現(xiàn)在看到親兄弟的聊天框就害怕。
生怕點進去,某四個字雷劈一樣顯現(xiàn)在眼前。
俞印到現(xiàn)在都不敢細想當晚收到這四個字時的心情。
周成涼的直男形象深入人心,他當時還以為對方在開玩笑,調(diào)侃著反問“喜歡”是哪個“喜歡”。
結(jié)果親兄弟給他來了句: 【你覺得是哪個就是哪個。】
這。
這就不像開玩笑了。
俞印盯著那行字反反復(fù)復(fù)看,眼珠子熬的干澀難耐,看得頭都要炸了。
我覺得
我覺得個屁啊覺得!
我特么敢怎么覺得
我特么不想覺得!
你聽到我覺得你是男同你會開心嗎
啊呸!什么男同!不能覺得!他現(xiàn)在連那四個字都不想回憶!
俞印煩躁地把手機揣兜里,氣勢洶洶推開臥室門——
室友: “哦哦哦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喜歡喜歡喜歡!”
“我操。”
俞印捂著耳朵閉眼就撤。
“哎小俞,你走什么”二十多歲的青年撅著屁股趴在床上,臉上還有沒退卻的微笑,招呼完他后繼續(xù)對著手機尖叫, “嗚嗚嗚嗚嗚——初音未來!我永遠喜歡你!!”
俞印: “……”
干這行的私齋還是太多了。
俞印懷著沉重的心情迅速洗完澡,跟著大巴回到市區(qū)。
“我安排車送你們回去。”宋錚給每人發(fā)了個大紅包, “小俞,你回哪兒我記得你住得很近。”
俞印剛想報地址,話卻在嘴邊轉(zhuǎn)了個彎,拐回去了: “圣……算了,我今天有點事,想回我爸媽那兒。”
“成。”宋錚沒多想,給他安排了自己的司機。
臨走前,俞印跟許柚打了個招呼,許柚表示不用送,曲清會來接她。
俞印瞬間啞然了。
朋友比情侶好在哪兒了
你倆吵個架親個嘴就能好,我跟周成涼吵架還能親嘴不成
嘶。
不對啊。
他跟周成涼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好像還真是親嘴就能解決的。
不,不行。
人要有底線,他不能干那種不負責任的事兒。
而且他覺得,周成涼一定不是那個意思。
周成涼之前信誓旦旦說自己是直男的,還說絕對沒有騙他,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變了
是他理解錯了,是他過激了。
嗯,一定是他的問題!
但是……
啊啊啊啊好別扭!
俞印坐在車后座,來回變換姿勢,一會兒靠著左邊車門看雨,一會抵著右邊車窗聽歌,活像椅子上扎了針。
司機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 “小俞少,是車速太快不舒服嗎”
“嗯沒事,你正常開就好。”俞印忽然在中間坐穩(wěn)了,扒著前面?zhèn)z椅背,湊過去道, “叔,您的人生閱歷豐富,問你個事兒唄。”
司機嚴陣以待: “隨時接受考驗。”
“是這樣的啊,”俞印雙手交叉置于下巴位置,造型頗為學術(shù), “如果一個人,他半夜三更不睡覺,給你發(fā)‘我喜歡你’,這是什么意思”
司機: “”
“不是說了‘我喜歡你’嗎”司機五官逐漸皺縮在一起, “還,還有什么意思”
俞印一臉“我要知道還問你干什么”的表情: “潛層含義,這話肯定還有很多潛層含義。您仔細想想”
司機開車的心情從愉悅變成了復(fù)雜。
富人的煩惱他不懂,現(xiàn)在小孩年紀輕輕腦子里都是些什么東西
他絞盡腦汁,也就想到了一個案例: “非要說深意……前年年初,一位知名女明星和著名導(dǎo)演坐我的車,導(dǎo)演跟那個女明星就說了這句話。”
俞印重點跑歪: “誰是誰去年年初很火的嗎演民國的那個還是演古偶漫改的那個叔您這個職業(yè)好棒啊,我哪天能不能替您上班我也想吃瓜。”
司機: “……”
“咳,不好意思。”俞印尷尬地摸摸鼻子, “您繼續(xù)。”
司機: “那個導(dǎo)演的深意應(yīng)該是想包養(yǎng)女明星。”
“這不適用我的情況。”俞印搖頭,暗嘆可惜,小聲嘟囔道, “周成涼怎么也不可能包養(yǎng)我的吧”
“滴滴——”
司機不小心按到喇叭,咽了下口水,面不改色收手,解釋道: “前面剛剛那車突然變道。”
他在趙恒嵐的工作室干了好些年,俞家小少爺和周家小少爺都認識。
司機壓下了上揚的嘴角。
這職業(yè)當然容易吃瓜,他一行干到現(xiàn)在,不為工資,全憑熱愛!
俞印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沒看路也沒看他,并不知道自己將會成為司機口中《我曾經(jīng)載過一位客人……》系列的主角之一。
工作室離他爸媽家比較遠,路上堵得厲害,車子開到晚上九點多才到地方。
“叔等會兒,開累了吧。”俞印半路就聽到他肚子響了,提前點了外賣,冒雨小跑去小區(qū)門口拿,分了一份給他, “走了,路上注意安全哦。”
這會兒雨沒有剛才大,他懶得打傘,一手給自己點的外賣,一手討好趙教授的花,瀟灑敲門。
“媽媽晚——怎么是您”
俞印推開門口的俞飛達,把花放在沙發(fā)上的親媽面前: “媽,我房間干凈的吧收留我一晚。”
“你也要收留”趙蘅悠感覺到他手冰涼,遞過去一杯茶,平靜道, “今天一個個怎么回事Q大塌了嗎”
“嗯還有誰來找您了”俞印一口干完茶水,點評道, “好澀口,不如東方樹葉。”
“怎么可能這是你姥爺送來的茶餅。”姥爺送的東西,各個是極品,趙蘅悠垂眸, “哦,不好意思,拿錯杯子了,把第一遍濾的茶和渣子給你了。”
俞印: “……”
“沒關(guān)系媽媽,你喂我喝毒藥我也是愛您的。”俞印沖她單手比了個心,晃晃悠悠離開了,完全沒想起剛剛被茶葉截斷的話題。
趙蘅悠也沒想起來,又給自己泡了兩杯,忽地抬眸,平靜道: “忘了給他說,周成涼在他屋里。”
“說啥說,睡一起唄,省的多收拾一間屋子了。”俞飛達猶豫道, “去多送一床被子”
趙蘅悠漫不經(jīng)心地靠回沙發(fā)里: “你去”
“不太想動。”俞飛達被她感染了,也靠進沙發(fā)里, “蓋一床吧,擠一擠,凍不死。”
……
高估了親情的俞印并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么。
他又忘了坐電梯,舉著電話,兩階兩階往上跳。
“嗯嗯好的學姐,沒問題,我回頭給他們說。”學姐今年大四,上一任學生會主席,今年年底他要卸任,有些流程不清楚,專門打電話咨詢對方, “謝謝學姐,這么晚打擾了。”
“不打擾的。”學姐語調(diào)溫和, “雖然我下學期就不在學校了,但你如果有什么問題,或者需要幫助,都可以打電話問我。”
俞印沒聽出話里深意,客氣道: “那我可要提前謝謝學姐帶飛了。”
“其實,我的意思是,”學姐猶豫片刻,鼓起勇氣道, “俞印,我蠻喜歡你的。”
“哐!”
俞印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
還好還好,外賣安然無恙。
奇了怪了,他跟家里的樓梯八字不合是吧
上次因為看周成涼洗澡在這兒摔,這次還摔
“俞印俞印你還好嗎好大一聲,你是摔了嗎要緊嗎”學姐擔憂道, “我給你打個120”
“不用不用。”他坐角落里抱住自己,小聲道: “沒傷著。”
“那就好。”學姐松了口氣,道, “那我剛剛說的……”
“不好意思啊學姐,”俞印揉揉發(fā)燙的耳朵, “我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他從小到大收到過不少表白,但不管經(jīng)歷多少次,都改不了臉紅心跳的反應(yīng)。
學姐沉默了一下: “沒關(guān)系,這個倒是無關(guān)緊要,只是……你確定我不用幫你報警那么小聲,你是不是被綁架了”
俞印: “……”
不,他只是一想到這房子里爸媽也在,他就更不好意思了。
最后,俞印費了半天勁兒才解釋清楚自己完全沒問題,終于結(jié)束了這通漫長的通話。
他呼出口氣,緩緩爬出角落。
然后跟同樣蹲在地上的人臉對臉撞上。
“啊!!!”
俞印兩眼一黑,嚇得重拳出擊!
這次周成涼學聰明了,提前躲開半步,用掌心接住他的拳頭。
小臂隱隱發(fā)麻,可想而知這一拳要是落臉上,會有什么后果。
“好大的力氣。”周成涼贊嘆道, “晚飯吃挺飽啊。”
“周成涼!”俞印眼神更像見鬼了, “你你你你怎么在這兒”
他往后跳得老遠,一腦袋撞墻上,憑著一股倔強忍住了痛呼: “你突然來我家做什么”
周成涼不答反問: “主席,跟別人打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怎么抽不出五分鐘回我消息”
俞印/心里一陣發(fā)虛。
何止不回都還沒敢打開看呢。
“因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嗎”他低聲道, “誰叫你非得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哦,你連我消息看都沒看。”周成涼挑了下眉, “好狠的心。”
俞印脫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沒看”
周成涼雙手抄兜,不緊不慢逼近: “因為你看了就會知道,后面幾條語音我都在跟你解釋。”
俞印: “”
解釋所以不是他理解的那樣
他就知道周成涼還是直男!
“你有病啊不早說!這種事兒怎么不直接給我打電話”他惱羞成怒地掏出手機,打算聽完當面算賬,誰知道被周成涼抓住手腕,鎖屏都解不開,不由得急躁, “干什么”
“有點好奇。”周成涼眼里有笑,但很輕,和平時那種事不關(guān)己的淡然模樣完全不一樣, “我要是不解釋,要是真的,你就要這樣躲著我了”
俞印被問住了。
躲著嗎
他抿唇思忖許久,抬頭道: “應(yīng)該不會。”
周成涼挑了下眉: “嗯”
“性取向是無法改變的,直男就是直男,這是唯物客觀層面永恒的事實,是不以人類意志改變的真理,只要你是一天直男,那這輩子無論如何都是直男!”俞印誠懇道, “我相信你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神志不清,我會幫你找回自己的!”
周成涼: “。”
一個政治稀爛的理科生居然還學會用哲學定義講道理了。
人無語到極致會笑出聲,周成涼亦然: “要是改不回來呢要是我說的真是你誤解的意思呢要是我真是男——唔”
他的嘴被捂上了。
俞印雙手嚴絲縫合卡著他下半張臉,嚴肅道: “不許說這種喪氣話。有什么改不過來的你就是變性了我都能去給你找個人工——唔!”
他的嘴也被捂上了。
周成涼眼神冷得好比大潤發(fā)殺了十年魚,嘴雖然被捂著,但眼里殺意很明確,無聲勝有聲。
局面,僵住了。
“你倆,”俞飛達和趙蘅悠攜手走出電梯,不解道, “犯病呢”
俞印: “……”
周成涼: “……”
他們松開手,低下頭,撿起所剩無幾的面子,灰溜溜滾進臥室。
有些事情,只適合關(guān)門上鎖,兄弟間自行處理。
第 27 章
【反應(yīng)為“他是gay他彎了他在跟我表白”,那你的應(yīng)激程度已經(jīng)非常嚴重了。】
【 “他開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喜歡我,不對,他是gay嗎”,這種算敏/感多疑。】
【 “哥們你有病直說”,這種是正常人類。】
【沒有回復(fù)我的三十七個小時又二十九分鐘里,你在想什么】
……
俞印虔誠地坐在床上,慚愧至極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涼哥,”他說, “對不起,你這么為我考慮,費盡心思為我脫敏,我竟然還質(zhì)疑你的性取向……哎!我真是的!太不該了!”
周成涼端的一副大度姿態(tài): “可以理解,我不跟你計較。”
俞印驚訝地張大嘴巴: “你周成涼不跟我計較得了理不跟我計較你鬼附身了”
周成涼額角暴起青筋: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非要具體形容嗎”俞印自認語文不錯,給他來了個惟妙惟肖的比喻, “純種哈士奇和羊駝生的河豚。”
又二又皮又倔又愛生氣。
周成涼緩緩倒下,捂住胸口。
氣死他了。
“你看。”俞印點著他鼻子道, “又生氣了。”
“……”周成涼面無表情坐起來, “換回最初的話題吧。”
“哦。”理虧的俞印挺乖的。
可理虧歸理虧,他這次也不是完全服氣。
“說實話,涼哥,我覺得你也有問題。”俞印和聲和氣講道理, “你說說,前幾天莫名其妙的是不是你忽然給我發(fā)莫名其妙的話的是不是你我還生著氣呢,你忽然來一句我,我……嗯嗯你,你說誰不誤會”
最關(guān)鍵的是,如果周成涼那句玩笑是真的,那前幾天對方所有莫名其妙的行為都解釋得通了。
能怪他誤會
他敏感過激沒錯,周成涼不合時宜的玩笑就一點錯沒有嗎
周成涼聽完,心底長出一口冷氣。
自己何嘗不知一時腦熱干出的事荒謬離奇這不正補救呢嗎
其實后面解釋也挺離譜的,估計只有面前這個神經(jīng)條又粗又長的人能接受。
他不是得理不計較,他是壓根沒理,生怕多說兩句話給俞印腦袋瓜子點醒了。
周成涼矜持地清了清嗓子: “好吧,我承認我也有錯,我那兩天……”
真不會說謊的人卡殼了。
幸好俞印給力。
“我懂了。”俞印恍然大悟, “是不是我那兩天給你造成了什么誤解,你也在懷疑我是男同”
就像這兩天他躲著周成涼一樣,周成涼一定也是誤會了什么,在躲著他!
周成涼以為自己會順著他的借口說下去,點頭道“是”。
但事實上,他連這種瞎話也沒法對著那張純過頭的臉說。
所以只能揉了把對方頭發(fā),輕聲道: “去洗漱吧,聽你舅舅說今天淋雨了,泡會兒熱水澡,我給你把宵夜熱一下。”
某人拎回來的外賣早涼透了。
俞印不明所以地被推進了浴室。
所以……這事兒就這么解決了
挺玄乎的。
俞印放松身體,緩緩沉入浴池。
算了,不想了,就這樣吧。
反正周成涼的說辭在他看來邏輯滿分毫無漏洞,周成涼還是他的親兄弟。
這點不變,一切都好說。
“魚仔,”親兄弟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你外賣盒子里有兩個雞腿。”
俞印嘴角微抽,扶額道: “想吃就吃。”
周成涼說: “那多不好意思。”
周成涼又說: “椒鹽味的,不錯。”
俞印拿起浴缸里的小黃鴨砸向大門: “得了便宜還賣乖,一邊兒去。”
這要不是周成涼,他早就讓對方滾蛋了。
俞印輕聲嘆了口氣。
算了,早知道自己對周成涼一向狠不下心,沒有底線。
他閉上眼,約莫是這幾天累得太狠,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間,做了個很久遠的夢。
……
“俞印,幫我改個卷子,我改不完了,你下午給我。”
班長抱著籃球,把厚厚一沓試卷丟在八歲的俞印桌子上。
這是老師給班長的任務(wù)。
俞印小手被卷子砸出紅痕,痛得眼睛泛酸,抱著手吹了好幾口氣,反射弧極慢地乖乖“哦”一聲,表示好的。
然而壓根沒人等他響應(yīng),班長早就揚長而去了。
他在座位上發(fā)了會兒呆,默默抽出一支紅筆,認認真真批改。
俞印和周成涼上學早,智商方面,兩人沒什么缺陷,不會跟不上學校節(jié)奏,雖然年紀小,但是成績算學校里最好的一批。
這種人在私立學校并不多見,在一群被慣壞的富二代群體對比下更為顯眼,知道他倆的父母,在家經(jīng)常把“你看看人家俞印”, “你看看人家周成涼”之類的話掛在嘴邊。
大部分小孩心智尚未成熟,再加上逆反心理,久而久之,不敢討厭爸媽,只能把怨氣發(fā)在“別人家小孩身上”。
周成涼那會兒是個不合群的棒槌,以一己之力排擠所有人,惹他不開心他就動手,不要命一樣,學生不敢對他做什么,就算看不慣也只能忍著。
與之相反,俞印是個好脾氣,脾氣好得過分。
曾經(jīng)有同學不小心弄壞了他的手工作業(yè),他什么都沒說,還幫對方洗了手上的顏料膠水。
打那以后,大家默認不管怎么樣他都不會生氣,衛(wèi)生要他幫忙打掃,作業(yè)要他幫忙收繳,社團活動還要他幫忙布置場地……
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俞印都不會拒絕。
私立學校好處千千萬,壞處也比比皆是,其中最不好也是最常見的一點,就是在里面工作的成年人們太過勢利。
因為俞印家沒在外面露過富,許多老師把他情況看在眼里,也沒去管,反正沒出啥事兒,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
可當事人遲鈍,卻不是真傻,想偷懶的那些人就算了,班長針對得太過明顯,還不讓同學跟他說話,一次兩次三次過去,再笨都能看出來不對勁。
俞印改了一天的卷子,回到家后,給跑去上海參加奧數(shù)比賽的好朋友打電話,郁悶道: “周成涼,班長是不是特別討厭我”
周成涼問他發(fā)生了什么。
俞印沒有隱瞞,一五一十把最近狀況如實相告。
第二天上學,校長辦公室多了兩個學生。
一個神情冷淡地靠在墻上,一個坐在沙發(fā)上捂著臉嚎啕大哭。
夾在中間的校長頭都大了: “周成涼同學,你不是請假出去比賽了嗎怎么回來了”
周成涼覺得他在說廢話: “請假又不是休學,比完不能回來”
自從周鶴晴去給他開家長會被校長撞見,這校長就不請自來到他家拜訪。
大包小包的禮物拿著,態(tài)度比去醫(yī)院看親爹媽都真誠,真誠得有點諂媚,張口閉口地夸“小少爺balabala”……
周成涼早熟,聽得心理煩躁不已。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嗎硬夸什么呢怎么能夸出“活潑開朗樂于助人”這種話的
周鶴晴其實也很不耐煩,但為了自家糟心兒子在學校過得舒服,忍著賣了校長的面子,臨走時還對方兩瓶好酒當做謝禮,金錢價值比對方送來的東西總和還要貴三四十倍。
校長樂呵呵離開,學校再無針對周成涼的老師。
周成涼不喜歡他,平時倒也客客氣氣禮禮貌貌,給足了面子,今天說話這么不客氣,大概是真生氣了。
校長欲哭無淚: “這……這出去幾天,怎么剛回來,一大早就蹲校門口揍人呢”
今早,十天有八天遲到的周成涼七點就等在校門口,在眾家長學生和保安老師的見證下,一腳踹飛了被簇擁而來的班長。
他一套技能打得好生流暢。
在所有人震驚沒反應(yīng)過來之際,班長已經(jīng)趴地上抱著他腿求饒了。
周成涼看著哭嚎著接受校醫(yī)治療的班長,冷聲道: “他活該。”
班長想反駁,對上他視線,頓時哭得更兇了。
校長: “。”
校長心道幸好兩方家長早上都不在,還有緩和處理的時間。
他擠出一個寬慰的笑容,喊班長的名字,勸道: “你說你,沒事兒惹他干嘛”
班長冤得猛拍大腿: “我沒惹他!!”
校長不解,據(jù)他所知,任性妄為的小周少爺是個講道理的啊: “那……”
班長: “我只跟俞印發(fā)生點矛盾!”
“咚!”
詞典重重砸在他小腿上,周成涼閃現(xiàn)一點沖過去: “你找死。”
“哎哎哎!!”校長衣服被冷汗浸透了,連忙攔住失控的小少爺,手忙腳亂道, “周成涼!周成涼你冷靜點!哎!我讓他給你道歉!不不不,我讓他給俞印道歉!你冷靜點——哎!煙灰缸不能砸頭!放下!放下——你把椅子給我放下!”
“……”
最后,周鶴晴到來的,終止了這場鬧劇。
周鶴晴來的時候不如校長想象那般嚴肅,笑瞇瞇的很親切,看到被揍學生的慘樣依舊面不改色。
校長心道可算來個情緒穩(wěn)定的了,連忙道: “周成涼媽媽,是這樣的——”
周鶴晴抬手制止住他,笑著對周成涼說: “兒子,怎么回事,跟媽媽說說。”
周成涼添油加醋地轉(zhuǎn)述了俞印電話里給他說的那些事。
沒有虛假構(gòu)造事實,只在形容詞和闡述方式上稍加藝術(shù)手法,讓人無法反駁。
周鶴晴眼里笑意緩緩消失,看著被揍的孩子道: “你家長什么時候來”
口吻不像解決問題,像約架。
校長咽了下口水,聽見周成涼說: “等會兒不要用武力解決問題,不然您會上新聞。”
“好吧。”周鶴晴挺感動的, “長大了兒子,知道關(guān)心媽媽了。”
校長: “……”
這母子倆,一個比一個癲啊
幸而周鶴晴實際上比看起來靠譜一點點,沒讓校長為難,接了對方辦公室私下解決問題。
校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反正沒打起來,班長鄭重地跟俞印道了歉,沒過多久就轉(zhuǎn)學了。
事情解決得又快又狠,其中細節(jié)俞印不知情,只知道那天以后,他上下學都有司機專車接送,老師同學對他態(tài)度也好了很多。
長大后再談到這件事,趙蘅悠嘆道: “我們魚仔小時候確實傻,被欺負都不知道跟爸媽告狀。”
俞飛達贊同道: “早該讓他改改心軟的毛病,看,吃虧了吧。”
大洋之外的姐姐還專門飛回來訓了不負責的爹媽一頓,對俞印說; “以后盡量別搭理不熟的人,解決不了的問題找爹媽,你又不是他們爹。”
被挨個象征性教育一番。俞印乖巧應(yīng)好,明白大家是關(guān)心自己,忽視了心里那點不自在。
晚上周成涼來找他玩,他還調(diào)侃道: “你也要來訓我?guī)拙洹?br />
“什么”周成涼躺他腿上打游戲,聞言放下手機,納悶道, “訓你干什么”
俞印接過他手機繼續(xù)玩,把白天發(fā)生挨得訓有模有樣表演了一遍。
周成涼沒等他說完,不假思索道: “都是他們的問題,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俞印笑道: “你那么護短啊。”
“跟護短沒關(guān)系。”周成涼說, “你本來就什么都沒做錯。”
學習好沒錯,脾氣好沒錯,對別人好也沒錯,什么時候這種也算原罪了
長輩和同齡人的邏輯本就不一樣,親人和朋友也不一樣,饒是周成涼想破腦袋,也沒想清楚大人們規(guī)訓的理由,于是說: “別聽他們胡說,你不要不開心。”
頓了頓,又道: “我沒有說你家里人不好的意思。”
俞印“嗯”了下,看著老神在在,其實兩根手指不知道在屏幕上劃拉什么,已經(jīng)把周成涼7/0的戰(zhàn)績拉到7/6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那點輕微的不自在源頭就出在這兒。
私心底,俞印不認為自己有錯,他明白家里人的本意是愛,而周成涼無條件站他對,是因為反正他們一直在一起,出什么事兒周成涼都覺得能給他兜底。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周成涼的話更讓人開心。
情緒價值提供,不就是無條件偏愛嗎
俞印咳了兩聲,問: “那我以后要真做錯事兒了呢”
周成涼默默拿回“Defeat”界面的手機: “俞印不會做錯的,如果有,那肯定有你的道理,約等于沒錯。”
比如把他的晉級賽打出了狗屎戰(zhàn)績,能是俞印的錯嗎
明明是自己前期沒發(fā)育好,隊友沒配合好,對手說不定是開小號的大神,搞不好還有掛。
總之,俞印沒錯。
周成涼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后,就獲得了一張免死金牌。
對俞印好的人,俞印從不吝嗇回饋,十倍百倍都可以。
所以周成涼要做什么一定也有周成涼的道理。
他才不會跟好兄弟生氣。
……
泡澡睡著是件很危險的事,俞印沒有放任自己瞇太久,很快從夢里掙扎出來。
本來披了浴袍就要出去,開門前卻猶豫了一下,從旁邊柜子里拿了條新內(nèi)褲套上。
“出來得剛好。”周成涼坐在床邊的沙發(fā)里,桌子上是拆了一半的蝦蟹肉, “熱的,來吃。”
他不喜歡浪費時間,懶得剝殼洗手,一個人住很少點海鮮這種外賣,此刻動作有些緩慢笨拙。
臥室很大,俞印不常回來住,空間沒什么花里胡哨的擺設(shè),空曠又簡約,像極了周成涼平時的風格。
做了場夢回來,看到夢里的人坐在那兒,隱隱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他想了想,推著另一個小沙發(fā)繞過桌子,坐在周成涼旁邊。
周成涼沒想到他過來,剝殼的力道不留神加重,扯斷了半截蝦肉。
不完美的蝦,沒資格入俞印的碗。
周成涼蹙眉,四處尋找能安置它的地方。
“找什么呢”俞印握著他手腕,傾身向前,咬走了半截蝦, “手套給我一包,我來吧,就當給你道歉。”
道的哪門子歉,不言而喻。
周成涼捏著指尖,隔著一次性手套,握住剛剛一觸即分的柔軟觸感。
他心虛當不起道歉,沒應(yīng): “你不要沾手了。”
“好吧。”俞印沒有勉強,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等會兒給我開罐可樂。”
他前不久才剪了頭發(fā),短發(fā)干得快,沒有往下滴水,但濕濕的貼臉上,那股淡淡的洗發(fā)露花香難免裹挾著潮冷的風,呼嘯著往人心里鉆。
周成涼覺得有點折磨人,加快速度剝完剩下的蝦,摘掉手套,單手開了罐可樂給他。
偏頭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對方太陽穴。
一連淋了兩場雨,俞印左邊耳垂泛紅,被薄薄的藥膏覆蓋,周成涼瞧著有些心疼。
他彎下脖頸,想吹一吹,俞印卻忽然繃直上半身向后仰。
周成涼沒再動了,就那么垂著長睫看他。
俞印自己也愣了下。
……沒想躲來著,身體怎么忽然自己動了
他輕輕咬住下唇。
其實,說躲也不至于。
只退后了幾厘,要真想躲,早就跳起來摔地上了。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
此刻窗外雨霧不比白天瓢潑,隨著濃墨般的云擁擠在半空,竟把平日輝煌通明的城市燈火襯得暗淡了。
能見度不及CBD徹夜不滅的辦公燈,只夠伸出手,勉強看清五指。
巧的是,俞印對偌大的北京沒有很大興趣,眼前足矣。
時間過得很安靜。
俞印想:直男怎么能拒絕直男的貼貼
他抬起手,說不上為什么要擋在周成涼眼睛上,磨磨唧唧往前湊,回到了之前的距離。
至于有沒有更近幾分,無關(guān)緊要。
俞印不解釋,不說話,周成涼也不問,額頭枕他掌心,錯開近在咫尺的呼吸,鼻尖蹭過俞印的側(cè)臉,對紅腫的耳垂吹了下,沒有風聲。
好燙。
俞印瞇起染上緋色的眼睛。
“我先去洗漱。”周成涼微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慢慢吃。”
……
周成涼洗澡的時候,俞印吃完去外面刷了牙。
再回來,屋里浴室還有嘩啦啦的水聲。
隔音效果這么差,俞飛達買房子被坑了嗎
那剛剛自己在洗澡,外面的周成涼是不是也聽得一清二楚某個喜歡安靜的人不得被吵死
俞印閉上眼,張開雙臂,呈“大”字平躺到床上。
五感失了一感,水聲更明顯,他聽得犯困,連什么時候停的都沒意識到。
直至周成涼身上同款沐浴露香味出現(xiàn),把他神智帶回現(xiàn)實。
“讓點空。”周成涼坐床邊,拍拍他臉, “給我留半邊。”
俞印臉一側(cè),把他手壓得結(jié)結(jié)實實: “一起睡”
周成涼挑眉: “不可以”
語氣坦蕩得可以。
經(jīng)歷了這種烏龍,怎么做到的那么坦蕩
周成涼的臉皮挺有cos長城城墻的天賦。
“我……”
“魚仔。”周成涼忽然抽出被壓著的手,拇指按住他下唇,側(cè)臉渡在夜燈里,看不清神色, “有個事說一下。”
俞印應(yīng)激,咬他指尖緩解緊張: “彎了!”
周成涼: “……”
俞印試探性握住他手: “好,好兄弟”
周成涼嘆口氣,無奈笑了下: “你知道我什么都騙不過你的。”
俞印目光滯空了。
“哪句真,哪句假,不信你猜不出來。”周成涼跟念咒語的魔鬼一樣,沉聲詢問, “你今天信我?guī)追帧?br />
俞印安靜片刻,齒間張開,用舌尖抵出他手指,翻了個身,從布滿床面的“大”變成僅占半邊的“C”。
“睡吧,”他說, “不早了。”
俞印合上眼,錯過了窗外飄過的一道閃電。
云雨不知能散開多久,周成涼趁月光還在,關(guān)燈占滿另一邊床鋪。
俞印聽到動靜,忍不住想:床上現(xiàn)在是不是個香奈兒雙C標
念頭剛落地,一只手從后面伸過來——腰被攬住了。
他面無表情地想:哦,盜版香奈兒。
正版相背而C,他倆現(xiàn)在“Cc”。
以前咋沒發(fā)現(xiàn)字母C這么曖昧
呸,字母C是無辜的,大家都有筆直而光明的未來。
俞印想把腰上的手拿開。
“別動。”周成涼預(yù)判了他, “冷。”
俞印緊閉的眼皮下翻了個白眼,不動了。
他以為今晚會睡不著,熟料小看了這副身體對周成涼的適應(yīng)度,哪怕被抱得很緊,從閉眼到入睡全程也僅用10分鐘。
身邊人呼吸逐漸平穩(wěn),周成涼睜開眼,吻了下枕邊發(fā)絲: “我知道了。”
“魚仔,晚安。”
第 28 章
次日還是大雨。
俞印累了太久,不想晨跑,一覺睡到十點半才醒,彼時旁邊已經(jīng)沒有人了。
他揉了揉眼,迅速洗漱下樓。
不管早上要不要跑步,周成涼每次在他家住都要早起,生怕他爹媽數(shù)落一樣。
俞印挺不理解的,心說:難道我爸媽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嗎有必要那么裝嗎
他打著哈欠來到一樓,果然發(fā)現(xiàn)了俞飛達,以及面對面坐著的周成涼。
但和往常不一樣,周成涼這會兒沒有平時那股懶散擺爛的混賬勁兒,而是低著頭,雙手乖乖置于膝蓋上,顯得弱小又無助。
反觀他爸,眉毛豎著眼睛吊著,時不時拍拍桌子,明顯在罵人。
這祖宗犯啥事兒了昨晚還在他面前囂張跋扈,現(xiàn)在怎么被訓成這樣
俞印看周成涼被訓成那個鴕鳥樣,有點不開心,走過去想勸俞飛達別那么兇。
俞飛達: “氣死我了,你昨晚來的時候我都沒發(fā)現(xiàn),大老爺們,打什么耳洞!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
俞印: “……”
俞印捂著耳朵掉頭就撤。
對不起兄弟,死道友不死貧道,咱倆犧牲一個就夠了。
誰知俞飛達平地一聲吼: “俞印!起那么晚,昨天是不是熬夜打游戲了滾過來吃飯!”
俞印被控在原地,閉了閉眼,硬著頭皮轉(zhuǎn)身,一邊摸耳朵一邊小步伐挪動,低聲辯解: “我沒有熬夜。”
“騙誰呢”俞飛達得意地抬頭, “昨天我在你房間對面的書房畫圖紙,凌晨三點多聽見你屋門開了,還有電梯聲。”
“凌晨三點”俞印不認,他昨晚睡得還挺早,如果俞飛達凌晨三點聽見了動靜,那只能是……
他看向周成涼。
其實今早睜開眼,他以為自己跟周成涼會尷尬相望。
畢竟昨晚的對話說不上愉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周成涼,明明他是篤定對方腦抽胡扯的。
嗯,胡扯。
一定是胡扯。
俞印堅定了目光: “你昨晚熬夜了”
周成涼沒打算拖他下水,干脆利落地承認: “是我,有文件沒處理完,包忘在沙發(fā)上了,下去拿計算機充電器的。”
俞印愣了下。
某人天天無所事事地在他面前晃,差點忘了,周成涼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實習了。
他不了解金融行業(yè),也不知道周成涼具體工作內(nèi)容是什么,但從身邊幾個朋友和周鶴晴的日常看,必定不會輕松。
何況周成涼現(xiàn)在干的職位不上不下,工作內(nèi)容另談,光是領(lǐng)導(dǎo)和員工的為難就夠他頭疼了。
這種情況下,昨晚還不遠萬里從上班的地方跑來他家堵他
真是只有周成涼才能干出來的事兒。
腦子累出病呈現(xiàn)幻覺很正常,快瘋了的社畜想什么都不足為奇。
不就是突發(fā)奇想喜歡他一下嗎
身為好兄弟,只要能為對方解壓,被當做yy對象又有何不可
俞印又想摸鼻子了。
結(jié)果他手剛碰到高挺的鼻梁,對面俞飛達一巴掌差點把桌子震碎: “你特么耳朵上又是什么!俞印!周成涼!!你倆要翻天嗎!”
俞印: “。”
周成涼: “。”
趙蘅悠上完瑜伽課回來,倆小孩正并排坐在沙發(fā)上挨訓。
她放下包包,拍了拍怒火中燒的俞飛達: “什么情況”
“老婆你回來了辛苦了。”俞飛達抱了下趙蘅悠,然后一手抓著一只耳朵展示道,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搞什么不倫不類!成何體統(tǒng)!倆兔崽子天天不務(wù)正業(yè)狼狽為奸如膠似漆暗通款曲!”
這都什么鬼成語
可惡的理工男不會成語別亂用啊!直男之間怎么能用這種描述
俞印紅著耳朵反駁: “我們沒有!”
“閉嘴!”俞飛達兇他。
一直沉默的周成涼“嘖”了聲: “您——”
俞飛達: “你也閉嘴!”
“……”
耳朵被人拽著,周成涼和俞印歪著頭,大氣不敢喘二下。
俞印還好說,他本就聽話,周成涼最近出奇的乖巧,放以前,他多少得開口把俞飛達氣個半死。
“輕點兒,給人家耳朵拽壞了。”趙蘅悠把他手打掉,心疼地摸了摸倆崽耳朵, “疼嗎”
俞印跟親媽沒什么好掩飾,但是考慮到幾乎快痛死過去的周成涼面子,點頭道: “有一點。”
熟料周成涼面不改色地說: “不疼,區(qū)區(qū)耳洞。”
俞印: “……”
你背刺我你上次可不是這么說的!
哥們你最近裝逼上癮了嗎
真當大家忘了你那次切菜切到手,哀嚎著要死要活上醫(yī)院的事兒
果然,對比打耳洞,趙蘅悠對他“不疼”的回答更為詫異,想了想,不動聲色夸道: “我們小涼也是長大了。”
周成涼: “嗯。”
趙蘅悠: “能吃苦了。”
周成涼: “嗯。”
趙蘅悠: “有主見了。”
周成涼: “嗯。”
趙蘅悠: “會照顧人了。”
周成涼: “嗯嗯嗯。”
俞印: “”
踩著你敏/感開關(guān)啊,還“嗯”出三連擊了
趙蘅悠一來,倆人打耳洞的事兒便不了了之。
俞飛達聽老婆的話,不敢再發(fā)表意見,但看到他倆就心煩,午飯都沒留二人吃,直接將他們掃地出門。
哥倆撐著一把傘,杵在別墅門口,面面相覷。
俞印嘆道: “你今天不上班”
“周末,不上班。”周成涼說, “但晚上要去開個會。”
俞印; “哦。”
他站累了,伸出手,下意識想挽周成涼胳膊,卻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抽了回去。
周成涼低頭看他手: “猶猶豫豫的,是有什么顧慮嗎”
“我有什么顧慮”俞印立即抱回去, “我沒有顧慮,一點都沒有。”
和男生抱一下怎么了
直男才不怕抱抱。
周成涼笑了下: “嗯,真坦蕩。”
昨晚,俞印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其實也就是在無聲告訴他:是真是假我不想了,我就當沒聽過,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俞印不喜歡逃避,但周成涼理解他這次的選擇。
他家俞小印還在小升初,忽然收到一張高考試卷,換誰誰不慌
周成涼的懶散習慣人盡皆知,在外人看來想一出是一出,三分鐘熱度,說出來的話是真的也是假的。
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大腦在某一刻被情緒占據(jù),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這給了俞印躲開的理由,他的理智在反駁本能認知,告訴自己:周成涼只是腦抽了彎一下玩玩,不要當真,明天就能直回去了。
不怪俞印。
是他太輕率,把人嚇到了。
周成涼隨性慣了,從不藏著自己的情緒想法,喜歡就要告訴全世界。
他以為自己搞不來含蓄暗戀那一套,喜歡就要死纏爛打,窮追不舍。
但昨天看到俞印眼底的不自在和躲避,他心疼了。
原來喜歡是連為難都舍不得。
周成涼想:不說也行,做總可以吧。
那些話,等俞印愿意聽了,他再慢慢說。
不過,情況沒有到很糟糕的程度。
至少這人還愿意自欺欺人,心軟到不排斥他的靠近。
傘朝俞印那邊傾斜,雨水泅濕了周成涼半邊肩膀。
俞印看到,又往他身上貼了貼,扶正傘柄: “那我們先回去吧,你補個覺。”
不管別的亂七八糟,他就是離不開周成涼這兄弟,關(guān)心是實打?qū)嵉模瑳]有什么能讓他疏遠兄弟。
至于那句莫名其妙的發(fā)癲……
不然再問一嘴
“周成涼,那個消息……”
“哪個”
俞印抿唇:還是算了。
周成涼這個態(tài)度,明顯就是把那事兒掀過去了,他再反復(fù)提出來,反倒顯得他太當回事。
哎呀,不管了,權(quán)當直男給他開的小玩笑。
俞印克制自己的思緒,不讓它們繼續(xù)發(fā)散: “我打車。”
周成涼伸出手,接住傘外一捧雨水,忽然道: “我想去爬長城。”
俞印: “”
俞印張了張嘴: “現(xiàn)在”
“嗯。”周成涼點頭, “我好久沒去了。”
俞印/心說可不是嗎。
您老躺家里都快長蘑菇了,還爬長城,擱北京這么多年,除了高三畢業(yè)被硬拉著爬長城,啥時候去過
放著大晴天不去,非挑極端天氣是吧。
周成涼晃了晃他胳膊: “俞印,你怎么不理我。”
“理你理你。”俞印妥協(xié), “去,現(xiàn)在就去,我打車,你把票買了。”
十一月不是旅游旺季,今天還下著雨,當天的票當天就能買。
周成涼打開手機看了眼錢包余額,再次晃他胳膊: “你給我買票。”
“”俞印奇怪地看他一眼, “行吧。”
打的車很快就到,司機熱情好客,他倆剛上車,便開口道: “來旅游的吧最近沒趕上好天氣啊,連續(xù)好幾天雨。”
俞印但笑不語。
與其被當成腦子不好雨天爬長城的本地人,不如被當成來都來了不甘心打道回府的特種兵游客。
司機問: “打哪兒來的”
俞印: “上海。”
對不起上海。
兩名上海人被投放到了長城口。
往上爬風大,俞印收了傘,重金拿下倆一次性雨衣。
“穿上。”俞印命令道。
周成涼拒絕: “好丑。”
俞印不給商量余地: “不穿就回去。”
周成涼不情不愿張開雙臂: “幫我。”
這個點的長城人影稀疏,零零散散的幾個都在排纜車,路上就他倆一米八多的大高個最顯眼。
也是,誰愿意大冬天穿個沖鋒衣羽絨服還套著雨衣爬長城呢
看來世界上還是正常人多。
俞印不禁想到去年下陰雨,商北吉隨口開的玩笑。
“操,我表妹今天網(wǎng)戀面基,要陪男朋友去爬長城,就這個天”商北吉不可思議道, “哪個人要是讓我下雨陪著爬長城,我覺得這個戀愛也不是非談不可,真的,爬完必定分手。”
俞印想著,被石階絆了一下。
“小心。”周成涼抓住他手,小臂一個用力,將人拽到自己身邊, “牽著。”
掌心的水被蹭掉了。
俞印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心情小小雀躍一下了。
情侶爬完長城分手,他和周成涼爬完反倒增進了感情。
由此可得,他倆不是情侶,周成涼真的不gay了!
俞印開心地加入拍照游客大軍。
“周成涼,看我。”
周成涼依言回頭,劉海沾著雨水塌下,遮住部分眉眼。
快門按下的時刻,鏡頭聚焦于里面藏不住的笑意。
俞印職業(yè)素養(yǎng)頓時泡了水,手一抖,第一次拍出那么糊的照片。
照片里周成涼輪廓模糊,難掩帥氣,最下面是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不知道哪一刻,心跳和成像一起模糊了。
……
周成涼把各個社交平臺賬號懶得換的默認頭像換成了萬里長城。
不是網(wǎng)圖,就是那天去玩,俞印隨手拍了給他分享的純風景照。
動作很突然,要不是有置頂有備注,俞印差點沒發(fā)現(xiàn)。
他利用上班的空閑時間摸魚發(fā)消息。
【yy:頭像】
【yy:為什么換】
【ZCL:對歷史的敬佩。】
【ZCL:對祖國的熱愛。】
俞印: “……”
爬個長城可顯著你了。
“俞印。”有人敲門, “來了個客人,點名道姓要你拍。”
他們工作室有很多影視合作大項目,但那都是上面大佬的事兒,運氣好了才能進組蹭個經(jīng)驗履歷。
大部分時間,像俞印這種經(jīng)驗不足的新人,還是留在工作室拍拍平面和gg。
“要我拍我才剛來,誰認識我”
他納悶地走出去,看到和許柚聊天的人,眼前一亮: “宗柏柏哥!”
男人寸頭西裝,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耳朵下邊有道疤,英氣十足。
“好久不見,小魚。”宗柏笑著站起來,跟俞印擁抱了一下, “變黑了點。”
“……已經(jīng)白回來不少了,不出意外,年底就能恢復(fù)成奶油肌。”俞印哼道, “倒是柏哥你,你這徹底白不回來了吧”
宗柏是他和周成涼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套個通俗的定義,就是鐵三角。
宗柏成績好,當年如果報Q大,現(xiàn)在也是他和周成涼的校友。
可惜對方志不在此,考了南方知名的軍事類大學,收到錄取通知書后就被丟到部隊了。
據(jù)說是個很牛的部隊,俞印怕知道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沒多問,反正這兩年多,他們聯(lián)系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更別提見面了。
“是啊,永久性曬傷。”宗柏故作苦惱, “白皮貢獻給國家了。”
俞印樂得不行: “那怎么突然回來了不繼續(xù)貢獻”
宗柏攤手: “高考不能白考啊,得回去上學拿畢業(yè)證,正好之前任務(wù)受了傷,隊長讓我直接休到暑假開學,我就回北京了。”
“受傷”俞印蹙眉打量他, “沒事兒吧你這……你這不會有哪里是義肢吧”
宗柏: “沒有,小傷,肚子中了一彈而已。”
俞印: “”
而已
他連忙把人請回沙發(fā)上坐著: “悠著點,您這身份萬一在咱這兒倒了,那可說不清。”
宗柏直罵他沒良心,寒暄許久才聊起正事: “我一個朋友公司要拍個宣傳片,你看看你們能接不”
他給俞印轉(zhuǎn)了聊天記錄。
是個做水晶制品的公司,要求和時長薪資都不錯。
“可以。”俞印點頭, “不過我不負責帶團隊,這事兒我得去問問有沒有老師接。”
“行,能接你隨時聯(lián)系我。”宗柏說, “他很忙,如果能合作,我就幫他盯著。”
“給人家打白工啊。”俞印笑道, “那可不能為難我們乙方哦。”
“放心。”宗柏笑著伸出手, “我哪里敢為難你。”
眼見他手要碰到自己頭,俞印連忙躲開: “哎,可別,碰不得,回頭長不高了。”
“已經(jīng)很高了。”宗柏從善如流收回手, “剛剛都沒發(fā)現(xiàn),你打耳洞了”
“嗯,好看嗎”俞印側(cè)頭展示, “周成涼也有一個。”
宗柏喝茶的手頓住了: “周成涼你們在……你倆關(guān)系還那么好”
這什么話
當然好。
好一輩子呢。
俞印不太爽快道: “親同手足。”
“這樣。”宗柏放下茶杯, “我也好久沒見他了,不然晚上一起吃個飯”
俞印想到周成涼的長城頭像。
嗯……最近那么愛國,見到當兵的應(yīng)該很開心吧
他猶豫片刻,同意了: “我回來問問他。對了,柏哥,我有個不情之請。”
宗柏: “你說。”
俞印真誠發(fā)問: “你們部隊有沒有什么不對外出售的紀念品,周邊啊什么的不是那種爛大街的盜版,要正版,價格不是問題。”
“這……”宗柏被問住了, “這還真沒啥。”
俞印失望地低下頭: “好吧。”
宗柏: “……”
宗柏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樣子,說: “我回去看看,仿真模型之類還是有的。”
“真的嗎”俞印開心地握住他手, “那可太好了,有萬里長城更好了!”
周成涼一定會喜歡的。
第 29 章
北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邵溪逛街的時候,偶遇了周成涼。
“學弟。”邵溪熱情地打招呼, “今天也是單身嗎”
周成涼: “……”
周成涼瞇起眼睛: “研究生那么閑嗎”
“哈哈,我們導(dǎo)師被調(diào)查了,最近沒啥事兒。”邵溪笑瞇瞇嘬奶茶,半點沒有臨畢業(yè)遭遇禍端的悲傷, “學弟,學長這輩子沒什么多余的愛好,就喜歡八卦,你滿足我一下成不我請你喝奶茶。”
周成涼今天出來是買袖扣的,最近給俞印看中了一款新衣服,缺一對相配的袖扣,正好昨天下了工資,手頭尚有富裕。
但二十塊錢的奶茶還是舍不得買。
所以他說: “好。”
邵溪面上一喜,生怕他反悔似的,連忙下單奶茶。
周成涼接過來,滿足了他的八卦欲: “表了個白。”
邵溪臉瞬間垮了: “不厚道,說瞎話騙我奶茶。”
周成涼壓根懶得解釋,把聊天記錄截圖發(fā)過去。
邵溪低頭: “……”
哥們,你特么真就這么荒誕啊
你小子沒有暗戀期嗎這么虎!
不是,正常發(fā)展套路不應(yīng)該是你先暗戀,他再暗戀,你們互相暗戀,最后幸福美滿生活在一起嗎
怎么能這么發(fā)展呢這節(jié)奏不亂套嗎!
邵溪急得團團轉(zhuǎn): “那,那他怎么說”
“他躲了我?guī)滋臁!敝艹蓻龊艿ǎ?“我胡謅了個借口,他信了。”
邵溪: “真信了”
周成涼: “他愿意信。”
邵溪: “……”
邵溪捂臉: “你應(yīng)該知道人沒法自欺欺人太久吧。”
“沒想騙他。”周成涼拿出柜臺中一黑一白兩枚袖扣, “只是在不惹他難受的前提下做我想做的事,他怎么想,怎么處理,是他的事。”
收斂是被拒絕以后再想的事兒,現(xiàn)在還沒受挫呢,慌什么
論膽大和坦誠,周成涼沒輸過別人。
邵溪咂舌: “我當你是那種搞小黑屋強/制/監(jiān)/禁的人呢。”
周成涼: “……”
周成涼哼笑一聲: “我也以為。”
他付了兩對袖扣的錢,店員剛掃完碼,手機忽然傳來消息。
【yy: /定位/】
【yy:晚上來吃飯嗎柏哥回來了,我們給你準備了驚喜!】
“我說真的,雖然這么說不厚道,可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你家那位競爭力太大了,你別太輕松。”邵溪轉(zhuǎn)頭, “咦學弟你臉色怎么黑成這樣”
周成涼面無表情關(guān)掉手機,咬牙切齒道: “是挺大。”
……
“小魚,來了。”宗柏對俞印招手,拉開旁邊的椅子, “這邊坐。”
桌子是四人方桌,兩兩對邊。
俞印搖搖頭,走到他對面坐下: “等會兒周成涼來,他事兒多,我倆坐一邊方便點。”
宗柏沒有勉強,跟他聊起這些年大學的事兒,最后問道: “談沒談女朋友啊”
俞印想到了曲清猝不及防的出柜,慨然一笑: “我不吃愛情的苦。”
宗柏笑了下,還想再說點什么,俞印忽然眼睛一亮,沖門口招了招手。
他一轉(zhuǎn)頭,就看到穿著風衣短靴的男模來了。
……呸。
是周成涼。
宗柏的表情管理第一次失控了。
在部隊呆了太久,許久沒見這么牛逼的穿搭了。
他真心實意發(fā)問: “你不冷嗎”
咱北京的冬天那么沒有殺傷力嗎
不料周成涼竟然點頭: “冷。”
然后沖伸出凍得通紅的手: “暖暖。”
“真受不了你。”俞印嘟囔一句,拉他坐下,順便把那雙冰涼的手抱進懷里捂, “多穿一件會怎樣”
周成涼說: “會不帥。”
帥能當飯吃嗎
俞印嘆口氣,不說話了,老老實實給他捂暖,兩人都空不出手,只好道: “柏哥你點吧,我沒忌口,周成涼他不吃辣不吃蔥蒜不吃動物內(nèi)臟不吃刺身生食不吃刺多骨頭多的魚,一道菜里包含的種類不能太多不然攛味的他吃著難受。”
宗柏: “……”
宗柏皮笑肉不笑道: “周成涼,還那么難養(yǎng)活呢”
三人以前關(guān)系好,沒那么多疏離講究,宗柏和周成涼吵架是日常。
周成涼完全沒有被諷刺的自覺: “嗯,所以離不開人,離開會死。”
宗柏: “。”
竟然無法反駁。
宗柏有些頭疼,他好不容易才休假回來,就想著趁機跟俞印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周成涼在這兒鬧什么鬧
關(guān)系再好也不能這么粘著人家不放吧
宗柏黑著臉點了周成涼能吃的菜。
沒辦法,他雖然后來對俞印有點歪心思,但最一開始,他確實是把這兩人當朋友的。
俞印是,周成涼也是,他還不至于因為愛情棄友情于不顧。
而且……
宗柏摸了摸下巴。
要是在追俞印這件事上能得到周成涼的支持,那成功率肯定大大提升,保穩(wěn)啊!
這么想著,宗柏對周成涼的態(tài)度比之前友好了不止一點,跟對待親家似的。
俞印和周成涼被他眼神看得毛毛的,趁他上洗手間,低聲交談。
“柏哥在部隊待得精神不正常了嗎”俞印低聲, “以前多威猛帥氣的一個人,現(xiàn)在怎么搞起文質(zhì)彬彬這一套了”
周成涼耳朵里就聽見倆詞: “威猛帥氣文質(zhì)彬彬這么高評價的夸獎”
“你有病吧我這是夸嗎”俞印斥道, “形容詞懂不懂”
周成涼不滿: “可你對我的形容詞是雜交不出來的牲口。”
純種哈士奇和羊駝生出來的河豚,他能記一輩子。
俞印默片刻,沒憋住笑: “那個是才夸你。”
不可愛嗎
周成涼哼哼兩聲,沒再應(yīng)這個話題: “宗柏什么時候回來的”
俞印: “前兩天,他跟我們工作室有合作。”
有合作
周成涼冷笑一聲,心道他的直覺果然沒錯。
詭計多端的男同,有備而來啊。
周成涼有點無語。
周成涼有點生氣。
周成涼還有點委屈。
他都沒出手呢,怎么那么多人來挖他墻角
少爺?shù)谝淮蚊鎸Ρ娙藝屖车膱雒妫y受了。
他蛄蛹著趴在俞印肩膀,抱怨道; “不想吃了,不好吃。”
“那少吃點。”其實俞印覺得這餐廳味道還不錯,想納入回頭消費的名單來著,但周成涼不喜歡,就算了吧。
他放下筷子,悄悄耳語: “回去陪你吃宵夜。”
周成涼開心了,開心過頭了,于是得意忘形了。
俞印感到某只手環(huán)上他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制止了。
周成涼那還沒完全暖熱的手從下衣擺探進去,死死貼在他腰側(cè),還舒服地喟嘆: “好暖和。”
俞印差點跳起來。
狗東西。
凍死人了!
他一巴掌甩在周成涼肩頭,低聲怒斥: “你找揍”
話是這么說,腰上也是真涼,但莫名其妙的,臉好燙。
俞印感覺耳朵快燒著了,心里抓狂不已。
周成涼你!怎么能大庭廣眾之下就動手動腳至少要等到回家吧!
周成涼挨了一巴掌,挺無辜: “怎么了”
“還好意思問‘怎么了’”俞印紅著耳朵指指點點, “要不要臉啊涼哥,誰準你摸我的”
“我就暖一下手。”周成涼蹙眉, “你答應(yīng)過我的。”
俞印瞬間啞聲。
好像……
是有這么回事兒……
周成涼這小子天生體寒,冬天手腳冰涼,怎么都暖不熱。
當然,也可能不是體寒,就是愛裝逼,秋褲秋衣死活不穿,上次跟他冬天去柏林玩,晚上跟俞印出去看雪的時候,腿上居然只有條薄絨牛仔褲。
俞印誰都不服,就服他,美麗凍人時尚大使。
他看不過去,但周成涼喜歡,他又沒辦法,只能在這人第n次冬天被凍感冒的時候,說: “下次冷記得給我說,借你抱一會兒。”
后來抱了也未必能暖熱,俞印干脆把他手放肚子上捂著,周成涼就默認這種操作的合理性。
但他一般不會主動伸手,怕真給俞印冰著,偶爾手沒那么冷,想皮一下的時候,才會主動過去蹭蹭。
俞印回憶完畢,慚愧了。
他敏/感個什么勁兒呢
“不然……”俞印吞吞吐吐道, “你再放進來”
周成涼大概是笑了一下,緩緩坐直身子: “不了,熱了。”
沒多久,宗柏從衛(wèi)生間回來了。
俞印攛掇著他拿出“驚喜”。
宗柏看得出他那天的“不情之請”是給周成涼“請”的,嘆了口氣,悄悄把禮盒上扎著的絲帶和玫瑰摘了。
樸素的盒子被推到周成涼面前,俞印邀功似的說: “看看喜不喜歡。”
周成涼滿懷期待地打開——
“彈殼長城微縮模型”
“嗯。”宗柏笑道, “小魚說你最近愛國之心如泉涌奔騰,要不然下次帶你去部隊逛逛”
周成涼: “……心意領(lǐng)了。”
周成涼請了這頓飯,以表對二人的謝意。
飯后,宗柏提出送俞印回去。
三人都是本地人,宗柏和周成涼過來的時候都開了車,只有俞印是剛結(jié)束外景拍攝,打車過來吃的飯。
俞印看向周成涼。
周成涼從善如流: “跟我車走就好,我們住一起。”
宗柏愣了下,心跳漏了一拍: “合租”
“不完全是。”俞印說, “鄰居。”
宗柏心安了,調(diào)侃道: “那我也能送你回去。”
這話說得……
俞印有點不自在。
宗柏果然是在部隊待久了,出來都不會社交了。
怎么老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他想婉拒,抬頭望向能截胡的人,卻發(fā)現(xiàn)對方盯著一個地方看,半晌沒說話。
俞印悄悄踢了他一腳。
周成涼回過神,對上他“求救”的目光,居然說: “我忽然想起來得去公司一趟,魚仔,你先跟宗柏的車走。”
“這么晚了去公司”俞印愣了下, “什么事兒”
“正事兒。”周成涼拍拍他頭, “我回去給你寫個報告”
“一邊兒去,又亂摸。”俞印話雖這么說,也沒生氣,沒去打擾他辦正事,不太好意思地問宗柏, “柏哥,車方便蹭嗎”
“方便。”宗柏覺得他倆互動有點過于親密了,轉(zhuǎn)念一想,人家二十年的交情,這么親也正常,遂拉開副駕駛車門, “上車吧。”
周成涼挑了下眉,面上不動聲色,暗地里悄悄磨牙,一瞬不瞬盯著宗柏。
宗柏當他是用眼神囑托自己開心注意安全,感動地握拳碰碰他肩膀: “放心,我們走了。”
周成涼: “。”
周成涼嫌棄地別開肩膀,讓俞印回家后給自己發(fā)消息。
他站在原地看著車尾燈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轉(zhuǎn)身不緊不慢向地下停車場走去。
……
朱正偉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沒睡好覺了。
從他導(dǎo)師停職被查的那一刻起,朱正偉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這幾年用自己的名義幫導(dǎo)師搞了不少違法交易,導(dǎo)師如果出事,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是他。
最近沒人接他電話,沒人聯(lián)絡(luò)他,他精神恍惚地縮在屋里抱著手機,生怕下一個打進來的電話是110,精神幾近崩潰。
這么些年都沒事兒,怎么就最近出了事
朱正偉不用想都知道背后推手是誰。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北京這地方法律森嚴,他逃不掉的。
他本來該是國內(nèi)頂尖學府的高知分子,享受國家補貼,過上人中龍鳳的人生,現(xiàn)在卻成了四處逃竄的違法犯人……
這種落差,朱正偉不能接受。
他這輩子都被毀了,憑什么
朱正偉恨死周成涼和俞印了。
既然逃不掉,那把他害到這個地步的人也別想活了。
他花了手上幾乎所有的錢打探兩人消息,終于得到了周成涼和俞印今晚的去向,盯著那輛顯眼的塞納-馬恩省,在停車場等了許久。
他看著眾人用餐結(jié)束,先一步來到停車場,一想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握著水果刀的手顫抖不停,沒由來地感到激動。
可等了半天,那輛塞納-馬恩省的主人也沒回來。
朱正偉開始焦躁,急得渾身發(fā)抖,抱著刀爬出角落。
“嘖。”
周成涼靠在墻對面,端著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還拿著刀想干什么”
朱正偉瞳孔縮了一下,下意識后退,刀刃劃過墻面,留下猙獰不堪的痕跡。
手腕因為巨大阻力扭傷,他因為疼痛回過神,用刀尖對著周成涼鼻子,魔怔般發(fā)問: “俞印呢怎么只有你俞印呢”
你還好意思問
周成涼冷漠地想:要不是你,我至于親手把我家魚仔送上別的男同的副駕駛嗎
朱正偉精神大概已經(jīng)不正常了,指著他神神叨叨半天,反復(fù)都是罵人的臟話,不堪入耳。
一開始罵周成涼,周成涼還能當看猴,直到他揮著刀沖上來,嘴里全是對俞印的侮辱性人身攻擊。
……
周鶴晴趕在警察抵達前來到現(xiàn)場,看到地上躺著的人渾身是血,擰眉踢了一腳。
那人痛苦地哀嚎起來。
沒死。
周鶴晴松了口氣,去看自家蹲在車邊的兒子。
周鶴晴: “干什么呢”
周成涼: “看您的車有沒有被傷到,我現(xiàn)在賠不起。”
周鶴晴: “……”
不愧是周成涼,這時候還只顧惦記車
“原來你知道輕重的啊”她玩笑道, “我以為我要去監(jiān)獄里撈你呢。”
“不至于。”周成涼腹部有傷,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臉色還是很難看, “我有分寸。”
“傷成這樣了還有分寸”周鶴晴下巴點點他流血不止的右手,沒好氣喊來醫(yī)生, “人家給我看監(jiān)控的時候我都要嚇死了。”
周成涼送走俞印他們就給周鶴晴發(fā)了消息,可惜周鶴晴當時在開會,看到消息已經(jīng)是半小時后,也是周成涼運氣好,這期間沒人去那塊停車區(qū)。
她急忙聯(lián)系那片商區(qū)負責人封鎖場地,讓人去控制場面,趕緊趕忙往這邊跑,路上還看了負責人那邊同步過來的監(jiān)控,心臟差點停跳。
她兒子以前沒惹過大事,看不出來,竟然是個打架下死手的。
招招往人致命的地方打,朱正偉手里要是沒有刀,這會兒該躺太平間了。
這種打法難免受傷,周成涼關(guān)節(jié)和小臂都有淤青,得拍片子看有沒有骨折,右手手背上的刀口從虎口蔓延至小臂,非常深,保守估計要縫二十來針,好在沒傷到筋骨。
周成涼看著醫(yī)生忙碌處理自己傷口,沒怎么在意,也沒喊疼,而是跟他媽說了聲對不起: “給您惹麻煩了。”
“你給我惹得麻煩還少嗎”周鶴晴沒好氣道, “放心吧,醫(yī)生看了,人還好,他殺人未遂,你自我防衛(wèi)沒啥問題,加上涉黃的金額,夠他進去吃一壺了。”
周鶴晴說沒啥問題,那就是真沒啥問題,就算有問題也得沒問題。
周成涼點點頭,低聲道: “謝謝。”
“謝什么擱這兒裝乖呢……”話說一半,周鶴晴發(fā)現(xiàn)不對勁,敏銳道, “不對啊周成涼,你故意的吧”
故意讓朱正偉先動手,為的就是讓對方多進去待一段時間否則,以周成涼的手段,搞一個朱正偉再簡單不過了,何必鬧到這個地步
周成涼卻一副沒聽出她話中意思的模樣: “什么故意的”
“你真是……唉,算了,故意的也好無意的也罷,下次可別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還得老娘給你擦屁股。”周鶴晴沒好氣地拍拍他后背, “走吧,去醫(yī)院。”
縫針不難,在救護車上就能處理完,但后續(xù)還要打破傷風,拍片子,今晚不到十二點回不去。
周成涼在休息等候室里,收到了俞印到家的報平安消息。
右手裹著紗布,不方便打字,每動一下都會牽扯到手背上的傷口,不得已,他換了左手,一個一個字慢慢戳。
【yy:我到家啦。】
【ZCL:那就好,早點休息,我媽喊我去公司一趟,今晚不回去了。】
他看手機的神情太過認真,嘴角擒著笑,藍灰色雙眸比納木措的銀河還要璀璨。
周鶴晴見識過太多這樣的眼神了,一眼就知道其中意思。
她問: “是魚仔嗎”
“嗯。”周成涼眼睛不轉(zhuǎn),依然靜靜盯著手機。
周鶴晴: “你手傷成這樣,瞞不住他的。”
“沒要瞞著。”周成涼語氣慵懶溫和,仿佛地下車庫里那個渾身是血的流氓與他無關(guān), “只是今晚不想他擔心過來,他工作一天累了,該睡個好覺。”
周鶴晴微怔,張了張嘴,竟然沒說出損人的話。
原來她兒子會照顧人,甚至比她強。
單看這事兒吧,是件好事,就是……
媽的,她怎么跟好閨蜜交代
不然就把鍋都推到周成涼身上吧,親母子也得算明賬,不能因為這小子傷了她和趙蘅悠的感情啊!
周鶴晴摸摸脖子,煩得想抽煙。
她拿起煙盒,出門前給了周成涼一句警告: “注意分寸,別太過分,不許欺負人家,我會盯著你的。”
周成涼短促笑了下: “嗯。”